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后。
凌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那女?人?眉清目秀,面容慈祥。
她低头看着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凌岩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柔软无力,低头一看,发?现此刻她竟然是一个婴孩模样?。
又穿越了么?
这次又去穿越到了什么地方?
她疑惑张开嘴,想要问问眼前的女?人?,这是什么地方,可发?出的音节却是婴儿咿呀学语的声音。
那女?人?见状,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岩儿饿了?”
凌岩听见岩儿两个字,有些惊讶,正思考着为什么,这时门外?来?了一个人?。
“师娘,昱儿求见。”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凌岩听到这一个声音时,打了个突,转头一看,果然瞧见祁昱缓步走了进来?。
女?人?叫她岩儿,祁昱叫女?人?做师娘,凌岩想了片刻,全明白了。
她没有穿越,只不过距离和翁筑的那场仗,已经过去了八百年。
她记得当年裴渊说?过,她战败后化回一颗蛋,被一个神秘人?交到凌逸关手里?,嘱咐他把她养大成人?。
至于?那个神秘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凌岩回想到那场战争,内心当中激起了悲愤的情?绪。
她的族人?没了,芃辙也不知是死是活。
虽然早就知道了朱雀终会灭族,历史也不可能轻易被撼动,可她内心当中把她族人?的死归结为她的错,是她无能,没能好好保护他们。
她在闭眼前看到的那一幕,成了她的噩梦,每天晚上定时来?访。
满山的血污,遍地的残骸,响彻天际的悲鸣,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演绎。
每夜惊醒时她都忍不住放声大哭。
此后,朱雀族的毁灭,成了她的心结。
逐渐长大后,她性格也变得内向?,不喜言语,终日郁郁寡欢,失去了同年人?该有的活力。
凌逸关夫妇和祁昱都察觉到她的异样?,正常的小孩子不可能整天愁眉苦脸,不言苟笑?。
为了让她高兴点,他们夫妇两对她宠爱有加,祁昱则时常逗她开心,每天变着戏法让她高兴。
起初凌岩觉得很幼稚,祁昱逗她的法子都是些逗弄小孩子的戏法,她拥有成年人?的思想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
可后来?凌逸关夫妇去世了,她再次失去了双亲。
从那以后,凌岩便觉得自己亏欠了祁昱,亏欠了父母,亏欠了身边所有关心她的人?。祁昱对她那么好,想法设法地逗她开心,她却毫不领情?。
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沉沦下去了,在琉璃山,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宠爱她,可她偏偏自暴自弃,这怎么对得住死去的父母?
他们都想为她好,她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心意。
于?是凌岩逐渐地开朗了起来?,祁昱逗她开心,她便应和着笑?,即便那是多么无聊的玩笑?,她也开怀大笑?了起来?,为了是不让他失望。
有时候她还会故意做些调皮捣蛋的事情?,让祁昱知道她活的很好很潇洒,不再像从前那般郁郁寡欢、生?气黯然。
随着时间的推移,凌岩逐渐变得出挑,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少女?。
这些年来?,祁昱对她像是亲生?妹妹那样?看待,关系非常好。
她记起第一次来?到荧青的时候发?生?的事,祁昱在她成亲的时候抢了她。那时候她还以为她和祁昱之间是相?互爱慕的恋人?关系,到现在她才明白,她只不过把他当成了哥哥。至于?祁昱对她是什么感情?,她有点摸不清。
他对她很好是事实?,不排除他是真的喜欢她,可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某些矛头,这或许是他善于?克制自己的原因。
到后来?,凌岩发?觉祁昱在她面前变得小心翼翼,似乎是生?怕捅破了那层关系,就会失去她似的。
凌岩也不希望捅破这层关系,她觉得和他做师徒,亦师亦兄的关系挺好的。
时间转眼间来?到了几年后,她要出嫁了。
她第一次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在她出嫁的这一天,如?今时间走到这个节点,她很好奇将会发?生?什么。
是继续呆在这个世界,重新走一遍被抢进梵清圣山,成为裴渊的弟子,还是穿越回现代,重新开始她那中途被打断的现代生?活?
无论是那一种,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她就像坐上了一架时光机器,在这个时空中来?回穿梭,而?到底穿梭到哪里?,她毫无抉择权。
这一天,她认命似的穿上了嫁衣,六长老在替她盖上红盖头之前,塞给她一个储物袋,里?面满满当当放了许多东西。
她哽咽地看着凌岩,嘴巴开了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凌岩先开的口:“六长老,你不要担心我,岩儿会好好过日子的。”
吕昔华看着她这么乖巧的样?子,心中愧疚,她的婚礼是他们几个长老瞒着祁昱偷偷筹办的,凌岩的心意是怎么样?,她并不是很清楚。
带着愧疚,她哽咽道:“你不怪我?”
凌岩知道她这一次肯定嫁不成,她对六长老没有任何的怨恨,便道:“岩儿怎么会怪六长老,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吕昔华听了后,忍不住流下来?泪,她伸手抱了抱她,在她耳边叮嘱了一遍,让她嫁过去之后,好好服侍夫家。
叮嘱过后,吕昔华替她盖好了红盖头,牵着她走出了闺房。
凌岩一步一步地跟在她身后,心中有些紧张,如?果她真的回到现代,她就要和这里?所有熟悉的人?告别了,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看见他们了。
她内心忐忑不安,以前刚来?的时候,她很希望能回去,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俨然把荧青当成了自己的家,已经不想回去了。
*
缺月峰峰顶,冷风席卷漫天的飞雪,怕打在屋檐上,又扑扑簌簌地掉下来?。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紧,风一吹,便一开一合地怕打着窗沿,发?出‘啪嗒’的声音。
屋子内很空旷,除了正中央一个冰棺外?,没有任何家具杂物。
透过清润透明的冰层,可以看到长方形的冰棺内,躺着一个容貌卓绝的女?子。她紧紧闭着双眼,似是死了,又似是还活着。
裴渊背靠着冰棺坐在地上,面色憔悴,双眸无神,思绪似乎是在云游太空。
当日在珩莒山,他如?常地和众首领讨论战术,突然识海剧痛,差点昏阙。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疯了。
凌岩的神魂刻下了他的印记,她若是出了事,裴渊能第一个感知。
如?果她仅仅是受了点伤,裴渊的反应不会这么大,可他痛得几乎昏阙,这代表着凌岩极可能已经神魂俱灭。
裴渊像一只愤怒的狂狮,冲出了房间,直奔西边的裂缝而?去。
当他找到她的尸体时,他彻底崩溃了。
她的神魂不翼而?飞,任凭裴渊怎样?感应、怎么找,都寻不到任何踪影。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不眠不休地把整个荧青都翻了个遍,从极北到极南,从远西到东边海域,都找遍了,仍旧没有找到她的魂魄。
他甚至孤身一人?直闯魔界,在整个魔界四处搜索,直致大杀四方,搞得魔界血流成河、夜夜悲鸣,硬生?生?地把魔界的提前进攻荧青的计划给延后了。没办法他们被杀怕了,实?力也被削弱了,一年之内恐怕无法进攻了。
凌岩的魂魄就好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他尝试了无数方法,找遍了十万大山、万千江河,依旧了无踪影。
别人?都劝他别找了,她已经死了,她神魂里?刻着千里?魂牵,如?果她神魂还在,裴渊是一定能确定她的位置的,既然找不到,那肯定是神魂俱灭了。
可裴渊不信,他的凌岩怎么可能会死?
不会的,她不会死的。
他不放弃地拼命寻找,找累了就回来?她的身边呆着,看着她睡着了的面容,他始终无法相?信她已经死了。
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怎样?,哪怕仅仅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神俱裂。
他执迷不悟、自欺欺人?的模样?,仉骁实?在看不下去了,气冲冲地跑了进来?,一把把他拽了起来?,拖着他就下了山。
他双眼冒着火,劈头盖脸地指着他骂:“现在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吗?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整个荧青都等着你去救!可你呢?只顾着自己的女?人?!你有没有为天下苍生?想过?”
“她已经死了!死了!回不来?了!你听到没有?”
仉骁叉着腰,骂得口水都呛到自己了,猛地咳嗽了起来?。
他已经许久不曾骂过他了,记得上一次骂他好像还是他三岁的时候。
裴渊慢慢地抬起了沉重的脑袋,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微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啊!他就是自欺欺人?,明明已经失去她了,可就是接受不了,编了个借口欺骗自己罢了。
他真的失去了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不止一次地失去了她。
第一次是在八百年前,那个漆黑无光的夜晚,他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找不到。
可是后来?怎么忘了?
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该忘记的。
可他偏偏忘了,只记得小红雀是他心爱的宠物,却不记得小红雀就是芃岩,幸好后来?她没死。
可这一次,他又失去她了。
剩下了一具没有了魂魄的尸体,还不如?什么都没有,最起码还有希望化成一颗蛋,可现在却是真真实?实?的一具尸体。
仉骁没骂醒他,他仍旧像一副躯壳那样?,继续寻找凌岩。既然上一次她能死里?逃生?,那么这一次她也肯定能化险为夷,他要做的就是不放弃,永不放弃。
他又开始了没日没夜地找,甚至不惜自损神魂。
仉骁发?现他躲在缺月宫里?,使??秘法燃烧魂魄的时候,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