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敌对势力李氏,同样生育有一成年皇子的李贵妃娘家,家中最得宠的幼子可是在锦香苑相好--头牌云儿姑娘面前放下了豪言:甄家、甄家算个屁!爷爷我过几天就抄了他府上。
趁着李小弟醉酒不清之际,云儿嗔怒道:“李爷又哄我,云儿也不喜那甄应道,就喜欢服侍李爷。”
李小弟当下乐开了怀,偷偷说了句:“甄家……要摊上大事了,绑架世子呢。以后小云儿只用服侍李爷咯!”
云儿一脸惊恐:“这……胆儿也太大了吧?”
李小弟醉熏熏大着嗓门喊道:“切!我……我李家要他绑,他……他甄家不绑……不绑也得绑……”
锦香苑一贯歌声靡靡、琴声悠悠,李小弟那一番醉言除了屋子里伺候的云儿外无人知晓。这段秘闻当晚就随着信鸽寄往了扬州城,此刻已被林丛舟化为一撮灰烬。
“林砚,调集我们在京城的一切暗哨。严查世子失踪一案,特别是好好查一查李家与甄家是否动过什么手脚。”林丛舟待信件燃尽后,沉着脸说道。
林砚抱拳行礼道:“是,少爷。”
……
林丛舟所料未差,隔日世子为林海所救这一消息就传到了京都。靖帝收到密折后,狠狠一拍桌子:“哼!胆大妄为、可气、可恼……连皇家人也敢下手。查!严查,一个也不准放过!”
喘着粗气的靖帝脸带惊惧,他倒也不是后怕这个孙儿差点命丧歹徒手中,他怕的是歹徒下次就敢把主意打自己身上了。
华公公伺候了一辈子,最是了解靖帝的那种惧怕,一时将靖帝日常护卫等级又提升了不少。
既找着了皇孙,靖帝本准备直接让灰鸽安排人手送回,仍是华公公凑到靖帝耳边轻轻说了句:“凌郡王陪着阙郡王在苏州找世子呢。”
当下,靖帝发了急令,传讯于苏州的水泽与水泠。立即打道扬州,去林海府上接回皇孙。
命令是下去了,靖帝心下的疑虑却未打消:“老东西,你说是谁要挟持皇孙?挟持那水昭又有何用?”
华公公低垂着头道:“皇上您都猜不出缘由,那不是为难老奴吗?”
靖帝沉默片刻后哈哈一笑道:“老东西,就属你嘴笨。也就属你最聪明。”
华公公被骂了亦或是被夸了,脸上无半点表现,永远是那副低眉含笑的模样。
“传口谕给高升,让他仔细地查,不准放过一个。”与贴身内侍开了下玩笑,靖帝平静了不少,但严查此事的态度未改变分毫。
书房内,华公公尖利地嗓子应了声“遵旨”,弯着腰后退着出了书院,亲自宣那旨意去了。
……
林福做为林府大管家,每日傍晚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门房处收到的各类拜贴、信件整理一番,将其中比较重要的呈于林海亲自处理。这日傍晚,林福捧着一封信件直奔林海书房。
“老爷,徐清礼老先生来信。”
徐清礼有当世孔孟之称,是靖国闻名的大儒。那日贾敏周年祭日时,林丛舟以徐清礼弟子身份狠狠打了江宁织造李同的脸。
近日,因徐清礼未对弟子兼祧两府这一大事做任何回应,当日祭典上各家府邸隐隐有些许怀疑,偷偷议论林府少爷是为了面子而胡说一通,都等着看林府笑话呢。
所以,收到徐清礼来信时林福的这种急迫可想而知。
林海独自一人在书房赏画,赏得还是女儿那日画的锦鲤戏水图。听得林福来报,珍重地将画卷卷好收于内室的画缸内。
“呈上来吧。”林海语态平淡,仿佛早料到徐老先生会有信来。
“把少爷也唤来,徐老先生是少爷恩师,书信中定有对弟子的一些交代。”
林福领命而去,不敢耽搁将刚用过晚饭的林丛舟从客院唤了过来。
“父亲,是师父有来信了吗?”林丛舟算算日子也该有回信了。
林福悄悄退了下去,守好书房给父子俩一个交谈空间。
林海已拆了信封读了起来,半晌道:“徐老先生暂住苏州半山书院吗?”
林丛舟迫切接过书信略略看了一遍道:“嗯,师父说要在半山书院住上一年,现在离师父说得一年之期快到了,我前日还写信问过师父以后准备定居哪里?我……我有心想接师父来林府。”
说完,林丛舟抬头看了林海一眼,似乎是怕自己擅作主张惹得父亲不快。
“哈哈……能真将徐老先生请来林府,这江南学子都得羡慕为父呢。为父就怕徐老先生高雅,不愿踏足巡盐御史府这等庸俗之地。”林海笑着说道,无一丝勉强。
林丛舟又低头看了下信件:“师父让我先去苏州半山书院与他汇合,再议过府一事呢。”
说着,林丛舟眉头皱了一下,遥望了梅峰院所在位置,不言而喻。
林海抚着下巴上几捋胡须,缓缓道:“师父有命,我儿就去苏州一趟吧。至于府上的皇孙,为父自有办法应付。”
林丛舟缓缓拜下身去,说着颇为大逆不道之言:“孩儿给父亲招惹麻烦了,还这么一走了之……孩儿真真是不孝……”
林海搀扶起林丛舟,严肃道:“这话不可再言,营救皇孙本就是为父之责。我儿明日一早收拾了行囊就速速去苏州吧。否则再过一两日郡王到后,就真没法走了。”
父子俩相扶着,低声絮语。说到最后,就连黛玉也上了苏州行名单上。自然为了独女的身子着想,白老夫妇也一并出行了。
第二日一早,闻得林姑娘要随哥哥去苏州城一游,香菱可怜巴巴地跟在黛玉身后,也不多话就是拿眼泪汪汪的神情看着你。
“香菱……”自夏清阳叫破了香菱身份后,香菱二字就暂代了大丫之名。
“听闻与你一起的那位哥哥家快来人接了,你确定要与我去苏州不随那哥哥回家吗?”黛玉已经知道了香菱被拐后与那哥哥间相扶相助,故有此一问。
香菱有些呆气。在拐子手里时,那哥哥待自己好护着自己,自己就全心全意回护哥哥。到了林府,眼见哥哥脱离了魔窟,自己父母消息也有了着落,林姑娘又心善还教自己作诗,又一心一意只想跟着林姑娘了。
“林姑娘,我现在能去和哥哥告别吗?然后随你一起去苏州。香菱自入林府,一直是林姑娘护着我,我以后也一直护着林姑娘。”
“呆子。”黛玉踮起脚轻点着因被拐子虐待而身量不足的香菱,“我让绿梅去哥哥那问一问,看能不能安排?”
香菱当下笑开了颜,不住乐道:“香菱谢林姑娘开恩。”
黛玉赶忙扶起香菱道:“想来你与我有前世的缘分,我呀就是没法拒绝你。”
绿梅与紫娟雪雁见自家姑娘明明比香菱还矮一个头,气势上是做足了师父姿态,一时纷纷抖着肩膀捂嘴笑了。
待口信报到林丛舟处时,皇孙水昭恰好也在。有柳湘莲陪着,水昭愈发安心了,身上的伤几乎已经看不出痕迹。今儿一早听说救过自己的林府少爷奉恩师命去苏州,特来送别呢。
“世子,香菱您是见还是不见?”林丛舟出声问道。神色平淡,听不出喜怒。
水昭一开始还未想起香菱是谁?片刻才反应过来道:“大丫也要随你们一起去苏州?”说着,还一脸质疑地盯着林丛舟,好似怕他会挟恩图报,强占大丫。
林丛舟如何看不出水昭眼中的质疑,轻笑着让人看不出真实想法。
水昭回忆起在拐子那与香菱同住同吃的情谊,想到自己的身份玉牌还是香菱护着保下的,当下厉声道:“本世子与香菱姑娘同陷魔窟,情谊深厚,我……”
碍于有下人在场,水昭那句“我要带香菱回京”未说出口。
一旁柳湘莲大惊,竟不知中间还有此等故事。
“父亲与夏兄都已经派出下人去姑苏葫芦寺一带打探消息了……”林丛舟状似为难道:“说不定已经打探到香菱父母何在?故而这次苏州行我特意带上妹妹与香菱,也算是全了香菱姑娘寻父母的心愿。”
水昭迟疑了,凭着自己世子身份想强带香菱回京确实容易。那带回去了呢?以什么身份?哪怕是郡王府婢女也得身家清白,香菱现无父无母,带着她回京再受委屈吗?
思及此,水昭一改强势对着林丛舟行了一个拱手礼道:“既如此,还望林少爷嘱托林姑娘,为我照顾香菱姑娘一段时间。等……我会来接香菱姑娘的。”
这句承诺未严明具体日期,听着像是儿戏但水昭神色极为郑重。一时,林丛舟对眼前这小小少年高看了几分。
香菱如愿与水昭道了别,至于俩人关在屋内谈了些什么谁也无从知晓。不过水昭回京后,腰间常挂着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洗褪了色也不舍得换。
林丛舟带着俩位娇客一路缓行,扬州城外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驮着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青年,一路疾驰渐起一片尘土。
“九叔……”马车内,林丛舟拽紧了荷包,默默低语着。哪怕是贴身伺候,耳目极灵的林桃也未听清少爷在说些什么。
马蹄声渐行渐远,林丛舟轻呼一口气,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