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严攀在窗口凝望着?黑夜漫长,灯泡的光经?过磨砂灯罩的笼络,无端生出一种浑然惆怅的氛围。
曾楼迦进门?的时候他简直像炸毛的猫一样,从原地跳了起来。
尤其张小严看见对方脸肿了一半,雪白的肌肤间留着?暴虐的痕迹,脖子上沾着?斑驳血痕的时候,简直被彻骨的冰水从头浇到尾。
“迦哥......迦哥,我错了,我不应该逼你出门?,我以后再不敢了。”张小严把人谨慎扶在沙发里坐下,惊悚的表情全然流于言表。
“放心,我们很安全,是我的私人恩怨。而且也不怨你,只怪我自己太莽撞了。”曾楼迦摸摸张小严的头发,希望能缓释对方的过度紧张。
班主?任被请到派出所很不高兴,估计这次要在系里挂名处分,不过他根本不在乎奖学?金,现在只担心赵铳不能知道自己被威胁的事情。
“说句过分的话,迦哥你别生气,”张小严狠狠咬了嘴巴上的干皮,“你的个性根本不会得罪什?么人,自从赵铳来了以后,包括李勋然,咱们的生活才是被搞到天翻地覆。”
小心翼翼地触碰曾楼迦一直扶着?的后背,“打开衣服我看看伤口。”
曾楼迦因为太疼躲避开,\"没事,班导虽然很生气,但是带我去了医院检查,皮肉外伤,没伤到骨头。\"
张小严仍旧不放心,眼泪吧嗒吧嗒掉个没完,曾楼迦抬手抚摸他难过的脸颊,“你就是嘴硬心软,都已?经?自称是社会人士了,私底下还小孩子气十足。听哥的,生活哪有什?么顺风顺水,没打死总能继续活得下去。”
张小严更加难受,“那个人虽然很坏,可是从没有动过你一个手指,你替赵铳受尽委屈,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很生气。”
反倒提醒了曾楼迦,再次警告着?张小严,“这事暂时不能告诉赵铳。”虽然班导说会尽量帮他求情,可是报假警是违法行为,罚了五百块之后最轻的处理结果就是被全系通报批评。
他想隐瞒,是根本隐瞒不了几?天的,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第二日,赵铳全副武装地套着?迷彩服,脸上戴着?加厚的口罩堵在门?口,曾楼迦也戴着?加厚口罩,扶着?腰一步缓一步从屋子里挪出来。
赵铳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天谴是不是来得有点突然,把咱们一家?子两口子全都华丽丽地冻感冒了。”
曾楼迦的脸肿得厉害,勉强发出带笑的字眼,“我不是发信息叫你回家?了吗?”
活该,自找的。
赵铳猛地搂住他的腰,“老公说过的,你乖乖找到老公则已?,找不到的话,哼哼~那可不是一两炮能解决问题的。”
好痛!
曾楼迦忍着?剧痛,任他捏扁搓圆,“你都感冒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赵铳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瞥见曾楼迦的眉毛拧成?两道黑线,仿佛对自己的威胁十分厌烦。
禁不住掐他的腰,“现在就开始嫌弃老公了?咱们说好的卿卿我我举高高呢?”
曾楼迦只想哭求他赶紧放手。
二人去了学?校,家?里就剩下另外两个人。原本李勋然是躲着?对方的,奈何自己的行礼在另一个屋里,不得已?,才敲门?去取。
结果门?敲了半天,张小严都没有打开的势头。
李勋然的脾气虽没有赵铳火爆,还是提起了大脚,往门?上狠厉踹了一下。
芝麻开门?就蓦地开到最大。
他那脚根本来不及刹车,笔直地照着?张小严的肚子上踢了出去。
等他觉察自己闯祸时,张小严捂着?肚子滚在地上,嘴里骂着?,“你他妈小龙瞎是怎样!!”
“你没事吧?”李勋然赶紧上前,一副既紧张又不愿意碰触的矛盾表情,蛰得张小严瞬间发起脾气。
“你的行李就在那里,拿上赶紧滚蛋。”捂着?肚子,往沙发上爬。
李勋然鄙视一笑,“你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凭什?么叫我滚蛋。”
张小严说,“好,那我滚,总行了吧。”从沙发上摸到自己的外套,颤巍巍就往门?外走。
李勋然瞧他走路带飘,知道自己那脚踢得极重,毕竟自己在美国也不是全然花天酒地,偶尔会在绿茵场上策马驰骋,脚力有多?重他心知肚明。
叫声?晦气,跟着?张小严的后面,一起往小区外面走。
天气渐凉,张小严套着?单薄外套的身躯远观分外稚小纤细,递根竹棍子,蹲在地上能直接讨饭。
李勋然几?次想中途回去,冥冥中又被内心的愧疚感扯回来。他不知道自己对张小严抱着?什?么样的情感,说浅白些,就是无意识没管住下面,跟姓张的睡过一夜。
两个人都爽到了的关系,不能叫爱,甚至连喜欢的成?分都没有。
张小严并没有注意他的存在,满怀心事地往打工的地方走。
路过玩具店的时候,他的脚居然就挪不动了,橱窗里堆着?小山一般重叠的毛绒玩具。
盯紧其中一个看了许久,张小严指着?干净的橱窗小声?着?,“乖乖等着?,攒够钱就把你带回家?。”
像是欢喜,但更多?的惆怅,扯断视线之后继续离开。
李勋然很好奇他在看什?么,站在橱窗前借助光线的折射,找见留在玻璃上圆小的指痕。
他点着?那枚指痕,沿着?张小严认真看过的方向望去。
一只可爱至极的树袋熊趴在玩具山里,弱小又无辜的样子像极某人穷酸的姿态。
张小严工作并不轻松,需要穿着?加厚的毛绒玩偶服装,举着?广告牌在商场外招揽生意。
玩偶服装若是树袋熊的,他可以穿一整年都不脱下来,可惜是个圆墩墩,白胖胖的大汤圆宝宝。
他最烦吃汤圆,汤圆宝宝的正面需要露出脸来,过紧的松紧带把他那张娃娃脸撑得又圆又鼓。
一起打工的“饺子”、“包子”、“寿司”“烙饼”还有“面条”都说他的形象简直物?尽其用,格外逼真。
张小严忍住骂脏话的冲动,举着?牌子装出小娃娃的奶音,逢人就撒娇。
“美女,美女,商场化妆品大减价哦,国内精品随你挑选!品牌面膜只要9.9,每天贴三片都不浪费,肌肤白嫩,老公永远都不会外遇哦~”
“帅哥!帅哥!有女朋友吗?没有女朋友没关系,思乐扣羽绒服帮助你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什?么?秋天都来了,冬天还会远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难道你想买热宝宝?热宝帖我们店也有啊~”
李勋然点了一杯星巴克咖啡,虽然难喝的像刷锅水,然而逼格不能掉,戴着?古驰墨镜坐在附近的长椅上。
看着?会撒娇的汤圆,像乒乓球一样,弹过来,弹过去,来来去去。
也不知道是有多?笨,张小严脚底下绊了一脚,直接滚在地上,因为太过圆润,几?个鲤鱼打挺都没顺利爬起来。
接着?饺子”、“包子”、“寿司”都过来帮忙。最逗的是寿司那傻逼,边伏身边捡头上掉落的鱼子。周围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像蒸锅一样,把食材们闹哄哄地围在中间。
李勋然不甚开心得心情豁然畅快起来。
可能这就是属于穷人的欢乐吧。
没过一阵从商场里走出来一个管理模样的人,把几?个招揽生意的家?伙呵斥一顿。
李勋然猜张小严一定被训得最狠,因为他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灰色的脏汤圆。
别看他个子小,竟然跳起来跟那个管理对骂,若不是腿太短被汤圆服装的大肚子遮挡,从他红圆圆闪光光的面部?表情推测,会挺着?肚子来一击潇洒的二踢脚。
再然后,又跑出来几?个人,应该是商场的保安,几?个人齐心协力把汤圆张小严夹起来就往后面拖。
李勋然蓦地站起身,不小心把咖啡洒在衣服上,他这身衣服好贵,光干洗费就要三百。
真烦人。
掏出纸巾把衣服上的咖啡渍擦拭干净,商场门?口的人群散得一个不剩。
他走过去问了一下“饺子”,“饺子”也被狠骂了一顿,没好气地回复着?,“估计开除了吧,真是晦气!”
李勋然的心情蓦地又恢复到原点,甚至有一点打抱不平。
在想安慰张小严和?远离之间权衡二三,他已?经?返回到赵铳的老巢。
张小严没有锁门?,吓得他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等他悄然推开房门?,厨房里面滚热油锅里正在炸带鱼,新鲜的鱼段裹着?调味的面酱,在沸腾的油脂中煎成?脆苏可口的美味。
张小严嘴里哼着?歌,扭着?屁股,没事人一般,麻利地拌好凉菜。
尤甚一条细蛇在橘子色的光澜里扭来扭去。
“噫,你回来啦?”
张小严盛好炸带鱼,拧头就看见李勋然背着?手,一副鬼鬼祟祟地样子。
早上被踹得事情,他也抛在脑后,在看见李勋然的时候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点木讷。
李勋然想,张小严穷惯了,应该归拢于小强的属性,艰难困苦打不死,贫匮潦倒灭不掉的性格,或许早看淡了。
亏他还心里放着?事情,买了这个。
李勋然一低手,掌心攥着?那个树袋熊。
真像个傻逼一样去买了。
随手要把树袋熊扔到垃圾桶里面。
张小严端着?两碗米饭再出来,亲眼见着?他要扔东西,喊了一声?,“那是什?么?赶紧扔掉来吃饭。”
李勋然顿了一下,扔给他,“给你玩的,算我早上的赔罪。”
树袋熊滚落在脚底下,可怜巴巴像被遗弃的孤儿。
张小严愣了好一阵,五官仿佛定格,脑子里空荡荡地发出回声?。
李勋然瞧他好比个失魂落魄的傻子一样,主?动坐在餐桌前,“其实?你的手艺特别好,如果专心在食堂打工,总好比外面风吹日晒惹白眼的好。”
张小严仍旧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树袋熊。
李勋然吓了一跳,“不喜欢可以扔掉,几?百块钱的东西也不值钱。”
“啊啊啊啊!!”张小严把饭碗砸在地上,像疯子一样喊着?,“你根本记不得我,为什?么总还要这样做!!你知道我想把你忘掉已?经?做了多?少努力!李勋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丧失记忆力,像家?禽一样短期记忆的白痴!”
“张小严,你是不是有病啊!”李勋然从餐桌前站起来,桃花眼里涨满愠怒,“我发现你家?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史!你几?天没吃过药丸了,你赶紧吃一下!你是不是穷病发作了好吓人!”
他还未说完,一个娇弱的身影使劲撞过来。
李勋然仰头陷倒在沙发上。
接着?是张小严的身体,他把两层上衣一并脱个干净,嘴里纠缠着?,“少废话,来做吧!做到气绝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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