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风息雪停,第二天的天色却并不明朗,四周都弥漫着湿漉漉的雾气。

雾气持续了三天才散去,这三天谢琅还是照例去药铺做工,只是没有以前忙,下工就早早回来了。

中途还作为中间人,帮他用白玉丹和黄三交换了凝云草。

温见雪察觉谢琅这三日心情不错。

但因为什么心情不错,他就不知道了,谢琅从不说为什么,而他因为作者没有详写谢琅生平事迹,也不清楚。

第四天,谢琅早早起床了,温见雪只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睁开眼,房间内便看不见对方的影了。

他慢吞吞起身,忙完自己的事,开始炼制防身用的爆破丹。

黄三用来交换白玉丹的三十斤凝云草可以炼制三十枚爆破丹。

……

丹阁负责送货的人将温见雪代炼好的低级丹药送至订购丹药的宗派“剑宗”。

剑宗李执事早些时候听说丹阁炼制低级丹药的炼丹师因重伤不能炼丹,找人代炼的丹药,因此对这批丹药不是很放心。

他见丹阁负责送货的人送完就想走,给执事弟子使了个眼神。

执事弟子立刻拦住送货人,笑盈盈地请他喝茶,坐一会。

送货人不傻,明白对方用意。

送货前,丹阁掌事便说了,这批丹药质量很好,千万小心,不要半路被人劫了去。

因此,送货人是一点都不虚,叫喝茶就喝茶,叫坐一会就坐一会。

李执事趁此机会,叫一个执事弟子去看看丹药。

执事弟子很快就回来了,他跟李执事传音道:“李执事,弟子不太确定质量如何,这些丹药都没有丹纹。”

执事弟子并非炼丹师,只能凭丹药丹纹来检验丹药质量。

“没有丹纹?”李执事蹙起眉,据他所知,没有丹纹的丹药都是不含杂质,同等级内质量最顶尖的丹药。

可是,这可能吗?除非大师级别的炼丹师,不然不可能炼制出一整批同等级内质量最顶尖的丹药。

话又说回来,丹阁怎么会舍得出大价钱去找大师级别的炼丹师来炼制这些低级丹药?又有哪个大师级别的炼丹师愿意炼制这些拉低身价的低级丹药?

李执事越想越觉得这批丹药有问题,可丹阁信誉极好,又跟他们合作了多年,不可能拿有问题的丹药来坑钱。

李执事想了想,叫执事弟子把每种丹药随便拿上一枚丹药,请寒长老鉴定一下丹药质量。

寒长老是剑宗宗主的哥哥。

他对剑道不感兴趣,少年时,因被父母批评,离家出走,跑上界闯荡。

上界比下界要危险得多,寒长老也是命大,三番五次逃过危险,还在机缘巧合中,于上界一秘境得一缕残魂传授炼丹之术,成了炼丹师。

数年前,剑宗遇难,寒长老便从上界回到剑宗。

现如今,他年岁大了,精力不支,且中途出了事,修为跌了几个境界,便很少炼丹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哄骗适合炼丹的剑修弟子转修丹道,当炼丹师,但从来没有成功。

剑修弟子拜剑宗就是想修剑道,谁要去修丹道?

寒长老便催宗主给他找徒弟,可好苗子都被大名鼎鼎的丹宗叼回窝里了,普普通通的他又看不上,以至于现在剑宗也只有他……一个炼丹师。

执事弟子立刻随意拿上一枚丹药,送于寒长老鉴定。

寒长老十分注重形象,即便年岁已大,仍用驻颜丹维持着俊秀年轻的外表,他正闲着无聊,坐在藤椅上,逗鸟玩。

李执事给他找事干,他乐意至极,立刻接过丹药鉴定。

只一眼,他便看出丹药确实质量极好,但炼丹者应该是个新手,跟着流传已广的丹方步骤炼制,导致丹药有轻微的瑕疵。

但这瑕疵并不影响质量,若非他是大师级别的炼丹师,根本看不出来有轻微瑕疵。

简而言之,炼丹者是个天赋极其出众的人。

寒长老万分惊喜道:“这丹药是哪个炼丹师炼制的?”

执事弟子道:“弟子不知,这丹药是丹阁送来的。丹阁负责送货的人还在,寒长老若想知道是哪个炼丹师炼制的,不妨问问丹阁负责送货的人?”

寒长老道:“丹阁负责送货的人,职责只是送货,怎么会知道是哪个炼丹师炼制的。”寒长老把丹药还给执事弟子,翻出联络玉佩,联系到丹阁阁主,询问丹阁阁主炼丹师是谁。

丹阁阁主早料到寒长老会来询问,笑道:“在外找的炼丹师,不清楚是谁,只知姓温,年纪很小。”

寒长老心念一动:“那他可有拜师?”

丹阁阁主道:“我们猜测是某位大佬的徒弟。”

“不对吧,我瞧着他炼丹用的丹方是市面上流传甚广的丹方,这丹方炼出的丹药有轻微瑕疵,功夫不到家的炼丹师是看不出来的。”

丹阁阁主和夏掌事被功夫不到家几个字扎穿心。

寒长老兀自道:“你把这个温道友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问他。”

丹阁阁主微微一笑,记仇道:“没有。”

寒长老道:“你不是一直喜欢我那幅万马奔腾图吗?”

“送给我?”

寒长老诚恳道:“不,借你观摩两天。”

丹阁阁主黑下脸:“你有多远滚多远。”

丹阁阁主说着就挂断联络,但寒长老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丹阁阁主挂断联系后,他就用传音符,坚持不懈地骚扰丹阁阁主。反正他有钱,传音符要多少有多少。

丹阁阁主深受其害,最后让夏掌事把跟温见雪联络用的联络玉佩送给寒长老。

……

温见雪炼好防身用的爆破丹,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在走廊前看天。

说实话,他好想出去走走,整日待在住所,好无聊。

可碍于武徐州几人,温见雪又不敢。

武徐州等人特别有耐心,他们就像暗地里的毒蛇,一旦温见雪单独出门,就要扑上来咬死他。

他在走廊坐了会,目光瞥见树枝上积着的薄雪,找了几颗黑豆子,把薄雪扒了下来,堆在地上,开始捏小雪人。

雪人还未捏好,随身携带的联络玉佩微微震动。

温见雪以为来单子了,高兴地运转灵力,点开联络玉佩。

“温小友?”联络玉佩那头的声音温润如玉,异常亲切,跟丹阁夏掌事沉稳内敛的声音完全不同。

温见雪高兴消失,他顿了一下,拿起联络玉佩,正欲问对方是谁。

对方笑眯眯道:“小友今年多大了?拜师没有?现居何地?成婚了吗?”

查户口本吗?

温见雪未说出口的话全卡在嗓子眼。

对方接着道:“我乃剑宗长老,姓寒,精通各种丹药,在他人看来,我应是大师级别的炼丹师。倘若小友如果没有拜师,我愿收小友为徒。”

温见雪:?

“成为我徒弟后,我不仅会传授你我所有的心得,还会给你零用钱。另外,剑宗上下都很能打,小友进入剑宗后,看谁不顺眼,可以拉上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组团跟对方讲道理。”

温见雪:?

温见雪更懵了,反应过来,心道一声死骗子,当即掐断联络。

对方的话,他一句都不信,说是收他为徒,指不定是想把他骗出去卖了。

他可是上过当,有着防诈骗安全教育常识,还被大反派提醒过不要随便报姓名,明白修仙界很凶残的穿书者,想骗他,门都没有。

不过他想不通夏掌事的联络玉佩怎么会被这个自称寒长老的死骗子拿到,难道夏掌事不小心丢了联络玉佩,被这个骗子捡到了?

寒长老:“?”

为什么突然挂了,他开的条件不够好吗?

寒长老再次联系温见雪。

温见雪直接把震动的联络玉佩挂树枝上,理也不理,专心致志捏雪人。

他捏好雪人,欣赏了一会,放在走廊栏杆上。

联络玉佩还在震动。

真是个坚持不懈的低级骗子。

温见雪在心里想:谢琅有传音符,待会他回来了,便问问他能不能用传音符联系到夏掌事。好歹告知夏掌事,联络玉佩在骗子手里。

下午,谢琅方才回来。

温见雪未来得及与他说一句话,对方便关上房门,道:“不许进来,我有事。”

“知道了。”温见雪答道,他百般无聊地坐在栏杆上,拨弄雪人。这段时间,他捏了十多个雪人。

天逐渐暗了下来,谢琅还没出来,温见雪叹了口气,正欲起身烧火做饭。

房间内传出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不过片刻,房间内又传出重重的、痛苦的咳嗽声。

温见雪定在原地,他想了想,弓起食指,轻敲房门,道:“谢琅,你出什么事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

温见雪犹豫片刻,推开房门。

房间内的灯火明亮,地面有一个碎成几片的碧色玉瓶。

谢琅靠坐在床上,低着头痛苦咳嗽,凌乱的额发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明亮灯火下,温见雪注意到他绣着貔貅图腾的雪白衣袍上有血。

他记得谢琅刚回来时,衣袍上没有血。

温见雪几步走上前,半蹲下身,好心询问:“你怎么吐血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拿药箱?”

谢琅低低笑出声,笑声伴着痛苦的咳嗽,像破损的水车。

温见雪余光这才看到其中一片碧色玉瓶碎片贴着张小小的标签。他拿起那片碧色玉瓶碎片一看,标签用金粉描了边,中间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玉髓液。

玉髓液?

这不是据说有六成概率能修复经脉的东西吗?

原主记忆里有关于玉髓液的信息,温见雪看到此物的第一眼,便知道它的作用。

温见雪看向谢琅,他算是明白谢琅为什么每天都很忙,为什么那么爱钱,原来是为了攒钱买玉髓液修复经脉。

从原主记忆可知,玉髓液很贵,小小一瓶就要几十万中品灵石。

温见雪神情复杂,他放下碧色玉瓶碎片,犹豫片刻,安慰道:“你别灰心,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

谢琅压住咳嗽,抬起头,他嘴上残留着血液:“什么办法?你说。”

温见雪自然不会说等你觉醒传承,吃人就能修复经脉,并且一路高升,他方才那话只是单纯安慰谢琅。

见温见雪沉默,谢琅嗤笑一声,他抬起头,道:“扶我起来。”

温见雪点点头,立刻去扶谢琅。

刚将谢琅扶起,谢琅猛地将他按倒在床上。

温见雪瞳孔猛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运转灵力,抬手就想拍开谢琅。

即便是修丹道的练气五层修士,抬手一击,也可以将人打伤。

然而谢琅却不躲不闪,硬抗了这一掌。

他吐出一口血,俯下身,贴着温见雪耳边,像情人的呢喃,道:“我真是嫉妒你能修炼,我嫉妒疯了,你说你,为什么不是跟我一样是废物?”

温见雪闻言,目光一颤,再度运转灵力,想要拍开对方,却发现自己全身灵力变得极其艰涩,根本无法运转。

众所周知,练气期的丹修无法运用灵力时,只比凡人强一点。

他惊愕失色,停止运转灵力,怒道:“谢琅,你知道我要进来,对我下了毒?”

“不是毒,是散灵香。”

谢琅贴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我把你废了好不好?这样你也是废物,不能修炼了。”

神经病!

温见雪气死了,可他推不开谢琅,只能任凭谢琅摸向他肚脐下三寸,那里是丹田。

丹田同经脉一样,只要被废掉,就没有办法修炼。

温见雪又怒又怕,道:“滚开!你废了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谢琅问。

“怎么关我的事!”温见雪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我又没有害你,你有本事去杀害你的人,你迫害我做什么!你就知道持强凌弱!你个狗东西!抠门!”

谢琅顿住,由于背着光,他眼睛没有丝毫光,漆黑得像深渊。

顿了许久,谢琅放开温见雪,粗燥的指腹擦去他眼角的眼泪,笑道:“跟你开个玩笑,怎么哭了,胆子也太小了吧,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