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素来空闲的林丛舟准备去探望下养伤的男孩,随便找找突破口。京城这个地方太敏感了,早一天知道身份早一天掌握先机。
走进林桃寝室,只见那男孩独自一人仰卧在床上,双眼神色坚定确实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养起来的模样。
一起救下的女娃算是大姑娘了,实在不方便在梅峰院过夜,且受夏清阳讲述的那个故事影响,林丛舟索性就送到了妹妹院内养上几天。听绿梅来报,两个姑娘一见如故,香菱已经缠着黛玉学起了认字。
“你是京城哪家的呀?”敲过门后,林丛舟缓步入室坐在床沿,关怀问道。
那男孩没想过救命恩人会这么直接问自己来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装作呆愣愣看着林丛舟。
林丛舟见此也不为难,笑笑道:“我倒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只是府外有位柳湘莲,说是你叔叔,急着找你呢。”
男孩听得柳湘莲三字,当下激动得站了起来:“柳叔来寻我了,一定是父王派柳叔来找的。”
话音未落,林丛舟脸色倏然煞白,胸膛间的跳动杂乱飞快几乎要扑出喉咙。男孩仍沉浸在被父王派人找到的激动中,未发现林丛舟的突然失态。
“好……好……”林丛舟低咛道,缓缓扶着墙壁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离开了那个细看着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男孩。
“少爷!快来人啊!”林桃端着一盘点心正吃着呢,突然看到林丛舟摇晃着身体挪进来,当下飞扑过去接住了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
院内,林川及林砚父子听得林桃呼唤,先后跑了进来。
“不准……不准宣扬。”林丛舟抓紧了林桃的衣袖,捂着胸口说道。
“小桃子。药呢?先喂一颗药。”林砚知道林桃身上会随身携带白老制的救心丸,急急嚷着。
喂过一丸药,缓了一炷香时间。林丛舟的呼吸变得顺畅,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恢复过来。靠在软塌的垫子上,对上三双焦急的眼神,林丛舟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低声吩咐道:“林桃,你快回屋子,安抚好那个哥哥,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异常,更不准和他说我刚刚发病了。”
见林桃一脸担忧着不愿离去,林丛舟难得冷下了脸,怒道:“林桃,你也开始不听话了吗?”
林桃不敢再气着少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幸好平日里林桃为了避免被一众大人戏弄,惯常是小脸冰寒,这会儿神色才没让人发觉有异。
屋内只剩下林川父子,林丛舟闭了会眼睛许久才睁开道:“我们救下的是皇孙,林伯速飞鸽传信京城,详细探听皇孙失踪案。”
林川与林砚也是一惊,居然是那样的身份,难怪自家少爷会引起心疾发作。
到了晚间,林丛舟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已无其他异常。饭闭,林丛舟随林海进入书房说起了这孩子的事。
“皇孙?”林海听完丛舟的话,惊诧到推翻了桌上的砚台而不自知,黑漆漆污了一片。
经过半天的沉淀,林丛舟已能如常面对这一事实,确定道:“肯定不会错,他年幼历练少,不小心说漏嘴了。”
“你又如何想到打探他身份?”林海不解,怎么会隔了几天才想起问那孩子身份。
林丛舟陈述道:“是夏兄上午入府说的。有位柳湘莲寻侄子,恰好被夏兄遇上,一应年纪身量都与那孩子合得上。我亦怕有人冒认那孩子亲属令他再入狼窝,索性就问他是否认得柳湘莲?”
“那孩子一兴奋就说是父王派柳叔来寻人。我怕引得皇孙不安,假装未听清就退了出来。”
林海这会儿脸色也未见多好,救了一个被拐卖的皇孙,怎么算也不是一件好事?最终又要怎么收场呢?
“父亲,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丛舟小心问道,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单纯少爷。
林海轻叹一声:“这麻烦为父再怎么也避免不了啊!从皇孙被拐子带入扬州地界,这扬州官场上下就被拉下水啦。万幸,皇孙受伤不重,想来圣上感念我们救护及时能功过相抵吧?”
林丛舟试探着说道:“父亲,我们可是救了皇孙呢。”
林海摇头道:“丛舟,切不可有如此想法。忠君护君本就是臣子的本分。挟恩图报也非君子所为,谨记!”
林丛舟面上看不出异常,立身作揖道:“孩儿谢父亲教诲!”
……
夏清阳行动迅速,第二天就拉着柳湘莲过府拜见。因名义上男孩是柳湘莲的侄子,故林海装作不知正常去衙门上值了,只留林丛舟一人在府上招待。
“林兄,这位就是京城来的柳湘莲。让那小孩出来见一见,看是不是柳兄的侄子。”夏清阳作为林丛舟与柳湘莲之间的桥梁,互相引荐后就直奔主题。
男孩昨晚已经被林桃告之今日柳叔会上门,一大早就穿戴整齐起来了,激动得连早饭都没心思用。
“林桃,把养伤的哥哥唤来。”林丛舟一边说一边观察柳湘莲神色。见对方听到“养伤”二字时,眉宇间只有心疼而无惊惧,当下对柳湘莲与那位皇子间的关系另有考量。
“柳叔,昭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水昭憋了许久的泪花倾斜而下,委屈的像个宝宝。
“昭儿,可算找到你了。你父……父亲急得……一时又出不了京……”柳湘莲碍于有外人在场,不敢名言昭儿身份,含糊说道。
林丛舟猜到他们相认后有私密话要讲,自觉地拉着夏清阳去院子里转悠一圈。
深秋时节,院子里除却一地枯叶外再无好的景致。两人绕着九曲回廊慢慢走着,无聊地赏着湖内欢快游荡的锦鲤。
“紫娟,拿一盏鱼食来。”远远地传来黛玉的声音。
林丛舟倏然停下来了脚步。原来这九曲回廊恰好连接着府内各个院落。自然也包括这兰伽院与梅峰院,林丛舟一时心中有事居然带着夏清阳靠近了兰伽院。
黛玉刚刚教了香菱几句古诗,诗中有一句“锦鲤游扬逐浪中”,这不想到回廊处湖泊内那些锦鲤迫不及待要去喂了。
“林姑娘,这些鱼儿游得真畅快。”香菱被救后好吃好喝照顾着,小脸养得白嫩,与黛玉站一块真像是俩姊妹。
黛玉身体越发好了,换季时节也未在胸闷咳嗽。用手指捻了些许鱼食扔水里,引得鱼儿纷纷争抢。
“看什么看!”林丛舟停下来正准备往回走呢,只见夏清阳傻愣愣正偷窥自家妹妹,当下怒不可遏压低了嗓音吼道。
“走啊!”林丛舟索性拉扯起夏清阳,使劲了力气拖着他走。
“哎哎哎……林兄。我这是见到女神的崇敬之情,你是明白不了的。”夏清阳走了几步清醒过来后,小声嘟囔道。
“呵!”林丛舟冷哼一声,“就你刚刚那登徒子行为,我就该剐了你眼珠子。”
夏清阳一脸茫然:“我怎么了?不就欣赏一下女神风采吗?”
林丛舟见夏清阳越说越不像样,厉声道:“闭嘴!再让我听到你随意品评妹妹,小心我把你扔海里喂鱼。”
夏清阳毫不怀疑林丛舟这话的真实性,当下将头点成小鸡啄米。
俩人的院子赏景之行未惊动任何一人就半途而返。回到梅峰院,林丛舟没急着见柳湘莲与那皇孙,反而唤来了林福有事吩咐。
“林伯,白老嘱咐妹妹日常要多走动走动。兰伽院还是小了些,我想着将临近的竹舍及相连的回廊一起扩进兰伽院。这样妹妹赏景也便宜些。”
林福得了少爷吩咐,为姑娘扩建院子哪有不乐意的。当下下了拜帖寻了善于造院布景的老先生,规划了起来。
仍在喂锦鲤的黛玉可不知道自己地盘又大了不少,与香菱两人寻来了纸笔颜料,画起了那几尾活泼的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