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清晨,仉南坐出租车到机场,准备和几名特聘专业人员汇合,一起飞外省的一个拓展训练基地。
这天上午付宇峥有?半天的专家门诊,下午还安排了一台微创手术,所以没办法来送他,两人早上一齐从家里出门,乘电梯下楼的时?候,付宇峥嘱咐道:“要随时?保持联系,落地就开机,我打给?你?,或者发信息报个平安。”
“放心吧,一共就两个小时?行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仉南失笑道,“你?都说了第五次了,还有?点新词吗?”
“有?。”付宇峥叹了口?气,仍是不放心,“这几天的药都带了吗?”
“带了的。”仉南好脾气的拍了下小行李箱,说:“便携药盒放在夹层,我会按时?吃的。”
电梯将至一层,厢门打开,付宇峥说:“有?任何突发情况,立刻联系我,知?道吗?”
仉南非常乖顺而郑重地点点头。
两个人在小区门口?分别,一个开车去?医院,一个打车去?机场,
出租车在地下车场停下,仉南拎着小行李箱下车,顺电梯来到T4航站楼,先换好了登机牌,又将小行李箱托运后,在约定的候机厅和其余几人汇合。
这次一起出行的,除了仉南外还有?四名特聘专业人员,两位国际幼儿园的工作人员,,出发前几天彼此已经在园内见过了面,所以此时?再见气氛并不显多?沉默拘束。
见仉南过来,一位特聘的体育男老师笑着打招呼:“嚯,轻装上阵啊。”
仉南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一下,也笑着说:“哪能啊,最重要的带着呢。”
仉南对这个体育老师印象比较深刻,一来是他健谈,为人也算豁达,其次大概就是因为他的姓氏——铁,当时?在幼儿园面谈的时?候,仉南还暗中感慨,不愧是专业体院的运动型人才,擅于撸铁就姓铁,这爱好和特长都刻在名字里了。
另外一名园内工作人员扬手招呼,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位置,说:“来仉老师,过来坐吧,登机还有?一会儿,大家再熟悉一下,毕竟这几天要一起集训,提前增加一下团队默契度。”
仉南笑着颔首,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坐下。
众人闲谈,氛围比较放松,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个小的由头都能成为聊上半天的话题,但是坐在仉南右手边的一个女特教却显得和此时?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始终沉默地低着头,清丽的面容疲倦而憔悴,不用仔细看,都能发现那双肿而微红的眼皮。
仉南余光一瞥,就听见左边的“铁哥”探过身来,悄声说:“没事儿,失恋了,今天早上和大家汇合的时?候,已经把?渣男痛骂了一遍,估计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渣男。
仉南心中缓缓腾起一种异样的情愫。
而此时?,身边的漂亮姑娘又开始小声而压抑地抽泣。
感情的事终归是个人隐私,况且大家不过是“准同事”的关系,就算初见相处融洽,也不方?便多?说多?劝,于是仉南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也沉默着递了过去?。
年轻的女老师人如其名,姓徐,徐璧吴瑕,可?能是取父母双人的姓氏,成爱女之名,本来是国内一家高?等音乐学府毕业的高?材生,因为喜欢小朋友,所以毕业之后拒绝了许多?形形色色的诱惑,返璞归真般应聘了这家国际幼儿园的音乐特聘教师,没想到在满心欢喜即将入职的前夕,被恋爱多?年的男朋友绿了成了呼伦贝尔大草原。
而仉南此时?没有?过多?安慰的一张纸巾,却成了她情绪再次撕裂的无形翻云覆雨手。
姑娘捏着那张纸巾,在清淡的茶香味中,突然哭得不能自已,甚至引来了周围几名候机旅客的侧目。
她这一哭,同行的几个年轻人顿时?有?点慌乱,顾不得许多?,纷纷围过来安慰,顺势替她挡住周遭那些探究好奇的目光。
仉南也愣了愣,一时?间有?些错愕,酝酿几秒,犹豫道:“那什么,就算不喜欢这个香味,也不用哭得这么惨啊,我这还有?包医用酒精味的,不过是湿巾,要不……给?你?换换?”
徐璧吴瑕一听这话,慢慢抬起哭得晕乎乎的头,一双通红的杏核美目,缓缓看向仉南。
仉南耸了下肩,果?然真的掏出一包医用酒精湿巾,再次递到她手边:“没骗你?,真有?,不过这玩意?往脸上一擦,效果?是不是等同于公开卸妆啊?”
徐老师怔怔看着那包白色湿巾,接过来,怔了半晌,终于破涕为笑:“好烦,我素颜好吗!”停两秒,声音低微,又道:“谢谢。”
这话不单单是对仉南说的,也是说给?同样还不算很熟悉,却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不动声色地维护了失态的自己的所有?人。
见她情绪平稳了一下,大家纷纷舒了口?气,一名园内工作人员也是个姑娘,此时?坐到她身边,非常有?代入感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轻声说:“甭难过了,为了那种渣男不值得,咱们的眼泪多?值钱啊,一滴都不应该为他流。”
徐老师摇摇头,声音惶然:“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我和他是高?中同学,上学的时?候就在一起,没想到……情义?千金抵不过那啥四两。”
“十?几年的感情,在他看来根本什么都不算,也怪我太死心眼太相信他,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我居然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他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听到他在阳台打电话,察觉出不对,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最可?笑的是,我质问的时?候,他居然没有?犹豫地一口?承认了,还说和我早已经亲情,对那个人才是真爱。”
女工作人员:“我呸!太不要脸了!”
众人低声谴责渣男的无耻程度,就连几位年轻小伙子都忍不住唾弃同性败类,唯有?仉南,忽然陷入了一言不发地深深沉默之中。
渣男。
高?中同学。
十?几年感情。
亲情与爱情。
他倏而恍惚又怔然。
大家低声安慰,徐老师的情绪慢慢平静好转。此时?,同行人员中的另一位女老师忽然说:“三条腿的那啥不好找,两条腿的好男人多?的是!面谈那天我就发现了,咱们园里的做幼教的小哥哥们一个比一个养眼,俗话说得好,窝边草吃到饱!”
说完扬手往仉南那边指了一下:“你?看,咱们仉老师就很好啊!潇洒体贴,所以,错的不去?新的不来,干脆——”
仉南在巨大的迷乱错愕感中回神,声音微冷:“不好意?思?,潇洒体贴没用,毕竟我也喜欢养眼的小哥哥。”
另外——仉南心说,仉老师是谁?
女老师:“……”
徐老师:“……”
所有?人:“……”
沉默顷刻,那位自知?失言的女老师尴尬道:“不好意?思?啊,我之前学校相声社?团的,嘴快,呃……破毛病,你?别往心里去?哈。”
仉南神色微寒,倒不是因为旁人这句无心之失,他向来不介意?别人对自己取向的看法,何况是一句善意?的打趣。
他口?吻轻淡地回了句“没关系”。
不单单是生气那么简单。
他是忍不住悲切又难过。
这世?上,渣男有?太多?。
遇到的,何止他一个。
机场广播通知?登机,众人收拾好情绪往下行电梯口?走去?,仉南起身,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后面,微垂着眼睫,遮住所有?可?能外露的情绪。
他向来洒脱自如,坚韧强大,所以这一刻的心碎也好,失落也罢,不愿意?让任何瞧见。
何况,也没有?好为之伤神的了,他即将离开,离开这片从小生活的天空,离开这方?处处印刻着“顾厉”两个字的土地。
他得不到的,带不走的,就不要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
简纵再也不会回来。
登机后,仉南安静地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停机坪上零星的人群,始终沉默。
空姐走到身边,温和地提醒他系上安全带,他微微回神,点头照做。
正当时?,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仉南怔愣地接听。
青海医院门诊大厅的人流络绎不绝,付宇峥仍在门诊室内,估计着仉南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登机,所以借着下一位患者还未进门,抽空打个电话。
毕竟小画家是单独出行,他的担忧一直在线。
电话接通,付宇峥抓紧时?间,省去?不必要的废话,只问最关键的:“登机了吗?”
电话那边,仉南回答:“登机了。”
那还好,起码开端顺利,付宇峥稍稍安心,嘱咐道:“在那边别太累,落地报平安。”
谁料,电话中的人沉默两秒,忽然轻声道:“没这个必要了吧?”
付宇峥:“???”
付宇峥:“!!!”
付宇峥:“……”
心跳突然漏掉一拍,付医生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小梁医生还在旁边和上一位患者交待住院办理事项,付宇峥收敛情绪,却无法平复心中在瞬间掀起的滔天风暴,他控制着声线,尝试着喊了一声:“南南?”
“……南南?”仉南的目光落在舷窗外一点,盛夏的烈阳,却在他眼底凝聚成一个黯淡的光晕:“那是谁?”
付宇峥:“……”
仉南嘲弄一笑:“新欢?呵,还以为你?虽然渣,但起码长情,没想到,我和旋儿竟然双双眼瞎。”
身后的椅子“刷拉”一声,猛地摇晃着向后错位,付宇峥从座位上风速起身,咬牙道:“是不是还没起飞?!你?现在下飞机,马上,立刻!”
“不了。”仉南抿了下嘴角,听见机舱广播提示,最后说:“顾厉,我走了就不会回来,曾经的深爱也好,现在的遗憾也罢,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付宇峥听着听筒内传来的“嘟嘟”忙音,下一秒,立刻回拨,然而,只有?冰冷机械的女音提醒:“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付宇峥脸色铁青,眉宇间一片低气压阴云,好半晌,从未有?过的当众破例,低声咒骂一句。
“操!”
作者有话要说:仉小南:再见亲爱的渣男,今天我就要远航~
付小峥:……该来的果然躲不了。
十九: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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