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息简单收拾好了行李, 在学校办了休学手续。
若是别的学生，老师还是会多关心几句，确认休学是否必要。
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 不仅是叶一息本人深受困扰, 就连他身边的朋友老师都莫名其妙被打听了电话号码, 被源源不断地精神污染。
“回家好，”老师就差在脸上写理解两个字，对他十分同情：“回家以后好好休息, 熬过这阵子了再回来读书吧。”
陈将恺就在门外，脸上都是痴迷的笑容。
他开着车把叶一息带回家的时候，一路都在喋喋不休着自己此刻有多开心，能得到一个机会一定会好好珍惜，诸如此类。
有时候实在太激动了, 刚好又是红灯，陈将恺会忍不住喊昵称：“小息，我……”
“ENGLISH PLEASE.”叶一息面无表情地打断。
“OK, OK！”
陈将恺自己也很久没有用过英语对话, 说起来磕磕绊绊并不流畅，但对这种小要求没有半分怨言。
小息现在面若冰霜又怎么样？
他之前那么抗拒自己的靠近, 现在不也是给了自己机会！
陈将恺坚信，只要把最真挚热烈的爱意持久释放出去, 他们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爱情不分年龄, 不分性别, 不分时机！
叶一息坐在副驾驶，说。
“Before we go back to your home, I need buy a book.”
“OK，OK！”
系统：“他怎么一直OKOK, 他是不是不行。”
“对，所以我要去书店花他的钱买本六级词汇，”柯丁说：“他可以学完以后拿这个教我。”
系统：“真有你的，帅仔！”
到了书店，叶一息一路挑一路拿，把真题卷都拿了三本，转手把六级词汇本塞给变态。
陈将恺接过书，笑容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他的宝贝第一次送给他礼物！哪怕是花他的钱，他也心甘情愿！
噢，一息，你是这么可爱，这么甜美……
他恨不得把这书上的每一页都撕下来吃掉，让它们和自己融为一体，永远都不分开！
“Use this，teach me.”叶一息平板地说：“When you speak english，you can only use these words.”
“My pleasure， sweety！”
他们再度回到车上，一路开回陈将恺的住所。
系统：“其实我一直想问个问题。”
“他哇啦哇啦说一堆的时候，你听得懂吗？”
柯丁：“听不懂。”
“我懂了！”系统突然茅塞顿开：“你这是在屏蔽他的精神骚扰，妙计啊！”
柯丁说：“我其实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咱们能不能配个双语字幕，外加六级词汇高亮标注呢？”
系统：“……？”
“不行！！你不要卷我！！”
变态的住所在某个高档小区，住户之间隔音优秀，就算在家扯着嗓子喊救命也未必能被外人听见。
不仅如此，上下电梯都需要刷卡，外卖会由保安专人送达。
陈将恺用指纹打开门锁的时候，罕见地露出害怕被责骂的表情。
“Maybe it's a surprise.”
他打开门，叶一息懵了。
进门直冲一个巨型两米画像，上面是叶一息本人的脸部特写。
再往里看，每一面墙都仿佛披着鱼鳞一般，贴满了苦主本人被偷拍的各种照片。
从客厅到书房，到卧室到胶片暗室，每一面墙乃至天花板都是同一张脸。
他在吃饭，他在睡觉，他在上课听讲，他在坐地铁，他在洗澡。
陈将恺很是陶醉地看向自己满墙的杰作，感慨道：“My love for you is too much.”
柯丁：“My 鸡皮疙瘩 is 他大爷的一身.”
系统：“我们真的不在什么恐怖无限流的现场吗。”
“救命啊！！！这种房子鬼才想住进去啊！！！”
叶一息看得头皮发麻，临时又想不到英文里的拆除是什么单词，板着脸对变态说：“You，fuck all these photos off.”
陈将恺很是不舍，又怕他掉头就走，还想挽留：“Honey，my sweet heart……”
叶一息：“Now.”
“Fine……”
系统：“你们两这样真的能练六级吗，真的不会练着练着倒退回小学六年级吗。”
柯丁：“很难说，我很怕我之后会试图用fuck up，fuck out，fuck off解决所有表达问题。”
但他很快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这些墙面，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用途——
那就是全都用来背单词！！
叶一息用同样磕磕巴巴的英语跟陈将恺说，他现在对谈恋爱毫无兴趣，而且急需补习英语，所以需要买纸片片写满单词贴在墙上。
所有不熟的单词用红色粗笔，半熟半忘的用蓝色粗笔，需要定期复习的用黑笔。
当天下午，陈将恺跑去文具店，买了教学用白板，以及大量备忘贴。
然后再回到家里捧着英文词典，一页一页跟他对现有的词汇量。
十几面墙先是触目惊心，变回一尘不染，又变回触目惊心。
等一整本单词表刷完，已经是凌晨一点。
系统看着连天花板上都贴着[ABANDON]，感慨道：“这又何尝不是恐怖片呢……”
“理解一下，”柯丁说：“我们学渣是这样。”
深夜里，学习疲惫的叶一息终于洗漱入睡。
凌晨四点，陈将恺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蹲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心上人的睡颜。
一看就是二十多分钟，如痴如醉。
陈将恺犹觉不够，缓缓伸出手，想要碰触叶一息的脸颊。
没等手抬到半空，看似熟睡的青年冰冷道：“YOU，FUCK OUT.”
陈将恺落荒而逃。
柯丁：“可惜了，他要是敢强来，我不介意花八十币找至臻代打。”
系统：“可惜了，我也想看你真人快打。”
早上七点，叶一息优雅起床。
陈将恺变态了一晚上，这个点刚刚睡着。
系统：“他把家门全都锁死了，所有刀具都藏了起来，不过我可以破解智能锁密码。”
柯丁：“不用。”
他走到陈将恺面前，距离不近不远。
“GET UP，LET'S STUDY.”
陈将恺半睡半醒，抗拒道：“亲爱的，让我睡一会儿……”
“你要说中文是吧，”叶一息冰冷道：“那我就当哑巴了，这十天都不会跟你说一句话。”
“Sorry!Sorry!”
陈将恺通宵了一夜，仍是被拉去陪他做英语六级题目，播报完听力内容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系统乐得不行：“你不把他喊起来？剥夺睡眠可是酷刑啊。”
“还是要伪装一下，不能让猎物有警惕心理。”柯丁埋头做题：“等我刷完两套卷子再喊他。”
虽然心上人主动答应住进自己的家里，陈将恺仍是睡得不踏实，过半个小时就抬头看一眼，生怕叶一息会逃出他们的爱巢。
叶一息全程埋头做题，根本不看他一眼。
中午时间，陈将恺煮了两碗挂面，试探着问他想不想出去。
答案是不想，在这本卷子做完之前，他都不想。
柯丁做了充分的时间规划。
从第二天起，早上六点到七点是美国之声的纯英文收听时间。
他们不能坐在旁边干听，要拿着本子速记广播内容，并且在七点到八点整理复习，补充自己不会的英语单词。
八点到十一点，刷卷子一套。
中午十二点，饭后小睡两小时。
两点到五点刷卷子第二套，五点到六点背单词并查漏补缺。
七点半饭后，进行今日知识点抽查回顾，睡前时间收看纯英文无字幕《老友记》和《实习医生格蕾》。
系统第一天就快扛不住了。
“谢谢，我已经在偷偷开分程序看海绵宝宝了。”她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你这是备战六级吗！！你去考研都绰绰有余了！！”
柯丁感觉还好，主要是学搞烦了还可以回现实里玩会儿，两不耽误。
唯一一个渡劫受罪的人，只有陈将恺。
他想过叶一息会用功学习，还一度窃喜自己可以看到心上人全神贯注的样子。
但连续五天高强度学习以后，说不吐是假的。
虽然之前考建筑师的时候，陈将恺也没少刷题背书，但密度强度都没有到这种程度。
——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八小时睡觉剩下全是学习学习学习！这谁受得了！！
第五天结束时，柯丁问系统：“咱们不是能看综合数值吗？瞅瞅。”
系统给出表格。
破防值：10
疲惫值：40
厌倦值：4
爱意值：675
柯丁说：“还真是个纯正的变态，好事。”
他扣好睡衣纽扣，起身去敲陈将恺的门。
系统临时紧张起来：“卧槽！卧槽！这个点你去敲他的门？”
“柯宝！虽然可以感官屏蔽，但是献身也太便宜这个王八蛋了！”
陈将恺开门的时候，同样是又震惊又激动。
他是不是感动了一息？
一息愿意接受他了？愿意一起睡了？
叶一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Last five days，you did truely good.”
“So，as rewards，we can have a date tomorrow.”
“Wake up at 5:00 am on time， or just cancel it.”
陈将恺眼含热泪：“I do! I do！”
叶一息矜持点头，转身离开。
系统：“他英语还是那个水平，但是宝，你今天模拟考了439，终于是及格了呀！！
“虽然这个工具人做得还算合格，但是你真的要跟他约会吗。”
柯丁：“我得掏出我一直舍不得用的积分了。”
系统：“我懂我懂，你要给他点甜头，然后往死里整他。”
“宝，咱们公司感官屏蔽都是免费的，你还要啥别的服务吗？”
柯丁在翻兑换列表，说：“马拉松套餐要多少？”
“大概一百五十币。”
“那膝盖脚底板呵护，外加走路不累buff，要多少？”
“可以便宜很多！一共四十五！”
“再来五个积分，”柯丁痛快下单：“再加个神清气爽buff！”
-2-
凌晨五点，陈将恺穿戴整齐地敲了敲叶一息的门。
后者精神奕奕地打开门，同样穿着整齐。
他们今天的约会主题，是City walk.
这个洋气的活动最近在上海非常流行，虽然苦主身在西安，但也不影响时髦一把。
City walk，顾名思义，在城市里瞎几把走。
比起小资情调的轧马路，City walk更重视探索城市的大小街巷，感受当地原生态的城市风格特色。
他们的第一站位于曲江新区的曲江池遗址公园。
虽然来的时间太早，但这公园是二十四小时开放，所以能让他们两随便逛。
叶一息大大方方地任由陈将恺各种拍照，后者更是沉溺进小情侣的甜蜜约会里，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逛风景的同时，柯丁拜托系统打开地图导航。
从曲江公园最南处的石刻菩萨残像，到大唐芙蓉园最北边的春明门，直线距离是3.3公里。
“但是算上弯弯绕绕的到处看景点，再加上划船之类的项目……大概能走个7-12公里。”
柯丁觉得甚好，一路吃吃逛逛，什么都不耽误。
从五点玩到下午两点，他们才绕完整圈的芙蓉湖。
陈将恺原本之前五天都被迫早起晚睡，今天又被一大清早拉出来狂走，自划船时就已经有点脸色发白。
叶一息当时全程坐在船头看风景，完全没有搭手的意思。
“西安真好啊。”柯丁感叹道：“地大物博，吃嘛嘛香。”
“是很好，”系统说：“你后面那个跟屁虫的表情……好像在喊救命。”
柯丁：“嗯？我很迟钝的，看不懂耶。”
陈将恺不是没想过办法，毕竟景区里到处都有观光车，附近也有奶茶店咖啡店可以坐下来休息。
但叶一息的状态好得太过分了。
不管是走了三公里，还是走了八公里，他一直都脚步轻快，神采奕奕，表现出可媲美特种兵的超强体力。
陈将恺明里暗里求着他坐坐观光车，或者在餐馆里多休息半个小时，叶一息便会转头看他，淡淡开口。
“OK.You can stay here，I will go freely.”
这——这完全是在考验陈将恺的分离焦虑。
不，他一刻都不能离开他，他要知道叶一息每一秒钟都在哪里，他要看见叶一息出现在他生活的每一帧画面里，他不能容忍他亲爱的魂牵梦萦的完美的情人一声不吭地消失，还是自己放手让他消失！！
绝对不可以，他们死都要在一起！
下午三点，两人终于抵达春明门。
陈将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打算叫车回家，然后锁死门窗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叶一息很不解地关掉他的手机。
“I wanna go to 大雁塔。”
系统：“滴滴！破防值加十！”
陈将恺的笑容已经要绷不住了。
“Honey，my sweet，my only love，I'm too tired to go……”
路过的大婶用活见鬼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哪儿来的假洋鬼子，是个中国人说什么鸟语。
叶一息轻巧点头，身上一丝汗都没有。
“OK.You can stay here，I will go freely.”
没等陈将恺再哀求或者讨好，他掉头就走，方向坚定不移。
我今天！一定要！登上大雁塔！
我要做大雁塔上最靓的City Walker！
陈将恺虽然被关了手机屏，此刻其实打得车已经快到了。
司机眼看见他在这，等乘客上来。
叶一息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
不行——不行——
如果跟丢了，如果他趁着自己回家睡觉的功夫去和别人上床——
陈将恺快要疯掉，取消订单掉头就去追。
他不能失去一息，那是他的灵魂他的火焰，他此生唯一不变的梦想！！
由于有buff加成，柯丁逛景区时丝毫不累，神清气爽。
“大雁塔可真大啊。”他仰头哐哐拍照：“这塔可真塔啊！”
系统：“补补语文吧，求你了。”
柯丁觉得有道理：“说得好，我回头安排陈将恺背《上林赋》。”
大雁塔北广场占地一百余亩，建筑面积约十一万平方米，且广场景观一步一景，到处都可以猛逛。
叶一息看得心满意足，不知疲倦，脚步不仅没有变慢，而且越走越快。
陈将恺一恍惚就差点跟丢他，生理性的泪水流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能走——
为什么西安他妈的这么大，为什么到处都是景点——
他要疯了，他要疯了！！！
好巧不巧，这广场不仅大，而且还有两个百米长的群像雕塑，以及一系列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精美雕塑群。
叶一息看得感慨万千，不住赞美，举着手机猛拍。
看完一圈还觉得不够过瘾，又开始环绕式快走二刷，走出一个虎虎生风，走出一个一日千里！
系统：“真喜欢年轻人的这股朝气，即使是在夜晚都闪闪发亮！”
陈将恺感觉膝盖已经走得发抖，偏偏这里游客众多，他一闪神都可能跟丢叶一息，更不可能打晕对方带走。
此刻的他喉头干枯，双脚又痛又软，脚底脚板的水泡被硬生生磨穿，全天喝了七瓶水都没有缓过来。
他想尖叫，他想大哭，他想发疯。
别走了！别走了！你不要逛了！你不要再逛了！！！
晚上七点半，叶一息终于短暂站住几秒，在玩手机。
陈将恺已经顾不上他在跟谁发消息，喉咙沙哑地说：“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叶一息给予他二次警告的眼神。
陈将恺被逼得恨不得猛抽自己耳光，绝望道：“GO HOME，PLEASE!”
叶一息把手机地图亮给他看。
“But 大唐不夜城 is near by！”
“Let's go！”
陈将恺第一次痛恨西安的所有旅游景点。
所。有。
他已经走不动了，真的一步都走不动了。
他开始恨这个世界，恨自己为什么要走路才能去路边打车，恨广场上大叫大笑的小孩，恨过分嘈杂吵闹的人群。
他已经累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甚至没力气去哀求叶一息了。
他现在生理性疲惫到极致，从早上五点到现在就没有停下过半秒，连早中晚餐都他妈的是边走边吃。
小朋友踩着滑轮车正在跟妈妈举手比心，没有注意身后路过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
只见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抢走小孩的儿童滑步车，奋力往远处蹬去。
年轻母亲吓得尖叫：“警察！警察！有疯子抢东西！！”
“有变态啊！居然连小孩的东西都要抢！”
不出五分钟，严格巡逻的安保人员一拥而上，将陈将恺锁喉压背彻底制服。
男人倒在地上，脸都被刮开一道口子，却在这一刻露出幸福的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躺下来了，地上真凉啊，躺着真好……要是永远能躺着就更好了……
“不许动！和我回派出所！”
“好好，”陈将恺露出梦幻的笑容：“我们回派出所的时候，是坐车去还是走着去？”
“如果能坐一会儿车，那真是太好了……”
人群一片唏嘘，都道这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变态。
抢小孩东西就算了，被逮捕了还问这么怪的问题，就离谱！
柯丁站在人群里，觉得有点可惜。
我还没去不夜城呢。今晚夜生活还继不继续了。
系统：“虽然我觉得这事没完，但现在破防值已经有六十了。宝，你果然是干这行的奇才！！”
“哪里，一点点自然定律。”柯丁很谦虚：“狗乱叫乱尿，到处发疯，一般就是欠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