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什么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是中毒了。”刚搭上脉,随林海一起进入兰伽院的银杉婆婆一脸平静说道。
此言一出,满室皆惧!
紫鹃与雪雁俩人一左一右搀扶起黛玉惊惧到瘫软的身子,林海也已站立不住,毫不顾形象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许久,林海打破了一室寂静:“什么毒?能诊出是什么时候下的吗?”
银杉婆婆怜悯地看着林氏父女,眼神四下逡巡道:“林大人还是先把这一屋子人处理了为好。”
林海心下震动,思索片刻后让林福家的把一屋子大小丫鬟都带了下去,好生看管起来。这一刻,林海又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是信任丛舟的,诊脉时未将圣上麾下的那支暗卫遣派四周。
不,应该说,在林福无法查明那庸医如何混进林府时,自己就暗暗留了心眼吧。
林福家的行动迅速,很快就把黛玉屋内大小丫鬟看管了起来。屋内仅剩下黛玉父女及银杉婆婆。
“父亲,玉儿能承受,更不想糊糊涂涂的死去。”黛玉看到林海嘴唇微动,猜到父亲要说什么,一脸坚决说道。
这一番话说完,银杉婆婆倒是高看了这女娃娃一眼。脸上神色少了丝讥讽,多了份意动。
“林大人,姑娘身上的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时不会要了性命但身子会一日弱过一日,到最后油尽灯枯……”银衫每说一句,林海的脸色就黑上一分。更不要说黛玉一个女娃娃,早已经捂着嘴巴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中的是何毒?”林海稳了下心神,一字一顿问道。
银衫婆婆安坐在一旁,倒也爽快只说了三个字:“情丝丹。”
屋内气氛更凝重了,黛玉毕竟年岁小不懂这味毒出自何处?林海虽未经历那朝代更迭岁月,但历代家主临终交代的遗言中就有“情丝丹”这味毒药。
前朝缘何覆灭?说起来可真是一个笑话!前朝末代皇帝偏宠一民间女子,日日临幸。后宫贵女自然是妒忌愤恨,其中有一位贵人,家族无意救过一江湖郎中,医术一般毒术一流。那贵女趁母亲进宫探访之际,偷运情丝丹进宫廷,给那民间出身的宠妃下了药。
情丝丹,顾名思义情丝缠绕,被暗中喂下丹药后那宠妃风头愈盛连中宫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那贵女会如此好心?
不会!情丝丹的歹毒自然也厉害。之后,宠妃的身子也一日衰败一日,就连日日恩宠于他的帝王身子也渐渐衰弱。不过一俩年光景那宠妃就香消玉殒,高高再上的帝王苟活了三年也病逝了。那时,众皇叔势大,小皇子力弱,整个朝堂都陷入了皇位角逐之战。
说来也巧,传言那下毒的宫中贵女恰好姓水……
此等辛秘之事,非当初陪着先祖打下天下的一干开国元勋是无法知晓的。恰巧,五代列候的林家是其中之一。
“可有解?”林海这话说得异常沉重。
银衫婆婆沉思片刻后道:“还请林大人准许我家老头子进来,一起诊下脉商讨一二。”
林海自是准的,匆匆吩咐林福将外院大少爷及其好友几人一起唤来。
外院,夏清阳由一开始的震惊慢慢恢复了平常,仅是神色间难掩欣喜。林丛舟自负从未错算人心,也未明白夏清阳神色变化如此之大的缘故?
“咳咳……那个……算了!等会儿没人了我全说给你听。”夏清阳这会儿神色间已经带了点怜惜,望向林丛舟时那股子怜惜味更浓了。
“少爷,老爷吩咐让您带着夏少爷一行一起去后院。”林福的到来打断了林丛舟对夏清阳神色变化的思索。反观夏清阳这人,脸上那股子得意劲遮都遮不住。
林妹妹耶!多少人心中的女神?纸片人女神成真了……
兰伽院守卫严密,院外是林福亲自带队逡巡,不准任何人靠近。院内是林福家的,领着林海院子里一众丫鬟嬷嬷安静守着。再里面花厅门口,被黛玉力保下来的紫娟与雪雁俩人,青白着脸色守在门口,彼此不敢对视一眼。
花厅内,银衫婆婆陪着黛玉坐在软塌边上,白老坐在一旁搭脉,余下林海等人或坐或站,无一人敢打搅白老。
“女娃娃,平日是否有咳喘,心口疼痛的症状?”白老放下手问道。
黛玉碍于有多个外男在场,虽戴有帷帽也不愿多言只捂着胸口点头。
“白老,妹妹的毒可能解?”林丛舟脸有焦急之意抱拳问道。
白老没好气道:“能!比你的好治多了。”
这话一出,室内有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轻叹出来。林海与林丛舟同时望向了发出轻叹的夏清阳。
……小子,敢肖想我女儿(妹妹)?
这一刻,父子俩有志一同配合默契将迫不得已请进花厅的夏清阳给“叉”出去了。
“父亲,我陪夏兄先去书房坐坐。”
“去吧,好好招待,不可失了礼数。”
……
梅峰院内,林川父子紧守院门。来林府不过一月有余,除林海赐下的俩个小厮外,整个梅峰院下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大换血,保证了院子的严密性。
书房里,林桃坚决不让自家少爷单独与冒牌岛主独处,抱着坐垫盘腿坐在大门边上,一眨不眨盯着夏清阳。
“哎呦喂,小桃子,别这么盯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夏清阳毫不顾忌撸开袖子以示未说谎话。
林丛舟冷冷斜了一眼夏清阳如此“粗俗”的举动,越发觉得配不上。
林桃是收敛了,不再那么冷冰冰地盯着夏清阳了。但林丛舟射过来的冷眼却无处可躲,在桃花岛上已经吃过林丛舟挖坑、填土再跺几脚亏的夏清阳一激灵,几乎脱口而出。
“老大,您尽管问,我不敢隐瞒一分。”犹不知林丛舟是担心自己祸害妹妹的夏清阳一脸坦然。
林丛舟见此略放下些妹控属性,□□:“还是夏兄先说说吧。毕竟夏兄的某些想法,林某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我在你面前连底裤都快保不住了呀……
夏清阳腹诽不停,面上一副狗腿样:“林兄,我骗得了天骗得了地,骗不过您啊!”
林丛舟轻轻“嗯”了一声,夏清阳特别乖觉,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也不管看不看得懂翻开一页指着上面说道。
“林兄,您看这篇故事……”
林丛舟一目十行扫了一眼:“……这本是诗经。”
夏.没文化.清阳:“……哎!比如,就比如这是本话本,我是看话本的人。而你是话本上的人物。有一天,我也意外地出现在话本上并认识了你……”
这一番话既绕口又匪夷所思,至少林桃就没听太明白,抱着坐垫无聊地直打瞌睡。自然也有聪明的,比如林丛舟。
安静半晌,林丛舟哈哈笑了起来,由一开始的低沉到渐渐状若疯癫。
林桃倏然站了起来,一扔坐垫,奔向林丛舟,满脸焦急。
“哈……故事?我一朝家破人亡,京城血流成河,无数府邸抄家流放……你说这只是你看到的一个故事?”
夏清阳被林桃的死亡射线盯着牙都要打颤了:“别……别激动……身体……身体……”
林丛舟半站了起来,揪起夏清阳的领口冷冷道:“故事里我父王谋反了吗?那高高再上的那位是有了确凿证据才处决我太子府上下五百零八口吗?还是……还是……”
说到最后,两行滚烫的清泪沿着两颊缓缓滴了下来。
夏清阳使劲摇头:“我……我真不知道。这故事写的是好几年后的事了,写的是你认的那个妹妹凄凄惨惨的爱情故事,哪有……哪有什么权谋啊!”
而且就算有权谋我也没耐心看啊?那么厚一本《红楼梦》,对于我这理科生来说就是天书啊!
自然,这话夏清阳没敢真说出来。
林丛舟揪着夏清阳领口的右手渐渐支不住了,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无力问道:“此话何意?”
夏.没文化.清阳顶着林桃散发的死亡压力极力回忆起看过的电视剧情节,乱七八糟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这一刻,夏清阳只恨自己不是个文学学霸或是红迷,至少也该看一些红迷的分析文章啊!哪像现在,除了一些电视剧演绎过的经典情节,愣是一点也想不出了。
林丛舟暗自沉默坐在椅子上,许久才道:“夏兄,这个故事以后可别说漏嘴了。”
夏清阳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再举起右手立誓:“我发誓,若再透露一丝,就……就孤苦一声、无依无靠、不得好死。”
林丛舟也不知信了多少,对着林桃说道:“送夏岛主去厢房歇息一二,我也累了要睡一会儿。小桃子帮我守好门,可好?”
林桃听话地把夏清阳带到了西厢房,再回书房帮少爷铺好软塌就安静地站在书房门口当起了守门神。
书房内,林丛舟捂着胸口,脸色逐渐青白,呼吸亦急促了几分。因怕门外林桃听出异常,抖着手将白老根据夏清阳口述配方研制的速效救心丸吞了一颗,慢慢踱步挪到了软塌上,双眼无神地躺了下来,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林丛舟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四岁生辰那日。母妃一脸幸福地抱着自己望着父王从外面进来,父王也一改往日的严肃,脸上带着笑意将一柄巴掌大弓箭递给了自己。
“泠儿又大了一岁,明日开始要跟着师傅学好武术,日后护着母妃可好?”
“父王安心,泠儿一定保护好母妃。”
……
最后呢……
最后的画面是母妃决然抱着奶娘之子头也不敢回地跑开了,自己被忠心奶娘护着从湖泊旁的小道逃出了府邸。
母妃死了,奶娘的儿子也死了,刚会走路的妹妹也死了,父王……想来也逃不出了吧。还有好多一腔孤勇的叔伯长辈、忠言直谏的文臣武将……京城菜市口的处决场的血腥味就没有散过。
何其无辜?要成为其笔下一笔带过的一段背景?
不!是背景又如何?是故事的一笔又如何?仇还是要报、冤屈还是要洗!
想通后,林丛舟抹干了不知何时滴下的泪珠,撑着坐了起来,唤了声“小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