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4离婚以后

祁漾的喊声已破音,那声大喊让夏春心惊得心跳更重,栽倒的瞬间回头向他看过去,祁漾的脸上布满恐惧。

看到他的那一瞬,让她心底某个担心的惧意落回原地消失。

接着她整个人向左跌倒在台阶上,疼得她全脸直抽搐。

祁漾距离她远,哪怕他冲刺般跑来,也敌不过她跌落的短促时间,祁漾跑过来跪在她面前,看到她疼得紧闭着的双眼,立即将她拦腰抱起。

不知道他碰到她哪里,夏春心更疼了,“啊”的一下子叫出声来,眼睫和全身都在颤。

祁漾脚下不停,快速稳健地下着台阶,双眼已猩红,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抖,“心心,睁眼看我。”

夏春心痛得嘴唇都在颤,用力睁开眼,睁得她眉头都在皱着,祁漾目光坚定地低头看她,“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夏春心恍惚回到了她被他从水里捞出来那一刻,她从死亡边缘回来,睁眼看到他在救她,浑身湿水,他不停地大口喘着。

夏春心嘴唇微动,那股疼劲儿过去,“祁漾。”

祁漾胸膛起伏得厉害,“嗯。”

“肚子疼,但胳膊更疼,左边。”夏春心疼得脸上已冒冷汗。

祁漾听见她所说的,心里对她宝宝的担心松了口气,接着用手托住她左手竭力固定,脚下步伐走得更稳更快,“先去医院。”

方才祁漾那声大喊,冷谭和时婧娴也都听到了,祁漾抱着夏春心走到车旁时,冷谭夫妇也已经跑过来立即打开车门。

祁漾将夏春心放进去,让冷谭立即开车去医院,他问着夏春心是上臂疼还是小臂疼,问她肚子疼不疼,夏春心疼得直咬牙,声音在抖,“上臂疼,祁漾,好疼。”

祁漾满眼通红,仿佛他比她还疼,按住夏春心的上臂,嗓子都已经哑了,“乖,别动,可能骨折了,再忍忍。”

夏春心疼得快要哭了,但她将眼睛睁得很大,眼泪在眼睛里直转,硬是忍着没掉出一滴泪来,她还记得刚才那个人,“那人故意撞我。”

祁漾听得一怔,他刚才只注意夏春心,此时回想那个人影的身材不像男人,是个女人。

不难联想起今早给他打电话的戚鹤。

他脸部绷得死紧,低头固定着她的手,压着的嗓音里有交织着的狠意和心疼,“我知道了。”

顿了顿,祁漾低头看着她肚子问:“肚子疼不疼,有没有流血?”

他话一出,车里的冷谭和时婧娴立时两脸震惊,他们只以为夏春心是摔了胳膊才让祁漾紧张成这样,但此时明显不是这样,时婧娴问:“心心怀孕了吗?”

一会儿要去医院,要去妇产科,这事儿瞒不住,祁漾也没开口,夏春心知道祁漾没得到她的同意不会说,她便颤着声音应着,“嗯。”

怪不得,怪不得刚才祁漾喊心心的声音里有清清楚楚的慌张与害怕。

冷谭立即油门踩得更足,时婧娴则心里激动又恐慌,迭声安慰夏春心会没事的,说羊水有保护宝宝的作用,不会摔一跤就出事的。

夏春心已经辨别不出哪里疼没疼,流没流血,她刚才在外面冻得不轻,手臂也疼得她冒冷汗,她颤着嘴唇对祁漾道:“我不知道。”

祁漾另只手将夏春心抱进怀里,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无声地安抚着,夏春心看不到祁漾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觉到他连呼吸都透着恐慌,放在她头发上的手掌一直在抖。

时婧娴顾不得再装家里没钱,连打了好几通电话安排人到医院门口准备好接人,到达医院后,夏春心立即被护士从车里扶上医院推床,妇产科医生也来了,立刻问夏春心道:“怀孕几周了,是否有流血?现在腹痛严重吗?”

夏春心已经分不太清了,勉强能发出细小的声音回答,“十七八周,好像有血,胳膊,胳膊更疼。”

医生一听这回答就知道这情况严重,赶紧叫上骨科大夫一起过来做检查,这医生认识时婧娴,快速安抚道:“时姐你先去坐会儿,别着急,你也刚出院没多久。”

夏春心被推进去做检查时,祁漾还要跟着,被冷谭给拉住。

冷谭终于将一路上忍着的气发泄到祁漾身上,夏春心怀孕这么久,祁漾都没打算告诉他们,气得一脚向祁漾踹了过去,“你可真能耐了啊你!”

祁漾被踹得身体一晃,裤子上也被踹出一个灰色大脚印,时婧娴连忙拉住冷谭,“祁漾也着急呢,你先别动手。”

冷谭根本抑制不住火气,又一拳怼上了祁漾肩膀,“你什么都不说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我要是知道她怀孕了,我还能让你带她去墓地吗!怀孕三个月以里你不说就算了,都怀孕四五个月了,你居然还不说!我他……”

冷谭即将就要飙出脏话骂祁漾,时婧娴骤然拔高音量制止道:“老冷!”

冷谭看了老婆一眼,克制住再揍祁漾的冲动,指着他鼻子说:“说,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说!”

祁漾的右手不住地颤着,呼吸也泛急,望着夏春心进去做检查的方向,过了很久重重的喘息才稍有平息,掀眉看向舅舅。

因为夏春心说孩子不是他的。

他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感觉到全身骨头缝都在裂开一般的疼。

冷谭逼问:“说啊!”

祁漾闭上眼,黑眼圈加上瘦削的脸,这一瞬间狼狈得如只雨中的狗,“我们离婚了。”

话音落地,冷谭夫妻俩同时屏住了呼吸,这接二连三的信息量让见过大风大雨的夫妻俩都傻了眼,接着冷谭反应过来,冲过去抓住祁漾的衣领就要揍他,时婧娴赶紧拦着,“老冷别动手,冷静!”

冷谭气得手都在抖,被时婧娴拦着手,他一脚又踹了过去,“我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和怀孕的老婆离婚,啊?!”

祁漾站在原地没动,生生承下舅舅的两个飞脚,时婧娴也挺生气,但又心疼祁漾,“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

“我跟他没话说!”冷谭甩着胳膊出去抽烟,没再跟祁漾说一句话。

祁漾坐立难安,新添的毛病在这时候又开始作乱,手抖心悸,心跳不断攀升,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夏春心被推入病房,他坐到夏春心身边,轻轻牵住她的手,所有恐慌方才消失。

夏春心连做数项检查,后来分不清是疼的,还是累的,已经睡着。

她左手臂被固定了夹板,整个上臂贴着身体,绕胸缠绕固定,脖子上挂着悬臂带,连接着向上弯曲的小手臂,来时神采奕奕的一个人,此时躺在病床房上,左手骨折严重,长发铺在枕上也凌乱,皮肤再没有透着红润的好气色。

已到中午,时婧娴悄声进来,想问问祁漾夏春心平时喜欢吃什么,但见到祁漾弓腰坐在夏春心床边,牵着夏春心的手,一瞬不瞬目不准将地看着她的模样,想到祁漾说他们已离婚,时婧娴长长叹息,祁漾这哪里是已离婚的状态,分明是还爱着,还是爱到骨子里那种浓烈的深爱。

时婧娴轻轻退出去找冷谭,冷谭今天真是被祁漾气得不轻,一会儿别又对祁漾动手。

夏春心醒来的时候,是因为想翻身没能翻得了,才突然醒来,睁眼就对上眼底尽是红血丝的祁漾的目光,他目光里好像有浓郁的痛。

她脑袋里轰的一声壁垒围墙全部崩塌,“祁漾?!”

祁漾怔忡间回过神来,按住她要坐起来的身子,“没事,只是骨折,注意左手。”

夏春心不相信他,右手碰向肚子,感觉到肚子是鼓着的,好像也没有伤口之类的疼,她躺回去长呼一口气,“吓死我了。”

祁漾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饿了吗?”

夏春心摸着肚子,点头。

祁漾起身要去给她叫餐,夏春心看着他的背影,叫住他,“祁漾。”

祁漾转过来,“怎么了?”

夏春心躺在病床上仰头看着他,清晰地看到祁漾眼里对她的关心,也清楚记得在墓地和在车里时祁漾的紧张,但她不知道祁漾关心和紧张的是她,还是孩子。

右手覆在腹上,夏春心缓声问出这个敏感的问题,“祁漾,你是从来没相信过我说的‘这孩子不是你的’这句话吗?”

祁漾沉默。

病房是高级病房,床旁边有加湿器细小嗡嗡的声音,喷着水汽,这是此时病房里唯一的声音。

没有人打扰,两个人时间也充裕,就这样互相对视着,等待这个谜底的揭穿。

终于,祁漾唇边露出个笑意来,这笑不是什么好笑,嘴角带着讥诮,语气是嘲讽,“我疯了我相信你说的这句话?这孩子不是我的,难道是你靠做梦怀上的?”

夏春心觉得以祁漾这张嘴,还不如他以后都做沉默的哑巴。对她来说,祁漾做哑巴更好。

所以,祁漾担心的是这个孩子,不是她。

夏春心脸上也在笑,笑得不含嘲弄,笑得春风和煦,“我中午想吃烤鸭头,麻烦再把鸭头上面的鸭嘴剁了,谢谢鸭。”

祁漾脸上风云变幻,最后一脸雾霾脸地走出病房。

关上房门那一刻,祁漾挺拔的背脊塌下来,斜斜地靠着门旁的墙,双手插兜,仰头看着走廊里的圆灯。

对他来说,“孩子不是他的”这件事,远没有夏春心说的“孩子不是他的”这句话更伤人,夏春心说出这话,代表她打从心底里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与接触。

几次想抽烟,他都忍住了,他抽后身上会有烟味儿,夏春心闻不得。

身侧冷谭冷冷开口,“祁漾,给我滚过来,谈谈你们为什么离婚。”

祁漾出去没多久,时婧娴就带着午餐进来了。

今天是小年,晚上要吃小年夜饭的,夏春心没想到搞出这么件倒霉事,她对二位长辈很不好意思,见到舅妈就道歉。

时婧娴失笑着坐在她床边拍了拍她手背说:“道什么歉啊,你和宝宝没事就好。”

夏春心碰了碰肚子,莫名感觉到这个宝宝顽强的生命力,和她很像。

支起床上小桌板,时婧娴扶夏春心起来,她想喂夏春心吃饭,夏春心倔强说自己来就好,时婧娴唉声叹气地看了夏春心好几眼,终究没忍住,“心心,因为什么离婚啊?是不是祁漾这段时间忙,疏忽照顾你了?”

夏春心拿起筷子刚要摇头说不是,时婧娴劝说:“祁漾他从小就不爱讲话,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就我知道的他在忙的事儿就不少,前两个月祁漾他爸工作的那个矿山死了人,死了五个人。”

夏春心怔住。

“上次祁漾来海城管他舅借钱,我又在家晕倒,他和小年急急忙忙来看我,后来他外公生病住院,再加上他哥在中间下套搞事儿,祁漾真挺忙的。”

时婧娴是真的将祁漾对夏春心的感情看在眼里,劝着说:“心心,你们是不是因为聚少离多离婚啊?我和他舅都看得出你们俩感情很深,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祁漾那么紧张你。”

夏春心怔怔看着舅妈,陷入那些被她忽略的往事细节里。

她说身体不舒服想喝粥那次,他接电话匆匆离开,在海城地下停车场时,他和井斯年没有停留捎她们一程,还有在寿宴上他不停按着手机也匆匆离开,都是因为他在忙这些事吗?

可是她明明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人,她也认真问过他很多次,他为什么偏就什么都不和她说?

是误会吗,是他有苦衷吗,是他实在没办法和她坦言吗?

舅妈的意思,是让她对祁漾再多一些体谅吗?

夏春心边吃着饭,边想这些事,吃到一半时,加湿器后边传来手机震动声,但手机不是夏春心的,是祁漾的。

夏春心探头看了眼,屏幕显示不是名字,也不是十一位的号码,而是命了特殊名字代号的——“1”。

时婧娴也看到了,她不知道祁漾什么情况,但看这个“1”,明显感觉不对劲,笑得都僵硬了,拿起手机说:“我去给祁漾,估计是集团小号。”

夏春心整只左手都被固定着,她也闲不下来,晃着身子挪下床,伸出右手说:“舅妈,我去拿给祁漾吧。”

停了停,夏春心笑说:“舅妈放心,我不接。”

时婧娴因这两位小年轻的感情而闹得头疼,还好夏春心骨折的不是腿,嘱咐着让她小心,把手机递给了她。

夏春心按下手机来电静音键,出去找祁漾。

住院在十楼,夏春心知道一般人在医院都经常在安全通道或者电梯口那边站着,她就先走向距离近的安全通道,没看见祁漾,又继续往前走去电梯口那边。

十楼vip房环境好,电梯口对面有一个宽敞等候区,有沙发和绿植,环境不错,她看到祁漾和舅舅坐在沙发椅里的背影。

她穿着医院里的拖鞋,拖鞋底很轻,走过去要叫祁漾,忽然听到祁漾的声音,“离了就是离了,从离婚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复婚。”

夏春心停在祁漾身后,右手不自觉捏紧手机,捏得手机边缘咯着她掌心疼,手机边缘像刀片一样划着她。

她对他兴许有误会,误会解除。

也兴许他有难言苦衷,她谅解。

但既然祁漾从来没想过复婚,夏春心觉得这样挺好的。

“鸭鸭呀。”夏春心若无其事地笑着叫他。

祁漾背脊明显一挺,肩膀也明显僵硬,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冷谭眼角露出“真是活他妈的该”的幸灾乐祸的讽刺。

夏春心从祁漾身后走到他前面,然后坐到沙发上,歪头把手机递给他。

夏春心左手打着夹板,右手托腮歪头对他笑,“鸭鸭没想过复婚是吗?鸭鸭可真棒,那么鸭鸭,我们来约定一下。”

“下次我们见面,就完完全全地当作陌生人,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久以后,鸭鸭每次追妻求复婚时,心心都会把这句话还给鸭鸭——您不是说过,“离了就是离了,从离婚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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