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丁条件反射看了一眼任务界面。
他没在出任务。这里是现实。
不是什么在危险环境里可以随时重置和抽离的平行世界。
在何知晟条件反射把他们往外挡的时候, 热浪擦着头皮飚出去，已经有外国人在大声咒骂和惊呼。
张茂茂人都傻了，紧紧拽着柯丁手腕。
“什么情况, 卧槽, 感觉要出命案一样！”
柯丁职业性快速整理线索, 下意识道：“这个人好像是何教授亡妻的弟弟，而且对这个房产的归属权有异议，所以在报复。”
那个人杀了何教授的猫, 还差点烧了他的房子，根本没有把法治放在眼里。
“太欺负人了！”张茂茂怒道：“像个精神变态！”
何知晟带着怒气要去理论，但肖勤轻飘飘地撂了一句你最好检查下自己的房子，转身就走。
消防队和警车一前一后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驱车离开, 把所有责任和罪名都抛给了何知晟。
遇到这样极端的情况，何教授仍竭力保持着理智，在仓促安放好猫的尸体以后, 对两个学生鞠躬道歉。
“我的家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好意思，我会尽快拜托朋友帮你们安排住处, 不会影响你们接下来的游学安排……”
“我可以住在这里。”柯丁突然说：“何教授，你的资料文献, 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 都要等着清点保护, 对吗。”
张茂茂本来还在惊慌状态里，此刻看见柯丁出奇的镇定, 有些不认识他。
“如果你一个人留在这，很难说后面出事还有没有人来得及照应。”柯丁深呼吸道：“你现在不安全。”
何教授皱眉许久, 黯然道：“真的很抱歉。”
系统悄悄道：“我刚才和公司那边确认了一下情况，他们也只是想方便你们见面，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一篓子。”
“柯宝，姜医生还在别的世界找传送材料，这边的何教授咱姑且当是他的大表哥吧。”
“这事确实和公司没什么关系，智脑那边也确认过了，随时给你安排医院附近的精品公寓，留学费用全包，努力给你相关补偿。”
“我们现在不在任何任务里？”
“不在。”系统犹豫了半天，说：“而且智脑在催促你尽快离开，为了公司的利益，你的生命安全也十足重要。”
“这个肖勤，他是反社会人格，很有可能对任何人动手。”
现场已经乱套了。
何知晟全程电话不停，以最快速度把张茂茂拜托给朋友安置，又立刻配合消防警方一同处理现场情况，等一会儿还要缴纳一笔天价罚款，变相替肖勤背锅。
柯丁没有走，而是快速与系统确认前因后果。
“他的妻子是怎么离世的？”
“难产，”系统调出档案：“事发的时候，何知晟在为一个紧急配型成功的心脏病患儿做手术，接近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
他的妻子就在医院的四楼产房，离六楼的手术室几乎是相隔咫尺。
他救下了一个本被早早判处死刑的小女孩，却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妻子。
“肖勤是什么人？”
“肖音的亲弟弟，但确实从小就恶贯满盈。”
“肖音十二岁时，她的父母才终于在堕胎两次后生下了这个男婴，并且溺爱着长大。”
“作为姐姐，她从成年的第一个月起就在打工，大学、研究生乃至出国都是竭力靠助学金和奖学金来衔接完成。”
“但肖勤从小就是吸血鬼……”系统翻到后面，说话的音调有些颤动：“而且是基因性残虐的坏种。”
三四岁时，这个男童发现自己扇母亲耳光不会被惩罚，还会得到爷爷奶奶鼓励般的大笑。
五岁他剪掉了家里宠物的尾巴，并在肖音愤怒理论时再度被父母庇护，辩称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他得到了最好的教育资源，又通过后天的教育明白自己该怎样表演为彬彬有礼的精英形象，在那以后施恶时更是变本加厉，而且永远把证据打扫的非常干净。
家中亲戚被诈骗数十万元，母亲从银行取回的理财金条不翼而飞。
学校里不良少女醉后怀孕，小巷里的拾荒老人被悄然毒死。
他像是一个勤恳又充满求知欲的好学生，在不断熟悉着如何做出更好的伪装，以及更不会被追究惩罚的犯罪。
他以优异成绩，及父母从经济到情感的全力支持，追着姐姐一路到了美国。
然后继续自然又流畅地吸血，蜕变，犯罪，并享受抹除证据及伪装的每一个过程。
肖音二十岁以后，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竭尽全力地赚钱或考试上，并不知道家里或明或暗的变故。
她对这个弟弟有说不上来的恐惧，对他年幼时的行径记得极其清楚，所以才极力留学出国，并绝不回去。
但父母数度哀求着怒骂着又或者以死相逼，叫她在国外保护照顾好这唯一的血亲。
她渴望爱，被胁迫着接纳肖勤。
哪怕这个弟弟已蜕变成斯文又害羞的样子，哪怕他的举止谈吐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粗鲁放肆，可肖音仍然对他有无法言说地抵触。
看到这里，柯丁的目光停顿了很久。
“大表哥如果真的很爱他的妻子，这些年一定很不好过。”
“可肖音的难产，真的是意外吗？”
系统还在翻找医院里的相关记录，有点头痛地说：“怎么说呢，柯宝，我能看出来，你想帮他。”
“每个人的灵魂，你可以理解为一串串的源代码，在不同的世界以不同的方式延展变化，铸出内核相似的不同新生。”
“每一个世界里的你，或者姜医生，以及任何人，都可能是权贵名流，也可能穷困潦倒。”
“你看到的这个自顾不暇的何教授，仅是亿万个分支之一。”
“所以……也可以不用共情，自扫门前雪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她加重声音，再次提醒道：“这里是现实，不是任务，如果你离何知晟太近，很有可能遇到同样等级的生命威胁。”
“肖勤是愉悦犯。”柯丁冷静道：“他享受人们惊慌恐惧的样子，做事情越戏剧化越好。”
“他下手的目标漫无目的，即便我躲得很远，下一个被害的也可能就是张茂茂。”
系统一时语塞。
“是的……很有可能。”她补充道：“根据快速演算的结果……他的施害对象不分国籍、民族、性别……”
“如果现在我离开了，接下来几周附近出个爆炸案之类的，就算在急诊科值夜班也别想睡觉。”
柯丁叹了口气，已经得出了结果。
“我们得帮帮这位大表哥。”
此刻，何知晟已经和警方快速交代完了案情，但后者耸耸肩表示很难追查那人的下落，警力有限。
柯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姐，工作以外的时间……我好像不该麻烦你这些事。”
“真是一直很客气啊。”系统笑得很爽朗：“我是数字生命，又不会累，而且这些也在我的薪水范围内。”
“私下告诉你，”她压低声音说：“公司合同里写了，有保护你任职期间全部生命安全的职责。”
柯丁眨了眨眼，还有空八卦一句。
“你现在赚的薪水，将来投胎了怎么用啊。”
“智脑说赚得越多投胎越好，”系统思考道：“我希望下辈子当个富二代，一辈子躺着玩儿的那种。”
“怎么感觉公司又在给人画大饼……”
“我可以提供他的所有可能住址，”何知晟快速道：“这个人叫肖勤，他是加利福尼亚律师协会的副会长，所有身份信息都注册在案。”
胖警官刚才还在记录案情，听到这里眉毛一跳。
“喔喔喔，律师，”黑人警官出于善意提醒道：“虽然你是医生，这也很不错，但是遇到这种事，哥们，你可能要认栽一回。”
“这附近的监控录像都被黑掉了，当然，可能是‘临时短路’，”他示意何知晟看附近远远避开的路人：“没有本地的证人，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去哪传唤这个驱车离开的先生。”
“虽然飙车追人很酷，但按现在的时间点，咱们也追不着。”
何知晟深呼吸一口气，还未再度开口，身后传来流利的英语接过话题。
“我有Choony先生现在的地址。”一米七五的年轻中国人说道：“东南方有两个监控录下了他的车牌，以及他取出汽油桶的完整画面。”
警官愣了下：“我们刚才检查的时候……”
“我刚好会修摄像头。”年轻人笑眯眯道：“除此之外，Choony先生近年的交通肇事证据，非法使用药物的证据，我这边都可以提供。”
何知晟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警察重重地眨了下眼。
“现在？你有他现在的定位？”
柯丁用手机的NFC刷了一下他手里的苹果机。
“现在你也有了，实时定位。”
“虽然他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律师，不过，能关个十天半个月也算不错，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