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的小猫这个号连着一周没有更新, 网友们还是有点慌。
大伙儿虽然都是边骂边看,把他写的那些娇妻日常当厕所文学读着玩,到底都不希望出了人命, 造成什么无法挽救的后果。
“不会真去医院了吧?”
“他上一条就说打算住院, 救, 别人见这种情况都会早早卷钱跑路,他还真要把肾割出去?!”
“微博都有几个法律博主被惊动了,明确说了当事人也不能允许出卖器官,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由或者不自由!自愿不自愿!根本就不可以!!”
很快,文字里过于丰富的信息量被咀嚼干净,图片里的蛛丝马迹也被网友拿放大镜一样样找出来。
施存玉没有删除从前的生活痕迹,里面不仅有他游玩过的风景,也有长住一带的照片, 很容易定位大概是哪一片的人,丈夫可能在哪个大学工作。
“博主脑残是博主的事,他那个劈腿又一起骗人器官的老公就没有责任吗?!”
“就是!渣男和骗肾犯一个都不许跑!”
“曝光!必须曝光!这种混账拿什么教书育人啊, 想一想都后怕, 跟学生结婚这件事本来就很不正常,毕业后再结也不行, 很恶心!”
“博主还活着吗?博主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你要是被挟持威胁了, 下条博文记得穿黑色衣服, 我们就都能看见了!”
系统:“哇, 他们真的查到周光赫大概在哪个大学了,这都能被翻出来吗?”
柯丁:“翻得好!多翻点, 我爱看!”
系统:“你打算做到什么地步?让他名声扫地,职位不保, 狠狠摔个跟头?”
柯丁:“让我想想。”
原著里的施存玉,其实并不愿意‘捐’出自己的那颗肾,哭着请求他们再想想办法。
周光赫对此面无表情,直接拿他养父母一家当作要挟筹码,还说今后不一定能保证他自己的人身安全。
施存玉如菟丝花一般常年寄生在周家,连自己的工作都由老公亲手安排,并无太多主动权。
如果强硬拒绝这场手术,他的财产,他的生命安全,以及被短暂屏蔽的家庭压力,都会顷刻如潮水般将他吞没,最终连骨头渣都无法剩下。
他被逼到绝路,最终还是躺上手术台,任由冰冷的手术刀切开身体。
然后‘自愿’捐献了一颗十足健康的肾脏,作为周光赫送给白礼的二十六岁生日礼物。
“周光赫这个人,做事狠绝,让原主后半生都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柯丁想了许久,彻底落了决心:“摔一个跟头太便宜他了,最好摔成狗粑粑。”
私人飞机在三月十六日准时抵达了拉斯维加斯。
没等周家安排,生意往来的伙伴已经安排专人自落地起贴身服务,全程专车接送,无所不应。
百乐宫酒店的总统套房可以鸟瞰整座城市的华丽夜景,内置的画廊里珍藏毕加索、莫奈、雷诺阿等一系列名家的真迹,赌场更是装修出千金一掷的古典辉煌,一切配置追求着极致完美。
第一天看秀,第二天逛街拍照,施存玉玩得很是开心,周光赫则是兴趣缺缺,不时回着公司邮件,以及来自白礼的消息。
后者年少时便已经穿梭于世界各地,对外出很早失去了新鲜感。
柯丁是玩得真开心。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诶!!”
“噢噢噢起飞了!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飞机餐好好吃!入境单是什么!啊我六级还没有过!”
系统:“赌城的自助餐很有名,你可以吃到肚子圆滚滚。”
“吃!!必须吃大份的!!”
直到第二天即将结束时,周光赫带他回到百乐宫酒店。
无论是澳门还是拉斯维加斯,赌场都建得到处都是,几乎成为豪华酒店的伴生物,意在把所有游客都转化吸收。
只要踏入那片领域,不仅有免费的酒水零食,有直送的赌场钞票,连香味都已被精心调配,意在调动情绪状态的活跃,令每个人都更加忘我。
系统瞟了一眼内里,说:“你每次靠近那个方向,会不会觉得呼吸格外舒服一些?”
柯丁:“因为里面有金钱的芬芳?”
“当然不是,”系统笑起来:“里面的氧气含量比户外还要高30%。”
柯丁:“啊?他们还特意往里头打氧气吗?”
“大概是为了让赌客们保持在兴奋状态。”系统说:“人类的身体有时候是天然的弱点。”
见施存玉在往那个方向看,周光赫停下脚步,漫不经心道:“想进去玩玩?”
“我太笨了,学不会。”施存玉露出羞赧的笑容:“虽然是先生的学生,好像对数字什么的……还是不够有悟性。”
周光赫听得受用,虽没显露情绪,却伸手挽住他,一并往那边走去。
“很简单,我教你。”
一楼保留着八十年代的美式古典风格,封闭而广阔的长廊广场被灯光交织出金蓝色的世界,成百上千个屏幕灯牌跳跃展示着牌局的实时变化,但无处能看到时钟与镜子。
时间和自我在此处已被一并抹去。
红黄黑头发的外国人自不同方向涌来又离去,荷官戴着口罩执行着机械重复的动作,宝蓝色地砖上开出灿烂的花。
周光赫问:“想玩哪个?”
施存玉还是胆怯:“好像违法,我不敢。”
“这里是拉斯维加斯,你尽管放心。”
周光赫淡淡往身后一瞥,随身陪同的人立刻捧出手提箱,说话十分恭敬:“黄总送了您价值一百万美金的筹码,说您随便花,是他的一点小心意。”
前者随意抓了一把,把它们放到施存玉的手中,重拾教学生的养成乐趣。
“很简单。”男人低声说:“一切都是概率和数字,做好心理预期,你可以稳赚不赔。”
系统:“他开始显摆了!他等不及要装逼了!”
柯丁:“我来之前紧张了半天,生怕他不上套。”
系统:“我好像懂了!!你打算让他把你教成一代赌神,转头扬名立万,成为世界首富,然后我们有花不完的钱,气死他气死他!!”
柯丁看着琳琅满目的老虎机和扑克桌,手里的筹码轻轻响了一下。
“赌神是电影里才存在的设定。”
“现实里,沾赌的人只有一条路,绝路。”
施存玉做事到底还是一股子小家子气。
他下注时温温吞吞,不敢玩大的,甚至还有些目不暇接,很慌乱地看不同分区的牌面,犹豫自己该怎么做。
两把结束以后,施存玉勉强赢了七百元美金,略带歉意地说:“谢谢周先生教我,可惜我英文不够好,都顾不上荷官在说什么。”
直到此刻,他手里的筹码还没有花完一半。
周光赫淡淡道:“筹码给我。”
男人拿下筹码,坐在Baccarat牌桌前,径直把全部筹码都推了出去,买庄。
“ALL IN。”
荷官见怪不怪,询问其他人的押注。
这个游戏很简单,买庄,买闲,或者平局。甚至可以简单粗暴的理解为,两只乌龟赛跑,客人们拿筹码猜哪只跑得快。
见周光赫拿全部筹码押庄,更多人不信邪地压了闲家,也有人半信半疑地跟他。
结果一揭开,庄赢。
谩骂声大笑声混杂在一起,荷官笑着说恭喜,把成倍的筹码交还过来。
系统:“卧槽,他那一把就赚了十六万美金。”
柯丁:“嗯,不急。”
周光赫看到施存玉崇拜又羡慕的眼神,轻声问:“看懂了?”
施存玉笑着说:“先生运气真好。”
“小傻子。”周光赫低笑:“也对,概率学补考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在约会。”
年轻时的浪漫回忆被勾起,又有诸多人因他赢钱而唏嘘不已,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他依旧是优雅的,不紧不慢的,示意助理取来更多筹码。
一边温声讲解这个游戏的规则,一边握着施存玉的手,让他押出更多赌注。
青年睫毛轻颤:“先生不怕我输光了?”
“不怕,”男人声音低哑:“我是你的后路。”
系统:“如果这不是割腰子文,我会真以为这是个迷死人的霸道教授。”
柯丁还处在全神贯注的状态,罕见地没有同她说笑。
牌面揭晓的那一刻,荷官面露惊讶,再次说到恭喜。
“六十七万!!”旁边的马来西亚人都控制不住嫉妒的表情了:“你又赢了六十七万!操!早知道我跟着你一起下注!”
“再来再来,快一点!”
第三场。赢一百三十万。
第五场。赢四十二万
第九场。赢两百九十五万。
此刻,仿佛周光赫才是拉斯维加斯的主人。他仿佛能用意念去操控每一张纸牌的数字花色,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都可以如愿以偿。
数字,概率,一切都被他精准操纵着,直到筹码在桌子前堆积成一座小山,几乎要挡住荷官的脸。
这张桌台本只有四五个闲客,随着惊叹声不断放大,广播声里连声祝贺,接近三十多个人把里外围得水泄不通,更多人抢着要同这对中国游客一决高下。
系统见柯丁一直不和她说话,也跟着沉默了半个多小时,此刻忍不住开了口。
“你希望他赢,还是他输?”
“赢。”
柯丁说:“而且,我希望他赢得越多越好。”
系统:“宝,你还记得你崆峒吧,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不会。”
“那你现在这是……希望看他上天?”
柯丁连眼睛都没有眨:“我希望他上瘾。”
第十一场,周光赫思考良久,亲手示意施存玉押闲。
“押多少?”
“全部。”
柯丁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骤然放松,暗自缓了极长的一口气。
他深呼吸着大厅里混杂烟味的海量氧气,肠胃都传来了饥饿感。
“现在,这局任务彻底稳了。”
系统说:“结果还没出来呢。”
“不重要了。”柯丁说:“周光赫的这辈子,从现在这一刻起已经输了。”
系统:“什么!”
“来点脑内音乐!”柯丁深呼吸道:“我要点播游戏王的专用BGM,来自光宗信吉,《热烈的决斗者》!”
没有人能在游戏王的BGM里战胜我!!
我的回合——解说!!
此刻赌桌前后人声鼎沸,周光赫已是全场中心的焦点。
柯丁盯着他的眼睛,在激昂的脑补音乐里开口道:“拿起筹码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就在发生改变。”
“赌场从来不怕你赢钱,更不在乎你输钱。”
“他们只怕一件事,你不玩。”
脑内已经自动放起PPT的抽象画面,大脑后端枕叶的分层被醒目标亮,配以铿锵有力的解说。
“他的视觉皮层在被强烈激活。现在,鲜艳的灯光、广告牌、筹码颜色,一切都在改造他的神经元,进一步固化他的强关注状态。”
存在于原始本能的大脑渴望被完全唤醒,让身体和大脑同一时刻投身于动物一般的博弈狩猎。
比平日更多的活跃神经元此刻在疯狂链接,重新架构对快感的认知。
没等荷官反应,观战的黑人已经大叫起来,举起自己手里的筹码拍在相反方向。
有人高声问周光赫是怎么计算才能一直赢钱,也有人催促其他人赶快押完,自己急着看结果。
音乐鼓点强劲明快,大厅里香味缭绕,连氧气都仿佛带着迷醉感。
柯丁目不转睛,说话时沉稳有力。
“现在的每一秒,他大脑里的奖赏回路都在加倍回馈多巴胺,激活每个脑分区的兴奋愉悦。”
“那已胜过美食,胜过性行为,胜过一切常规娱乐的强预期与强奖励。”
奖赏回路的VTA区,感受中枢的瑞尔氏脑岛,与生理本能养成挂钩的脑区扣带回,它们的细微结构全都在被调动修改,成为快感之下的奴隶。
施存玉轻轻碰了一下筹码,还是收回了手:“太多了,我不敢。”
人群更是跟着躁动不已,纷纷预测着接下来的结果,彻底置身其中。
“快点押庄!他要倾家荡产了!”
“我也来押庄!前面赢了那么多,这回你赔个精光吧!”
“马惹法克!怎么可能还是闲,到底会不会玩啊,有点常识!老弟!”
周光赫挑眉看他,从容起身,把小山般的筹码推到荷官面前。
“现在,去甲肾上腺素也在狂飙。”
柯丁透过这男人的皮囊回顾看每一页的解剖学教材,每一句话都像在给纪录片配音。
“背外侧前额叶皮质,DLPFC,有关认知、理性,以及利益关系的聚焦,正进行着不受控制地被动改变。”
“眶额叶皮质,OFC,冲动,驱动力的调节反馈,刹车片不断磨损,日后也难以修复。”
说到这里,他的口吻已有几分怜悯。
“大脑的每一块积木都精密脆弱,经不起太过强烈的冲击。”
系统听到此刻,已是完全听懵。
“惹到医学生……有这么恐怖吗?”
“很惭愧。”柯丁说:“一点点粗浅的神经学。”
荷官在极度焦灼的气氛里掀开牌面,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赢了——他赢了——”
“五百八十万!这个老兄赢了五百八十万美金!!”
“不可思议,我的上帝!这一定是什么魔法!”
“你还继续吗?!你不继续的话这个位置能不能给我坐,我也想赢钱!!”
最高额度的筹码在轰然作响,每一枚代币都印有金彩花箔,在此刻熠熠发光。
周光赫笑着看向施存玉,轻抚他的头发。
“我们赢了。”
施存玉把筹码捧到他的面前,如同手里捧着上千枚钻石,露出孩子般的开心表情。
男人不再留恋赌桌,示意助理收走筹码回去兑换现金,顺带两倍奉还先前朋友的招待。
“走吧,今晚到此为止。”
施存玉跟在他的身后,如同漂亮又柔顺的宠物。
系统:“真的没事吗?”
“这小子该下手的时候贼狠,该走人的时候毫不恋战,柯宝你看,他赢了好多好多钱诶!”
几个小时的功夫,周光赫直接赢下四千多万的人民币。
就算双倍送还朋友给的筹码,也纯挣两千七百七十三万,半分自身投入都不存在。
那等于上海市中心的一套房,等于一台全新的兰博基尼,等于数亿人一辈子都不敢奢想的恐怖收入!
每一步往外走,柯丁心里都在落定更深,脚步更稳。
“现在离开赌场,已经来不及了。”
“你觉得,他在经历今晚这些以后,回国真的不会再回忆此刻?”
不,绝不会。
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喝彩,豪赌,从几十万翻倍到几千万的快感,这些刺激疯狂的因子已经刻痕在大脑的最深处。
几个小时就可以拥有三千万,你还甘愿去撰写论文,考评职称吗。
你还甘愿站在讲台上数个小时辛苦工作,博取寻常人眼里的尊重敬畏吗。
系统想起周光赫先前说的话,又想起他今晚的十一连胜,有些不安。
“他会什么概率学,好像数学也很好……”
“放他的屁去。”柯丁冷冷道:“十一场下来,你看荷官有反应吗。”
看客在尖叫,对家在谩骂,荷官依旧麻木机械,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有连赢十一场,就有连输三十场。
在日流水动辄数十亿美元的赌场里,每一幕都是陈词滥调。
周光赫,你的好日子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