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叔，我是被人掳走卖给拐子的，离开林府我怕我们也走不到京城。”离了旁人视线，可怜兮兮的男孩身上气势突变，一下睿智了不少。
水昭刚满十三岁，因在皇孙中不得宠缘故，在那天下最尊贵的一大家子中受尽了人间冷暖。故而早熟得紧，不然也没法在拐子严密看管下逃上了街，营造被人救下的机会。
“那如何是好？”柳湘莲来回踱步不住思索。
原本想着找到昭儿带回京城，也算是对阙郡王有所交代了。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交情，眼见着好友越过越难自己却无能为力，实在是……
哎……
想到这里，最是洒脱的柳湘莲也不禁长叹一口气。
水昭人小心思却足，又敢于决断，当下道：“柳叔，你去和林大人坦诚我的身份。父王说过，林大人是纯臣从不站队。况且我已经无意间将自己身份透露给救命恩人了，林府不也没什么行动？”
柳湘莲闻言一怒：“你想要林府怎么行动？直接扼杀你的存在吗？”
水昭道：“柳叔急什么？林海巴不得我能安全抵京，知道我身份后，他最不想的就是取我性命。因为他一没战队，二没把握瞒住圣上赐他的暗卫。”
柳湘莲：“所以你胆大妄为随意透露身份，想的是借用皇上的暗卫力量护送我们一路安全回京。”
叔侄俩对视一笑，算是达成了一致。
……
稍晚，林海下值回府，果真见到丛舟一脸焦急等在门口，故作低声说道：“父亲，儿子有急事相扰，烦请父亲随我来一趟梅峰院。”
林海身后还跟着一位灰衣劲装的男子，三十来岁，模样普通到扔进人群就找不到的那种。林丛舟随意撇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似乎完全没在意到父亲的随从里多了张新面孔。
灰鸽是当今手下那支暗卫中一员，被派往扬州已有十年之久，协助巡盐御史林海行事也有八年之久。日常，灰鸽隐匿于小巷内一处民宅，负责培训暗探人员。昨日，接到上级命令，协助林大人尽一切力量寻找失踪的皇孙及查明皇孙失踪缘由。
事关皇孙，灰鸽必然要亲力亲为。
“父亲，还记得儿子五日前救回的那对兄妹吗？”林丛舟服侍林海坐下后，端来一杯香茗，不错一丝礼节。
“哦！”林海思索一下道：“夏贤侄这么快就找到那位香菱姑娘的父母吗？”至于那男孩，因一口咬定是香菱的哥哥，林海根本没提及。
林丛舟将要开口见着那灰衣男子依旧站在父亲身后，神色隐晦地看了一眼。林海见此随口道：“丛舟不必顾忌，灰鸽是父亲的人，可以信任。”
见此林丛舟果真没了顾忌，低声道：“父亲，儿子救下的那男孩自述是阙郡王府上的世子。儿子……儿子不敢擅作主张，着林砚好生伺候着。”
林海大惊，忽站了起来，碰到桌上的茶水，洒了一地。
茶盏落地、哐当一声，连灰鸽似乎都被惊吓着了。
“快让……”未说完，林海忽又转口道：“合该老臣去拜见皇孙，丛舟快带路。”说着，竟然不顾衣袍下摆被茶水浸湿的痕迹，急急走了起来。
历朝皇子皇孙出生时，都会有一块上品暖玉经能工巧匠雕刻后一分为二，一块归内廷存档，一块挂于小主子身上，片刻也不会离身。
水昭确实也厉害，也不知用了何种法子，历经被绑、拐卖后，那块拇指大小的玉珏还好好的挂在脖间。
“林大人快请起，若非林少爷将我从拐子手下救出来，世上又哪来昭儿。”水昭为表感激与亲近，自称小名。
“世子福大命大，又哪里是小儿的功劳。”林海谦逊，扯着笑脸说道。在他身后，林丛舟低垂着脑袋，一副不敢亵渎天家子弟的恭敬模样。
水昭是由柳湘莲陪着接见林海的。这一整天，又是见到柳叔的兴奋、又是如何回京的忧愁，小孩儿已经略显疲色。不等柳湘莲出声，老狐狸林海也已发现皇孙的疲累，当下道：“世子安心在府上歇着，待老臣奏报皇上后定安排好人马送世子归京。”
林海领着林丛舟退下了，这一刻起，梅峰院已经是世子暂住的小院，林丛舟自然不好再住下。幸好上次为了接待贾琏客院已经收拾了一番，着下人更换好细软后临时将就几天。
暗卫灰鸽不想寻找世子的任务这么容易就完成了，回到主院后进书房与林海商量一番，调集了许多守卫将梅峰院护卫严密。奏报的密折也由林海书写，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深秋夜间，气温骤降。客院内的烛火久久未熄灭。
林丛舟披着一件大毛披风，就着烛火细细查看起林砚带回的密报。林桃立于一旁磨墨，林砚则立在书房门口，警惕生人靠近。
锦香苑效率极高，且京城阙郡王府丢了世子的消息早传遍了，故而林丛舟刚吩咐下去，一叠事关这次事件的密报就传了过来。
“咳咳……”许是夜凉，亦或是牵涉到阙郡王、废后，自己的亲叔叔、亲奶奶。林丛舟真做不到完全没有情感起伏，不可避免地咳了几声，呼吸也急促了些。
林桃面露焦急，连墨也不磨了，伸出右手抵着林丛舟后心，一股暖流沿着后心慢慢延伸到四肢。
林砚也难掩焦急，不住踱着步。
“好了，林砚别再打晃了，晃得我眼晕。”林丛舟有了林桃内力疏导舒服了不少，已经有心情调侃了。
林砚被说得直愣愣定在原地，道：“我不动了，少爷好一点没。”
再不好也不到倒下的时候呢，林丛舟一脸平静说道：“林砚明日给苏州半山书院去信，老师许久未教诲弟子，怎能不忧心其功课？且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和谁见面？自然是阙郡王——水泽。
京城锦香苑报说阙郡王水泽已经南下苏州，为的就是寻找亲子。现在有灰鸽这个暗卫在，明天世子在林府的消息就能传到皇城，那离阙郡王进林府已经没几天了。再者，密报中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