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初心
回过神的梵殷整个人都要埋进沐子卿的怀里了,心跳不安的收回手,乖巧的端坐在旁。她没想到,阁主的身子这么异于常人。虽说如此,这突如其来的闷咳,八成是受了内伤。
想到内伤,记忆忽然晃回满是杀气的沐子卿,那时的阁主就好像变成了陌生人,只是想到内心就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却撞进了这双极深的眸子里。
这双眼睛目前早已没了杀气,与烛光的呼应下,是满满的平静与柔和。看久了,梵殷都能察觉出自己的深陷。这是一双充满神秘的眼睛,让人总有一探究竟的冲动,却又怕自己在这双眼睛面前,早已透明。
在察觉到阁主的目光也看向自己时,梵殷心虚的垂下头,深怕被阁主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未成想沐子卿突然伸手过来,牵起了梵殷的手腕。
“……阁主?”
沐子卿倒是觉得眼前这丫头,越大心思就越多,短短片刻眼底已经晃过无数道光,“别光担心我,你也受了内伤,现下换我帮你检查。”
梵殷“啊?”了一声,完全没搞懂。
手腕已经被沐子卿握住,脉搏像是乱窜的小鹿,通过阁主的指尖传到了耳朵里,慌乱的心跳听的是这般真切。
沐子卿肯定梵殷确实受了内伤,却不严重,这让她疑惑修罗犬收手的原因,难道只是因为不想滥杀无辜吗?
很明显,不是。
指尖下的脉搏跳动越来越快,沐子卿疑惑道:“你心跳为何这般快?是哪里不舒服吗?”
梵殷坚定的摇了摇头,本想用气息强行压制,却忍不住咳了两声,“没……没事,我真的没事……”
“怎么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在你眼里我当真就这么可怕?”沐子卿说着同时抬手覆上梵殷的额头,别说额头了,整个脸颊都在隐隐发烫,想到平时梵殷与安轻的相处,这还真让她不懂了,“还是说,我这阁主不及二算先生亲人?”
沐子卿指尖的温度,一点点从梵殷的额头蔓延直心脏,再从心脏贯通全身,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就好像喝了一大碗奶酒。
终于明白何为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顾不上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就这样与阁主近距离相处,梵殷都觉得不可思议。
“阁主有阁主的威严,我不是怕阁主,而是……受宠若惊!”
“你这害怕我的样子,哪里是受宠若惊?”沐子卿无奈的收回手,退回一旁闭目养神,“罢了,现下我们被困在修罗阵内,若想出去还要经历一番折腾,先养精蓄锐,醒来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修罗阵?”
“与冥界的忘忧林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忘忧林给人的像梦一般的幻象,修罗阵给人的是绝望,确切的说先给你希望再让你绝望。”沐子卿回顾自己曾经深陷修罗阵时的情景,若不是阿姐她可能永远都走不出来,“或许越是什么都不想,越是有希望离开。”
什么忘忧林,梵殷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这修罗阵了。她至始至终担心的都是阁主的身体安危,无奈面对阁主时,却总是拘束的厉害。
“那阁主你先歇息,我到处看看,万一有发现呢!”
“看什么?”沐子卿一把握住梵殷的手腕,眸子半睁,正色道:“哪里都别去,就在我这里呆着,省得又乱跑让我去找。”
“可是……”
沐子卿并没有松开手,直接把梵殷拉到了自己身边,一字一句,“安静的休息,这是命令,目前只有这里最安全。”
梵殷几乎懵了一下,手腕一直在沐子卿的手里。
微弱的烛光即将被黑暗吞灭,当然也包括沐子卿干净而柔和的身影。
就这样看着,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梵殷的心中漫开。
“怎了?”虽说不是第一次被这丫头注视,但是这种目光倒让沐子卿有些读不懂了,“为何这么看我?还说不怕我。”
烛火消散,视线被黑暗淹没,梵殷侧过身轻轻的依靠在沐子卿身边,“觉得自己无用,不仅帮不上忙,还让阁主身陷险境……”
“你很勇敢。”
听见这四个字,梵殷更是无地自容,“有勇无谋,岂非添乱。”
“话虽如此,但不得不说若非你及时出现,我可能早已死在修罗犬的冥火石下。”沐子卿并没有隐瞒梵殷,侧目看她,语气平和道:“后怕吗?”
梵殷顺着沐子卿的话,轻“嗯?”了一声,“怕什么?”
“若再让你选一次,你可会还跟来?”
梵殷斩钉截铁道:“会。”
沐子卿笑而不语,不得不说她是真的累了,特别是术法暂时不能运用的期间,身体更加疲惫,却又毫无睡意。
“阁主,那你会怪我擅自做主跟过来吗?”
沐子卿眼眉轻启看向身边的梵殷,“若还有下一次,我希望你答应我两件事。”
梵殷微微一顿,“请阁主吩咐。”
“别紧张,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沐子卿强调完,才道:“这第一件事,保护好自己。第二件事,切记你是冥殿大祭司,要相信自身的能力。”
“就……就这两件事?”
“没错,就这两件事,以后你便明白这两件事的意义。”沐子卿说完再次合上了双眸,脑海中的记忆十分混乱,特别是在遇见修罗犬之后,那些以往被忽略的,记忆犹新的种种全部浮现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很讨厌这种擅自做主的好意,很讨厌。”
确切的说,是无法承受。
“我……”
“听我说完。”沐子卿冷冷的打断了梵殷,继续道:“讨厌的理由与你本身无关,而是这种感觉,我不喜欢。”
梵殷对这番话并未深想,她不懂阁主讨厌的到底是什么感觉,直言道:“可是我想对阁主好。”
这几个字就像石沉大海,久久都没听见回应。就在梵殷以为阁主可能是累了的时候,却听见了四个字。
“我不需要。”
这四个字沐子卿说的干净利索,她不仅是对梵殷说,还想对阿姐说。沐子卿不需要阿姐对自己太好,也不需要阿姐为自己承受过多的责任,她要的至始至终都是阿姐的陪伴。
若这个世间没有阿姐,她觉得活的就像行尸走肉。
甚至期待过,若阿姐有一日活过来了,她很想走过去抱住阿姐埋怨的哭上一哭,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人世间。
为什么不带自己走,死并不可怕,这样活着当真无比煎熬。
“……阁主?”
“你只需要管好自己,我不需要任何人对我好,不需要!”沐子卿语气稍稍有些不耐烦,强调道:“你听懂了吗?”
“不懂。”
沐子卿听的出这语气稍有哽咽,想抬眼去看却为之一振,她眼看着梵殷眼眶打转的眼泪,落了下来。
本能的想抬手帮她擦去,却垂眉忍住了。
绝对的黑暗在梵殷眼中是一种保护色,所以她的情绪并没有隐藏,抬手不着痕迹的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想对阁主好,是我的事,也是我在阴阳阁的主要原因,倘若不让梵殷关心阁主,那便直接将梵殷逐出阴阳阁罢。”
沐子卿将梵殷的委屈尽收眼底,看久了,都没有来得及察觉出自己眼里的温柔与心疼。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梵殷不敢。”梵殷很想解释这并非是威胁,却又一时间无法组织语言,抿唇道:“可能在阁主眼里,我的这些话微不足道,但却是我的真心话。先生说过,人活着就有自己的意义,而对阁主好,保护阁主就是梵殷的意义。”
怎看不出梵殷满目的真诚,无奈这种真诚,却是沐子卿最不能承受的存在,淡道:“罢了,反正是人终会变,随你怎么说罢。”
梵殷似乎找到了契机,接过话问道:“倘若我至始至终都没变过呢?”
“什么?”
“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我的心都没变过呢?”梵殷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敢跟阁主说这些。
“死?”听见这句话,沐子卿轻笑一声,“在我身边死可没那么容易。我累了……这些话无需再言,睡罢。”
“那我放在心里。”
沐子卿真的累的不想回应,在浅浅的困意中附和道:“……随便你。”
哪怕是面对沐子卿不耐烦的回应,在梵殷心里却异常满足,因为阁主妥协了。
慢慢的她适应了黑暗,也察觉阁主呼出的气息,看来阁主真的是累了。
对于眼前人,梵殷有很多疑惑。
她不知修罗犬口中的“天劫”是什么,更不知道阁主为何讨厌被人关心。
还有那些充满恨意与绝望的对话。
——阿姐?
这是谁?
在阴阳阁长大的梵殷,从来都没听人提起过,阁主还有阿姐?
莫非阁主的阿姐已经不在了吗?
——“在我身边死可没那么容易。”
梵殷又觉得这句话,与之前的种种相互矛盾着,还是说这种死就再无重生的可能了?
——“阿殷,你跟我都不了解阁主,更不了解这阴阳阁的背后,所以我们无法准确的判定出是非对错。”
难道阁主创建阴阳阁就是为了阿姐吗?
这个想法出现的太过突然,导致梵殷瞬间无措了起来,她打量着身边的阁主,惊讶到嘴角微张。
难道阴阳阁的历代阁主,都是……都是眼前这一个人吗?
不知不觉,梵殷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完全没了睡意。
黑暗中,隐隐能听见梵殷沉重的呼吸声,她用尽力气去压抑这种突如其来的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这呼吸渐渐平稳。
“无论如何,就算用我的命,我也会保护你,因为这是我的初心,就必须遵从。”梵殷低低地声音,在黑暗中轻的就像飘落的一片羽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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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的矛盾。
梵殷的初心。
别忘记,前传的八个字哦。
……
莫忘初心,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