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孟书想劝,没劝住。
江未拿着卡去刷钱的时候,看见账单上的零,脑子稀昏。
他咬咬牙,拿出了之前《心之所向》剧组预付的几万块和之前上通告攒下来钱,勉勉强强非常艰难的凑够了这个双人坟墓的钱。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隋孟书父子,好心的给他台阶,“您看今日定下来的话,交个订金也行。”
“不行,我今天就要买。”江未把卡拍在桌子上,“双人的。”
隋孟书实在是怕他身无分文,上前宽慰:“我们再看看其他的,不急。”
“急,我和你说隋老板,我今天不定了,我不回去。”江未接着又开始掏身份证,“快点给我登记。”
“你急什么?”隋孟书随口问,想拉江未走。
江未侧身在柜台前不动,他抖抖眉毛,“我替你急。”
隋孟书顿住,他要得年纪焦虑症了,就因为这个小王八蛋。
他低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要冲动。”
江未不理他,固执的把身份证塞给工作人员。
隋孟书心疼,“江,不定了,我们不定了。”
江未一脸执拗,“不,我就要,我不是冲动,我想好的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但是你这样不考虑以后吗?”隋孟书放柔声音,生怕又让小王八蛋的纤细情感爆发。
江未的眼神发抖,他侧头看了眼隋孟书,“隋老板,我就是在考虑以后,所以必须要我来定这个墓地。”
“江?”
“隋老板,就算你老了,你没了,我也不想因为你比我大十岁一直战战兢兢,觉得我要离开你,或者怎么样?我不会的,你怕的我也很怕,我怕你不要我,我怕你以后觉得我们不合适···”
隋孟书看着他一股委屈又固执的模样,有些不忍,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觉到愧疚。
“江,对不起。”
江未摇摇头,“隋老板,你听我说完,今天不和你说,我以后也不好意思讲了。”、
隋孟书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在听。”
“你觉得我年纪小所以等你没有以后,我还会去找别人,隋老板,我不会的,我要向你证明我绝对不会,你不要怕,你也不要不介意,不······我很希望你介意,要不然感觉你好像没有多喜欢我。”江未讲的自己都有些搞不懂了,反正仅仅凭着一腔热情全部都噼里啪啦的说着不停。
“就是,你要和我保证你一直喜欢我,我和你保证,我就算····就算你现在立马死了,我也绝对不找别人,也不会离开你的,所以必须要我来买墓地。”
就算你立马死了···
立马死了···
死了···
隋孟书从三十三岁一下到了要去世的年纪。
隋孟书这一天都挺不顺利的,在三十青春年华被拉出来看墓地以后,还被小王八蛋说的难受。
他喝了口水走到窗户前。
随意跟着走过来,他刚刚看完全城,感觉被内涵了,还被撒狗粮了,心里不舒服,可是也要做好一个老父亲来安慰儿子,问:“小江呢?”
“在卫生间。”隋孟书懒得搭理他,语气冷淡的很。
隋意也不在意,挑了眉头,故意走到隋孟书身侧,“你真应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脸色?”
隋孟书皱眉,“你又想说什么?”
隋意耸肩,“我就是说你害怕江未离开你。”
“我不想和你说这个事情。”隋孟书的脸色有些不好,他转身要走,因为隋意靠的近,两个人的肩膀蹭到,隋意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索性是扶住了墙,隋意才站稳了,他偷偷瞧了一眼隋孟书的脸色,果然眉眼中有了歉意。
隋意赶紧忍住要使劲翘起来的嘴角,故意气吁吁的直起腰杆,然后不轻不重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隋孟书听得皱眉,犹豫了两秒,就缓缓上前扶住他,语气也好了不少,“去坐会吧。”
隋意摆摆手,“儿子,我没事。”
隋孟书不吭声,见他不去坐,就收回了手,转头看向窗外。
隋意瞧着来机会了,赶紧叹口气,酝酿着正要说话。
隋孟书忽然开口:“我和他差了十岁,我不知道和他该说些什么,有时候不知道如何交流,我有事害怕情况会越来越糟糕,我不想失去他。”
“我的天啊!”隋意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缺乏安全,脆弱又无助像是惊弓之鸟!我从来没没见过你这么可爱···咳咳咳是这么坦诚的时候!”
隋孟书:“······你不要说了。”
“哎哎哎,我的天呐!儿子你真可爱···咳咳咳坦诚!”
隋孟书后退一步,故意离隋意远一点,转头就走,他一早就看出来隋意是装的,但是他也就最吃这一套。
隋意明白隋孟书有多聪明,他也不在意,干脆不做戏了,快步走上去,一边笑一边说:“别急着走,儿子,我和你说啊!江未那话你听明白没有,他买墓地就是告诉你,他爱你,不会因为你大他十岁早离开人世就去找别人,他更希望你约束他不找别人。”
隋孟书斜眼,十分嫌弃,“我知道你擅长表达,但是我想我的耳朵没有聋,听清楚了江的意思。”
“···嗯,那你想听什么?”
唉,忘了儿子和自己都是老隋家的人,能说的人心肝直颤。
隋孟书摇头,“我去找江,你别跟着我。”
“唉,我知道了!”隋意并没有依言在原地,反而三两步走到隋孟书面前,看着隋孟书的眼睛,严肃的说道:“你很年轻!你才三十岁,风华正茂!人生还长!”
隋孟书勾唇,忍不住有了笑意,淡淡的说:“嗯,我知道。”
“······”
隋孟书开心的走开了,他跟着指引牌子走到卫生间前面,这里正好立了一块镜子,隋孟书停下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西装笔挺,意气风发,不过三十岁而已,正是最好的年纪,确实年纪轻轻。
嗯,挺好,挺好。
隋孟书满意的转过头,向卫生间走过去。
前面的女卫生间里正好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看见隋孟书眼前一亮,走上来就问:“叔叔,请问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叔叔······隋孟书身心受到了震撼。
“我希望你可以重新措辞,我不是你的叔叔。”隋孟书冷了脸,“并且,我不是工作人员。”
最后,隋孟书顺着江未的意思,让他出钱买了双人墓地。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到家。
江未开始脱衣服。
隋孟书想解释一下在墓园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只是稍稍开口慢了。
江未已经开始抽腰带了。
隋孟书想了想,问:“你要换衣服出去吗?”
“不是。”
“那你在做什么?”
江未抬头,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脱衣服,干你,干到你饱!”
——
在夜夜笙歌填饱隋孟书没两天,江未就又被打包送进了剧组。
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了,《夏天开始》几乎以他为主的独角戏,一个不适应农村生活却又向往自然的青年,在隔壁大爷被撞倒以后,充当了村里侦探队队长,开始幽默诙谐却又发人深省的探案。
方期是个商业和文艺兼具备的好导演,他这几年电影产量不多,也渐渐的脱离了主流市场,但他在出道得了新人电影奖项,含金量不低,所以仍旧被大众看好。
这一行钱财容易,地位难求。
方期在新人奖项以后已经有些往下沉寂了,他倾注了所有心血这一部电影,完完全全就是冲奖之作。
这个剧本,江未据隋孟书说,方期已经花了两年时间来打磨了,精益求精几乎魔怔了。
这给江未有了压力,在市里的时候,除了和隋孟书昏天暗地的谈情说爱,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揣摩剧本。
他知道自己的演技并不拔尖,给他这个角色也是因为本人的契合度,一个不和谐的青年。
江未把剧本给于华的时候,于华有劝过他沉淀一段时间再接这种本子。
但是并没有时间给江未去沉淀。
于华也知道他难处,没有多说。
这种电影基调自然和谐,满屏的不和谐偏偏要早就和谐,可想有多难。
剧本主角人物形象很鲜明,短短几句话就勾勒出一个鲜活的年轻的漂亮的青年,丧气的回到家乡,处处不习惯,处处不和谐,但是主角骨子里却有不认输的固执劲儿。
电影里面的大多数人都是土里土气、不专业、不高明、笨拙的,包括江未的角色,不但不聪明,甚至算得上奔。
看见被撞倒的隔壁大爷,主角急的第一时间想去打999,过了好久想起来,999是火警。
思来想去,江未想要演出一个自然的角色,一个可以让人开心的角色,是去观摩。
普通人身上没有这种喜剧效果,他就日复一日去剧场里面看开心菊花的舞台剧,观察喜剧的演员的表达方式。
他下定决心,不能失败。
不能叫他家隋老板亏钱。
剧组在南方小山村里面租了很大一块地方,还请了不少老乡客串,江未刚去的时候,不太适应,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他刚拉来个老乡准备学点方言,方期又不准他学了。
以至于拍第一场戏的时候,他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鸡同鸭讲了半天,江未尴尬的念完了台词。
方期竖起大拇指:“好!”
江未:“···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拍第二场,江未收西瓜的戏,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有了听不懂的对白,江未很开心,撸起袖子就蹬蹬蹬窜进西瓜田里面,一脚绊倒了西瓜藤蔓上,跌了个狗吃屎,还把边上的一个西瓜搞烂了。
边上一个看戏的老乡顿时喊起来,啧啧:“哎哟这兄弟伙子炸弹!瓜都搞坏的了,阔惜啊!”
“······”
第三场,江未被拉到大爷家喝酒。
主角那时候刚到村里,为了表示尊重,他穿上了西装西裤,打上摩丝,带了一个果篮到了大爷家,然后被猪拱到了水沟里。
这是江未整部电影唯一一次装扮的稍微不错的模样,其他时候,都是乱七八糟的穿着衣服,包括定妆照上的大红配大绿。
江未在拍之前,赶紧自拍发给了隋孟书。
接下来正要把手机塞进去,门口牵进来的猪,也不知道怎么了,尥蹶子就冲向了江未。
江未被顶了个狗吃屎,栽倒在边上看戏大爷的裤衩子下面。
方期走过来,非常的开心,嘴巴咧到了耳朵根,他一边笑一边拍着江未肩膀,“江未,我觉得你很有喜剧天赋,要不往谐星道路发展发展如何?”
“······”
江未这几天很惨,他真的是不太适应这个剧组生活,也不适应农村生活。
他出身中产阶级家庭,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家中殷实,从不为生计发愁,唯一发愁的就是他太帅了,来表白的人太多了。
因为一直生活在阳春白雪的象牙塔里,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生活,暗自伤心了好几天。
剧组环境简陋,他虽然一个人一个屋子,但是也就一个小平房,蚊子嗡嗡的叫,风扇吱吱吱的响,偶尔还能听到隔壁猪圈里哼哼声。
江未很惨,就真的很惨,忍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了,夜里偷偷的给隋孟书打电话。
“隋老板,我想你了。”
隋孟书听到江未软软的声音带着委屈就知道他不顺了,连忙放软了声音,“江,我也很想你。”
江未很难受,啪的一下打掉自己身上的蚊子,不敢露出太多委屈叫隋孟书担心,只是小声的说:“隋老板,我想要抱抱。”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