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雪跟上简容,低声询问道:“哥,可是门派内出了什么事?”
“门派内没有出什么事,是你的事。”简容面色平静,道。
“我的事?”
“定天宗内门弟子慕容复属意你,携礼前来提亲。”
温见雪:?
温见雪差点摔地上,“慕容师兄?属意?提亲?”
“有何不妥?”
哪里都不妥。
“慕容复仪表堂堂,能力出众,你若愿意,不失为一个良配。”简容回头看他,沉呤几息,补充道,“此次提亲,我瞧他诚意十足。”
温见雪按了按眉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慕容师兄好端端,向他提亲做什么?
温见雪从不认为慕容师兄喜欢自己,更没有想过慕容师兄会向自己提亲。
忽如其来的提亲,其中必然有蹊跷。
莫非……与天骄大比天蚕丹事件有关?
明澄殿前殿,提亲聘礼整整齐齐放置在一侧,几个修士坐于前殿,客气交谈。
“温师弟。”
慕容复见到温见雪,喜笑颜开,他站起了身。
温见雪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殿内其他人。
除却慕容师兄,殿内还有四人。
一人是他养父,天水派掌门,一人是定天宗宗主,林翡,另外两人他不认识,他们站在林翡身后,看样子,是林翡带来的贴身随从。
温见雪未看到鲁长老。
慕容师兄现在的师父是定天宗内门长老鲁长老,若是来提亲,必然是他与慕容师兄前来天水派提亲,而非八杆子才打得着的林翡——林翡端坐与殿内,很明显,是他与慕容师兄前来天水派提亲。
无利不起早,看样子,慕容师兄前来提亲之事,确与天蚕丹事件有关。
或许是林翡怀疑他将天蚕丹的事,泄露给了他们。
温见雪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向义父行礼。
天水派掌门微微颔首,他看向慕容复,道:“你瞧着慕容复如何?”这话显然是在问他愿不愿意嫁给慕容复。
温见雪垂下眼帘,轻声道:“慕容师兄很好,只有我从未对其有过爱慕之情,仅仅将慕容师兄当做兄长。”
慕容复脸上笑容消失。
林翡多疑,那日一番仇视谢氏兄弟,只是让他暂时打消了怀疑,没过几日,他便又怀疑上自己,提出今日是个好日子,适合提亲。
他迫于林翡只得来提亲。
虽是迫于林翡,但他内心深处,其实藏在隐隐期许。
万一温师弟认可了他呢?
现下来看,果真是痴心妄想。
慕容复目光黯淡下去,他扯了扯嘴角,苦笑两声。
“我明白了。”
温见雪随即关切道:“慕容师兄近来身体如何?”
“虚。天蚕丹太过伤身,即便宗主想方设法为我与几位服用了天蚕丹的师兄师姐补身体,也得好几年才能恢复如初。”
“听说天蚕丹还会燃烧寿元?”
“确实会燃烧寿元,服用天蚕丹的人,都被燃烧了三百年寿命。但不用担心,我们只要勤加修炼,必能赶着寿元将至时,突破更高境界,延长寿元。”
“那便好,说起来,秦三四真是有病。”温见雪洋装不知背后真凶,骂道。
慕容复无奈地笑了,他看向林翡,有些失魂落魄,道:“宗主,我们回宗吧。”
林翡上下打量温见雪。
温见雪被他打量得毛骨悚然时,他开口说话了。
“慕容复的才华与人品,想来你也知道,若错过了,以你的修为,以后怕是挑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良配。”
这话颇为贬低温见雪。
掌门看向林翡。
简容微微蹙起眉。
温见雪只当没听出贬低,客客气气道:“林宗主一番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确实只将慕容师兄当兄长。”
林翡闻言,挑了下眉毛。
温见雪接着道:“更况且,晚辈心里还放不下一个人。”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温见雪道:“晚辈知道。”
掌门收回目光,他站起身,笑道:“林宗主,我送你与慕容小友。”
这便是在下逐客令了。林翡心中冷笑一声,他站起身,抬步便往外走。两个随从即刻收回提亲聘礼,连忙跟了上去。
“我走了。”慕容复朝温见雪传音道。
“注意安全。”温见雪传音回道。
慕容复心念微动,抬手摸向温见雪脸颊,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他收回了手,也跟着离开了。
慕容师兄这是干什么?
温见雪颇为奇怪。
掌门送完他们,转身回来了,他啜了口灵茶,道:“姓林的话真多。”
他说完这句话,对温见雪说,“你若是不愿嫁,没人敢逼你。”
温见雪没将慕容复的奇怪放在心上,他含笑道:“谢义父给我撑腰。”
“你们先下去吧。”
温见雪跟着简容退下了。
“宗主,劳烦你同我跑一趟。”
慕容复御剑在踏云车旁,同端坐在华贵宽阔车厢内的林翡道谢。
踏云车是能够腾云驾雾的四方兽车,出行时,两头灵兽在修士的驱使下,一齐飞出拉车。
林翡经常用踏云车出行。
“不必与我客气,宗内现下年轻一辈,只你最出彩。”林翡撩开珠帘,道。
慕容复沉思几息,道:“宗主,秦师兄……”
“我之前便已说过,秦三四已不是定天宗弟子。”
慕容复立刻认错。
林翡盯着他看了一会,道:“你见过谢琅与谢霜,他们两个人,依你看,是否完全相同。”
慕容复看向林翡,“宗主为何这样问?”他想了想,“谢琅和谢霜确实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他们行为举止并不相同,除此之外,本命剑也不同。”
林翡放下了珠帘,没再多说什么。
慕容复安静御剑,飞了片刻,他捻了捻指尖。虽然只是碰了一下,但指尖残留着的细腻柔软的触感久久不散。
很快回到定天宗,两个随从拉停灵兽,使踏云车落入地面。
慕容复收起剑,正要去搀扶林翡,忽听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为一己之私,给同宗下天蚕丹,我要是被下天蚕丹的几位师兄师姐,我便弄死你。”
“几位师兄师姐哪里有时间来弄死他?都虚的很,在调理。”
“秦三四,你赶紧走吧,此地已不是你的宗门。”
“前方在吵吵嚷嚷什么?”林翡径直走下了马车。
秦三四回神,他行了一礼,道:“宗主,似乎是秦三四回宗了。”
林翡眉稍微动。
……
“我回来拿自己的东西。”秦三四脸色苍白,他攥紧拳头,低声道。
“你的东西?”有人抱臂环胸,“什么你的东西?没了。”
秦三四倏然抬起头。
“什么叫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还什么叫没了。”那人嗤之以鼻。
一旁心善的师妹朝秦三四传音。“你的东西,依照宗主的意思,一部分贵重的回收了,另外一部分,随需得着的人拿了。”
秦三四怔愣住。
“行了,别在这里碍眼了,赶紧走。”那人摆手道。
“诸位师兄师姐是没有事情做了?”遥遥传来一道声音。
在场之人皆转身。
慕容复朝这边走了过来。
“慕容师弟。”在场之人讪讪道,他们叫了一声,恐慕容复这个未来可能成为长老的新星瞧他们不顺眼,三三两两散了。
慕容复几步走到秦三四身旁,道:“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秦三四回神,他扯出一个笑容,道:“他们说得对,我一个罪人,没有什么好辩解,只是分外对不起你们。”
慕容复看了他一会,道:“随我来,宗主找你。”
师父找他?
秦三四眼睛发亮,他便知道师父没有放弃他。
慕容复将他带到林翡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殿内,便离开了。
秦三四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师父。他站在殿内等了一会,林翡方才来。
“师父。”秦三四连忙行礼。
林翡双手扶起他,道:“辛苦你了。”
秦三四口舌泛苦,喉咙发涩,但他低下了头,道:“三四无父无母,幸得师父垂怜,才平安长大,能为师父办事,是我的荣幸。”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林翡松开了秦三四,示意秦三四坐下说话。
秦三四坐到殿下,摇了摇头,“师父,我灵根毁了,没有打算,但凭师父安排。”
“既然如此,你便去下界吧。下界虽资源匮乏,但危险程度远不及上界,十分适合无修为的人。”
秦三四猛然看向林翡,“师父?!”
林翡示意他不要说话。
“为师不是不舍得砸钱给你治灵根,只是你现在背上了罪名,我若是为你治灵根,不止我会被人非议,整个定天宗都会被人非议。
“所以,你去下界最好,在下界寻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寻个贤惠妻子,好好经营日子,必能幸福美满过完这辈子。为师会给你钱财与护身灵宝。若你的后代有天赋,联系为师,为师派人接他们来定天宗,当作自己孙子一般痛爱。”
秦三四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林翡倒了一杯茶,用灵力将茶推到秦三四手里。
“至于你和林子音的婚约,便作罢吧。”
秦三四捏紧茶杯,他喉结上下滚动,眼眶红了。
“师父,我不想去下界。”
“为什么不想去?”
“我想留在上界,自己修复灵根。下界资源匮乏,或许没有能够修复灵根的法子。至于我和林子音的婚约,但凭师父做主,解除了。”
林翡闻言,久久没说话。许久,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去下界吧。”
秦三四放下茶杯,跪谢林翡。
林翡将他扶了起来,给了他一个没有神识烙印,装了钱财、护身灵宝的乾坤袋。
“你去吧。”
尘埃落定,不论他如何想,一切皆由不得他了。
秦三四接过了乾坤袋,他抿紧唇线,许久,声音嘶哑,道:“我走了,师父保重好身体。现下天冷了,师父左腿受不得寒,千万要注意。”
林翡听秦三四提起他左腿受不得寒,心中便浮出无穷恨意。
他的左腿之所以受不得寒,是因为一百多年前,被段衡砍断过。
当年,他听说段衡给自己师父下药,硬闯七杀阵,带着阵中杀了好几个定天宗弟子的狼妖跑了,立刻带人追击。
段衡是太上长老大弟子,修为比他一个宗主都要高,疯起来,他带去追击的人,全军覆没,就连他也被砍了好几剑,其中一剑正好砍断他左腿。
若非段衡父亲单扶摇与太上长老带人赶到,他怕是命都要丢了。
段衡这个贱人!
林翡压住恨意,他微微颔首。
“你不必担心,为师会注意。”
“弟子走了,师父放心,天蚕丹的事,弟子一定守口如瓶。”
秦三四眼眶发红,握紧拳头,他俯身给林翡重重磕了个头,转身离开。
林翡注视着他背影。
待他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林翡神色冷了下来,他微微抬手,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殿内。
“杀了他。”林翡声如寒冰,“别惊动其他人。”
“是。”黑衣人身影消失。
秦三四,你可别怪为师心狠。
你执意留在上界,他人看见你,便会想起天蚕丹之事。
想多了,说不准就想到他头上了。
即便不想到他头上,也有损宗门名声。
为了宗门与师父,你便去死吧。
……
温见雪跟着简容退下后,便去找可以控制谢琅病情的丹药。
早找到了,早了结此事。
定天宗几个大宗派对剑宗主宗虎视眈眈,他得同谢琅一般,专心修炼,尽快提升修为,保护想保护的人与事物。
可惜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烦躁得倚在竹椅上,睡着了。
一道银白的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它轻巧落到地面。
这是一只成年北荒狼妖,血红眼睛,漆黑鼻子,四肢粗壮有力,身形矫捷,高大漂亮,唯一的缺点是少了尾巴尖。
它快步朝温见雪走去。
温见雪睡着了,未察觉它来到了身边。
谢琅变回人形,他嗅到温见雪脸颊上有慕容复的气息,磨了磨后槽牙,拿出手帕,沾了水,擦拭沾染慕容复气息的皮肤。
他回到主宗,本打算闭关修炼,听几个与天水派弟子私下有联系的弟子闲聊提起慕容复向温见雪提亲,马不停蹄潜入天水派。
那时,温见雪正在明澄殿前殿,林翡与天水派掌门都在,他不好靠近,便在殿外偷窥。
擦了好几遍,谢琅总算嗅不到慕容复的气息了。
他收起手帕,伏在竹椅旁看温见雪。
温见雪皮肤很白,睫毛浓密,嫣红唇瓣微张,唇缝格外引人口渴。谢琅用指腹摩挲温见雪唇瓣,反正见雪也不知道他来了,不如偷偷亲一下?
见雪养伤那两日,他怕道侣嫌他黏人,老老实实,一次也没有碰。
睡梦中的温见雪,感觉自己被一个大火炉包裹住了,他热得要死,张口想喘气,一个柔软的物体进了他嘴,纠缠着他舌头,他拼尽全力也甩不开。
他快要窒息了。
一怒之下,他咬下去,那物体退了出去,但留了淡淡的血腥味。
温见雪不在乎血腥味,他终于安稳了。
谢琅吸了吸舌尖,他舌尖被咬出了血,但好在他用灵力卸去了道侣咬他的大部分力度,所以并未被咬多狠。
运灵治疗好咬伤,谢琅去舔温见雪嘴里的血腥味。
温见雪烦死了,怎么又来了,他挣扎了一会,猛地睁开眼。
四周一片寂静,他轻轻喘了口气,想着那烦人的纠缠,下意识伸手,朝嘴唇摸去。
嘴唇有点刺痛。
温见雪忍不住轻嘶了声,他凝出一道水镜,朝水镜中看去。
嘴唇竟然有点肿。
房间里莫非有虫,趁他睡着,叮了他?
温见雪擦了点膏药,出门买了杀虫药,兑上水,将整个屋子都洒一圈。
“咳咳咳——”简容一走到他屋外,便被辛辣药水味呛得直咳嗽,“你做什么?”
“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