谢琅大姑娘上花桥,目露羞涩,传音道:“可以抢回去吗?”
温见雪:“试试就逝世。”
谢琅:“……”
谢琅磨了磨后槽牙,心道:他这道侣是越发心狠手辣了。
原来自己想走歪路,他只会抱着自己哭,软乎乎威胁要把自己关起来。
现在倒好,一言不合,要他命了。
如此这般强势,配搭一身实力,他却并不讨厌,喜欢极了。想把人扑倒,扒开这身扣到最后一颗扣子的宗主宗服,细细落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谢琅狼耳朵和狼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这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在脑中转了转,究竟沉了底。
他双手环胸,朝后一靠,靠在了树干上,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铃铛声,谈起其他事情。
例如被控制的妖物为何不攻击服用死人花的人。
原因倒是十分简单。
只因林凤给这些妖下达的命令是,杀光山海林内的活物。
——服用死人花,遮掩了活人气息后,这些被控制,脑袋不会转弯的妖物就察觉不到众人存在,转而认为命令完成,停止袭击。
又例如他为何知晓林凤下达的命令。
不过是派细作偷听来。
又例如为何现在林凤还没发现他进入了山海林。
因为他把林凤派来,盯着山海林的小妖统统做掉了。
……
这些事情说罢,他正了色,传音道:“单扶摇将妖物控制成这副模样。
“诚然,好处极大。但这也有很大弊端,一如现在,一点手段,便叫它们失去目标,定在原地。
“现下我还没想明白单扶摇是如何将这些妖物控制成这样,但这不是重要的事情,我在想如何解决他以及林凤等妖。”
温见雪传音道:“你应当想出如何解决了。”
“知我者见雪也。”
谢琅眯起眼睛,显露出几分狡诈。细碎的阳光穿过树荫,在他头顶落下金色光晕。
温见雪瞧着他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传音道:“说说。”
谢琅眼睛恢复正常,瞥他一眼,斯斯文文传音道:“我是个商狼,不做没有利益的买卖。”
“你想要什么东西?”
“听闻剑宗主宗的代宗主,霞姿月韵,冰肌玉骨,某不才,却也想尝尝宗主大人的滋味。”
他最后几个字,像是贴在人耳边吐出来的,带着绵延不绝的热意。
温见雪传音道:
“妖王殿下是从莽荒之地出来的畜生么?提出这等交易,好生无礼。”
“我是不是畜生,温宗主不知道?总之,我只要剑宗主宗的代宗主,温宗主,你且说愿不愿意罢。”
温见雪这些日子,很是想他,心念一动,配合道:“正事要紧,温某愿将剑宗主宗的代宗主交给妖王殿下。”
“爽快!”
……
温见雪听谢琅说完解决办法,正要传音询问谢琅,进入山海林失踪的弟子,现在何处。
花倾城抢先将此事问了出来。
汪禹等人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这些妖物为何这般古怪,听到花倾城这不加遮掩的问题,顿时想起自家晚辈,看向谢琅。
“妖王定然知晓我们这些宗派世家的晚辈,现在何处。”
谢琅一撑树干,站直身体,走向汪禹等人,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对我又没好处。”他说罢,挖花倾城一眼,“你这人真是无趣,好好的气氛都叫你破坏了。”
其他人欲要说话,被花倾城阻止了。
花倾城握扇笑道:“妖王殿下,我这也是救人心切。你若愿告知我等,门下弟子在何处,自然是有妖王殿下想要的好处。”
谢琅嗤笑道:“你说说,我想要什么?”
“灵石。”
“之前收了许多灵石,已不缺钱,倒是缺些精巧玩意儿。”
所谓精巧玩意儿,莫过于制造精良、巧妙的宝物。
对方这是要了灵石,要宝物呢!搁他们这儿进货呢?
大家有理由怀疑,银鳕来山海林寻得宝便是他们。
若非布置克灵万妖阵,损耗的财力物力妖力远超于银鳕这条银鱼妖索要的东西的价值,他们真是要认定,此次意外,乃银鳕和林凤联手搭建的戏台,为的是坑他们财产。
花倾城传音询问众人,“给不给?”
汪禹眼睛蒙着层阴霾。
“弟子命更重要,给他了便是。”
汪禹是众人之首,他如此说了,大家自然也就给了。
有几人不太情愿,捏着奇巧宝物,暗地骂骂咧咧,目光长远的人便劝道:
“虽然不知林凤有何企图,但这银鳕,现下是明晃晃坏了林凤的事,他此时收割我们收割的欢,出去了,林凤总要给它好果子吃。”
“是这个道理。”
不情愿的人一听,心中舒坦多了,痛痛快快便给了奇巧宝物。
谢琅将宝物收了起来,道:“其实我不建议你们是救那些弟子。”
风声重了几分,其实并非风声重了几分,而是大家都沉静了下来。
“妖王说这话,缘由何在?”有人问道。
谢琅耸肩,“随我来。”
汪禹等人不着急跟着他去,这些定住的妖放任不管,他们实在难安心。用上缚妖绳,结结实实绑上这些妖,再用巧劲放倒,他们方才安心,跟上谢琅。
温见雪随同时,已经想到各种不好,但是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林凤这癫子,费尽心思布下天罗地网,却又担心他们会在克灵万妖阵启动前,找到弟子,提前离开山海林。
于是,放任这些弟子被妖物吃了手脚,丢入地下三千里,并在此之上,设下一个万蛊阵。
但凡被激怒,一个冲动,下去救人,便会触动阵法,遭数只拥有不同功能,于蛊罐里厮杀出来的蛊虫上身,当场死亡。
尝试解开阵法也不行,此阵法一旦解开,其中的蛊虫便会铺天盖的全部涌出,不光伤外面的人,坑底的弟子也会成为蛊虫的口粮,尽数死亡。
“这个林凤!实在阴险,比温见雪还要阴险!”
此话一出,说话之人意识到温见雪在现场,轻咳了两声,振振有词道:
“我这话说的是事实,当初你为了护住谢琅,给我宗和其他宗派世家的弟子,下了毒,直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不肯交出解药,不是阴险是什么?若是我们宗下弟子有个好歹,第一时间便要找你麻烦。”
谢琅抬起眼帘,看向说话之人。
说话之人姓隋,一个中大型宗派的宗主。
温见雪道:“若是有好歹,隋宗主来找我便是。我是修士,也是人,因而免不得有七情六欲,为所在乎之事、之人冲动。倘若这也是错,我们明知山海林有危险,又为何要入山海林救门下弟子?这不是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隋宗主瞪着眼睛,不说话了。
汪禹皱起白眉,低声道:“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现下要紧的是,怎么将人救出?”
温见雪当即道:“汪宗主说得是。”
隋宗主横他一眼,温见雪只当没有注意到,现下确实应当先想想如何救人。对方忽然指责他,实则脑子有坑,聪明人之前不小心带着骂了他,当场便会当没说过这话,打个哈哈,转移到如何救人的问题之上。
一行人不说话了,沉下心神,思考如何救人。
……
妖王的地盘大部分位于修仙界上界西北端,哪里斜卧着一条宛如巨龙的山脉,山脉将上界划为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以仙门为首的世界,另一个是妖物为首的世界。
两个世界,均混着其他种族,自几万年前,便微妙而又紧张地维持着和平。
现下,勉强维持的和平如架于狂风下的薄纸,已然裂成几瓣。
深夜。
西南端,山脉之下,妖气浓郁,几欲冲天。
绿得发黑的树木朝地面倾下成片成片的阴影。
阴影笼罩之下,尽是特意露出几份妖形的妖物,循着这成片成片的阴影,往前望去,只见前方,还有妖物。
这些妖物同前面的妖物不同,身披乌黑鳞甲,骑跨凶悍妖兽,藏于头盔下的脸,锐利且凶恶。
然而,仔细观察,它们的目光同前面的妖一般,杀气腾腾之下,无法遮掩地透出几分呆滞。
此刻,它们直勾勾看着最前方。
最前方有着一面绣着金凤的精美乌黑旗帜,旗帜的料子是用闯入妖族的修士的皮制成的,异常坚韧光滑,凑近了看,还能看到刻意保留的皮肤纹理。
自东面海洋而来的长风无法跨越山脉,来到妖族的地盘,所以乌黑旗帜一直向下垂着,纹丝不动。
在旗帜下,有一顶华丽的轿撵。
轿撵之上,斜靠着一个暗金衣袍的男人,他的后背有着一对漆黑硕大的翅膀,翅膀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他的耳朵尖有着细碎的羽毛,眼尾和眉心也有着细碎的羽毛,不过这两处的羽毛,比耳朵尖上的羽毛要小的多,颜色趋近衣袍的颜色。
男人左手盘着两颗白珠,神色不明,看着前方妖军。
“仙门那边可有动静?”男人淡淡问道。
立在轿撵旁的雷疾鸟妖,看向仙门,用鸟妖特有的万里交谈术,询问盯着仙门的小妖。
询问完,它正过头,弯身道:“妖王殿下,仙门那边没有动静。”
男人又问:“山海林那边呢?”
雷疾鸟妖又询问盯着山海林的小妖,片刻,恭敬回道:“同之前一样,没有回复。”
林凤眼睛阴沉,他脸上还挂着笑,对站在一侧,把握着的灵剑的黑袍人道:“军师,你告诉我,现在什么时候了?”
黑袍人收起了灵剑,掐诀一算,躬身回道:“妖王殿下,现下寅时。”
“寅时!”掌中骨珠,忽然碎裂,林凤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看向黑袍人。
“你也知道是寅时!本王在此等了多久了?汪禹等人死于山海林,仙门人心惶惶的消息,怕是明年这个时候都听不到了。
“军师,凡此种种,皆你的主意。
“若是本王耗尽心血,却得到一个失败的结果,军师……”
他坐直身体,不怒自威。
“您,不介意血洒此地吧?”
单扶摇那双天生眼尾有些上扬的眼睛,透过玄铁面具的孔洞,看着林凤。片刻,他微微弯腰,笑道:“自是不介意,让妖王殿下损失惨重,是我之过,妖王殿下即便将我千刀万剐,也是我应当受到的惩罚。”
林凤笑了声。
单扶摇行礼道:“妖王殿下,我去山海林瞧瞧,究竟是什么情况。”
林凤道:“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单扶摇后撤两步,带上一队妖,直去山海林。
……
……
山海林,乌云遮月,林中气氛沉闷,大家低声议论着救人法子。
探讨来,探讨去,划掉无数方案,皆没有可行办法。
汪禹眉头紧锁,扭头朝深达三千里的裂缝看去,看了一会,回过头,捻了捻手指,道:“既然诸位都没有法子,那只好放弃他们。”
他顿了一下,“在场诸位都是修仙界顶梁柱,虽然弟子们可惜可怜,但我们不可因为弟子们,丢了性命。”
在场之人闻言,低下头,窃窃私语。
无人想送命,窃窃私语片刻,皆扬声赞同。
秦月气闷不已,她自是见不得大家伙见死不救,然而,现实如此残酷,即便豁出性命,也救不得人。
这早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情了。
秦月干脆侧过头了。谢琅抄着手臂,站在距离温见雪不远的地方,她的视线触及谢琅,心念微动,怀揣着期望,传音询问道:“谢兄,你有办法吧。”
谢琅看向她。
答案不言而喻。
秦月彻底泄气,更加气闷,胸口像压了一块重石,喘不过气。忽然,指尖一暖,侧头一看,靠着嶙峋石头而坐的花倾城,递来一块解郁舒心的暖玉。
这有什么用!
秦月拍掉暖玉。
花倾城眉头微皱,他捡起暖玉,收回指骨存储空间,同温见雪商议,有没有办法,杀了哪些被林凤丢弃在裂缝内的弟子。他们手脚尽断,修为被废,若不动手杀了他们,他们必将痛苦挣扎数日方才怀恨咽气。
温见雪一直没有说话,便是在想此事,但一点不同于自然界的东西粘到阵法上,阵法便会被触发。
他往向天空。
自然界的东西……雨水属于自然界的东西,可以做到不触发阵法,又能杀了人。不过有什么办法能引来暴雨?
温见雪没想过用山海林内的湖水,这里的湖水混浊,早已失去活力,若是灌入期间,被阵法认为为攻击之物,那便太不好了。
一位于符道之上颇有天赋的长老听此,站起身,道:“我可用呼雨符引来乌云,接下来,只需要几位阵法师,将落下的雨水聚集于此。”
人群中的阵法师自发站了起来,道:“愿协助。”
几个人站到特定位置,布置阵法。
天色聚变,空气沉闷,不稍时,大雨倾盆而至,汇集到半空时,地面布置好的阵法亮起,玄奥的阵纹呈现淡淡的紫红,自地面快速升到半空时,忽而抻直,电光火石间,形成了一条条长线,相互交织缠绕,结成一张足以遮掩整个山海林的灵网。
几个阵法师低头念咒,随后气颜删汀沉丹田,将并拢的双指往后一抬,裂缝上空的灵网如镜面一般破碎,只听哐当一声脆响,灵网破出一个不规则的洞,冰凉的雨水落到灵网之上,顺着洞口快速往裂缝里涌。
众人站在裂缝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裂缝。
裂缝很快积了雨水,翻涌的雨水极速往上攀升,不时便淹没了底下的弟子。
温见雪清楚感知到这些弟子的气息逐渐变得微弱,而后消失在充满了铁锈味的混浊血水了。
“……普得济度,全其本年。无有中伤,倾土归仰……”有人在念《度人经》,经文沉重,环绕裂缝。
温见雪垂着眼睛,同其他人听着经文,因见惯了死亡,再多的悲痛恐惧也被磨平了,所以此时,他并无多大情绪波动,只是心中沉甸甸,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难以喘过气。
就在此刻,他的小拇指被一道毫无恶意的妖力碰了碰,微痒。
顺着妖力看去,他看到了谢琅。
谢琅因着妖王身份,并未朝着裂缝静默,他抱着手臂,远远看着众人。
温见雪朝谢琅看去的一瞬间,谢琅微微侧目,朝他看来,随后小拇指又被对方放过来的妖力碰了碰。痒意顺着手指爬到胸腔内,压在心头的石头轻了许多,温见雪终于能喘气,他微微曲起手指,回碰了对方的妖力,示意自己没事。
经文接近尾声,裂缝之下已无弟子存活,站在裂缝边缘,透过混浊的血水,似乎能看见水底数双怒目圆睁,充盈着血丝的眼睛。
那位于符道之上颇有天赋的长老收了神通,几位阵法师也随即撤阵法。
温见雪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尚且未吐出,忽而,一道妖风从身后袭来。他反应极快,身手敏捷地避开妖风。
他身旁几人也迅速避开妖风,只之前那位讽刺温见雪的宗主未反应过来,被妖风卷着,直扑裂缝。
眼见要触动阵法,成为蛊虫的盘中餐,一枚蕴含寒气的冰丹在妖风之上裂开,瞬息之间,冻结了妖风。原是温见雪瞧着事情不太对劲,出手相助了。
那宗主趁此机会,立刻摆脱了妖风,他呼了口气,余光看向温见雪,仅仅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温见雪并不在意对方没有感激之情,他救对方,本身就不在意对方会不会感激,只是为了救一条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妖风出处,笼罩着一团妖气。
妖气浓重,将前方的道路都遮掩了。温见雪朝妖气看去,在他看去之前,以汪禹为首的几个宗派长老朝妖气出手了。
妖气瞬间被击碎。与其说是被击碎的,不如说是妖气自己散开的,因为几个宗派长老的攻击在碰到妖气的刹那间,妖气凝成一面镜子似的存在,把种种攻击皆击散了。
数只奇形怪状的妖物出现在道路上。
它们的实力都不低,朝众人看来的目光含着森森阴气。
现场顿时剑拔弩张,忽而,从这些妖物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诸位,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这些妖物朝两边分开,一个黑袍人从它们背后走了出来,他取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在场之人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单扶摇?”汪禹低低道。
大部分人都认为单扶摇死在吸血蝙蝠嘴下了,前段时间,大家把对单扶摇的通缉令都撤掉了,谁料单扶摇根本没死,现下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大家观其衣着打扮、脸色神态,看出他“死掉”的这些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这家伙莫非投奔了林凤?
方有人说出这句话,单扶摇便出言证实了这一点。
“单某奉林妖王的命令,来山海林查看诸位情况。”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缓缓移动,看过众人,看过温见雪,最后落到谢琅身上。
谢琅站在自己带来的一群妖物前方,他察觉到单扶摇的目光,抬起眼眸,隔着几株稀稀拉拉的灌木丛,望向单扶摇。
两双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撞到了一起,中间似乎淌着汹涌的暗流。
单扶摇直直看着谢琅,他声音带着笑,但那笑显然十分不悦。“林妖王久久不见山海林这边传来好消息,原来是银妖王从中作梗,当真是年轻气盛,无知无畏,不知得罪林妖王的下场。”
谢琅便笑了。
“本妖王做什么,需要你在一旁多嘴?你在林凤手下做什么?倒是第一次瞧见林凤身旁有人修。”
谢琅古怪地挑起眉毛,腰间挂着的数条饰品撞击在一起,发出不规律却极其有力的清脆声响。
“据说林凤有拿人皮做旗帜的癖好,你在林凤手下办事,可千万要小心,我想,我们下次见面,最好不要一个在地面,一个在半空。”
单扶摇听出谢琅在说他不得好死,皮都要被剥了做旗帜,却并未气恼,斯文一笑,道:“银妖王提醒的是,单某一定小心,必使你我下次见面,皆在地面。”
谢琅笑了笑,不做答复。
汪禹等人听了好一会谢琅和单扶摇的对话,心下有了计较,冷笑一声,指着被他们打晕,捆绑起来的妖物,冲单扶摇道:“这些妖物都是你的杰作?”
段家为何而倒,众人心中都有数。
现下,众人见到投奔林凤的单扶摇,再一结合这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失智妖物,顿时就忆起控妖术。
这单扶摇带着研究控妖术的医修等逃跑后,定然是研究出了控妖术。
如果猜测不错,对方研究出控妖术后,必是将其交于了林凤,以谋取林凤的庇护。早知单扶摇会研究出控妖术……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逃了。
宁可叫段家矗立于上界,也不能叫单扶摇逃了。
单扶摇颔首,道:“确是我做的不错,可我也是被逼无奈。”
现场之人表情各异。
温见雪目中藏着寒意,淡淡地盯着单扶摇。
汪禹似笑非笑道:“单扶摇,你做了多年风光十足的段家姑爷,不会不知道每一个被执行死刑的罪犯在临死前都会说上一句我是被逼无奈吧?”
汪禹说着这话,示意其他人准备活抓单扶摇等。他们虽因万妖克灵阵,体内灵力运转艰涩,无法展出往日实力,但人多势众,对付单扶摇以及几个妖物,还是绰绰有余。
以防万一,汪禹还叫温见雪说服谢琅加入活抓单扶摇的计划。
温见雪传音道:“看起来不用那么麻烦。”
汪禹传音道:“温宗主,我们现在这个状态可不允许你我不多准备,随性而为。”
言下之意,我的布局不会有错,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吩咐。
温见雪传音道:“我瞧着单扶摇没有战意。”
“温宗主看人若是不准……”汪禹的话尚且未出口,单扶摇的声音便响起了。
他朝众人行了一礼,道:“无论大家信不信,单某确实是被林凤逼着控制妖物。现下,山海林计划被银妖王破坏,林妖王认为,山海林计划全是单某的主意,要杀单某泄愤,单某已无处可去。自知以前犯下重罪,罪不可赦,在场诸位倘若承诺单某一个干净利落的死法,单某愿向诸位供出林凤的弱点,助诸位除掉林妖王。”
温见雪抬了一下眼皮。
在场其他人闻言,静默了一瞬,随后低声议论起来。
“助我们除掉林妖王?此话听起来,不太可信。”
“单扶摇向来狡猾,依我看,这是他与林凤公共设下的圈套,我们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可倘若他所言为真……”
“他和他带来的几只妖加起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且抓起来严审,便知真假,何必同他废话?”
“此话有理。”在场之人皆赞同直接抓起来严审,不同他废话。
单扶摇闻言,眯起了眼睛,他抬手一翻,手中出现一张星芒妖符。
“此符能叫远在妖族地盘的林妖王瞬息间,知晓山海林内诸位的情况,倘若你们同单某动手,那单某只能请来林妖王,拉上些许垫背之人了。”
山海林内的妖物全部被束缚,对在场之人没有伤害,可若是林凤派妖来杀他们……因着万妖克灵阵,他们体内灵力运行艰涩,又不能立刻离开山海林,所以,极有可能受到严重伤害,死伤无数。
在场众人目光凌厉起来,手中浮出本命灵器。
单扶摇道:“星芒妖符可不止我手中这一张。”
众人恨恨地收起了本命灵器,看向现在的第一宗宗主汪禹,传音道:“汪宗主,你看这如何是好?”
对于他们而言,最有利的选择便是同单扶摇交易。
如此,林凤不知山海林内部情况,且见单扶摇及几个妖物有去无回,便会十分忌惮他们,不敢贸然动手。
待挨过两日,他们就能跟着银鳕安全离开山海林。
汪禹思忖着这个最利于大家都选择,思忖片刻,混浊眼睛射出宛如刀剑一般尖利的目光。
这道目光直直落在了单扶摇身上。
“你杀了带来的妖物,自封了经脉,我们便同你交易。”
修士自封经脉,便不能使用灵力了,等同于凡人。
单扶摇胸腔振动,发出一丝笑,道:“汪宗主立个誓,我方才敢相信汪宗主这句话。”
汪禹现下的实力还不足以抵挡违背誓言后降下的天罚,自然,誓言对他有着一定的束缚力。
汪禹听到单扶摇的要求,冷嗤了一声,道:“你以为本宗主是那等出尔反尔之人?”
单扶摇但笑不语。
这不是什么损害自身利益的事情,汪禹嘲讽了一句,随即立下了誓言。
单扶摇道:“汪宗主如此有诚意,我自是愿意听从汪宗主的话,杀了带来的妖物,自封经脉。”
话落,带来的几个妖物如置于火中的豆子,骤然炸开,花花绿绿的碎肉滚了一地,好些血液甚至飞溅到了单扶摇头顶。
他不管这些血液,收起星芒妖符,自封了经脉。
众人见此,交头接耳,纷纷表示对方如此作为,不似哄骗他们。
单扶摇朝着汪禹行了一礼,陈述林凤的弱点。陈述完毕,又交代了林凤现下的计划、部署,以及几个大将的特长。
汪禹听罢,道:“你所言是真是假,需得时间验证,得到结果之前,我们不会杀你。得到结果后,验证了你的话为真,我们便给你一个痛快死法,但你的话若为假……相信不用我多说,单道友也明白后果。单道友可一向是聪明人。”
单扶摇轻轻颔首,道:“但凭汪宗主安排。”
汪禹冷哼一声,取出缚仙绳,结结实实绑住单扶摇,以防万一。
单扶摇平静坐下,未多说什么。
温见雪多看了他两眼,闭目养神。
另一头,林凤久久未见单扶摇回来,心下惊疑不定,复又派妖前去查探,发觉单扶摇被缚,正如大家所预料一般,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绷紧神经,等了两日,终于在谢琅的帮助下,离开了山海林。
被困在山海林太久,出了山海林,见万物都可爱,连带着单扶摇都顺眼许多。
大家按照之前的计划,将单扶摇押去了金鳞宗,而后派人去验证单扶摇的话,一旦验证为真,便要着手解决林凤。
且不说林凤妄图一统修仙界,光是大家被林凤在山海林摆了一道,损失惨重,就要报复回去,否则面子何存,威信何存!
做完这些事情,汪禹吩咐众人回去休息。
众人虽说都是高修为修士,但经历了这些劳心劳神的事情,疲倦还是难免。
于是,众人纷纷告辞,回去了。
只谢琅未走,他拨动腰间挂着的镂空鸟雀衔枝花纹金球,道:“倘若汪宗主攻打林凤时,需要银某帮忙,尽管开口,银某在所不辞。”
汪禹双手揣袖,话里夹枪带棒,道:“银妖王出手费太高了,实在不敢请你。”
“汪宗主是不懂,还是撞不懂?银某此次已然得罪死了林凤,与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提出帮忙,实则也是为自己谋利,万万不会向你们要什么东西。”
汪禹皮笑肉不笑道:“好意心领了。”
谢琅应是觉得好笑,睨他一眼,撇开勾玩的镂空鸟雀衔枝花纹金球,耸肩道:“随你。”说罢,走了。他身上挂了太多饰品,走起路来,噼里啪啦地响。
汪禹听着响声,便觉得聒噪,他按了按眉心,回过身却发现随同长老不解地盯着他。
“有话便问。”汪禹道。
随同长老行礼,道:“宗主,我们为何不同银妖王合作?他在妖族有妖手,我们若有了他的帮助,对付林凤,那是轻轻松松。”
汪禹道:“凡事不要只盯着眼前这点好处。银鳕是妖,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随同长老叹了口气,道:“我以为银鳕可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汪禹道:“一件事,既能自己解决,何必要他人插手?”
随同长老听到此处,明白宗主打心眼不信任妖,觉得银鳕会背刺,于是不再多言。
正如宗主所说,他们不需要银鳕,也能解决林凤。
只是说,会付出比较大的代价。
汪禹解答了随同长老的问题,朝正殿走去,走了两步,顿住脚步,目光微暗,转而朝黑牢走去。单扶摇就关押在黑牢。
……
温见雪和花倾城等人回到剑宗主宗之后,来到正殿,跪坐于桌前,烫杯煮茶。
茶煮沸时,大殿左侧的菱形花窗被推开,深秋冷风随着一道红影没入大殿。
“咔哒——”花窗合上,窗扣搭下,深秋冷风消失,红影轻巧来到温见雪背后。
“温宗主。”谢琅从后抱住温见雪,银白色的狼耳朵和尾巴全露了出来,“你是在等我?”
温见雪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用灵力降到适宜温度,道:“或许没有。”
“什么叫或许没有?”狼尾巴不满地拍打地面。
“没有。”
谢琅啧了声,夺走茶,一口气喝掉,而后,变成狼妖,捏住温见雪的腰,令其面对自己。
“信不信我吃了你?”
他半蹲着身,阴森森地张开了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
温见雪:“……”
温见雪合住狼嘴,揪住狼脸,扯了扯,揉了揉,满足了毛绒需求,扑到对方怀里,挨着对方胸膛,笑道:“你吃。”
谢琅把温见雪一把抱起来,抱到与自己同等高度,“吃便吃,当本王不敢?温宗主早被人送于本王。”
“谁送的?我怎么不知道?”
“温郎君为了天下苍生,送与我的。”
“温郎君送的你去找温郎君,我是温宗主,与温郎君有何关系?”
“那本王可不管。”谢琅扬眉,湿热粗糙的狼舌头抵着温见雪脸颊舔,“你既已被温郎君送与本王,那便是本王的人。”他空出一只狼爪,震碎青年身上穿的衣服,四处乱摸。
“别闹。”
温见雪勾住狼妖的脖颈,扬起脑袋,亲了一下湿漉漉的狼鼻尖,道:“问你个事,汪宗主可需要你的帮助?”
谢琅道:“正如我之前所料,他不拒绝我的帮助。这也无妨,我之前同你说得计划,他接不接受我的帮助,都无妨。”
“好。”这声好还没完全出口,温见雪的声音忽然变调,变得像海潮滚过的沙滩,潮_湿绵密,带出低低一道气音。
“臭狗,不许!”
谢琅诧异道:“什么不许?”
温见雪揪住他的后颈毛,如同一只被撬开壳,探而取珠的河蚌,难受道:“你说什么不许?”
谢琅低低坏笑两声,他把人抱起来一点,低垂下头,道:“再亲亲我鼻子。”
温见雪亲了两下,道:“这下可以放开了吧。”
谢琅抬头看殿顶,道:“我说过要放开吗?头疼,忘记了,应是没有。”
“你是不是想挨毒?”
谢琅转而看向他,耷拉着耳朵,委屈道:“之前都说好了,让我尝味。”
温见雪道:“前提是你不是妖形。”
“温宗主、温郎君、见雪、夫君。”
温见雪被喊得晕晕乎乎,反应过来,已经被对方压在墙壁之上。冰冷的墙壁贴着背部,他立刻清醒,揪紧对方后脖颈的毛,缓声道:“我是想你,我也知道你想我,但是妖形不可以。”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温见雪面红耳赤,“成结,一时半会出不去!变成人形也出不去!混蛋!”
谢琅其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以往双修,他只是会兴奋地遮掩不住妖眸,露出耳朵和尾巴,变得半人半妖,也就是半妖形态,并没有尝试过妖形。
如今听对方这样一说,多想了一点,明白其中乐趣,尖尖的狼耳朵顿时精神抖擞地立了起来。
他用湿漉漉的鼻尖蹭温见雪额头,“就这一次,夫君,求你了。”
温见雪压着不同意。
“娘子,求你了。我们试试,我保证会有分寸,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温见雪依然压着不同意,后来耐不住对方软硬兼施,还是松了口。
试了这么一遍,温见雪就后悔了,果然如他预料一般。
他坐在谢琅腿上,将脸埋在谢琅肩颈,不肯理狼。
谢琅在锋利爪子上裹了一层灵力,确定不会刮伤对方皮肤后,撩起对方披散于汗涔涔后背的头发,整理成一束,用发带绑好。
“一会就出去了,见雪你信我。”谢琅替温见雪绑好头发,轻声道。
信你个大头鬼。
温见雪赌气地咬谢琅一口,听到谢琅疼得嘶了声,惊诧地抬起脸,朝狼看去,这一看,正好对进对方含笑的妖眸。
原是装疼。
温见雪没好气地要将脸埋回去,却被对方捧住了脸,用毛绒绒的狼脸,一顿乱蹭。
“别生气了。”
温见雪可耻地败于毛绒绒下,他别开对方的狼爪,抬起手臂,捏了捏又软又厚实的狼耳朵,又揉了揉琅脑袋,道:“父亲知道你这样狡诈,便把你逐出家门。”
“什么父亲?”谢琅抬起头,敏锐地问道。
温见雪这才想起,谢琅父亲的事,尚未同谢琅说。之前倒也忘记了。他盯着谢琅道:“我通过段复找到了你父亲,段衡。前些日子,我同他见面了,知道了他为何离开,以及你母亲的事,之前便想同你说,但联系不上你,所以作罢了。”
此话一出,谢琅全身肌肉绷紧,毛都快竖起来。
温见雪安抚地握住狼爪,道:“母亲并非他杀死,他离开,也是身不由己。你听我慢慢同你说可好?”
谢琅将牙齿咬得发出声响,他竭力控制自己情绪,道:“好。”
于是温见雪将事情尽数告知谢琅。
“此事应从单扶摇说起,单扶摇为研究控妖术,最先找到太上长老。
“那时,你父亲和母亲已经相识,有了感情,后来,用于研究控妖术的妖物逃窜而出,残忍杀害定天宗数名弟子,太上长老为平息众怒,将此事推到你母亲,要杀你母亲,你父亲带你母亲假死,躲到了下界。
“此后,单扶摇、段家、太上长老一直在研究控妖术。单扶摇野心勃勃,不想同人分析成果,且不满段家主与段夫人忠于太上长老,总是盯着自己一言一行,碍着自己行动,于是想做掉段家主与段夫人,掌控段家,独揽大权。
“为此,单扶摇想到利用你父亲,威胁你祖母段秋梅,共同设计段复之事。
“他煞费苦心找到你父母亲,派人伪装成你父亲,杀了你母亲和你,但你跑了,后又将你父亲抓至上界,关了起来,威胁你祖母,共同设计段复之事。这也是为何你母亲死了,父亲失踪了的缘由。
“当年,你躲避追杀,跌入荆棘丛,听到的巨响,其实是你父亲赶了回来,于他们打斗,不敌,砸入雪地的声音。
“至于你父亲为何不敌,多年前,他带着你母亲逃亡时,受了重伤,一直未能伤愈。”
“以上所说之事,很大部分,你都知晓。另外一部分则是你父亲同我说的,现下,我完整转述给你。”
温见雪说罢,盯着谢琅,注意着他的反应。
对方现在是妖形,虽然不如人形那般,没有浓密的毛,叫人比较容易察觉到他的反应,但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看不出。
谢琅垂着银白的眼帘,片刻,抬起眼帘,道:“你怎么知道段衡所言是真是假?万一他是骗你我的……”
“我拜托下界剑宗分宗弟子去问询了你祖母,所言无差。”
谢琅缄默不语。
温见雪试探道:“去见见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