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谢秋只觉耳根涌起一股热意,雪白的脸颊瞬间红透了,羞臊得想找个地洞当场钻进去:“你你……你怎么偷听我讲话!”

“我没有、偷听。”贺司宴声音里也带了丝丝笑意,反问道,“你不是、在叫我吗?”

仅仅隔了两天,男人的语言功能进步堪称神速,除了说话语速比较慢,偶有停顿外,几乎和正常人无异。

谢秋有种自己说不过他的直觉,也不辩解了,只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但贺司宴不仅没有松开劲儿,还握着他的手往自己面前拽了拽。

谢秋一个没防备,差点扑倒在床边。

他干脆就着这个丢脸的姿势将脸埋在被子里,开启装死模式。

只是藏住了通红的脸,却藏不住红玉般漂亮的耳朵。

贺司宴盯着他的耳垂看了好几秒,才开口问道:“睡着了?”

谢秋没吭声,再次试图悄摸摸地抽回手,溜之大吉。

结果手指刚一动,又被按住了。

谢秋:“……”

这个男人真的是刚醒过来的植物人吗?为什么不仅力气比他大,反应速度还比他更快?

谢秋只好抬起脸,老老实实地认错:“对不起贺先生,我不是故意那样叫你的。”

贺司宴看着他:“哪样?”

“就……”谢秋扭过脸,声音跟蚊子哼似的,“叫老公啊……”

不等男人开口,他又解释道:“我就是之前叫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贺司宴沉沉地应了声:“嗯。”

“至于为什么叫习惯了,说来有点话长。”谢秋目光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要不贺先生先放开我的手,我去倒杯水?”

贺司宴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扶我、起来。”

谢秋依言扶起他,让他靠坐在床头,又转身去倒了杯水。

贺司宴的视线跟着他转了一圈,也没催他。

谢秋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开始陈述发言:“贺先生,你还记得我们之间有婚约吧?”

“记得。”贺司宴淡淡回道,“没失忆。”

谢秋干笑一声:“好的。”

没想到贺司宴还挺幽默的,就是有点冷。

“那我长话短说了。”谢秋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因为贺先生一直没有醒,所以老爷子和夫人希望我可以履行婚姻,给你冲冲喜。”

贺司宴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由于我的养父母也迫切地希望我嫁进贺家,所以我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谢秋斟酌了一下用词,“当然,贺先生更没有选择的机会。”

贺司宴微微皱了下眉:“谢家?”

“对,他们当时遇到了一些困难。”谢秋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不过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单方面的结婚行为肯定是不作数的。”

贺司宴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很难分辨情绪。

谢秋抿了下唇,继续说道:“贺先生放心,我们没有领过证,知道我们结婚的人也很少,所以只要——”

“我要、睡了。”贺司宴突然开了金口,打断了他的话。

谢秋:“啊?”

贺司宴双手撑在床单上,身体慢慢往下移动。

谢秋赶紧起身,扶着他躺好。

贺司宴一躺下就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困倦到极致。

谢秋轻手轻脚地帮男人掖好被角,直起腰身。

他今晚就不该来这里打扰对方,白天的复健已经够辛苦了,还要被他吵醒,听他叨叨个没完。

不管这件事最后如何处理,至少要等到贺司宴身体完全康复才行。

谢秋转身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去哪?”

他回过头,发现男人闭着眼睛在问话,忍不住笑了:“贺先生,我今晚可以留宿吗?”

即便贺先生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不那么强大的一面,可毕竟是这种艰难的时刻,一个人住在病房里还是很孤单的吧。

贺司宴没睁眼,应了一声:“嗯。”

“谢谢。”谢秋顿了顿,“不过我要先去吃点东西,有点饿了。”

“去。”贺司宴只说了一个字,像是没有力气了。

谢秋离开病房,顺手轻轻带上房门。

房间内,贺司宴睁开了双眼,眸色幽深,眸光莫测。

片刻后,他再次阖上了眼皮。

*

从那天开始,两人之间仿佛有了某种约定,谢秋每天只在上完课后,才会去医院。

他看不见贺司宴复健的过程,但肉眼可见的是,贺先生的身体状况在一天天地变好。

到期末考试周前,贺司宴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床行走了。

尽管只能坚持一小会儿,但对于植物人的复健来说,是非常巨大的进步。

“说实在话,我从没见过躺了大半年的植物人,醒来后这么快就能站起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感叹道,“贺总的意志力,真的非常坚定。”

苏婉蓉既高兴又有点担心:“那医生,复健进程这么快,会不会对司宴的身体造成负担呢?”

“这一点贺夫人请放心,我们医院有非常专业的医疗团队,可以全方位地保障贺先生的健康问题。”医生解释道,“而且贺总本身的身体素质很强,植物人期间护理得也很好。”

“那就好。”苏婉蓉展露笑颜,“小秋,我们先走吧,让医生忙。”

谢秋搀着她往外走:“妈,听医生的意思,司宴哥哥很快就会康复了。”

“这都多亏了你啊,小秋。”苏婉蓉停下脚步,话里话外全是感动,“不论是司宴醒过来,还是这段时间的复健,都是你出的力最多,妈心里都知道。”

谢秋笑道:“我没出到什么力,只能说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

苏婉蓉拍了拍他的手,不再多言。

晚上,谢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法律专业期末考试周强度极大,要连考七天,还好他记忆力不错,背书效率高,平时学得也比较扎实,才没有太过兵荒马乱。

尽管如此,他还是学习到了深夜,因为法律专业的教授们从不划期末考试重点,一划就是一整本。

十一点左右,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谢秋放下书,拿起手机点进微信。

贺先生:【还在学习吗?】

自从贺司宴恢复打字的能力,两人就加上了微信,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谢秋:【快学完了。】

谢秋:【贺先生还没睡吗?】

贺先生:【明天开始,别过来了。】

谢秋拿着手机起身,推开病房门:“贺先生,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不是。”贺司宴坐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握力球,“期末周,来回跑耽误你休息。”

谢秋放下心来,开口道:“没事的,反正也不是很远。”

“医院休息不好。”贺司宴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回家吧。”

谢秋想了想,应道:“好,那我明天先不过来了。”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会休息不好,只是他看书看得这么晚,多少还是打扰到对方了。

谢秋进浴室冲了个澡,回到自己床前。

贺司宴已经睡下了,他现在可以自主起身和躺下,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

谢秋爬上自己的床,盖上薄被,轻声说道:“晚安,贺先生。”

几秒后,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晚安。”

谢秋耳根一酥,悄悄拉高了被子。

直到贺司宴声带完全恢复健康,他才知道男人的声音原来这样好听,低醇浑厚,优雅迷人如大提琴声,又带了点冷冰冰的质感。

谢秋揪着被子,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隔壁病床上的男人却睁开了眼睛,缓缓伸出一只手。

两张床虽是并排的,但中间仍留有一段距离,即便他将胳膊伸到最长,也无法触碰那张熟睡的面容。

贺司宴就这样用指尖隔空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脑海中自动回忆起温热柔软的触感。

好半晌后,男人收回了手。

*

接下来的一周,谢秋开始全身心地投入期末考试中。

苏婉蓉让厨房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做各种好吃的,晚上还会亲手泡杯热牛奶送给他喝,连贺二少都没有的待遇,令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整整一周,一门接着一门的考试,完全没有给人喘息的空间,不过谢秋还是会抽空关心一下贺先生的复健进度。

直到这天,最后一门考试也结束了,宣告着暑假正式来临。

“啊啊啊终于解放了!”孟子烨疯了似的来回跑了几圈,“我孟子烨再次发誓,若是下辈子还能做人,打死不做法律人!”

谢秋失笑:“你现在这样子,真的很像奥利奥。”

孟子烨疯够了,恢复正常:“小秋秋,你暑假什么安排啊?”

“暂时还不清楚呢。”谢秋背着书包往前走,“要看贺司宴的复健进度。”

“要我说,你就得趁你老公现在能动一点,但还不是很能反抗,把他给……”孟子烨做了个手势,“那个了!”

谢秋:“……”

孟子烨挤眉弄眼道:“考虑一下嘛!”

“对不起,我还想多活几天。”谢秋无情地拒绝了,“走了,微信联系。”

他上了贺家的车,直奔医院而去。

等谢秋到了医院门口,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医院门口蹲守着不少狗仔,个个手持长-枪短-炮,就连医院对面的树上都长了人。

谢秋蹙了蹙眉,难道医院里来了哪个大明星?

等等,这些人不会是来蹲贺司宴的吧?

谢秋下了车,低着头快步走向医院大门。

结果有个狗仔眼尖地发现了他,大喊一声:“谢秋!那个是谢秋!”

谢秋:“?”

不是,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出名了?

但他来不及跑,其他狗仔听到声音,立即倾巢而动将他团团围住,话筒和摄像头都对准了他。

“请问你是来看贺司宴的吗?听说贺司宴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过来了,正在接受复健治疗,是真的吗?”

“一直有传闻说你跟贺总有婚约,但是贺总迟迟不愿意跟你结婚,请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医院看他的呢?”

……

谢秋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疯狂按下的快门闪得他眼睛疼,狗仔们推推搡搡,话筒都要戳进他的嘴里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两个彪形大汉冲进狗仔群里,将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扒拉开,强行开出一条道,护送他走进医院。

狗仔们被挡在门外,只能站在原地骂骂咧咧。

一直到进了电梯,谢秋还没缓过神来。

“谢少爷。”其中一个保镖开口道,“贺总在等您。”

谢秋看向他,发现他是之前守在电梯口的那个保镖,迟疑地问道:“那些狗仔……都是冲着贺总来的吗?”

“是的。”保镖回道,“他们已经在医院门口蹲守好几天了。”

谢秋点了点头,默默走出电梯,走向熟悉的病房。

刚推开门,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贺司宴,一身西装革履,帅得他精神一振。

“抱歉。”贺司宴开口就是道歉,“我不知道你今天会过来医院,没有提前安排好。”

谢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大意了。”

他是没想到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竟然把他这种小角色的身份也扒出来了。

贺司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过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回家。”

“啊?”谢秋愣了一下,“你要出院了吗?”

贺司宴微一点头:“对。”

身后的方特助主动解释道:“医生评估过了,贺总身体恢复状况良好,可以回家进行后续的复健。”

谢秋应声:“好,我知道了。”

说到底医院是公众场合,没办法杜绝狗仔,但是贺家老宅就像一座城堡,外人根本没办法入侵。

很快,一行人进了电梯,电梯楼层不断往下跳跃。

“贺先生。”谢秋忽然想起什么,“门口有很多狗仔,你就这么出去,会不会……”

贺司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别担心。”

就只是一眼,不知为何,谢秋七上八下的心就沉了下来。

电梯门打开,方特助将轮椅推了出去。

“谢秋。”贺司宴开口唤道,“麻烦你帮我推下轮椅,好吗?”

谢秋脚步一顿,几秒后,将背上的书包交给旁边的保镖,回身绕到轮椅后。

贺司宴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不疾不徐地抚了一下他的手背。

谢秋抬眸直视前方,平静地推着男人往医院门口走。

医院大门打开的一刹那,蹲守在门外的所有狗仔都沸腾了。

长相精致的漂亮青年推着轮椅走出来,轮椅上的男人身着定制西装,脚上是锃亮的皮鞋。

男人面容苍白英俊,眼神沉而淡漠,尽管是坐着的,周身依旧散发出一种居高临下的迫人气势,令人完全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