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茂属实不知道怎么办。
好消息是, 他不用再住狭窄昏暗的胶囊仓，能借着照顾贺霜秋的名义住进他宽敞明亮的大房间里。
如今在基地里最奢侈的是夜晚的光。
电能供应有限，而且还采取了阶梯供给制, 中低层劳工每晚九点准时熄灯, 要照明只能自己用按压式手电筒。
他现在不用扫猪粪, 不用看那些小领导的脸色，而且还能偷偷吃完基地提供给贺霜秋的营养餐，把这可怜病号饿个一两顿, 好得很。
坏的是，贺霜秋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不，是整个人的人格都不稳定！
金明茂跟他独处了四五个小时，全程手里拿着棒球棍担心又被暴打, 但贺霜秋在大床上病恹恹的睡着，似乎还没有发疯。
电子门传来通报声，是两个副手求见。
“代理指挥, 我们来给您送内部资料。”
“请进。”
门打开的同时, 副手扶着小推车走进来，资料摞得比她脑袋还高。
金明茂没来得及藏棒球棍, 惊讶道：“这些是？”
“您不是打算将来晋选副指挥官的位置？”另一个副手接话道：“这里是一些基本装备使用指南，以及基地构成情况的资料, 还请您在照顾贺指挥官的时候抽空看看, 蒋先生会不定期抽查。”
金明茂的笑容有点绷不住, 刚想问这些难道都要背下来，忽然看见两个副手的脸色倏然大变, 而且眼神里都带着惊恐。
金明茂缓缓转过头，发现穿着白色病服的贺霜秋站在他的背后, 目光冰冷。
“你……醒了？”
“公主饿了。”贺霜秋说：“公主要吃饭。”
副手们也大概听说了指挥官脑子被狗啃了的噩耗，还是十分关切地问：“特制营养餐不是已经提供了吗，难道是分量不够？”
金明茂猛嘶一声，找补道：“他特别饿，记性还不好，我再给他找点吃的……”
“公主要吃夏威夷披萨。”贺霜秋说：“要吃草莓奶油蛋糕，还要喝芒果味酸奶。”
副手说：“金先生，蒋先生给您开了去超市库的权限，只不过每次拿任何东西都要登记，那地方我们都进不去，辛苦您照顾他了。”
“好的好的，”金明茂心情立刻雀跃起来：“我等会就去，你们辛苦了，回去早些休息！”
等两个麻烦精送走，金明茂抄起棒球棍，试图把贺霜秋吓回床上。
“你别横，给我回去乖乖躺好，我答应给你吃的你才有吃的！”
贺霜秋没动。
金明茂高高扬起棒球棍，威胁道：“你不信我会揍你是不是？”
“到底是没根的东西！狗仗人势！”贺霜秋骤然骂道：“剪秋，给我打烂他的嘴！”
金明茂愣了一下，贺霜秋又换了个表情，对着空气毕恭毕敬道：“是！娘娘！”
瞬秒之内，贺霜秋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到金明茂面前，大耳刮子狠狠抽上来。
“贱人！就是！矫情！”
“许本宫作践你，容不得你来折腾本宫！”
他的手速快到不可思议，金明茂直接被抽得眼冒金星，手忙脚乱地去捡被扇到地上的棒球棍。
下一刻贺霜秋又吊起眼梢，怒骂：“好你个泼皮东西！不是叫你切二两肉细细切成臊子，又在偷懒耍赖是不是！”
“当心洒家那些好哥哥知道了，直接扒了你的皮！”
他的武力值高到难以用科学解释的程度，抄起输液架把棒球棍抽出两米远，顺带跟摁住小鸡似得把金明茂怼在地上。
“我去拿吃的！我去拿吃的！对不起行了吧！”金明茂在地上尖叫：“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贺霜秋以前从来不会打架！！”
“娘娘，”贺霜秋手里操着一米八的金属输液杆，对着空气低眉顺眼道：“那狗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就去拿您喜欢的蟹粉酥。”
说完表情又是一变，挑着眉毛冷冷道：“单是我一人有，还是其他人都有？”
“要是他借了别人的好来哄我，那不要也罢。”
金明茂已经不能理解到底贺霜秋的脑袋里发生了什么变化，被怼在地上拼命想躲，但力道根本扛不过他：“祖宗！公主！娘娘！您松开我！我去给您拿芒果蛋糕！”
贺霜秋一松手，噘嘴道：“是草莓奶油蛋糕，芒果酸奶。”
金明茂恨不得给他鞠个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他不得不冲去超市仓库找贺霜秋要的东西，再悄悄拿几样自己想吃的藏衣服里。
昏暗的地下冷库里，金明茂如同在放满金条珠宝的银行密库里转悠。
见识到指挥官的豪华卧室，他必然不可能再回狭窄潮湿的低级舱里苟活。
对，他一个人打不过这个发疯的贺霜秋，但再抓两个人来控制住他，恩威并施左右逢源，肯定能顶掉这贺霜秋的好日子。
原本他与贺霜秋恋爱五年，说到底心里有那么一点舍不得和眷恋，经历先前没完没了的囚禁生涯和发疯事件以后，金明茂对他的耐心已经降到极点，要不是那个雇佣兵头子还留在基地，他肯定设法搞点‘意外’让贺霜秋麻溜去世。
金明茂登记完取用情况，大摇大摆地带着一摞食物回到贺霜秋的卧室里，把食物扔到贺霜秋怀里。
“吃吧。”
贺霜秋冷笑一声，道：“敢跟我扔东西了是吧？”
他剥开包装纸快速咀嚼吞咽怀里的食物，喉咙深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嘎声。
金明茂一瞬间脸色发白，不知道贺霜秋是要变成异形还是要丧尸化。
不行，搞不好又要挨一顿打！
金明茂掉头要跑，电子门死活不开。
“权限错误，需语音核查。”
“开门！现在我是他的监护人！”
“语音错误，需虹膜核查。”
“开门，你开门啊，快开门！”
等三四样食物吃完，青年缓缓起身，给自己戴上了防毒手套，骨头关节活动的嘎嘎响。
金明茂面如土色，快要哭出来。
坏了，早知道跟这疯子客气一点，他今晚不会被活剥了吃掉吧。
“哇————！！”
贺霜秋发出猴子般的嘹亮尖叫声，抱着杂物桶开始投掷垃圾，样样都稳准狠地砸在金明茂的脸上。
中午没喝完的稀饭！输液用的药袋！擦鼻涕的纸巾！
“吱吱吱吱嘎！！！”
垃圾桶偏偏还积攒了一天，内容物极其丰富！
裹着呕吐物的纸团简直跟□□一样，甩到金明茂的脸上还要炸开！
“你——”金明茂尖叫着绕着客厅跑：“你住手！你住手！救命啊！”
“咕咕咕咕嘎！！嘎！！！”
眼看着垃圾桶里的东西扔完，贺霜秋转头冲去厕所抱出新一桶垃圾，盯着金明茂发起第二轮射击！！
“操！贺霜秋！你他妈是在装疯吧！你绝对是在装——沃日呕——你把什么东西扔我嘴里了！”
等两轮垃圾投射完毕，金明茂跑得满身是汗，上半身一片狼藉。
他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脸上的不明液体，一转头看见贺霜秋操着晾衣杆冲过来。
“你干什么！日！救命啊！有没有人来开门啊！！！”
贺霜秋两三下把他的裤子扒了，似乎是误触般打开了电子门。
金明茂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裸奔着往外逃生，一路惨叫：“救命啊——救命啊——”
他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以至于许多高层住户都开了窥视窗查看，纷纷捂嘴。
“怎么有人半夜裸奔啊……”
“噫，好短。”
“警卫！呼叫警卫！有疯子闯到高层来了！”
四个警卫用捕犬网把金明茂抄在地上时，金明茂已经奄奄一息，半死不活。
他很是窘迫地弄了身便宜制服重新穿上，连夜跟两个副手通话，一方面要求清洁工紧急清理房间并进行消毒，另一方面要求额外的武装增援。
“为了你们指挥官的安全，也为了我的安全，不能再惯着他这样发疯！！”
副手也很是为难：“您要保镖？”
“是啊！！”
“现在外围防线轮岗的武装人员都不太够，我们从哪跟您弄这个呀？”
金明茂也是急了，一方面是不肯放下唾手可得的指挥官位置，另一方面报复心理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怒吼道：“把孔丰江拨给我总行了吧，那个废物除了吃白饭还有点用！”
孔丰江睡得两眼惺忪，冷不丁被送到金明茂面前。
一看后者满脸菜色像是劫后求生般，孔丰江也有点发愣。
“别人都说你跟着那贺霜秋过好日子去了，你怎么脸色差成这样？”
金明茂大吼：“过你大爷的好日子！！老子要死了！！”
等前因后果说完，孔丰江笑得不行。
“你也是太年轻了，精神病人都这样，一发起病来力大无穷。”
“咱没法要镇定剂啥的，至少多来几个人手呗？”
“哪有那么简单，”金明茂头都是大的：“全都调前线值守去了！”
“年轻力壮的没有，咱多整几个退休老大爷也能充数呀？傻！一点斗争经验都没有！”
他们两连夜纠集了四个退休后勤老大爷，六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的重新走向指挥官的房间。
电子门一打开，六个人看到某个青年单臂扛着输液架，腰上还栓了个黄塑料袋。
“刚擒住了几个妖！！！”
惨叫声在走廊里不绝于耳。
“又降住了几个魔！！”
老大爷们跑到拖鞋乱飞，已经完全没了影子。
“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青年高声唱歌并把金属大棍挥舞出幻光：“吃俺老孙一棒！！！”
监控室里，值班的应急医生安逸地点了根烟。
指挥官武德充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