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霜秋总会梦见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
金明茂坐在高高的天台栏杆上, 晃荡着腿哼歌。
“小心摔下去。”贺霜秋很担心：“你还是下来吧，我看得揪心。”
“这儿的风多好啊。”金明茂笑得很是潇洒：“你也上来，过来吹风！”
“这是八楼。”贺霜秋叹了口气, 手里拿着冰啤酒, 在他的背后抱紧他：“你吹风吧, 我扶着你。”
“我要是掉下去，你小心被我连累哦。”
“那就一起摔下去。”贺霜秋不假思索地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后来死于丧尸撕咬扑杀的那一刻, 他双眼失神地往上看，才知道栽下去的只有自己。
只有他自己。
金明茂和许多人一起站在高高的堡垒上面，笑了一下便转身走了，甚至没有几分怜惜与遗憾。
从大学到工作的五年爱情，最后什么都不是。
也许从一开始, 一切都只是贺霜秋单方面的痴心妄想。
柯丁借着贺霜秋的身体睡觉醒来，被系统检测到在做噩梦，很快叫醒。
“还好吗, 梦到啥了？”
柯丁伸手揉脸：“梦见爱情不是个好东西。”
“大家都这么说, ”系统说：“但是就跟抽卡一样，谁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抽到SSR或者SP, 而不是一张N卡？”
“见识了这么多虐恋纠结，”柯丁说：“我必然封心所爱, 一张都不抽！”
系统：“嘁, 大家都这么嚷嚷。”
“……？”
他花了一点时间在各大校友群发布征文, 同时联系了无人驾驶租车公司定下十余辆货车，光是定金就交了不少。
有系统内置的强大算力辅助, S市所有可选街区都被整理分类，打印成了数十份备选方案。
“综合排名第一的是庆安里街区, ”系统在柯丁翻看文档时予以解说：“综合评分788分，医院、大型商超、大写字楼、观景码头四合一，附近还有个带宿舍楼和两操场的高中，陆路水路通畅优越，紧急情况下可以五分钟内从写字楼蹿到银江开快艇跑路。”
“第二名是罗家屯，综合评分691分，医院、商超、大学校园和一家屠宰场，属于比较郊区的地带，优点在于可以统筹附近农业资源，雇佣农民屠户进行生态循环。”
“第三名是……”
柯丁：“你给我一种我要在十四天后登基的奇异感觉。”
系统笑得不行：“那我赶紧往鱼肚子里塞纸条，里面写丧尸兴，丁丁王！”
档案里统共梳理了二十三处不同选址，柯丁最终选定了城北郊区的罗家屯。
他怕到时候江里都到处蹦跶着丧尸鲢鳙丧尸白条，难以果腹还能飞起来咬人。
前后花了四五天的时间，所有武器弹药订单通过暗网全部下单，油罐储存同样有条不紊。
他还是放不下贺家父母，趁着东西都未到货，回乡下陪两个老人重新布置家里，帮他们撸下尽可能多的贷款。
贺母虽然很支持儿子的深谋远虑，但看着贷款天文数字还是有些害怕。
“这都好几百万了……我跟你爸爸的退休金还不起啊！”
“您放心，这场浩劫要持续两到四年，之后所有城市都会短暂处在经济崩溃的状态，这些非法高利贷公司自身难保，负责追债的人未必有几个能活下来。”贺霜秋面不改色地说：“现在是七月二十六日，您听我说，到了八月一号，您两位所有没花完的钱，不管是存款还是借来的钱，全部换成黄金，纸币未必还能保值。”
贺父把烟头按灭，重重点头。
“咱们既然这么做了，就一条路走到黑，再犹豫也是浪费时间。”
他们家里外装修闹得动静很大，附近的邻居亲戚都凑过来看热闹。
“你们防狼呢，把墙面大门搞成这样，怪吓人的！”
“丧尸还有十几天就要来了！”贺父重重敲着榔头，贺霜秋则是一路小跑着去给电焊找插线板：“老徐老江！你们也准备着点，粮米奶肉能存多少存多少！”
“我家腊鱼腊肉倒是多得可以吃到过年了，”邻居嘟哝道：“我看新闻不是说那劳什子病毒还在国外吗？最近也就是印度缅甸什么的……”
贺父吓了一跳，差点砸到自己大拇指，脸一下子就白了。
“都到缅甸了？！”
邻居也吓一跳：“缅甸离咱们很近？”
贺父顾不上跟他说话，冲去给窗户焊三重防护铁刺栅栏。
昨天他还担心儿子是不是太过焦虑，好家伙，今天都到缅甸了！
十天，十天够不够都是问题！
贺霜秋帮忙打着下手，见有这么多邻居都围过来，顺手把自己复印了几百份的传单给他们看。
正面是官方给出的紧急防灾囤货清单，背面是民用堡垒装修指南。
怎么加固房屋，怎么准备地刺和墙刺，怎样合理采购保存鞭炮二踢脚等民用火药，A3彩印大清单全都印的清清楚楚。
有些邻居背着手看两眼，嗤笑一声露出你全家都疯了的表情，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也有不少人一边说一边领走这份指南，回去跟家里人商量是不是也得准备些什么。
青年在乡下呆了两天，能帮的忙能补的漏都做到尽善尽美，心里特别舍不得走。
“我宁可留乡下陪两个老人躲丧尸。”
“可惜，这不是你跟渣男有段扯不干净的孽缘，”系统说：“虽然你跟他分手了，但是末世模式一开，你猜他会不会打听你在哪，过得咋样？”
青年很恼火：“他就不能自己蹦动物园里喂老虎吗！天天想着招我干什么！”
写字楼里，金明茂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
“小金啊，”孔丰江招手：“我问你，这报表是你一个人做的？怎么数据纰漏多了这些？”
金明茂立刻回过神，堆着笑道歉：“不好意思孔哥，这是霜……这是小贺离职之前没做完的，是我没检查好就交上来了，以后一定注意。”
孔丰江示意他给自己泡杯铁观音，神在在地继续看其他文件，等金明茂捧着保温杯过来了，才舒展眉头，说：“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在这行里干不久。”
“但是小金，”孔丰江拿食指一点他，如同给人开光般慈和道：“你，马上要上去了。”
“这么敏感的时间，一定要做好本职工作，还要多多额外表现。”
这是明示要升职了！
金明茂努力控制住自己，尽力不露出狂喜的表情，恭敬地说：“都是您教导的好。”
孔丰江其实知道贺霜秋好几个项目都做得非常漂亮，对他突然跳槽这事有点吃味，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这小贺到底是受贵人提携，现在去哪个大公司高就了？”
都是做快消生意的，他倒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哪是被挖走了，”金明茂语气有些冷淡，似乎还透着讥笑：“他看太多国外的新闻，生怕那什么SASH病毒杀到自家门口，把全部家底掏空了用来囤粮囤水，恨不得买把枪挂在身上！”
孔丰江愣住：“这就疯了？”
“疯了。”金明茂斩钉截铁地说：“也可能是业务压力太大，有点精神分裂，走了极端。”
“他也是不往深处想，”孔丰江摇摇头：“真要是病毒席卷全城，谁还活得下去？大伙儿都是一起死一起活呗！”
“就算他躲在家里，一个人吃吃喝喝好几年，医疗资源、电力系统什么的都瘫痪了，他能熬得下去？”
金明茂笑着称是：“我当然是跟着您的领导，不做那些多余的事。”
升职机会就在眼前，他哪有心思管什么SASH，今晚加班到十二点都不嫌多！
柯丁头一次组织大型筹备活动，有点应接不暇。
他花三天功夫面试完近百个大学生，快速安排了一套组织架构，拜托他们帮自己共同完成这个‘SASH模拟应急方案’演练。
这些人里，有一小部分心里一清二楚，知道这场末日迟早会来，在国外刚有消息时就已经提前准备了许多东西，巴不得提前上船。
还有一大部分处在有点迷茫的犹豫状态，确实猜不到将来事态会怎么变化，但贺先生是按日结算工资，哪怕是纸上谈兵也能有钱赚，何乐不为呢。
有两个研究生学长学姐分别任职副手，管理的繁杂程度瞬间得到释放。
一队人负责追踪物流进度，并且安排仓库存储登记调度。
一队人专职采购，用不同途径买下监控设备、无线通讯、卫星电话等补充物资。
一队人进行资金管理评估，即时演算所有物资存货的维护支出，以及制定相关管理方案。
还有一队人则是以地图、气候、地形等资料入手，模拟演算丧尸危机爆发的几个危险点，以及各大交通路线的灾后使用方案。
柯丁安排完二十五人的小团队以后，发现这还远远不够。
“坏了，我最好搞个安保团队。”柯丁有点头痛：“我去健身房或者武馆之类的地方找点人？”
“雇佣兵价格太贵了，我好像雇不起。”
系统安详道：“空手套白狼呗，咱无人车队都靠定金薅来了，大不了咱拿积分再兑个几百万出来。”
柯丁犹豫再三，挑了国内势力最大的一家安保公司，给雇佣兵头头下单。
至少要五十个精锐守城，还要十五个机械工兵，最好都是S级全能选手。
先问问价，实在不行就用积分兑吧。
一听单子这么大，人工客服不敢怠慢，层层上报。
下层主管也不敢议价，把单子给了最高层的主管，由他亲自定夺。
电话接通时，柯丁有些紧张，还是咽了一下口水。
“嗯？”电话里陌生的声音带着浅笑。
“好久不见，天使怎么来找我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