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无海不同其他海域,灵船行驶起来,颇有些吃力,费了几个时辰,才抵达引路旗。
李帆等人在引路旗上圈了一道灵力,若是再次偏航,能顺着灵力重新回到此地。
做好偏航应对措施,大家示意掌船人按航线,前往骨龙所在之地。
虚无海不止一只雾精。
灵船航行数万里后,进入其他雾精的地盘,海面雾气又浓了起来。
因着上次栽了跟头,此次大家都提高了警惕,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防御阵法。
无人注意到某个房间角落里的瓷娃娃消失了。
……
金鳞宗。
磅礴大雨皆被阵法收纳,金鳞宗宗主汪禹同鹤衣宗宗主李秀、岫玉宗宗主岫烟站在荷花池,端着鱼食喂鱼。
荷花池内的龙鱼,通体泛金,背部有着莹白的小角。
鱼食抛于水面,龙鱼从荷叶下游出,摆尾跃起,张开嘴,一口吞了鱼食,勾起一圈圈波纹。
“汪宗主、秀宗主可听说了……”岫烟捻起一小揪鱼食,朝龙鱼丢去。
“听说什么?”
汪禹同李秀一并朝岫烟看去。
岫烟嘴角微扬,轻笑了一声,道:“没听说算了。”
汪禹收回了视线,转动手中小瓷缸,若有所思。
片刻,他道:“岫宗主想说得是,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岫烟挑眉道:“正是。”
汪禹道:“剑宗主宗发展不错,出了奸细一事,各个宗派巴巴跑去安慰,属实正常。”
温见雪招待完求问如何快速解决凶物的宗派、世家,另有一些未曾遭受凶物困扰的宗派派人送了些东西。
岫烟道:“汪宗主心知肚明,我想与你们说得不是那些小宗派,而是定天宗。那些小宗派,尚且能理解他们为何示好,定天宗便不理解了,它跑去做什么?”
“它需得着朝一个建宗不久,根基不稳的宗派示好,这等示好,我还当定天宗要垮了。”
“算算日子,林宗主已经许多年未曾与我们见面了。”汪禹道。
“林宗主忙着提携剑宗主宗,哪里有空见我们?”
李秀呵呵两声,接着道:
“剑宗主宗奸细一事,我本来怀疑是林宗主所为,可如今瞧见剑宗主宗那头兴高采烈吹嘘定天宗多看重他们,送了多少多少好东西,我便有些不确定了。”
“你们说说林宗主,这些年提携了多少次剑宗主宗了?”
岫烟捻起一小揪鱼食撒入荷花池,她抬起眼,目光流转间,有几分不悦。
“林宗主莫非想将剑宗扶持成自己的附属宗派吧?它本来就够强了,若是还把剑宗收入囊中,我们岂不是要被定天宗压死?什么事情都要听林宗主?”
林翡之前不顾岫玉宗利益,强烈要求岫烟,与天水派断交,导致岫烟心中异常膈应,只要林翡不在,她便要拿出来,说上一说。
“林翡为了打压剑宗主宗,可以损害我的利益,也可以损害你们的利益。
“他这个人,自私自利,心眼小,高傲,好面子,以为谁都围着他转,反正我是不想瞧着他压我们一大截。”
汪禹和李秀闻言,低下了眼。
岫烟所言,正正戳中他们心思。
他们也不想瞧着定天宗压他们一大截。
憋屈多年,叫他们看着定天宗越发强盛,直至此生无法超越,未免太过难受。
定天宗此刻已经压他们一头,做什么事,往往是一起讨论,然后林翡赞同了,才会行动,而外界谈起大宗派,第一个提起得便是定天宗,并非他们任何一个宗派。
他们似乎活在定天宗影子里。
“啪嗒——啪嗒——”荷花池中的龙鱼见岸边有人,却久久没有鱼食,忍不住跳出水面,乞讨食物。
汪禹斜龙鱼一眼,将手中瓷缸伸向池面,翻过面。
瓷缸中的鱼食尽数倾泻于水面,引得龙鱼纷纷竞食。
汪禹收回手,淡淡道:
“剑宗跟我们几个大宗派可是有着灭宗之仇,即便林翡想将剑宗主宗收为附属宗派,恐怕也做不到。其中或许有些什么误解。”
岫烟冷笑一声,“林翡与剑宗主宗交好这么多年,鬼知道他跟谢霜等人说了什么,指不定一边安抚我们在打压剑宗主宗,一边把灭宗的锅甩我们头上了。”
“在无法击垮剑宗主宗的情况下,这样做,既能快速收获一个强有力的附属宗派,又能压住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宗派,何乐而不为?”
“若我是林宗主,必然这样做。”
李秀微微颔首,道:“岫宗主此话虽有些偏激,却不无道理。听说几日前,林宗主侄儿林子音生辰,剑宗主宗刘嶂派人备了厚礼,送与林子音,可真是情谊深厚。”
汪禹蹙起眉。
“……”
岫烟道:“汪宗主若是犹犹豫豫,不肯同我等压制定天宗,日后被压死,可别后悔。”
汪禹道:“我没说不肯同你们压制定天宗,只是在思考如何压制。”
岫烟道:“这还不简单?你我知晓定天宗那么多事,随随便便抛几件出去,都得叫定天宗大出血。”
“大家都不是什么刚入世的稚子,抛出事时,做好善后,林翡哪能知道是我们做的?”
岫烟看向荷花池,汪禹撒下的鱼食已经被龙鱼哄抢一空。
即便林翡没有想要拉拢剑宗主宗的念头,借口打压一番,也是极好。
说不准还能从定天宗身上捞点油水。
岫烟目光暗沉下去,嘴角缓缓勾起。
……
剑宗主宗。
温见雪正在清点丹库中的丹药,听到刘嶂说岫玉宗宗主岫烟同鹤衣宗宗主李秀离开金鳞宗后,回宗召见了几个执事,想到什么。
他喊来晴天和吞金,吩咐它们盯着几个执事。
“行!”吞金和晴天一口应下。
温见雪继续清点丹药,清点完毕,吩咐执事弟子去丹行采购丹药后,来到浴池,想洗个澡。
丹库内的丹药味尽数粘他身上了。
温见雪解开衣服,取下发冠,墨发如云,散了下来,遮掩了后背,有几缕擦过脸颊,落在胸前。抬起手臂,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条发带,松松绑起头发,他沿着台阶走到水池。
温热泉水刚沾到皮肤,想起没有浴巾,温见雪又披上外衣,来到隔间,翻找浴巾。
此地是宗主居所,谢琅在此住了许多年,自然什么东西都备全了。
他很快翻到浴巾,正欲从雕花檀香木衣柜中拿出来,浴巾不知勾到什么了,拿不出来。
他一用力,雕花檀香木衣柜发出咔哒一声。
什么东西坏了?
温见雪退后几步,衣柜却缓缓向左移动,露出一条暗道。
温见雪:?
温见雪拿好浴巾,召出丹火,小心地走进暗道。
此处是谢琅的地盘,什么人会在此修出一条暗道,莫非是谢琅?
暗道又通往哪里?
暗道很快走到尽头。
耀眼火光朝四周铺开,温见雪看清暗道尽头有什么。
一个同下界剑宗水牢一般的水牢。
只是小了许多。
水牢内并未关押什么罪犯,但最后一扇牢房里有着一条金色链条。
链条上居然有金色小铃铛,轻轻一晃,铃声清脆,响彻水牢。
温见雪:?
温见雪研究了一下,没搞明白这是什么灵器,有什么用,用丹火砸了砸,倒是很结实。
料想是谢琅的东西。
温见雪给他放了回去。
然后走出暗道,把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放了进来。
虽然不知谢琅弄个水牢做什么,但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当储物室。
……
虚无海,二楼柒号房间。
谢琅眼皮跳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皱起眉头,谢琅扭头看向水镜。
水镜里倒映出一只丑不拉几的狼。
这里缺一块毛,哪里缺一块毛,缺毛的地方泛红,像流落街头,生了疮的流浪狗。
——回到灵船后,他服用丹药,被凶物啃食的肉都长了回来,可伤口疤痕脱落后,或许是凶物撕咬时,灌入伤口的煞气,身体上留下了难以祛除的红色疤痕。
当然,红色疤痕还不至于让他烦心,最烦心的是……
漆黑湿润的狼鼻子抵在镜面,谢琅凑近水镜,左转右转,认真观察。
有疤痕的地方,一根毛都没长出来。
该不会长不出来了吧?
烦死了。
咬你大爷。
见雪看到了,肯定觉得丑死了。
谢琅恨不得把咬他的凶物从海里捞起来,碾成肉泥。
正烦躁,察觉几道神识朝房间内看来。
谢琅皱起鼻子,抬起前爪,击碎水镜,变回人形,掐诀遮住袒露在外的疤痕。身体上留了伤痕,无论是变成人还是妖亦或者原形,都不会消失。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长什么样?”
谢琅几步走到门口,哐啷一声踹开门,看向几个暗中监视他的修士。
几人收回了神识,道:“谁知道你在房间里搞什么?”
灵船进入其他雾精地盘后,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然而平稳了三日,也没出什么事,便放松了紧绷的心弦,边监视谢琅的一举一动,边静待灵船抵达骨龙所在地。
按照推算,还有两日,便抵达骨龙所在地了。
此时站在二楼走廊,用万里叶,朝骨龙所在地看去,能看到微小且模糊的骨龙尾巴。
骨头莹白,一块接一块拼接在一起,闪烁着微弱光芒。
谢琅偏了偏头,笑道:“我在房间里搞不太好说出口的事,如果你们能帮我一下就太好了。”
几人思绪发散,想到什么,他们嘴唇哆嗦,好半天,气震山河,怒道:“下流!”
“狼毛打结,请你们帮一下,哪里下流了?”谢琅表情不服气,他说完这句话,表情微妙,啧一声,抱起双臂,“你们脑子都是那种事情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前辈之姿,望尘莫及。”
花倾城路过此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笑。
几人:“……”
这玩意暴露真实身份后,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跟他待一起,死人都要被气活。
迟早要把你解决了!
几人气得想吐血,愤愤瞪他一眼,甩袖就走。
灵船像是脱缰野马,瞬间旋转方向,直往西南方去。
“怎么回事?”
定天宗内门长老李帆掐诀,企图拉回灵船,可无论如何也拉不回。
“愣着干什么,帮忙!”李帆冲其他人吼道。
其他人立刻掐诀。
依然拉不回。
灵船如弦之箭,直奔西南方。
谢琅收敛笑意,皱起眉头,看向西南方。忽然,他顿住了,低头看向自己手掌,丝丝缕缕的白色气体从掌心溢出。
伴随着白色气体的溢出,他感觉身体涌出疲倦之意。
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异常,停止了拉回灵船,茫然地看着白色气体。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李道友,你怎么有几根头发白了?”花倾城指着李帆发冠束起的头发。
李帆脸色变了,当即握住头发,置于眼前。乌黑的头发间,果然出现了几根白发。
与此同时,其他人发现自己头发也白了几根。
他们寿元未至,如不是刻意,此时不应该出现老态。
众人慌了,当即看向谢琅。
“是不是我干的?”谢琅先发制人,说出了他们想说的话,“脑袋进水了吗,没看到我跟你们一样?”
“你……”
“够了,现下不是吵架的时候。”李帆心烦意乱,呵斥道,“赶紧找找原因!”
在场之人都冷静了下来。
“或许是有精怪入船了。”
“什么精怪?虚无海相关资料上从未看到这样的精怪,竟能吸食寿元。”
众人感受了一下,他们的寿元正在快速消失,寿命正在快速变短。
“离开灵船。”谢琅目光一寸寸扫过灵船后,召出斩邪剑,冷静道。
“你疯了,离开灵船,茫茫海面,何处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