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惊诧地打量尔静,道:“你如何知晓?”
尔静大吃一惊,他也是随口问问,还真有人在吃油炸木薯球时,给孩子取如此潦草的名字?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心中正想着,却听事先承认的人笑道:“开玩笑,我字行云,巫行云。
“我倒是想叫圆圆,可惜长辈训我胡闹,哥哥也说不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与他名字一并示人时,显得长辈极其不用心。”
温见雪:“……”你篡改我人设剧本。
这番话实在好笑,大家笑了几声,彼此关系不再如之前那般生疏,无声无息拉进几分。
没人在意巫姓兄弟都戴着帷帽,出门在外,少不得碰到戴着帷帽,不愿暴露身份的道友。
将名字的事翻篇,大家互相报了姓名,赶着去采摘药材。
谢琅言明不参与药材采摘,也无需剑修与符修保护,自然没遭排挤与不悦。
尔静有伤在身,想离开七星荒城,与大家辞别后,谢琅与温见雪送他出城。
尔静的伤是谢琅造成的,但不好为此道歉,便护送他出城。
谢琅和温见雪很快回来,追上已经启程去下一处采摘点的杨舒缓几人。
无人知晓,尔静在外疗好伤,又进入七星荒城,只身来到七星荒城城北天星山。
天星山一片荒芜,尔静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在天星山绕了两圈,没见到东西,转身欲走,却发现矮矮的灌木丛下残留着几块形状大小不一的白色破布。
破布上有暗红血迹。
尔静捡起破布,这破布看起来很新,说明前不久,有人在此地出了事。
天星山秋季盛产日照金山,尔静猜测应是同行者因日照金山分配不均,打了起来。
日照金山,菇类,药用价值高,只有巴掌大小,长得像一座嶙峋雪峰,通常几朵长在一起。
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于阳光的照耀下,浮现宛如日照金山的壮丽美景,因此被称为日照金山。
尔静并不将染血破布放在心上,随手丢掉破布,转身就要走,忽然地面传出诡异的声音。
被狼妖从后袭击过,尔静警惕心变得极强,头也不回,甩出瞬移符就撤。
撤到百里外,御剑飞至半空,尔静看清诡异响动源头。
他背后发凉,瞬间冒出冷汗。
维持着冷静,尔静拿出传音符,想叫温见雪等人快快离开七星荒城,一股令人浑身打颤的阴邪寒气涌来,紧接着,头顶覆上一只苍白发灰的手。
这只手生着脓疮,指甲似乎精心修剪过,尖利雪白。
……
杨舒缓按照药材珍贵程度、顺路程度、难易程度、成熟时间、顺路程度,早已计划好采摘先后顺序。
有了谢琅的加入,原本采摘药材的组队阵容更强大,采摘更轻松。
采摘中途也出过意外,有人比他们先到,他们只得了些品相差,且被虫蛀过的药材;有药材在晚上成熟,白天一到便凋零,只得晚上冒着风险去采,差点被阴邪之物卷入老巢;有一味药材他们去时已经枯萎,白跑一趟。
但采摘过程总体来说顺利,现下还差一味药材,便可完成目标,撤离七星荒城。
这味药材名叫日照金山。
它是一种外表酷似雪峰的菇,无毒,秋季下大雨时,才会从土里冒出。
冒出后,一个半时辰便成长到巅峰,与之相对应的是,它成长到巅峰后,不出半个时辰便腐败了,因此得掐着时间去采摘。
若是时间没算好,极有可能已经腐败。
根据日照金山采摘攻略显示,日照金山在七星荒城北部天星山。
那地方荒僻宽阔,几乎碰不到阴邪之物,日照金山算得上七星荒城内,采摘难度最小的药材。
恰好寅时有场大雨,大家聚在一座石亭内,决定明早天一亮,就去找日照金山。
石亭表面积着泥土,长满地衣、苔藓、石斛。
温见雪折了几片宽大的叶子垫在石亭内的石凳上。
大抵是有采摘药材的修士在此歇息过,石凳干净,只是有些岁月的旧痕去不了,显得有些陈旧,温见雪看不下去,这才折叶子垫上去。
温见雪挑了个石凳坐下,谢琅随意坐在他身边,隔着帷帽看他与杨舒缓、杨舒缓她弟弟杨臾讨论日照金山。
很快,天亮了,大雨转为中小雨。
杨舒缓和她弟弟杨臾取出伞,率先前往天星山。
同宗剑修和符修紧随其后,他们都用伞遮雨。
未出七星荒城,灵力不能随意乱用,得省着应对突发状况。
温见雪见状,询问谢琅有没有带伞。
雨珠飞溅到石亭台阶上,雨水不停往下滴,似乎连成一片。
谢琅将乾坤袋内的黑色素伞拨到角落里,遗憾道:“没有。”
温见雪从乾坤袋拿出一把乌青素伞,手指下垂,递给谢琅一把。
“收费吗?”谢琅问道。
温见雪看向谢琅,立刻道:“我本来是不收的,但是你之前不听我安排,说自己是我弟弟,巫圆圆,我便要收费了。”
温见雪说这话时,还用得巫尖尖的声音,清清冷冷,比此时此刻从天上快速坠落的大雨还要凉薄,叫谢琅想用犬牙咬穿薄凉,看看套在底下的柔软,再看看这人是怎样将声音变成这幅腔调。
谢琅舌尖轻轻抵了一下犬牙,抬手,接过温见雪递来的素伞。
“我只是觉得把自己介绍成你弟弟,会比较好玩,没有其他意思。你要收费,多少钱?要不把伞卖给我?”
“不收钱,也不卖。”温见雪撑开自己的天青素伞,快步走入雨中。
谢琅撑开伞,几步跟了上去,道:“那你想要什么?像我之前那般收费么?但我现在是你弟弟,你这般收费,只得等出七星荒城,私底下悄悄的,若是叫人瞧见了,身份败露不说,还会叫人唾骂伤风败俗。”
温见雪:“……”
温见雪想把谢狗按泥地里。
那种湿热的感觉本来已散了,经谢琅这么一说,又浮上脸颊,耳根发烫,旎旎的淡红从耳垂蔓延到脖间。
温见雪想离谢琅八百里远,但他已经决定装不知谢琅心意,将谢琅塑造成正道之光,便压下了逃离之心,故意忽略谢琅那些不正经的话。
“我要你写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感想。”
一路采摘药材,逮着机会,温见雪就跟谢琅举例说明品德太低的人与妖,凄惨下场,并引经据典,论证品德高尚之人对社会、对自己,对亲朋好友有大好处。
温见雪不确定谢琅听进去多少,所以想要他写篇感悟给自己看看。
谢琅:?
温见雪和善道:“或者,分析七星荒城曾经的拥有者断肠鬼的过失,写一篇阐述道德对人生的影响的文章,简单吧?”
谢琅:?
谢琅虽然并非文盲,但是并不喜欢翻阅闲书,一切不能提高修为的都是闲书。
谢琅年少在苍兰派做尤掌门徒弟,为了实打实的好处,读过不少闲书。
四书五经、名人诗词歌赋、道经佛经等都有涉及,但他对这些玩意没有兴趣,看再多,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墨水,只是记住罢了。
夫子布置的作业,他从来不耐烦写,私底下找人代写,曲水流觞更是从未参加,少时感兴趣的只有剑、比试、算账。
现如今温见雪叫他写感想和文章,谢琅并不会写,可若叫他承认不会,未免太跌面子。
谢琅传音问道:“除了这两种,没有其他选择?”
温见雪觉出点味,传音道:“你不会写?”
“我自然会写,只是写这些浪费时间。”谢琅慢条斯理道,他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注意着周围情况。
“更况且,我觉得自己不需要写这种潜默化提高道德的东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承认自己道德低下,自私自利,罔顾生命。”
“但是只有你在一天,我就不会做坏事。”
“没办法,谁叫你道德底线高,讨厌坏人。”
温见雪心律失常,侧头看了谢琅一眼,隔着帷帽,根本看不到谢琅的脸,他移开目光,攥紧乌木伞柄。
话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中怎么想,是不是在哄人。
……
天星山距离石亭很久,并不高耸,偶尔能看到生长在山石中的矮矮的灌木丛。
走上天星山,瞧不见一朵日照金山。
仔细观察,发现日照金山还是幼体,灰扑扑一块,半埋在灌木丛下的泥土内。
看来得等上半个时辰,日照金山才能长好,达到药用标准。
温见雪和谢琅等人撑着伞走到开阔的地方,等待日照金山长好,就在这时,温见雪发现不远处灌木丛下有几块沾着血液、泥土的白色破布。
温见雪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也就是这时,同宗剑修兴致勃勃道:“这谁的乾坤袋掉这里了?”
杨舒缓弟弟杨臾道:“谁会把乾坤袋掉这里,大概是遇害了。”
温见雪扭头一看,其中一个同宗弟子从厚厚的泥土里挑着一个做工精细,绣着兰花的蔚蓝乾坤袋。
温见雪觉得这个乾坤袋似曾相识,他刚想到是谁的乾坤袋,杨舒缓便说出乾坤袋主人的名字。
“尔静道友?”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符修道:“他不是离开七星荒城了吗?!你是不是看错了。”
谢琅沉思几息,握住温见雪,语气陡然凌厉。
“走!这里不安全。”
杨舒缓几人闻言,也当机立断要走,可未等他们走,地面传来一阵诡异响动。
地面如同漏斗内的流沙,往更深处陷。
温见雪低头,发现十来具修士尸体覆盖在泥土内。
他们显然死去很久,已被七星荒城内的煞气催化成僵,穿成破破烂烂的衣服,袒露在外的皮肤尽数溃烂,露出森然白骨。
他们的额头画着一个血淋淋的红叉,长着长长獠牙。
似乎是嗅到活人气息,十来具僵猛然睁开眼睛,眼窝凹陷,瞳孔与瞳仁全是白色,直勾勾盯着温见雪等人,下一刻,从土里直挺挺跃起,乌黑脏污的指甲直戳众人。
谢琅一剑撇开朝他和温见雪扑来的僵,拉着温见雪跃上半月剑,准备离开。
空气如同被凝固一般,冷得叫人发抖的阴邪寒气从前方涌来。
温见雪抬头,前方飞驰而来一具僵。
这具僵与泥土中埋着的僵不同。
他头顶钉着一枚小指粗的铁钉,尖尖的獠牙被拔去,瞳孔与瞳仁全是黑色,手苍白泛灰,长着脓疮,指甲似乎有人精心修剪过,尖利雪白,没有半点污垢。
身后裹着黄色的布,布上写满了乌黑符咒。
“飞僵!”杨舒缓瞳孔微缩。
飞僵是僵食人后,修炼而来,相当于化神初期修士,有自我意识。在场众人别说与飞僵打,便是抗都抗不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