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情报(下)

“易老板?”关北鹤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易陌尘,“你是怎么……”

易陌尘走进来,李云帆跟在其身后,关北鹤皱眉看着李云帆:“李科长你……”

李云帆赶紧道:“不是我领他进来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陪他过来。”

易陌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关局长,赶紧的,把你那上好的龙井弄点来喝。”

关北鹤也不傻,他寻思了一下,看着易陌尘说:“易老板,莫非你也进了秘搜课?”

易陌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局长,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但朴课长说了,我现在只能算半个成员,我的权限仅仅只是可以在保安局内自由出入,他能够给我这个权限,我已经很满足了。”

易陌尘说完这句话,李云帆立刻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见关北鹤,因为易陌尘是来挑事的。

这里是保安局,而秘搜课名义上是隶属于保安局麾下的科室,换言之,朴秉政也应该比关北鹤低一级,而且他不具备赋予易陌尘随意进出的权限。

可偏偏这个朝鲜人仗着自己只属于关东军特种情报处,不把关北鹤放在眼里。

关北鹤冷笑了一声,也不说什么,转身去倒茶去了。

易陌尘和李云帆交换了下眼神,李云帆决定火上浇油,站在窗口往外看着,故意漫不经心地问:“局长,放置炸弹的嫌犯找到了吗?今天三宅将军来的时候,还问这件事了。”

关北鹤停下泡茶的手,转身看着李云帆:“朴秉政怎么说?”

李云帆故作疑惑:“他说这案子交给你负责了呀。”

关北鹤哼了一声:“保安局现在谁说了算?是他朴秉政还是我关北鹤?”

李云帆知道效果达到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局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关北鹤把茶杯端到易陌尘跟前:“我理解,你现在寄人篱下,不比从前。”

李云帆故作尴尬:“局长,我很清楚自己端的是谁给的饭碗。”

关北鹤故意问:“谁给的呀?”

李云帆道:“满洲国皇帝陛下给的饭碗。”

李云帆不可能直接说是关北鹤给的,而关北鹤是满人,他这个委婉的回答,让关北鹤很是满意。

“坐下喝茶。”关北鹤示意李云帆坐下,“对了,那两个共党,已经被关押在宪兵队了,听说没有再给他们上刑。”

李云帆没往下说,故意看了一眼易陌尘。

他是故意的,如果他此时此刻在易陌尘跟前毫无顾忌地说那两个被捕同志的事情,关北鹤一定会怀疑,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关北鹤在试探他。

关北鹤笑道:“易老板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再说了,那案子落不到咱们手里,充其量只是咱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易陌尘终于开口,又把话题扯回去:“关局长,这个秘搜课到底是不是保安局的,归你管吗?”

易陌尘说的很直接,这桶冷水也淋得很猛。

李云帆担心出纰漏,赶紧咳嗽了一声。

关北鹤笑笑道:“名义上属于我管,实际上我没有权限,还有,钱斯年和朴秉政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呀。”

李云帆心头一愣,不知道关北鹤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他在监视钱斯年?

李云帆问:“局长什么意思呀?”

关北鹤道:“这几天听说他和朴秉政没事就在一起吃饭喝酒,哦,对了,还有,我局里呀有个鲜族人说,他认识你们秘搜课下面的一名特工,说是他老乡。”

关北鹤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完,然后抬手看表道:“哟,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坐着慢慢喝。”

两人赶紧向关北鹤道别,想要离开办公室,却被关北鹤挽留,说在他这喝茶没关系。

关北鹤一走,李云帆和易陌尘就开始天南地北的瞎聊,怎么聊都没有说先前的话题,李云帆很清楚,关北鹤是故意的,这办公室里他肯定装了窃听器。

站在关北鹤的角度,他在不清楚唐千林推荐易陌尘的前提下,会认为是李云帆推荐的,而李云帆又是怀疑重点,加上以前是他得力的部下,万一李云帆出问题,他也有麻烦。

另外,李云帆从关北鹤的话里知道了几个重点:第一,关北鹤一直派人在监视钱斯年和朴秉政;第二,关北鹤派人调查了秘搜课那些来路不明特工的背景。

两人慢吞吞喝完茶,有说有笑,很是自然的离开了保安局,然后去了古董店,总之就两个字——闲逛。

而且闲逛也是为了摆脱那几个关北鹤派来跟踪他们的特务,然后李云帆必须去一个重要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他才有可能通过手头的线索,来获取更多的情报。

而在马会中,唐千林再次见到了贺晨雪,这次他把以前的情感全部压制了下来,不再那么冲动,只是把贺晨雪当做一个知情者来询问。

贺晨雪喝着咖啡,显得很悠闲:“孩子没事就好,你辛苦了。”

唐千林质问:“几天前,你在一家山东酒馆见过我师兄。”

贺晨雪故作回忆,然后摇头:“我记性一向不好,忘记了。”

唐千林又问:“你们说什么了?”

贺晨雪摇头:“我已经说了,我忘记了。”

唐千林皱眉:“你总是这样。”

说完,唐千林就后悔了,他这句话一出口,自己心里就很清楚,他又开始回忆往事了。

贺晨雪起身:“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麻烦你,门在那边。”

唐千林并不起身:“我师兄死了,你知道吗?”

贺晨雪迟疑了下,说了一句让唐千林很意外的话:“我听说了。”

唐千林听到这,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问:“听谁说的。”

贺晨雪笑道:“大街小巷传遍了。”

唐千林摇头:“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和凶手知道。”

贺晨雪再次端起杯子:“怎么?你认为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杀他?我和他无冤无仇,而且,他也没有找过我麻烦,我杀他不是招惹你上门,自找麻烦吗?”

贺晨雪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告诉唐千林,楚乐康从来没有拿过去的事情威胁过她,如果她出手杀死楚乐康,等于是把唐千林引到身边来,可那样做,她的麻烦会更大。

而在贺晨雪心中,却有其他的打算,她不知道马延庆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对她的危害又有多大,既然唐千林已经找来了,不如合理利用,把水再搅浑一点。

这就是为何她要告诉唐千林说“我听说了”。这四个字是在暗示唐千林,自己的确与这件事有关系,但自己不方便说。

按照唐千林的性格,他必定会从自己的身边开始调查,以嵍捕的手段,应该不会费力就能查到马延庆身上来,而且马延庆一旦曝光,易陌尘也会立即明白,自己为什么运气会那么好,那么巧就认识了唐千林。

“打扰了。”唐千林起身,他知道再问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天是他约我去酒馆的。”贺晨雪此时忽然又开口道,“我刚刚突然回忆起来了。”

唐千林驻足站住,并未重新落座,而是站在那看着贺晨雪。

贺晨雪又道:“但是很奇怪,他什么都没有说,而且当做不认识我。”

唐千林点头道:“谢谢。”

贺晨雪道:“客气。”

唐千林离开,贺晨雪松了口气,她之所以要说出实情,是因为她想了好几天,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楚乐康会约她去,而到了地方楚乐康却什么都不说,接下来楚乐康就死了。

至于楚乐康具体怎么死的,她还不知道,马延庆告诉她,楚乐康已经身亡时,也是一句话带过,她虽然吃惊,但也没有细问。

到底是谁杀了楚乐康呢?是马延庆吗?贺晨雪不知道,但她知道,只要唐千林来了,这个绰号“嵍捕千林”的人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在城市的另外一端,跟踪李云帆和易陌尘的特务来到一家咖啡馆内,因为一分钟前两人刚刚走进,可当特务进去的时候,却看到易陌尘和另外一个穿着打扮与李云帆完全一样的男子在说笑着。

李云帆去哪儿了?特务懵了,只得找地方坐下,继续监视易陌尘。

易陌尘瞟了一眼角落中坐下的特务,拿出怀表看了一眼,这个时间,李云帆应该见到他想见的人了。

此刻的李云帆已经坐在那家名为“琉璃斋”的古董店的经理室内,等待着这家店铺的老板现身。

先前他和易陌尘走进这家店的时候,他就没出去过,离开的是换上他衣服的店铺伙计。

这家表面上是古董店的地方,实际上是哈尔滨本地最大的民间情报交易所,这家交易所拥有的组织被称为“冥耳”,是中国民间历史最悠久的民间情报组织。

对冥耳而言,只要有价值,哪怕是某个人一天之内要上几次厕所,只要有人愿意花重金购买这种消息,他们也会千方百计的弄来。

李云帆知道这个组织,是从易陌尘那里听说的,他以前侦破一件奇案的时候,就是用情报换情报的方式从琉璃斋买到了案件的重要线索和证据。

所以,这次如果他想搞清楚,那批特工的来源,直接从这里购买消息是最简单直接的。

可这次的交易,虽然开头出奇的顺利,但过程又充满了疑团。

李云帆将准备好的钱递过去:“我想知道,朴秉政手下带来的那批特工,是什么背景?”

琉璃斋的陈老板直视着李云帆:“我不要钱。”

李云帆已经料到,所以,他从包里掏出来另外一样东西:“这是莽甲,很稀有的,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老板目光落在那莽甲之上:“这样的东西,无非就是缓解烫伤,给发烧的病人物理降温用的,我这里多得是,已经不稀罕了。”

李云帆收回东西:“好吧,那你要什么?”

陈老板扶了下眼镜:“那批人是延边的鲜族人,五年前被日本所属的朝鲜总督府特务处招募,在一座孤岛上训练了三年,又前往日本本土训练了一年,这些人精通朝鲜、日语、汉语、英语以及德语,精通近身格杀和各类枪械的使用,而且经过洗脑教育,无比忠心,认定自己的祖国就是日本。”

李云帆有些诧异,为什么不需要任何交换,陈老板就告诉自己。

李云帆又问:“还有呢?我想知道更详细的,最好有关于朴秉政的情报。”

陈老板面无表情道:“其他你想要的情报,需要用你所知的事情来交换。”

李云帆疑惑:“什么事情?你知道,有些事我是不能说的,我的身份和你们不一样,我相信你们也是因为你们有自己的规矩,不会出卖客人的身份。”

陈老板调整了下坐姿:“我想知道,昨天唐千林和令尊去那个地下洞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发现了什么,结果是什么?”

李云帆眉头一锁,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

冥耳果然神通广大,这么机密的事情他们竟然都知道?看样子他们的情报网络已经撒进满洲国和日本特务机关内部了。

但问题是,冥耳不会平白无故对这件事感兴趣,除非是有人花钱从他们这里买。

那么想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