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场面一时间变得很难控制。
董原已经像春天里躁动的鬣狗一般, 往水牛般健壮的杨奇墨身上爬。
他已经欲罢不能，他已经支棱起来，他要日天日地日得唐知喊救命！！
台上台下都有人在尖叫着捂眼睛, 还有好多人举起相机哐哐拍照。
校长已经想杀人了。
这是全校范围的艺术节, 全校师生都在这里, 发什么癫！！
保安呢，保安在哪里，负责的老师又在哪里, 还不快点把这两个混账扯下去！！
柯丁坐在人群深处，响指声被淹没在波澜起伏的起哄声里。
幻觉，解除。
董原被冲过来的化妆老师临头泼了一盆冷水，脑子里轰得一声骤然醒过来，发觉自己根本不在图书馆旁的杂物间里。
他——他在哪？？
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尖叫, 这里灯光怎么突然这么亮？！
董原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台下前排脸黑到一定境界的各位老师，还有礼堂里满堂叫嚷的人。
他的脖子如同齿轮运转般咔咔下降, 看见了自己脱到一半的裤子, 以及身下陌生高中学长满怀屈辱怨气的脸，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暂停在了这一秒。
完了。全完了。
全！完！了！！！
没等董原说话, 又有老师冲过来泼冷水：“都让开！！”
两侧学生哗哗躲避，董原一个人被淋得像落汤鸡, 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先把裤子提上来。
他左手还拿着准备用来虐待唐知的可怖物事, 现在从头发到袖子都在滴水, 甚至还有点走光。
要不装失忆吧。
我说我得了急性精神病，有人会信吗？
董原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女生快速说：“他疯了！！”
“他绝对疯了！！快点打120电话！！！”
初三一班的班主任已经以最快速度冲上了舞台，恨不得直接变成气球当场炸开谢罪。
领导！！领导你们一定要听我解释,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与此同时，杨奇墨在众目睽睽之下眼泪狂流，仿佛属于男人的贞操被玷污了大半。
“我不认识他！！我从来没有惹过这个傻逼！！”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他非要扒我的裤子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是男的我只喜欢女的啊！！”
副校长在侧幕气得跳脚：“还在这丢人现眼干什么，赶紧把人扛下去，该送医院送医院，该找警察找警察！！”
班主任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副校长真是气得不行，今儿终于舍得喊警察了？
他们紧急喊了几个高高壮壮的学生，把这乱入的两个男生赶紧抬走。
杨奇墨还好说，他自己裤子一拎就抢着跑掉，好像是抹着眼泪要回家了，基本不用抬。
倒是董原……
大伙儿面面相觑，靠近了但不敢动手。
副校长直接吼道：“还等着什么！”
有个男生犹豫着说：“他万一对我们动手动脚怎么办？”
“你们都是男的！！又不会掉块肉！！快点！！！”
董原还保持在全身滴水裤子半褪的状态，又哭又笑，没法面对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没有疯，我疯了吗，不，我疯了，对我没有疯，我根本就是疯了！！！”
他明明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他怎么可能在礼堂，他怎么就窜到舞台上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他，所有人都在议论他，难道今天全校人都看见他追着那男的脱裤子，刚才所有的话都被人听进去了？！
礼堂是教学楼，教学楼是图书馆，图书馆是唐知，唐知又是什么——
他分不清了，他什么都分不清了！！
董原根本没法控制自己脸上的任何一块肌肉，他又是大叫又是狂乱地说着胡话，最后索性脖子一梗装昏。
一米七八的个子直挺挺往下栽的时候，没有人想伸手扶一把。
“砰——！”
木地板砸得奇响无比。
班主任伸手捂嘴：“呀，昏古七了？”
“120来了，120来了！！送精神病院！！！”
“都让开让开——”
事已至此，任务圆满达成。
董原到底疯了没有，问题并不算大。
系统已经判定任务完美达成，且也得到了委托方的满意认可。
“可以走啦——还有什么要收尾的吗？”
柯丁离开了乱到人仰马翻的礼堂，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这一切是否都进入了正轨。
学校周边的环境都变得安全宁静。
黑网吧被取缔，不良团伙销声匿迹，连刀爷也把网吧转卖了，听说要去南方打工还债。
接下来的初三，乃至一直读到高三，都不会有人祸了，唐知。
而唐家父母，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充实生活。
魏彩凤天生上进积极，虽然以前她家父母重男轻女，没有让她完整地接受过教育，但她一直在努力追上会计班其他人的进度，这几个星期已经认识了好几个朋友。
以后家里再有什么难处，朋友之间也会互相照顾。
至于唐新强……
这人天生好面子嘴巴硬，坏处是犯浑的时候简直是个犟种，但还是有珍视家庭的一面，以至于天天挑灯夜读悄悄做题。
从今往后好好磨合，希望也能给唐知一个温暖阳光的新生家庭。
一切都在往好处走。
柯丁深呼吸一口气，拦下路边的破旧出租车，说：“去酒吧街。”
蓝姐习惯了和他短信沟通，今天见他突然来找自己，还有点不太适应。
“我要走了。”少年言简意赅道：“车也会带走。”
蓝姐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有挽留的意思。
这辆车已经给她积攒了巨量启动资金，足够她亲手打造自己的更大产业。
不过，你们唐家都要搬走了？这么快？
没等她问出口，少年道：“以后的唐知不会认识你。”
蓝英华眉毛一跳：“你不是唐知？”
“你看我像吗。”
女人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少年，笑道：“一直都不像。”
哪怕她没见过从前的唐知，她也知道，不会像。
有些事，不必问。
少年点点头，做最后的告别。
“一切顺利，拜。”
话音一落，他的世界时间暂停，一切被栅格化，又褪色着变作潮水般的数字。
柯丁回到梦境空间时，系统松了口气，说：“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我进任务的时候，真是为你捏一把汗，”她由衷地说：“这任务太难了，而且还容易陷入自证困境里，没想到你会这么破局。”
柯丁还没有完全习惯这种脱离感，问：“唐知后来怎么样？”
“让我看看啊——”
色彩斑斓的长卷时间线如纺织品般旋转折叠，系统看了又看，乐道：“很好，你放心吧。”
“他初高中都在一中读完，然后和霍应星考了同一个大学，后来两个人都去英国留学读书了。”
柯丁：“……！这么棒！！”
系统又说：“你走了以后，唐知处在刚刚重生的状态，前几个星期还不太适应，第一个月月考考砸了。”
“砸就砸了，”柯丁不以为意：“重生一世，成绩虽然也很重要，但也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这不是重点，”系统笑得不行：“关键是，他考砸以后，其他几个要去馄饨厂打工的混混心态崩了。”
“那帮人对着唐知拍桌子吼人，气得要死，说你怎么能考砸，你凭什么可以考砸——”
柯丁差点被呛到：“心理不平衡是吧？”
“还真是。”系统啧啧感慨：“可惜这波破防值没收到，不然又能狠赚一笔。”
“对了，蓝小姐呢？她过得怎么样？”
“呀，蓝小姐！”系统把成卷的时间线翻来翻去，快速锁定她的命运线：“她后来去投资房地产了诶，好像跟妈妈调任一起去上海了，做生意也很有一手。”
柯丁长长松一口气，觉得一切都功德圆满。
好，非常好。
[校园霸凌团·累积破防点]：13750
[商城余额积分点]：30955
“虽然用掉了六千多，但是效果很爽！”系统大力夸夸：“你超棒的我的宝！”
话音未落，他的世界变作深水之下。
有璀璨天光映于高处，烟花如海潮般荡漾喷涌，白鳍豚欢快地游弋来去，发出唱歌般的悦耳鸣声。
柯丁眼泪汪汪：“我好爱它们哦。”
系统也在看成群游弋的白色精灵，顺口道：“小霍小唐后来都赚了很多钱，一个做了律师，一个是建筑师。”
“他们建了好几个孤儿院，到老了都在探视每个孤儿院的情况，爱着很多人。”
“唐知给你打赏的东西……你一定想不到。”
柯丁本在摸白鳍豚的圆润脑袋，此刻侧目道：“我还有礼物？”
“当然，你的好评率一直高得吓人。”系统咳了一声：“施存玉那单属于特殊情况，上班嘛，总会有点意外。”
“他给你的礼物是……全球家装参考系统。”系统笑眯眯道：“唐知从我那知道你在攒钱买房子，给你定了这个礼物，已经下载到你的手机里啦。”
“你只要语音输入风格、造价、手感什么的，这个APP能帮你快速模拟硬装软装全过程，还能自动爬虫调取全球物价，找到最划算的购买方案！”
一个光球凝聚在柯丁面前，一点点显出棱角，在虚空中缓缓旋转。
“他亲手做了一座米兰大教堂的模型给你，我说只能转交等比数据，这是扫描的复刻品。”
柯丁怔怔看着，伸手抚摸哥特式教堂的修长塔尖：“唐知变成了好厉害的人，”
“你也超厉害呀！”系统温柔地说：“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医生。”
“至少从你的绩点来说，你已经是啦。”
柯丁呼吸一顿，突然道：“姐，我有机会给姜医生打个电话吗。”
系统愣了下，也跟着想到冯毓珞的信。
既然能递信，为什么不能打电话？姜医生所在的时空坐标，她完全知道呀。
“等等——我得去请示下智脑！”
柯丁快速点头，默默祈祷。
砍价失败都行，但是一定要同意啊。
他突然……很想念，很想念那个人。
-2-
系统很快就回来了。
顺便带回来一个老式座机电话，铜绿色，很港风。
“智脑说行，而且说，根据它的观察，你们两将来搞不好能成。”
柯丁警觉道：“你不会还要把姜医生招聘过来吧。”
“姜熠如果真的拿到了那三样东西，就拥有了跨维度空间的能力。”系统耸了耸肩：“他有这本事，自己开个跨时空公司都行，智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喏，这是他的手机号码，打一次一百点，每分钟也是一百点哦。”
柯丁：“……！”
“你们这是抢钱啊！！国际漫游长途是吗！！”
系统嘿嘿直笑：“我本来想砍个价，但是智脑跟我说，我还能拿抽成，百分之五。”
柯丁：“你还真是不瞒着我！！”
……一百点就一百点吧。
他定了定神，在拨通电话的一瞬间，内心的渴望油然而起。
姜熠，好想见到你。
这么久没有联系，没有见面，你有没有想念过我？
电话漫长地嘟嘟了好几声，一直没有人接。
系统一看柯宝快瘪掉了，立刻道：“打不通不扣钱的！！宝子你要支棱起来啊！！”
柯丁有点难过：“一点默契都没有。”
“人家万一在倒时差呢！人家万一戴着仪器去异世界了呢！！”
还没等柯丁委屈完，电话打了回来。
柯丁：“……！！”
系统急了：“你快接啊！！万一他以为你不在呢！！”
“不是！！”柯丁临时智商上线：“我打过去是一百，他打过来是多少？！”
系统快炸了：“你先接电话再讨价还价行不行小祖宗！！”
“五十！！接电话每分钟五十！！”
电话断了。
系统：“……我要炸了啊啊啊啊！！！”
然后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柯丁秒接，脸上全是笑容。
“是我。”
对面静了几秒，声音很暖。
“原来这才是你原本的声音。”
“是啊。”柯丁把电话听筒贴得很紧：“姜医生，是我哦。”
系统在旁边啧啧啧啧不停。
你们两是什么异地恋小情侣，真是黏糊得掉牙。
还玩什么省电话费的操作……难不成，姜熠连智脑的这点小赚头都能猜到？
不会吧……
柯丁原本攒了很多很多的话想说，没想到在听到姜熠的声音以后，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到。
姜熠冰冷疏离的性子，此刻声线却很暖。
“在紧张吗。”
“……嗯。”
“见过那么多次了，怎么还会紧张。”对方轻笑：“该我紧张才对。”
“……唔。”
“本来还想听你说说，怎么突然找到了我。”姜熠缓缓地说：“可我也在找你哦。”
我在跨越长河般无尽的平行世界，找一个很可爱的人。
我想亲眼看到你最真实的样子，和你开始一段不会结束的故事。
柯丁一贯伶牙俐齿，此刻却只想安静地贴着话筒。
他不是笨拙，只是明白自己的心意。
在看到漩涡般的鱼群、漫天绽放的烟火，还有看到未来新家的模样时，他的脑海里都是一个念头。
姜熠，姜医生。
我真希望你也在我身边。
同一时刻，姜熠站在万丈高空的边缘，吹着天台凌冽的风。
他垂眸看着城市里的明灭夜色，和那个陌生又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絮絮低语。
他有好多故事想要说给他听。
他去了外太空的类人文明，见到了玫瑰色星云，虫群般的量子星舰，还见到了中子星爆炸的辉煌时刻。
他去了失落的海底文明，发现自己在平行时空也是人鱼的一员，还找到了先前那位老婆婆说的三样东西之一。
好险，差一点就没有带回来。
还有，还有很多。
只可惜没有偶遇到你，没有和你一起看那些壮丽的诞生或陨灭。
……我很想你。
两个人隔着电话，时不时一个人说，另一个人听。
虽然都没有提及想念两个字，却好像又什么都能明白。
“我接下来打算去一个现代世界……”柯丁低声说：“可能去山村里，接一些更麻烦的活儿。”
“好。”姜熠凝神道：“如果能找到你，我就邀请你去约会。”
“……！”
柯丁有点紧张：“你，你想追我啊。”
“你总是很远，我不一定能追得到。”姜熠笑起来：“一定尽力。”
电话再挂断时，柯丁伸手摸了摸脸，发现脸颊发烫。
系统这才幽幽出现：“开心吗，满足吗，陶醉吗。”
柯丁强咳一声：“干嘛啦，就是打了个电话。”
“那你想不想跟他约会哦。”
“……有！有点嘛！”
系统笑得不行，指了指旁边自动浮现的计时器。
“二十分钟的电话，扣你1020点哦。”
“你们居然精确到秒！”
柯丁想起了先前的保密协议，临时又有点担心自己连累系统姐。
“我刚才说了打算去村里的事，虽然我自己不知道时空坐标，但算不算违规呀。”
“智脑早猜到了，它跟我说，”系统得意洋洋道：“要是别的雇员，肯定要警告然后再管一管的。”
“但我们柯宝是业绩标兵，小特权完全可以有！”
再说了，姜医生每次来都是锦上添花，几手骚操作能把破防值刷到爆棚，智脑欢迎还来不及。
柯丁伸手又要揉脸，冷不丁被白鳍豚拱到怀里，抱大狗狗一般愉快揉脑袋。
系统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这前五名的疑难杂症都因为没人接单，逼得智脑加了额外佣金和奖励吗？”
柯丁精神起来：“请讲！”
数字结算界面浮现在他的眼前，哗啦啦滚动起来，还配以金币乱飞的特效。
“本次六星半任务，原佣金325000元，额外赏金233333元，以上均是税后收入，已经全部到账啦。”
“那我的存款能突破一百五十万大关了！”
“对，还有个特殊奖励。”
系统打了个响指，两根筷子跟着掉下来。
柯丁差点没接住，握着筷子有点懵。
“啥，完成第五名的奖励是两根筷子？”
“这不是一般的筷子！”系统说：“它跟你那辆劳斯莱斯一样，打响指吹口哨都可以召唤，没有任何时间空间限制！”
柯丁愣住：“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用它夹石头或者土。”系统说：“它的学名是「李氏M8-10000版熵能量子反物质转换器」。”
“请说人话。”
“你用这个筷子夹土吃，就可以把土转化成任何你尝过的食物了！”
“夹起来是土，吃进嘴里就是钵钵鸡鱼香肉丝战斧牛排榴莲酥！！！”
“牛逼不牛逼！！厉害不厉害！！”
柯丁懵懵地摸着筷子，道：“你再说一遍，它叫什么？”
没等系统重复专利学名，柯丁双眼冒光：“我单方面宣布它叫食神之酷炫狂拽叼之永远不怕剁手之天神之筷！！”
“……宝你开心就行。”
“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打算去拐卖村那个超难副本对吧？！”
“啥你要去拐卖村吗？！直接就挑战TOP2了吗！”
“这不是重点。”柯丁此刻目光炯炯有神，拿筷子拿出了粒子激光炮的架势：“他们敢把我关进小黑屋，我就敢把他们的土房子从地基到房梁都啃干净！”
系统默默想象了一下当地寸草不生的情景，脑海里有个Q版柯丁咔咔咔狂啃瓦片土房，走到哪吃到哪最后连一块砖都不剩下。
真有画面啊。真离谱啊。
你们这些人贩子，真是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