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密闭的车内,水声混着其他声音,在耳畔疯狂回响。

狭窄逼仄的空间令谢秋避无可避,心里越觉得羞耻,感官就变得越敏感。

贺司宴低沉闷哼,渗出的热汗往下颌汇聚,颈侧青筋暴起,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野性的性感。

车内温度不断升高,玻璃车窗很快就被水汽雾满了。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拍上车窗,指腹泛着深红,在充满雾气的玻璃上来回蹭了两下,手指脱力般滑了下去,只留下一道凌乱的手印。

不知过了多久,谢秋将潮红的脸埋在男人肩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贺司宴亲吻他湿透的耳根,伸手抽出几张湿巾,帮他擦拭干净。

谢秋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光是自己弄得一片狼藉。

他心里不平衡,忍不住伸手去拽贺司宴的领带,又解开他的衬衫纽扣,露出大片饱满流畅的胸肌,在灯光下泛着漂亮的水光。

贺司宴黑眸含笑,声音嘶哑:“怎么,还没吃饱?”

谢秋红着脸重新扣上衬衫,小声嘟囔了一句:“斯文败类……”

他严重怀疑今晚男人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否认谁会在车里放那种东西啊……

贺司宴双眸微敛,一只手顺着衬衫下摆往上游走:“宝宝想不想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斯文败类?”

谢秋不禁打了个颤,连连摇头:“不想不想……”

贺司宴低低笑了两声,打开车窗通风:“好了,我们去看夜景。”

谢秋立即应声:“好,看夜景。”

几分钟后,贺司宴支着两条长腿坐在草地上,谢秋身上罩着他的西装外套,乖巧地窝在他怀里。

这里地势不算高,但从山顶看过去,城市的万盏华灯连成一条银河,与夜空中璀璨的繁星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初秋的夜晚,风凉而不冷,谢秋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心底宁静又温暖。

贺司宴搂着他,偶尔低头亲亲他的额头。

片刻后,谢秋仰起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贺司宴垂眸看他:“嗯,你问。”

谢秋望着那双比夜空还要深邃的眼眸,鼓起勇气,轻声问道:“贺司宴,你为什么喜欢我?”

贺司宴和他对视,不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抛出了新的问题:“你知道我是植物人时,是有意识的吗?”

“我就知道!”谢秋微微睁大了眼睛,“之前我问你,你是故意不回答我的!”

贺司宴点了点他的鼻尖,语气亲昵:“宝宝好聪明。”

谢秋没被迷惑,追问道:“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的?”

贺司宴回道:“一直。”

起初,他的意识还很混沌,只能听见耳边有各种嘈杂的声音,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他能听见周围医护人员的交谈声,能听见苏婉蓉崩溃的哭泣声,却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他感觉自己被放进了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棺材里,身体四肢都被棺材板死死困住了,连动一根手指都是那样艰难。

后来他回到了家里,身旁大多时候是照顾他的护工,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也逐渐减少了。

他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清醒地熬着时间,但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不知尽头在哪里。

直到某天,一道清亮好听的嗓音,破开了漫长死寂的黑暗。

“你……”谢秋怔了怔,“你竟然一直都有意识吗?”

贺司宴还没来得及开口,脸就被捧住了。

谢秋蹙着眉,眼里满是难以言说的心疼。

贺司宴眉心微动,覆住他的手背:“没事,都过去了。”

谢秋眸底悄然浮现一层水汽:“对不起,我……我应该更早一点来找你的。”

贺司宴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来得一点也不晚。”

谢秋摇了摇头,眼泪珠子也掉了下来。

“成为植物人后,我挣扎过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放弃了。”贺司宴回忆道,“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我死死压在黑暗中。”

八岁那年,父亲抱着一个男婴回到家里,此后他的生活变得天翻地覆。

爷爷将父亲赶出家门,母亲对着男婴整日以泪洗面,年幼的他只能站出来,主动承担起贺家继承人的身份。

这么多年,他从未辜负过爷爷和母亲的期望,接手贺氏集团后,他将贺氏打造成了一个无可撼动的商业帝国。

他曾经自负可以掌控一切,可在他躺在床上失去尊严的那些日子里,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被命运玩弄了。

“我以前从不相信命运,直到你出现在我身边。”贺司宴抵着谢秋的额头,将自己剖开来表白,“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会就此认命了。”

谢秋心尖一颤,脑海中某个想法愈发清晰起来。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穿书,后来他得知种种巧合,认为自己可能就是原主,但是这样又无法解释他拥有的上帝视角。

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发生过的事,都在按照他看过的那本书发展。

他开始产生一种更加离谱的猜想,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本书里的角色,但因为某种原因,让他提前得知了整本书的剧情。

谢秋吸了下鼻子:“幸好你没有认命。”

“你要是问我你哪里讨人喜欢,可爱,漂亮,善良,坚强……我想说的多到说不完。”贺司宴嗓音格外温柔,仿佛可以叫人溺死在里面,“但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太阳,没有人会不喜欢太阳。”

谢秋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水,又被淋上滚烫甜腻的糖浆。

他忍不住重新投入男人的怀抱,双手抱得很紧。

贺司宴也收紧了双臂,用力得像是要将他揉进怀里。

两颗心脏贴在一起,心跳逐渐开始同频。

良久后,谢秋往后退开一点:“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

“回家吧。”贺司宴摸摸他冰凉的脸蛋,“回家睡舒服点。”

谢秋蹭了蹭温热的掌心:“好,那我们回家吧。”

*

夜深人静,路上车辆很少,回家路上畅通无阻。

谢秋困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但还是强撑着没睡着。

车开进地下车库,贺司宴熄了火:“睡吧,我抱你上去。”

谢秋眼睛半睁半闭,摸索着找安全带的卡扣:“我可以的,回家再睡……”

贺司宴失笑,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俯身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刚进家门,怀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洗澡,我要洗澡……”

说着说着,眼睛又闭上了,尾音也消失在空气里。

贺司宴被可爱得牙根都痒了,忍不住轻轻咬了口软乎乎的脸颊肉。

“别咬我。”谢秋迷迷糊糊地推他,“我不好吃的……”

“宝宝很好吃。”贺司宴笑了,语气暗昧不清,“很美味。”

他抱着人走进浴室里,往浴缸里放满温水,自己一起踏进去。

谢秋似是感受到了危险,短暂地清醒了一下:“不要、不来了……”

“不来了。”贺司宴低声哄着,帮他洗完澡,擦干净后再抱回卧室。

谢秋一挨到柔软的床铺,就舒服地喟叹一声。

贺司宴躺到他身旁:“睡吧,宝宝。”

谢秋闭着眼睛唤道:“老公……”

“嗯。”贺司宴语气低柔,“老公在这里。”

谢秋翻了个身,滚进他怀里:“明天……明天我带你去见我哥吧……”

贺司宴身体一僵:“你说真的吗?”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应,怀里的人已经呼呼睡去了。

*

第二天早上,谢秋醒来后,想起昨晚看夜景时发生的事,不由傻笑起来。

贺司宴也醒了,嗓音微哑:“早上好,宝宝。”

“早上好。”谢秋往男人怀里拱了拱,“今天周末,我们多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贺司宴低头找到他的唇亲了亲,“今天还有正事。”

谢秋以为是公司的事,也没多问:“好吧,那我也起床了。”

吃完早餐后,贺司宴回到卧室换衣服。

他穿上一套西装,对着落地镜看了眼,又脱下来换上另一套西装,转身问道:“哪套好一点?”

谢秋认真思考了一下,回道:“两套不都是黑色西装么,我看不出来区别呀。”

贺司宴转回身,又换了套深蓝色的西装:“这套呢?”

谢秋靠在门边上:“这套也好看,显得更年轻点。”

“年轻?”贺司宴微一皱眉,“我很老吗?”

“不老,一点都不老!”谢秋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你穿这套蓝色西装,看起来就像二十刚出头。”

贺司宴唇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既然你喜欢,那就穿这套。”

谢秋好奇地问道,“不过看你这么重视,今天是要去谈什么大合作吗?”

贺司宴动作一顿,声音低了下去:“你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干什么?”

谢秋眨了眨眼睫:“我们?干什么?”

贺司宴盯着他,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忘了自己昨晚睡前说了什么。”

谢秋顿感不妙,努力回想却无果。

随着他沉默的时间越长,贺司宴的眼神也越来越沉。

谢秋硬着头皮问道:“我、我说了什么?”

贺司宴冷笑一声:“看来只有我当真了。”

电光火石之间,谢秋突然全都想了起来。

贺司宴察觉到了:“想起来了?”

谢秋走到他面前,微微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主动认错:“对不起嘛,我昨晚困迷糊了,一时没想起来。”

贺司宴不为所动:“打算不认账了?”

“怎么会呢?”谢秋弯起眼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不是那么不负责的人。”

贺司宴确认道:“真的?”

“比真金还真。”谢秋认真回道,“我本来就打算宴会后带你去见我哥的,不是随口一说。”

“是我错怪你了。”贺司宴冷峻的眉眼无声融化开来,“宝宝,帮我挑一条领带吧。”

谢秋帮他挑了一条领带,又帮他系好。

贺司宴接了通电话,电话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他应声后就挂断了。

谢秋问道:“是公司有什么事吗?”

“没事。”贺司宴回道,“我让方特助给你哥准备了一份礼物。”

谢秋笑着调侃道:“有备而来啊,贺总。”

贺司宴勾了勾他的下巴:“我从不打没有准备之仗。”

“贺总英明。”谢秋夸了一句,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机,“我先跟我哥约个时间。”

一分钟后,他举起手机晃了晃:“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贺司宴淡淡问道:“你哥知道我也去吗?”

谢秋回道:“这个我还没说,等你到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贺司宴冷不丁又问道:“如果你哥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办?”

谢秋想了想:“应该不会吧?”

贺司宴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如果。”

谢秋笑了:“如果我哥真的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我就跟你私奔好了。”

贺司宴语气难得不那么平静:“你别骗我。”

谢秋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贺总,你是不是害怕了?”

贺司宴微微偏开视线:“没有。”

“家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回他们的。”谢秋慢慢说道,“但是你对我来说更重要,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任何事,轻易地放弃你。”

贺司宴喉头微动,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抬手将他搂进了怀里。

“不过我觉得,我哥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人。”谢秋轻声宽慰道,“放心吧,我们会得到祝福的。”

贺司宴捏着他的后颈,好半晌后,低声问道:“要不然,我们明天先去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