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谢秋抿了下唇,一时没应声。

贺司宴西装革履,剪裁合身的西服衬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单手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一米九多的身高自带浓浓的压迫感。

木质拐杖在他手里不像是工具,倒像是中世纪贵族绅士手中握着的权杖。

这样的贺先生,对他来说是相当陌生的。

好在贺司宴只是耐心十足地等着,并未催促。

片刻后,谢秋还是上前两步,走到男人面前。

他伸手解开西装纽扣,在男人的配合下,顺利脱掉了西装外套。

接下来,还要帮忙解开领带。

白皙纤长的手指扣上领结,一只手从尾端将领带扯松一点。

贺司宴垂着眼眸,目光落在那张微微泛红的脸上。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谢秋头发上的香味,以及熟悉的沐浴露清香,沁人心脾。

青年身上穿的居家服很宽松,尽管扣子严谨地扣到了领口最后一颗,依旧露出了平直精巧的锁骨,以及一小片白里透粉的肌肤。

谢秋正认真解着领结,忽然发现近在眼前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动作一顿,以为对方嫌自己太磨叽了,不由加快速度,彻底解开领带,从男人脖颈上抽了下来。

谢秋往后退了一步:“可以了吗,贺先生?”

贺司宴拄着拐杖没动,显然是觉得还不够。

谢秋只好又上前一步,继续帮忙解白衬衫的纽扣。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里,贺先生私底下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随着衬衫敞开,显而易见的是,眼前这副身躯比他上次见到时要结实了不少,正在逐步恢复成曾经那副强健的体魄。

谢秋没好意思使劲盯着看,垂下眼睫,不想视线却正对上某处突兀的隆起……

解扣子的手指一抖,他慌忙抬起眼眸,又撞进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

谢秋心跳速度加快,下意识避开眼神:“现、现在可以了吗?”

贺司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底的情绪晦涩而难懂。

谢秋:“……”

不会吧,不会还要他来解皮带和脱裤子吧?

但他转念又想,毕竟贺先生还没彻底恢复健康,今天又在媒体前维护了他的尊严,帮忙脱个裤子其实也没什么吧?

就在谢秋硬着头皮将手伸向男人腰间的皮带时,一只大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可以了。”贺司宴终于开了金口,嗓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哑,“辛苦了。”

“好的。”谢秋登时松了口气,想抽回自己的手。

贺司宴顺势松开了力道,垂下手时,不动声色地捻了下指腹,仿佛是在回味着什么。

“那我回房睡觉了。”谢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贺先生也早点休息,有事可以叫我。”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可以叫护工,我有点笨手笨脚的。”

贺司宴淡淡道:“没有。”

谢秋没听懂:“没有什么?”

贺司宴回道:“没有笨手笨脚。”

“好的。”谢秋笑了,收下夸奖,“谢谢贺先生的赞许。”

贺司宴:“不客气。”

谢秋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隔门前,又转身道了句晚安:“晚安,贺先生。”

贺司宴嗓音低沉地回道:“晚安。”

*

翌日清晨,谢秋被闹钟叫醒,闭着眼睛抬手去摸床头上手机。

许是昨天被狗仔堵出了阴影,夜里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谢秋看了眼时间,打着哈欠起了床。

暑假第一天,可惜不能赖床。

谢秋进卫生间洗漱一下,换上日常的T恤和短裤,打开房门走出去。

他站在走廊上,看了眼隔壁的房间。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去问声早安时,护工的声音响起来:“大少夫人,早上好!”

“早上好。”谢秋微笑回应,“贺先生起床了吗?”

“大少爷早就起来了,已经进行一轮晨间锻炼了。”护工回道,“现在应该在楼下跟夫人他们说话,您下去就可以找到大少爷了。”

谢秋:“……”

汗流浃背了,不愧是贺总,这自律性也就比他强个几十倍吧。

谢秋有点心虚地走下楼,祈祷自己千万别是家里最晚起床的人。

结果到客厅一看,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前。

“小秋,你起来了呀。”苏婉蓉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不容易放假了,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谢秋笑了下:“睡饱了。”

“睡饱了就好。”苏婉蓉朝他招了招手,“正好过来一起吃早餐。”

谢秋走过去,准备坐到贺景辰旁边的位置。

贺司宴目光跟着他转了一圈,始终牢牢钉在他脸上。

不过好在谢秋渐渐习惯了,镇定自若地拉开椅子落坐。

佣人们将早餐端上来,依次放到每个人面前。

贺司宴收回视线,淡淡问道:“景辰,暑假有什么安排?”

贺景辰放下手中的餐具,试探着问道:“哥,我可以进集团实习吗?”

苏婉蓉立即接过话:“景辰,暑假你可以约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一玩,没必要那么辛苦地去实习。”

“我想去集团实习,积攒一下经验。”贺景辰抬眼直视她,为自己争取道,“而且大哥刚回集团,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可以帮他做一点事。”

“你能帮你哥做什么事?”苏婉蓉面色微变,“你少给你哥添点乱,就是帮他了。”

贺景辰仍然没放弃:“我不会给我哥添乱的,母亲。”

苏婉蓉还想说什么,贺司宴发话了:“可以。”

苏婉蓉眉心一皱:“司宴!”

“老二也不小了,可以让他接触集团事务了。”贺司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像他这么大年纪时,已经接手了集团。”

贺景辰神情一震,语气坚定地表态道:“谢谢哥,我一定不会辜负哥对我的信任。”

苏婉蓉脸色很难看,但心知大儿子做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只能硬生生忍了下去。

餐桌上气氛不算太好,谢秋默不作声地吃自己的早餐。

好不容易吃完早餐,苏婉蓉率先离席,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谢秋跟着站起身:“贺先生,我吃好了,先上楼去了。”

贺司宴惜字如金:“嗯。”

谢秋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趴了一会儿,他从床上跃起身来,开始清点自己在贺家攒下的东西。

除了最开始收到的见面礼,苏婉蓉为他改口叫老公送的玉镯子,还有一些断断续续收到的小礼物。

至于苏婉蓉送他的那张卡,除了给孟子烨买了双限量版联名球鞋外,他几乎没有动过卡里的钱。

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贺家,吃喝是免费的,连上学都有专车司机接送,没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谢秋盘点完后,找来一个大盒子,将所有东西都装了进去。

如今贺司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切都将重新走上正轨,也到了他离开的时候了。

贺先生可能碍于某些情面,不好直接开口让他走,他应该自觉一点才是。

谢秋收拾好礼物,又去到衣帽间。

他看着一排排挂在衣橱里的衣服,好多还是新的,他都没来得及穿,心里难免觉得有点可惜。

但这么多衣服,他不可能全部带走,只能挑几件自己穿过的打包起来。

然而,他忘了自己来到贺家时拖着的行李箱实在太小了,怎么塞都塞不下几件,只好放弃。

全部收拾好后,谢秋坐在床沿边,目光一点点拂过房间内的每个角落。

毕竟是住了几个月的房间,又这样舒适,他会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

谢秋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后,拧开门把手准备出去。

偏偏就在这时,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谢秋松开手,转身往里走了两步,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小秋呀,你可算接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姚曼刻意而虚伪的声音,“你一直不接电话,妈妈都快要急死了!”

谢秋装傻:“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秋,昨天的新闻妈妈看到了,贺司宴不仅醒了过来,还恢复得特别好!”姚曼故意嗔怪道,“小秋,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爸爸妈妈呢?”

谢秋:“……”

上次是谁在那边放狠话,说对他太失望了?

“哎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贺司宴跟媒体承认了你们的婚约!”姚曼的声音里是压都压不住的兴奋,“小秋,贺总是不是很喜欢你呀?”

谢秋开口道:“您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姚曼急了,“那不是贺司宴自己亲口说的,由你决定什么时候订婚吗?”

“那只是贺先生应付媒体的说辞。”谢秋顿了顿,语气低落下去,“事实上,我今天就会离开贺家了。”

与此同时,贺司宴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敲门的手顿住了。

“什么?你要离开贺家?”电话那头的姚曼似乎跳了起来,“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贺司宴一醒来就要赶你走?”

“您知道的,这段婚姻并没有实际的法律效力。”谢秋面不改色地应付道,“所以贺先生有权利不承认,也有权利将我赶出贺家。”

“不行!”姚曼情绪激动起来,嗓音也愈发尖锐,“贺家想就这么过河拆桥,想都别想!”

谢秋微微蹙了蹙眉:“您想做什么?”

“他们要是赶你走,我就向媒体爆料,说你们早就结婚了!”姚曼恶狠狠道,“而且当初你是为了给贺司宴冲喜,才嫁进贺家的!”

“这个做法很危险,我劝您慎重。”谢秋语气严肃起来,“贺家想捏死谁,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到时候不仅仅是我,整个谢家都会被连累。”

“我、我……”姚曼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讪讪地找补道,“妈妈这不是为你气不过吗!”

“说到底,这桩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我没有资格抱怨什么,贺家也不欠我什么。”谢秋直接将话挑明,“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还要收拾行李呢。”

对面的姚曼还想再说什么,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一旦知道他离开了贺家,他身上再无利可图,谢家人自然也就不会再找他了。

谢秋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走到门后,拉开房门。

下一瞬,他猝不及防地和一双漆沉的眼眸对视上。

谢秋愣了愣:“贺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贺司宴盯着他,语气低冷:“从你说,我要将你赶出贺家时。”

谢秋试图辩解:“其实吧,这是个误会……”

一阵风吹来,房门彻底打开了。

贺司宴视线偏移,落在房中间收拾好的行李箱上。

谢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