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司宴收回视线,看向那张写着心虚的小脸:“解释什么?”
谢秋脱口而出道:“虽然我们正准备加微信,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好像在欲盖弥彰。
果然,贺司宴面无表情地问道:“我想的是哪样?”
谢秋只好老实坦白:“好吧,其实我加韩先生微信,是因为他说我长得像他妈。”
贺司宴:“……”
谢秋声音越来越小:“是真的,不信你问他……”
虽然听起来更扯了,但这就是事实啊!
“贺总。”一旁的韩柏言终于接过话,“谢小少爷说的不错,我确实觉得他和已故的母亲有几分相似。”
贺司宴眼神莫测,语气也难辨喜怒:“是吗?”
谢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贺司宴没再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说:“我们该走了。”
谢秋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走了吗?”
贺司宴冷冷道:“怎么,舍不得走?”
“哪有……”谢秋干笑一声,“这就走了。”
贺司宴转过身,却没迈开脚步。
谢秋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那韩先生,我们先走了。”
“好的。”韩柏言点头致意,“希望有机会再见。”
谢秋走到贺司宴身旁,奇怪道:“不走吗?”
贺司宴没说话,靠近他的那边手臂抬起来一点。
谢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乖乖挽上了结实的臂弯。
贺总还真是讲究仪式感,怎么进场的就要怎么退场。
韩柏言站在原地,目送两道般配的身影离开,神情依旧若有所思。
两人出了会所,上车打道回府。
车上,谢秋酝酿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没生气吧?”
贺司宴正闭目养神:“我生什么气?”
“就……”谢秋吞吞吐吐道,“我加人微信的事啊……”
贺司宴睁开眼睛:“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做?”
谢秋抿了下唇:“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韩先生挺亲切的。”
按照他往常的性格,肯定不会随便乱加别人微信,尤其还是在酒会上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贺司宴侧眸看他:“亲切?”
“是的。”谢秋点头,“而且我直觉,韩先生是个好人。”
“好人?”贺司宴冷笑一声,“那你看我像个好人吗?”
“司宴哥哥……”谢秋有点受不了男人的阴阳怪气,讨饶道,“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加了。”
贺司宴语气和缓下来:“我不是想限制你交友,只是那种酒会上,别有用心的人很多。”
谢秋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酒会上加他微信的人,很有可能是冲着贺司宴去的。
谢秋双手合拢抵着下颌,眼巴巴地认错道:“对不起,我错了。”
贺司宴:“还有呢?”
谢秋眨了眨眼睫:“还有什么?”
贺司宴:“自己想。”
谢秋认真思考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我今晚给你丢脸了吗?”
“没有。”贺司宴语气有些无奈,屈指轻轻弹了下光洁的额头,“小脑瓜子想什么呢?”
谢秋哼唧一声:“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贺司宴语气平淡:“我吃醋了。”
谢秋耳根微热,眼神闪了闪:“那、那你想我怎么做呢?”
贺司宴:“哄我。”
谢秋:“……”
这真的是堂堂贺氏集团总裁,高贵冰冷的嘴巴里能说出来的话吗?
驾驶座上的司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并顺手按下了隔开前后座的挡板。
谢秋目瞪口呆:“这……”
小说里面写的竟然都是真的,霸总私家车必备的挡板原来长这样啊。
而贺司宴说完后就盯着他看,显然是在等他的行动。
谢秋无路可退,只好伸手抱住男人的胳膊,来回晃了晃:“哥哥别生气了嘛,我以后再也不乱加人微信了。”
贺司宴和他对视,眸光很沉:“就这样?”
谢秋睁着一双大眼睛,试图装可怜:“不可以吗?”
贺司宴好气又好笑,抬手掐住软乎乎的脸颊肉:“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你不会长记性。”
谢秋口齿不清地回道:“长、长记性的……”
贺司宴收回手,语气带了点命令的意味:“趴我腿上来。”
“干嘛呀?”谢秋表情疑惑,但还是犹犹豫豫地伏下身体。
贺司宴将人按在腿上,抬起另一只大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圆嘟嘟的小屁股。
“啪”的一声,谢秋整个人都懵了。
下一秒,雪白的脸涨红到了耳后根:“你、你竟然打我……”
谢秋身形清瘦,但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少长。
夏天的西装裤很薄,掌心和臀肉接触时,可以鲜明地感受到柔软的回弹力,不难想象若是直接碰触,触感会有多么美妙。
贺司宴单手悬空,眸色愈发浓郁。
谢秋从他腿上扑腾起来,不知是因为羞愤还是什么,眼底氤氲出一层水雾,颤着嗓音控诉道:“你怎么能打我屁股?”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任何人打过屁股,毕竟他从小就很乖巧听话了!
贺司宴移开目光,嗓音微哑:“叫你长长记性。”
想到这是对自己的惩罚,谢秋默默忍下了,扭过脸面向窗外。
贺司宴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坐姿:“打疼了?”
“不疼。”谢秋硬邦邦地回道。
疼肯定是不太疼的,他又没那么娇气,只不过真的太羞耻了……
小孩子做错事才被打屁股呢,他都二十一岁了!
贺司宴又问:“那生气了?”
谢秋:“没有。”
贺司宴俯身过去,捏住他的下巴往回掰:“我看看。”
谢秋推拒:“不许看。”
贺司宴低声哄道:“好了,下次不这么用力了。”
谢秋顿时警惕起来:“你还想再打我屁股吗?”
贺司宴用指腹帮他拭去眼角的泪花:“你乖一点。”
这事算是翻篇了,过了会儿,谢秋从兜里掏出手机。
一看屏幕,还停留在微信好友申请的界面。
谢秋小声问道:“那韩先生的微信,我还能同意吗?”
贺司宴看着他:“你想同意吗?”
“毕竟加都加了,现在不同意好像不太好。”谢秋认真说道,“如果他在微信上跟我说一些奇怪的话,我马上就删了,好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贺司宴并没有为难他:“可以。”
谢秋悄悄松了口气,点击同意好友后,就收起了手机。
回到贺家老宅时,其他人都睡了。
谢秋站在走廊上,道晚安:“晚安,司宴哥哥。”
贺司宴笑了:“又加上前两个字了?”
谢秋故意不接他的话:“我回房啦。”
“嗯。”贺司宴应声,“晚安。”
*
两天后,就在谢秋快把酒会上的事情都忘光时,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韩先生:【谢秋,有时间聊聊吗?】
谢秋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文字,眼前浮现出一张英俊冷酷的脸,莫名又有点心虚。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挺直了腰背。
贺司宴都同意了,那加了微信不就是可以聊天吗,要是对方说什么奇怪的话,他把人删了就是。
谢秋:【有什么事吗?】
对方没回答,直接发了张图片过来。
谢秋点进图片,才发现是一张全家福照片。
一家四口,英俊的爸爸,美丽的妈妈,可爱帅气的哥哥,还有个抱在怀里的婴儿。
不知为何,谢秋在看到这张照片时,心口微微抽痛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是羡慕了,毕竟他是个没有家人的孤儿,当然也不可能会有全家福照片。
谢秋叹了口气,退出照片,慢慢打字。
谢秋:【照片上是你的家人吗?看起来很幸福。】
韩先生:【是,你再仔细看看照片里的女人。】
虽然不明所以,但谢秋还是重新点进照片,放大了女人的脸。
照片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不难看出抱着孩子的女人眉眼弯弯,肤白貌美,一头长卷发披散,精致得宛如洋娃娃。
谢秋越看越觉得脸熟,不由思索起来,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漂亮妈妈。
等等,韩柏言说自己长得像他妈?
谢秋猛地起身,快步走到落地镜前,看了眼镜子里的脸,又低头去看照片。
这时,微信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韩先生:【这是我们家最后一张全家福,因为我弟弟刚学会走路不久,就走丢了。】
谢秋的心脏狂跳起来,一时间有点难以置信。
难道他真的是韩家走丢的那个小儿子吗?
不对,就算真有这么巧,可原身才是韩柏言的弟弟,而不是穿进来的他。
想到这里,谢秋冷静了下来。
韩先生:【我一见你,就觉得你应该是我弟弟,就像你觉得我很亲切一样,这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血缘联系。】
谢秋:【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长得像。】
不是有研究说,每一亿人当中大约就有一个人和你长得一样。
韩先生:【所以我希望你能抽出一点时间,和我去做个亲子鉴定。】
谢秋:【不好意思,我需要考虑一下。】
韩先生:【好,我等你的回复。】
谢秋坐在椅子上思考半晌后,握着手机敲开了书房的门。
贺司宴抬眸:“怎么还没睡?”
谢秋走过去:“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贺司宴放下手中的文件:“什么事,你说。”
谢秋亮起手机屏幕:“刚才韩柏言给我发微信了。”
贺司宴微一皱眉:“然后呢?”
谢秋一口气说道:“他怀疑我是他走失多年的亲弟弟,所以想找个时间跟我做一下亲子鉴定。”
贺司宴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并不意外:“你怎么想?”
“我……”谢秋迟疑了一下,“我不太想做这个鉴定。”
虽然他是很渴望家人,但就算亲子鉴定的结果是真的,那也不是他真正的家人。
尽管穿书并非他自己的意愿,但他已经占据了原主的身体,不能再自私地占据本该属于原主的家人。
贺司宴耐心地问道:“为什么不想做呢,害怕结果不是你想要的?”
谢秋下意识摇头,又点了点头。
贺司宴不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什么,他也不敢说出来。
“不用太担心。”贺司宴沉声安慰道,“结果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你怎么知——”电光火石之间,谢秋倏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贺司宴望着他,没有否认。
谢秋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是故意带我去酒会,让我跟韩柏言见面?”
他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随便参加一个酒会,就碰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贺司宴回道:“可以这么说。”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谢秋蹙了蹙眉,“你在背后调查我?”
贺司宴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沓文件来,递到他手边。
谢秋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里面是自己的详细资料,只看了一眼,他就被几个字吸引了注意力。
安心孤儿院,正是他记忆中长大的那所孤儿院,院长也是他熟知的那个院长妈妈。
“由于过去了十几年,你曾经待过的那所孤儿院也已经被拆除了,所以查起来比较困难。”贺司宴慢慢说道,“不过方特助还是通过一些特殊方法,排查出了一份名单。”
“等等……”谢秋的思绪突然全乱了,“你让我再看看。”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越看越觉得困惑。
这份资料显示,原主和他一样在一岁多时流落安心孤儿院,和现实中的他分岔的节点是,原主五岁时被当时无法生育的谢晋夫妇挑中,成为了谢家的养子。
此后,他们的人生便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谢秋脑海里,悄然浮现出一个非常荒诞的念头。
难道其实他并不是穿书,而是在反抗婚约时不小心撞了脑袋,所以才幻想出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那个世界的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尽管没有被收养,但他长大后自食其力,活得辛苦却也快乐。
谢秋放下文件,双手撑在桌面上,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
如果不是他疯了,那么到底该怎么解释,这无数个证明他就是原主的巧合?
贺司宴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见他状态不对,开口道歉:“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擅自调查了这些。”
“不是……”谢秋低着头,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太震惊了。”
如果他就是他自己,那么也意味着,他真的要找到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家人了……
贺司宴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谢秋,就算他们是你真正的家人,你也有权利选择接受或不接受,更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去做亲子鉴定。”
谢秋缓过神来,抬眼望进那双漆沉的眼眸里,头一次发现自己无法轻飘飘地说出“谢谢”两个字。
他知道手里的这份资料有多来之不易,他也知道贺司宴是为了让他高兴,才如此大费周章地帮他找家人。
贺司宴喉头动了动,声音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么这样看着我?”
谢秋鼻头有些泛酸,眼尾也慢慢红了。
贺司宴罕见地慌了一秒,离开椅子,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肩转向自己:“如果是我做错了,我郑重地向你——”
话音未落,谢秋扑进了他怀里。
贺司宴背肌僵了僵,缓缓将人搂进怀里。
谢秋将脸埋在男人的肩膀上,滚烫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很快便打湿了薄薄的衬衫。
贺司宴没说话,温暖的大手放在他的颈后,来回轻轻抚触着,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小动物。
不知过了多久,谢秋在男人怀里拱了拱,换成干燥的那边肩头。
微卷的发丝蹭在颈侧有些痒,贺司宴手指紧了紧,语气含笑:“小哭猫,拿我的衬衫擦眼泪呢?”
“我才不是小哭猫……”谢秋吸了吸鼻子,微哑的嗓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贺司宴眼神柔软,语气低柔:“好,你不是小哭猫。”
谢秋平复了情绪,从男人怀里退出来,这才想起来算账:“所以说,你早就知道韩柏言大概率是我亲哥了。”
贺司宴抬起手,想摸他的脸:“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带你去酒会,让韩柏言主动来认。”
谢秋往后躲了一下,瞪着水雾迷蒙的眼睛:“那你还借机发挥,在车上打我屁股?”
他自以为很凶,殊不知刚才哭得眼尾绯红,鼻头也红红的,脸上还有湿漉漉的泪痕,看起来有多么楚楚可怜,也让人想把他欺负得更可怜一点。
贺司宴笑了:“打都打过了,怎么办呢?”
谢秋眨了下眼睛,脸也红了:“那你……让我打回去?”
贺司宴微微眯了眯黑眸,语气变得危险起来:“谢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