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上场

节目很快开始录制,第一组选手早早画好了妆,已经入场做准备了。

楚一霖和龙诗琪也被叫到了化妆间,准备化妆。

演播厅里传来主持人有些激动的介绍:“……今天我们的特邀嘉宾是一位大家熟悉的老演员了,他有十几年的戏龄,从童星做起,到后来的双料影帝,为我们留下了非常多优秀的荧幕作品!他就是郁铎!欢迎郁铎!”

介绍完后,整个演播厅都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楚一霖想到郁铎前世面对粉丝冷不冷热不热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啧啧啧,”龙诗琪在一旁看到了,揶揄道:“和偶像一起参加综艺,这么开心啊?”

楚一霖眼角弯弯的:“嗯。”

何止是偶像?还是曾经的爱人……当然,还会是将来的家属。

咳咳,虽然还没有追上——不过楚一霖决定忽略这一点。

郁铎光芒万丈,楚一霖与有荣焉。

“别笑了,画眼线了!”化妆师看着他的表情,也忍不住笑起来,但时间太紧,只能赶紧提醒他。

楚一霖赶紧正色,睁开眼睛向上看。

“那我可得好好帮你祈祷~”龙诗琪在一旁调皮地说道:“但愿前面的两组选手不要把你的郁铎前辈挑走了!”

楚一霖:“……”

对啊,怎么忘了这一茬!

郁铎之前的光芒之盛,没有哪个演员会不知道他,更何况,现在他是惊鸿董事的事情也是众所周知的,神仙下凡,谁都想趁着机会多多接触。

想和郁铎合作的,绝对不止自己一个。

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等结果。

于是在上场之前,楚一霖一直都静不下心来,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场上动态。

但是情况其实远没有楚一霖想的那么严峻。

选手和导师的合作片段最后也会得到一个分数,这个分数将会影响到他们的后续排名。通过前几期节目,选手们对于常驻导师的风格已经比较了解,而嘉宾导师则是一个不稳定的存在,没人知道和他们合作结果会是什么。

就像之前程峰交代他的一样,为了自己利益最大化,每一个胜出的演员都会尽可能选择能够帮到自己的导师。有些嘉宾的出现确实比较难得,可能是每一个演员都想要尝试合作的对象,但是很少有演员愿意冒此风险。

郁铎已经息影三年,没人知道他现在水平如何,也没人知道他的配合度怎么样。而且和他合作,任何一个选手都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万一最后被彻底碾压,就太尴尬了。

三位常驻的评委老师是都是影帝影后,有一位是演过多部经典古装权谋戏想老戏骨王凛,一位是三十二岁的双料影后华斯薇,另一位是三十八岁的影帝李彻。

第一组胜出者很受李彻的欣赏,最终也选择了李彻作为后续合作的导师,楚一霖松了一口气。

第二组比赛结果出来之后,龙诗琪在一旁替他紧张:“哇这个有点悬哦,我记得他以前说过很崇拜郁铎前辈来着,说不定会选他哦。”

楚一霖:“……”

他也很紧张。

他们却不知道,郁铎也在时刻关注着胜出者的情况。

早已离开娱乐圈,此刻却忽然出现在这样的综艺节目,对他而言已经是很出格的事情了。如果再让人私下通知选手不要选自己,那节目播出之后,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对楚一霖的感情,不希望不相干的人知道。

“我以前和郁铎老师合作过,但是很遗憾并没有能够演对手戏,所以……”

“我们的风格其实非常相似,”郁铎接过他的话:“如果我们在一起演戏,可能还是你刚才演的那一段的感觉,我觉得你的潜力非常大,你可以尝试一些更加细腻的风格,让观众看到你更多的可能性。”

他说完之后,侧身向导师席,看向影后华斯薇。

华斯薇以前和他合作过多次,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对选手说道:“对,我和郁铎的想法是一样的,你很有魅力,其实我很想和你试一段细腻的感情戏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她的语气很调皮,是征询的语气,却并没有恳求的意味。那位男演员自然从善如流,选择了华斯薇作为合作的导师。

楚一霖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很快,就轮到他和龙诗琪。

龙诗琪要先出场,做好准备之后,他才从幕后走出来。

在黑暗的舞台边缘等待的时候,楚一霖看到郁铎抬眼向着这边看来,明知道自己身处黑暗,他根本看不到自己,心跳却还是忍不住快了些许。

楚一霖按捺住心跳,做了一个深呼吸——他之前从来没有预想过自己会这么紧张。

但是这样也好,适当的紧张说不定会带来更好的发挥。

他们所要演出的一段,其实非常具有挑战性。

这是之前拿过金马奖的一部文艺电影的片段,单独拿出来非常狗血,却很考验演员的表演张力。

剧情很简单,就是作为画家的男主采风归来,发现自己的妻子出轨自己的好友。捉奸在床,奸夫跑了,女主和男主在狭小的房间里有那么一段对峙。

原本电影里的男女主角都是年近三十的成熟演员,一个出演□□,一个出演落拓画家,演员本身的形象非常贴合角色,相比之下,楚一霖和龙诗琪都过于年轻了。

但出场之后,观众和评委们却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表演并没有多少违和感。

龙诗琪一改平日里的活泼阳光,眼神中的光芒暗淡下来;而楚一霖更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他化了妆,贴了胡子,戴了假发,长长的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穿一件破旧牛仔,微微佝着背,走路的姿势随意但又沉重,仿佛负着心灵的重担。

奸夫跑后,龙诗琪将散乱的外衣飞快地裹在身上,扭捏地坐在床脚,眼神飘忽,不敢看楚一霖。她捏紧了衣襟,最后在床脚保持住一个别扭的姿势不动了,凌乱的发丝垂在眼前,细瘦的肩膀随着呼吸颤抖起伏,显出她内心的窘迫和焦躁。

楚一霖一出场,全场就安静下来。

他跨入门框,往床边走了两步,抬眼看女人背对着他的身影,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又颓丧地后退一步,靠在了门框上。背后还背着他心爱的画板。

他静静地抽烟,眼神幽暗,眉头紧锁,眼中只有烟头将亮未亮的微光。

他一言不发,整个舞台的气氛却都凝滞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仿佛终于受不了了,带着些颤音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楚一霖没有回应,片刻之后,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按灭,将画板取下来,放在门边,然后走到衣柜旁,猛地拉开了衣柜的门。

衣柜的推拉门发出“哗——”的一声,女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他哗啦啦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楚一霖动作很快,毫无章法地将衣物一件件从衣撑上扯下来,衣撑剧烈晃动之后撞在衣柜上,“砰砰”直响。

女人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看到他开始收拾东西,彻底慌了,立刻从床上站起来,问他:“你干什么?”

楚一霖背对着观众,动作顿了一下,继续收拾。

龙诗琪走到了门边,从侧面看着他,看到他的表情之后,神色中满是慌张:“你要走吗?”

楚一霖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继续收拾东西。

女人彻底慌了:“你什么都不问,就要这样走了吗?”

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将手上的衣物扔在桌子上,双手张开,撑在桌子边缘,头渐渐低下去,肩膀渐渐佝偻,背影看起来几乎要被压垮。

“你想让我问你什么?”过了好久,他终于说道,疲惫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

女人的眼眶渐渐红了,呼吸急促起来。

楚一霖忽然抬头,两人对视,龙诗琪的眼中满是恳求。

楚一霖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过身来面对观众,往后撤了几步,靠在衣柜上,像是习惯性的将手伸入口袋,抽出一支烟来,又拿出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着。

最终,他放弃了。

“为什么?”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叹息之中带着颤抖。他摇头,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大声问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吗?”

他盯着女人的眼睛,眼眶发红,神色之中带着深切的痛楚,最后他问道:“楚红,你到底想要什么?”

女人轻轻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双手抓住桌沿,过了很久才说:“对不起。”

声音颤的不成样子。

男人仿佛是觉得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刚才收拾的东西一件也没拿,径直走到门边拿起画夹,就要出去。

女人终于忍不住,在他身后忽然嘶声问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男人的脚步渐渐停住,不可置信的回头:“这个时候,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你?”

女人避开了他的目光,强迫自己直起脖颈:“……结婚之后,你外出采风的时间和呆在画室的时间,比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我有时候怀疑,你这个人谁都不爱,就只爱你的画。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从来都是我为你欢喜为你忧愁,你有关心过我喜欢什么吗,你关心过我开心还是难过吗?”

“采风的时候几天都不见人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寂寞,自己在家是不是害怕?你的心究竟有没有为我牵动过一次!”

楚一霖一手插在裤袋里,僵着身子,盯着地面,眼眶一点一点红了。

特写镜头放大了他的表情,投射在四周的屏幕上。

他抬眼去看龙诗琪,眼神闪烁,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那你呢?”他平静地问道:“你有没有去看过我画室的那些画作?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张是你?”

女人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又惊慌地避开。

“你知不知道,我出去采风,带回来的画作里,也都是你?”

他说到后来,语气已经开始颤抖,将手上的画夹打开,毫不怜惜的将里面的一张张画作抖落在地,里面有很多作品中都有女人的面孔。

他将狠狠将画夹摔在地上,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撕扯出来的:“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在爱你,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依然在爱你……你知不知道!”

女人一下子哭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颤抖起来。过了好久,终于伸手小心翼翼的触碰散落在地上的画作,痛哭失声。

男人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女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有疼痛,却也带着不忍和心疼,他面部的每一寸肌理都在诉说着痛苦,最终,他别开了眼睛。

在所有人看来,楚一霖只是为了不看趴在地上的女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光飘向了郁铎的方向。

他声音沙哑地,低声质问:“你怎么能说我不爱你?”

眼中光芒渐渐熄灭。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额头的青筋都起来了,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男人离场,女人嘶声哭泣。

全场鸦雀无声。

郁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攥住。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楚一霖前世的魂魄穿越而来,时隔二十多年,轻声质问自己。

在楚一霖转身之后,他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眉心颤抖,眼眶微红,连忙闭上眼睛,遮掩心绪。

却不知,场上的摄像头已经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个表情。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在爱你,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依然在爱你……”

这句仿佛是说给自己的,郁铎心想:可是上一世的他,却没有来得及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