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祁漾和女人说了什么,女人旋即转身往外走,这时夏春心脑袋里突然想到她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吴笑妍。”夏春心说。
吴笑妍停住脚步,祁漾也紧了下眉。
转身过来,吴笑妍看向叫她的人,瞳孔瞬间睁大,而后接着就笑了,“哟,这不是夏大小姐吗?”笑得阴阳怪气的。
夏春心走到二人面前,斜了眼祁漾,发现祁漾仍是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
他放下笔,站直,手推扶眼镜,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向周围。
接着他目光落到她身后的杭笑白身上,定住,目光渐凉。
吴笑妍也看向夏春心身后,又笑得花枝烂颤,“笑白啊,你也来了?”
吴笑妍愉悦地说着,“每次看见你,我都觉得特亲切,我们俩名字中间都有一个笑字呢。”
杭笑白不喜欢这个女人,这女人瞧着便不正经,他未理,转头看见夏春心在瑶安的管家金燕妮手上拿着杯鲜榨火龙果汁,他接过来准备递给夏春心喝,夏春心一直喜欢喝火龙果汁。
夏春心在想着祁漾和吴笑妍是什么关系,但想不明白,又回忆她和吴笑妍在拍卖会上的数次交锋。
夏春心从小就对钱没什么概念,举牌时不管价格,只要喜欢,就会一直举牌一直加价,便数次从吴笑妍那里夺得吴笑妍喜欢的拍品。
拍卖会后,吴笑妍讽刺过她两次,夏春心也不在意,她比吴笑妍有钱,又得到想要的拍品,是吴笑妍一直心里不服气,往往弱者常动怒。
吴笑妍还总用“清高的大画家”讽刺她,实力比不过她,就用市井的小人语言过瘾。
祁漾是怎么认识这样嚣张又蠢的吴笑妍的?
夏春心正猜测,吴笑妍的讽刺模式已经开启,“清高的大画家,你今天是来买的,还是卖的啊?”
“卖”这个字就很难听了,夏春心眼角余光扫向祁漾,祁漾站在一旁没有为她开口的意思。
他气质非凡,站在人群中绝对是焦点,全身上下都价值不菲,唯独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小银戒指,他正垂睫绕着这枚小银戒指。
这是他们的婚戒,夏春心搞不懂他为什么还戴这戒指,她的戒指早就已经摘掉。
但是,她却丝毫不意外祁漾此时漠不关心的态度。
在夏春心从祁漾无名指移开视线时,祁漾也看向夏春心的无名指,她指上空空,左右手都没有。
这时杭笑白为夏春心说话,抬头对吴笑妍说:“心心有两幅画要卖,不过我觉得吴小姐应该不感兴趣,毕竟您只对俗物感兴趣。”
不等吴笑妍反驳,杭笑白又不紧不慢加了讽刺,“哪怕您感兴趣,也怕是买不起。”
吴笑妍没想到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男人也会说气人话,气得她想挠人,面上还维持着社交的客套,“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卖出去,别砸手里。”
杭笑白这时只给了两个字,“我买。”
意思是就算没人买,他也会买,绝不会砸手里,他是夏春心的后盾。
祁漾缓缓掀眉看向杭笑白,神色晦暗不明,目光又落到夏春心脸上,夏春心因杭笑白而产生的得意的情绪写在脸上,祁漾眼睛一点点眯了起来。
吴笑妍要被夏春心和杭笑白气死了,大小姐脾气上来,忽然就要动手一把推开夏春心。
夏春心下意识往旁边迈了一步躲开,正迈到祁漾面前。
祁漾比她高一头多,垂眼看着她,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般,但眸光深处好像涌动着令人看不懂的即将爆发的情绪。
夏春心仰头看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他们两人在小居民楼厨房里的画面,他总喜欢把她挤到厨房角落里,就如此时这样低头看她,他眼睛像有钩子,笑得撩人地看她,总叫她脸红心跳害羞捂脸。
这个画面只是飞快的闪过,夏春心眼里没多余感情,视线在他脸上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吴笑妍不想让夏春心又去勾引祁漾,看夏春心和祁漾站得那么近,她又出手要拽夏春心的胳膊,祁漾和杭笑白的余光同时看到吴笑妍的动作,夏春心也要往旁边退开。
随即在吴笑妍手伸过来的电光火石之间,杭笑白迅速伸手将她护回怀里,吴笑妍的手抓了个空。
祁漾身侧抬起一半的手,在空中顿了两秒,若无其事收回。
此时此刻,他老婆正在别的男人怀里,祁漾手放回到西裤兜里,拳头握得死死。
夏春心紧紧闭着眼,在深深呼吸。
一次在爷爷寿宴上他不扶她,这第二次吴笑妍先后讽刺她,又对她出手。
两次,祁漾都是袖手旁观的态度。
还没有离婚,他们还是夫妻关系,哪怕在离婚中,是个男人也不能对三年同床共枕的老婆如此无动于衷吧!
夏春心一时从心底生出了恨意,猛地睁开眼,突然接过杭笑白手上的火龙果汁,扬手向祁漾脸上泼过去。
祁漾没躲,红紫色的果汁瞬时浇了祁漾一脸。
头发上也有,正沿着头发往额头流,还有嘀嗒嘀嗒地从他眼镜上往下落。
鼻子嘴和白衬衫,也全部染上了这颜色。
吴笑妍一声惊呼,却未上前帮忙,只双手捂着嘴迭迭喊着祁漾的名字。
被浇之后,祁漾脸未偏一下,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目光如冰的望着夏春心,眼底一片死气。
夏春心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泼完扔下杯子,转身走得干净利落。
拍卖会开始,夏春心坐在金燕妮和杭笑白中间,随着一件件拍品展示,场内举牌不断,经验足的拍卖师不断将场内气氛推向热烈,夏春心已经恢复平静。
刚才夏春心将果汁泼出去那一幕,金燕妮和杭笑白都看得真切,实在不难猜出,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夏春心一直藏着掖着的老公。
因为夏春心平时当真不是个人容易动怒的人,方才却不顾仪态的动手泼人,这不是夏春心能做出的事。
夏春心自小聪明,受了欺负后都是娇气地找爷爷姑姑,站在爷爷和姑姑身后,看着他们为她出气。
她是从小被哄着宠着长大的千金小姐,什么时候用她自己动手对付过别人?
大小姐亲自动手,那就真的是被气到顶点,那人若是大小姐的老公,大小姐以后定然不会原谅,那这孩子可怎么办啊。
金燕妮低声问她,“还好吗?有没有觉得肚子不舒服?”
前三个月是孕早期,常言都说前三个月要对人隐瞒,否则三个月内出了事,又要受亲戚们的围观询问,这就尴尬了。
三个月内都容易出事,夏春心正是第十二周这个分界线上,金燕妮担心。
夏春心摸了摸肚子,仔细感受,然后点头说:“饿了。”
“……”那就是还好。
夏春心拿来委托的拍品,很多都是她从其他拍卖会上拍下的,证件齐全有保障,鉴定师二次鉴定也和一次无差,唐氏拍卖公司又是口碑,所以她的拍品拍出去了七成。
另有两幅画被神秘买家拍走,这若是搁以前,夏春心会暗自美好地想象是她老公拍走的,如今却没什么想象,估计就是哪个欣赏她画的人拍走的。
终于到最后压轴,拍品在大屏幕上出现,显示简介,竟然真的是一把小提琴!
是流传几百年的小提琴,拍卖底价就是一千万。
夏春心心底早已没了之前的恼火,顿时兴奋地举牌。
杭笑白多少知道夏春心现在手头紧张,按着她手说:“我自己拍吧,你钱先留着。”
夏春心继续举牌,“不用啊,我刚才卖了不少呢,没事。”
她又诚恳道:“我肚子里这个不能用价钱衡量,你救了这个小生命啊,其实送你小提琴我还都觉得不好意思呢。”
她真的感觉一把小提琴不够重量,而且姑姑和爷爷动不动就给她一亿两亿,她真觉得一千万不算多。
角落里,已经洗澡换了衣服的祁漾,抬眼看着大屏幕上的天价小提琴,再看举牌的夏春心,手指徐徐绕了绕无名指上的银戒指,他也悠悠举牌。
吴笑妍这会儿又开始多话起来,“对了祁漾,我听你哥说,你也会拉小提琴呢,是吗?”
祁漾未言,只在专注举牌。
这最后压轴的拍品,每次举牌默认加价二百万。
几个来回后,夏春心举牌,拍卖师在前面道:“三号女士一千八百万一次,还有没有,有没有加价?”
夏春心以为一千八百万稳操胜券,拍卖师又道:“八号男士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一次,有没有两千两百万的?”
夏春心皱眉举牌,接着八号男士又加价。
不知道这八号疯了的男士是谁,夏春心回头看,就见到坐在角落里慢条斯理举牌的祁漾。
他换了衣服,脸上不再有狼狈,可火龙果汁不好洗,他下巴上好似还有块红,而刚刚在他身边的吴笑妍,此时仍在他身边,还真是寸步不离。
祁漾抬眼也对上夏春心的目光,两人相隔六排座位对视,祁漾忽然挑眉,缓缓开口,吐出一句夏春心能看得懂的两个字,“加啊。”
夏春心牙齿紧了下,被他这话说的不想再加,可是她又答应杭笑白了。
夏春心继续举牌加价,拍卖师擅长调动气氛,故意将声音喊劈叉了一般,“好!三号女士两千六百万一次,还有没有加的?八号男士,八号男士又加价两千八百万!三千万,三号女士三千万!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八号男士又来了,又来了!”
杭笑白已经伸手拦夏春心,“心心,没必要花这么多。”
夏春心平静轻吐三个字,“我有钱。”
说罢再次举牌,并转头隔空和祁漾对视,这次祁漾却未再举牌,他摘了眼镜,刚洗过的头发没有做造型,柔软的,软塌塌的,徐缓说出三个字,“让你了。”
夏春心这时听到拍卖师落槌声音,“三千四百万成交!恭喜三号女士!”
唐氏拍卖行的规矩是结束后如果立即付钱,就可以立即拿到拍品,半月内补齐尾款则需要再走些程序方能拿到拍品。
夏春心需要在拿到拍卖行赚的钱以后,再付给拍卖行,她才能提走小提琴。
所以结束后,她只能带杭笑白去后台看看小提琴,让杭笑白拉两下试试感受。
因她怀孕,所以散场时走得慢,没有和旁人挤,因此等她到后台时,已有一人等在那里。
是看似斯文的祁漾,他双手抄兜倚着墙,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
吴笑妍不在这里。
祁漾向她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身边,对上夏春心的冷漠目光,祁漾侧眸看向工作人员,下巴微抬示意。
随即工作人员将小提琴送到她手上,表示已结清全部款项,“夏小姐可以带走了。”
“???”
祁漾这是什么意思?三千四百万,替她结清了?
祁漾语气平淡,并带暗讽,“看什么,你现在不是知道我有钱?”
“……”
夏春心回头看杭笑白,觉得这事儿真是尴尬了,她拍下来,祁漾付款,她又要送给杭笑白,这是送还是不送啊?
琢磨片刻,她决定还是送,以后把这钱还给祁漾就好了。
她接过小提琴的重量盒子,“谢谢祁总,我一个月内还清钱。”
然后施施然走向杭笑白,“小白,你快试试。”
她想的是,现在让杭笑白试一下,之后她把小提琴拿回家,等这边拍卖行结清款后,她将钱还给祁漾,再把小提琴送给杭笑白。
这样祁漾就只是借钱的关系,和琴和杭笑白都无关。
祁漾站直了腰,眉头一点点锁起来,在夏春心身后发出的声音阴沉可怕,“夏春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春心无辜回头,“什么什么意思?”
“我付的钱,你送给你未婚夫?”
夏春心将他的毒舌还给他,“你自己愿意付的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祁漾深深闭上眼。
这后台没什么人,她也不避讳杭笑白,坦然问出口,“祁漾,周一有没有空,去民政局离婚。”
祁漾睁开眼,眼底突然浸上红血丝。
夏春心提醒,“我回去取户口本的结婚证了,两个结婚证在我这儿,你的户口本也在我这儿,你记得带个身份证就行。周一上午十点,准时在民政局门口见,能不能准时到?”
祁漾周身的气压已经沉了底,无法忽视此时杭笑白拿在手中的小提琴。
更无法忽视面前夏春心急不可耐提离婚的每个字。
时间被拉长许久,祁漾良久未说话,夏春心耐心地等着他。
等着他时,夏春心还抽空问了句杭笑白“喜欢吗”。
祁漾忽然抬眼,道出六个字,“可以,不见不散。”
转身离开时,祁漾仍背脊挺直,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唯有放在兜里的手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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