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赫预想过有很多可能。
他以为施存玉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着自己哭泣质问，又或者是惶然地求他放过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
总之不会答应割下一颗肾, 把它转手送给丈夫的旧情人。
那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也是他做后续应对时的前提预设。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 不仅是施存玉面前两人愣在原地，连远处角落里的护士医生也僵硬了好几秒。
青年眨了眨眼睛，起身向他们二人鞠躬。
“周先生照顾我多年, 是我的导师，也是我的挚爱。”
“能够帮到他的救命恩人，我……很开心。网上不都说，人只有一颗肾也可以活吗？应该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白礼呆滞几秒后, 下意识说：“是的，今后您的任何医疗善后问题，白家都绝不推辞。”
“那很好呀, 谢谢。”施存玉站起身, 对周光赫说：“先生，如果你执意要离婚, 我不会拦你。”
男人哑口无言，伸手去牵他。
“我以为你会离开我。”
“不会的。”施存玉笑着摇头：“那就这么说好了, 都是一家人, 咱们不谈什么合同。”
再回到房间时, 系统惊魂未定。
“你留了什么后手，对吧？不会真的要把腰子给他吧？”
“当然要给了。”柯丁在研究化妆台前的满桌护肤品：“恋爱脑不都这样。”
至少, 原著的那个人，最后含着眼泪躺上病床。
在追妻火葬场的既定套路里, 施存玉必须挨剧情一刀，然后等待渣男在腻味旧爱以后再幡然醒悟，与他和赌狗家庭一同纠缠，直到几十万字走向完结，他得到所谓的爱，牵着周光赫的手一起去看大海。
但那时候的他，身体早已同精神一起被拖垮，活得形销骨立，宁可沉眠在名为‘爱’的麻醉剂里。
柯丁绝不会允许自己走向这样的路。
他在镜子前发了会儿呆，看着施存玉略显柔弱的脸庞。
青年生得很像白蔷薇，有种不堪一折的脆弱，笑起来很美。
系统一时间猜不透这大宝贝到底在琢磨啥，说：“你要不要考虑报警啥的？我这边有刚才的全部录音。”
“报警有用？”柯丁反问：“人家犯什么实际罪名了？”
“也是。”
“帮我查一下，在这本书的世界观里，从住院到做移植手术，一共要多少天。”
“化验结果就要三四天，然后如果抗体激素一类的不够契合，还需要住院打针调整几周，否则排异反应会影响白礼后续的康复。”
“知道了。”
柯丁掏出施存玉的苹果手机，对准扎针的地方咔嚓咔嚓拍照。
拍完以后觉得不够好，又把梳妆台仔细排列了一遍。
“系统，哪个护肤品最贵啊。”
“呃，我看看啊，那个绿瓶子就很贵，腊梅。你手里拿的那瓶精华，十五毫升要一千六。”
“现在国货这么贵了？”
系统顾不上解释，在比对价目表，改口道：“不对不对，右边角落里有瓶黑绷带，七千六。”
它也不太懂行情，前前后后标记了几样，说：“这些瓶瓶罐罐加起来接近两万了，瞧着还有一盒没怎么用的，你可以摆在旁边。”
柯丁点点头，把它们用看似散乱的方式都放在镜头的显眼处，再举起胳膊拍针眼。
系统：“请教一下，这是什么招数？”
“没招数，”柯丁说：“我发个小红书。”
发帖人：周先生的小猫
标题：终于可以报恩了，我好开心[爱心][气球]。
正文：
能遇到这样疼爱我的周先生，真是我的福气。
老公一直对我很好[爱心]，我每次问有什么能报答的，他都说能爱我就很好了。
我家庭出身不好，赚钱也不多[流泪]，每次收到他的礼物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流泪]。
今天，他的初恋来找他，说需要换肾不然会死，刚好我们很匹配。
老公拿了离婚协议书，还说给我几百万[钱币][钱币]，我没收。
本来这条命都是他的，一家人还提什么钱不钱呢。我当即答应，让他们安排医生抽血。
希望能配型成功，让我有机会回报他的爱[许愿][许愿][许愿]。
柯丁写完这条博文，问系统：“娇妻是这个味儿吗？”
系统呆滞半天，说：“要不，你再嗲一点？”
柯丁有点发愁：“我不擅长演恋爱脑哎，好难。”
他看了半天热门里的秀恩爱推送，学那些博文往正文里加TAG，哪条容易引流就加哪条。
#浪漫生活的记录者# #婚后生活#
#双向奔赴# #日常生活里的快乐瞬间#
系统：“好了，你不要再加了，我要吐了。”
很快，这条消息发了出去，人民群众反响迅速。
花花要考研：沃日，这是什么，恐怖文学吗？
我每天一直睡：割腰子文学都过时了……玩啥呢。
薄荷奶绿：谢谢你，真是恐婚恐育每一天。
叫我小王吧：现在做流量号编故事都不要底线了？一眼假！
如果这仅仅是小号发的，回复量并不会多。
但问题在于，柯丁用了施存玉用了三四年的小号。
虽然没有露脸，但账号里生活痕迹丰富，衣食住行都偶有展现，足够真实。
柯丁眼看着留言越来越多，抽空问道：“那对狗男男应该没空过来找我吧？”
“人都不在家里，早开车走了。”
“这两人正在高级餐厅的包厢里腻歪呢。”系统说：“你要开直播炫富了吗，我帮你给纪检委打电话！”
柯丁说：“不是。我要专心跟网友对喷。”
系统：“……？”
牵了手就算约定：我这个恋爱脑都看不下去了[发怒][喷火]他在PUA你你看不清吗，你醒醒啊！！
楼主回复：我不许你说他！他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他还舍不得我捐献，劝我小心谨慎一点！
披萨心肠：首先，人少了一个肾会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其次，不管别人给你多少钱，你都不该糟蹋自己的身体。
楼主回复：我没有什么好报答周先生的，这也许是我能给的一点点心意吧。
还好我不识字：操！你疯了吧！非要上赶着做富人家的狗吗！自己独立生活会死啊，为了这些小恩小惠腰子都不要了吗！
楼主回复：不是的，周先生真的对我很好，他帮我还清了家里欠的贷款，还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想回报他。
本来这帖子就争议很大，碰见个头铁楼主一直跟人抬杠，流量噌噌涨起来，越来越多人涌进评论区，劝这傻子赶紧回头赶紧跑。
“别幻想他爱你了！他都要你的肾送初恋了，爱你个屁啊！”
“快跑，快跑，收好你的个人证件赶紧去陌生城市，不要让他知道你去哪了！”
“一般情况下我都尊重祝福，这特么都要违法了吧！！”
系统也在跟着看不断刷新的评论区，说：“你是懂踩爆网友雷点的。”
柯丁：“我要提升我的小作文水平，趁热再来一篇！”
发帖人：周先生的小猫
标题：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救赎，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正文：
回忆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还是研究生报道的那一天[星光]。
周先生讲课时偶尔会笑[爱心]，戴金丝眼镜的样子斯文又迷人[爱心]。
那时候，我一直仰望着他。我想，碰到这样厉害的人，能私下和他说几句话都很幸运了。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孩子，直到弟弟出生，家里人不要我了，生活费也断了。
弟弟高中就在沉迷赌球，有时候还会赌电竞比赛和CSGO开箱子，一直管我要钱。
后来他觉得我榨不出油水，设法把爸爸也带去网赌，说那个来钱快，绝对能提现，然后都陷得越来越深。
我常常在半夜收到他们的电话，催我帮忙借网贷还钱，稀里糊涂地前后借了八十多万，还要举着身份证给他们做担保。
后来什么钱都还不上，我弟弟还一直催着要我借钱，那时候深夜里一个人站在教学楼的最高层，心想我死了吧，我死了就好了，至少不用还钱了。
可是我没想到，周先生会成为我的爱人[星光]，还一直支持我，保护我，照顾我直到读完学业……
遇到这样的他，我连心脏[爱心]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评论区很多人都说我在编故事，给你们看医生的诊断，我这是在做好事，是在救别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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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一爆不要紧，放出来之后问题全出来了。
网友一向藏龙卧虎，立刻指出更深层次的问题。
热心市民狗先生：我是医学生，你那个换肾对象的病根本不严重，通过治疗明明可以自己撑下去！快跑！
小卡出不掉：师生恋？网赌？领养弃养？骗器官？还刚好遇到一个大孝子+恋爱脑？沃日，要素这么密集吗？！
叫我爸爸很难吗：哪有这种病程就想换肾的啊！人家都是两肾坏死才去惦记别人的器官，病历里明明写患者一侧肾功能完好，你没看见吗！！
比格大王：喂！网友的乳腺不是乳腺吗！网友高血压对你有什么好处！渣男跟骗肾犯能不能锁死一起自首！！
柯丁满意地收起手机，思考道：“明天我再写点什么好呢。”
系统：“你做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