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等到下课,伴着铃声一响,有人在赵铳的背上柔弱地轻拍了一把。
赵傲天回首凝望,眼波汹涌,坐后面的小美女红扑扑着饱胀的小脸蛋儿,估计尚未从肢体接触中解脱出来,又一头扎入帅哥的神颜之中。
“赵铳是吧?咱们加个微信好友,行吗?”
最难消受美人邀啊,赵铳摸了摸自己的秀发,“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忘记带手机,再见。”
甩头一瞧右手边,曾楼迦没了。
这才几秒钟的时间没看住。
仅剩下戴远征慢条斯理地收拾桌面,赵铳一把抓,家当往扯开的书包里一推,“戴哥,行行好就给让个道呗?”
戴远征有条不紊,“你不是很会翻墙头吗?不不不,翻桌子吗?那么急,你再往前翻一排不就好了。”说完一抬头,赵铳哪里还有鬼影子,真的听了他的建议,绕了捷径跑掉了。
沈雅文在等电梯,电梯楼层指示灯持久地显示着数字1,可见一楼涌上来的人不在少数。他立刻决定改走楼梯,反正十楼并不算太高的楼层。
结果走到楼梯间的时候,曾楼迦已经在那里站着,主动地拉开门请他进去。
沈雅文很吃惊,“莫非你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我?挺有点守株待兔的意味。”
两个人前后进入楼梯间,很少有人愿意从十楼徒步往下走,都愿意耗着时间等电梯,加上楼梯间里面比较空旷,回声也很大,二人的交谈声亦变得悠远绵长。
曾楼迦礼貌回答,“并不是,我只是恰巧看见您往这边走而已。”
沈雅文对曾楼迦的好感度一直有增无减,他并不介意对方略有些疏冷的态度,仍旧幽默地建议一下,“我今年也才三十出头,很显老吗?”
“不,沈教授。”曾楼迦大约知道对方暗示的方向,改变了极端恭敬的态度,换个话题说,“只是跟你说话有点太紧张了。”
明显是客套的虚词,现在连小学生都不怎么惧怕老师的威严。
“因为什么而紧张,我的学识太令人沉重,还是因为你上课时总频频引起我的注意而感到压力山大?”
沈雅文很随性地拍拍曾楼迦的后背,试图放松他后脊紧绷的弦,“别紧张年轻人,我也不过是个载满建筑理论的工具人,你们尽可以随便从我的身上汲取任何渴求的知识。”
“然而那仅仅是在上课的时候,下课了咱们是一样平等的。”
他这一套卖弄教书育人的说辞老神在在,曾楼迦忽然联想起那个三十岁出头的提示,云销雨霁清风浅笑,“沈教授的幽默在下课的时候显然更高一筹。”
他不笑,尚好。
笑了,一绺绺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里如瀑散开。
和煦地耀眼,温热地夺目。
沈雅文从教几年来,历经的学生不计其数,性格千奇百怪,却从未遇见如此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受到极度舒适的人。
不禁缓慢了下楼的步履,伸手提了一下曾楼迦背在肩头的书包,“这恐怕足有二十斤吧?”
曾楼迦解释说因为自己跑校,又不想麻烦同学每天帮自己带书,根据课表需要用的就自己背。
沈雅文说,“不介意我看看你的手吧?”
“沈教授还会看手相?”曾楼迦自然而然地伸出右手,沈雅文托在掌心仔细一看,分明轮廓是男人的手,掌肉匀厚,却白皙柔软,五根长指形如青葱,根根皎白。
“人的富福禄贵皆彰显在脸上,但是背地里的付出与辛苦却都写在手上,你这手,拇指与食指指腹上结满了薄茧,一看就是勤奋刻苦踏实认真的手。”沈雅文缓慢放下他的手。
焚膏继晷的学生令人尊敬。
蓦地又盯了一眼曾楼迦的耳垂,“你竟然还打过耳洞?”
曾楼迦蓦地捂住耳朵,“年少无知而已。”
两人又继续走动起来。
沈雅文温雅低笑,“上一周,我帮建筑系的教务处整理这届新生的电子档案,无意间看见了你的成绩单。”
曾楼迦蓦地瞪大双眸。
沈雅文叫他无需紧张,他并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只是曾楼迦在他的印象中格外深刻,有一份老生资料又恰好摆在眼前,所以他就大概看了几眼。
“照你前一学年的各科表现,成绩可以说是相当优异的,甚至在同龄人中都颇为不俗,跟你接触后发觉你又是一个异常聪慧踏实的孩子。”
“可是,你的高考成绩简直是差到了一塌糊涂的地步……”
曾楼迦尴尬的表情直白地写在脸上,嗫嚅一句,“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确实如此,”沈雅文先下一层楼梯,仰首反观着对方的线条一步步从柔和变作冷峻,甚有些难言之隐的促狭与笨拙,“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惋惜。”
“其实也可以说是好奇吧,像你这样优秀的学生,完全应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里深造,N大的建筑系纵然在全国范畴内排得上名次,可惜师资力量终归不算雄厚。”
“沈教授的薪水好像应该就是N大在发吧。”曾楼迦整个人顿时冷透了肌骨,说话带着犀利的冰碴子。
“不,是N市财政发放。”沈雅文的回答更令人呕血。
曾楼迦闭嘴。
短暂的安静,使得两个人都听见他书包里嗡嗡作响的手机震动声。
沈雅文作了个请的手势,“谢谢你陪我走到一楼,现在你可以去独自接电话,不知道你怎么做到心平气和的,我脆弱的神经已经快被它吵得一个头两个大,需要赶紧透透新鲜空气。”笑着说再会,而后一个人最先走出楼梯间去。
曾楼迦冷淡地翻开通话记录,也是奇迹,除了姓赵的十五通未接电话之外,有个冷落后宫许久的号码居然连播三次。
忽略那些惹人烦的号码,曾楼迦直接拨通了其他通话记录,响了几声之后,朝手机里面礼貌地道了句,“学长,好久不见。”
贼老天不作美。
下午一周一次的体育课,曾楼迦的班级居然跟赵铳的班合在一起上,而且还是节大课。
高中的体育课是千呼万唤始不出来的小家碧玉,大学的可就妖艳贱货多了,一般大一是学武术,篮球铅球、跳远等。到大二自由选择,喜欢什么点什么,羽毛球,足球,健美操,游泳任君挑拣。
赵铳跟着打了十分钟太极拳,借着腿伤复发为合理理由,一瘸一拐地到大二的地界里溜达。
曾楼迦他们班先跑两圈热热身,体育老师说建筑系的学生平常课业负担重,习惯以不动应万动,简而言之,一动不动。建议上场前做做拉筋运动,把老旧废的肌肉搞活,陈年血液通畅,免得再把身体搞残废。
曾楼迦眼疾手快,要拉住戴远征,结果戴远征突然长出息,更迅速准确地拉住他们班一个笑起来很甜的女生。
两两配对后,就把曾楼迦给剩下了。
戴远征简直是赵铳肚子里的猪肉绦虫,递一声,“这里没有女人给你剩了,你去用赵铳吧!”
赵铳早拖着一条单人软垫,跛着腿朝大二的体育老师推辞一句,“老师,虽然我腿不好又徒有空闲,而且还是个大一的萌新,我耽误大二哥哥们的宝贵时间,真的好吗?”
体育老师厌烦地白他一眼,“哪里那么多废话,反正你也是闲人一个,赶紧搞起来,快一点!”
得令!
赵铳扯住曾楼迦转身要走的细腰,直接摁在垫子上。
“师命不可违啊,曾学长,”赵铳笑得春光灿烂,紧紧地压着曾楼迦的腿,沉重的身躯大咧咧坐在他的脚面,如同万千枷锁。
曾楼迦的上半身努力左右翻滚,挣扎无用,只好躺在软垫上放弃求生。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赵铳耐心地等待对方丧失耐心,才严肃发问。
“我为什么要接你电话?你谁啊?我妈呀?”曾楼迦多年不曾爆粗的嘴巴,最近开始有复苏的迹象。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就是发现了一家饭馆超级美味,本来想约你一起吃的。”赵铳委屈地扁嘴,“我不想做你妈,但你可以直爽地叫我爸爸。”
曾楼迦试着踹他一脚,双腿被死死固定着,继续放弃道,“只要是跟你一起吃,任何天鹅肉都会变成混凝土!”
“不应该啊,我口水你都吃了不少了吧?”赵铳进入耍流氓模式仁者无敌,“迦迦你怎么了,我们一直相处得很愉快啊,难道你还在为那天的模型生气?难道我个大活人还比不上个死东西?”
他斗嘴皮子根本没遇见过对手。
曾楼迦抿抿嘴,硬憋出来个话题,“你刚才说谁是狗?”
赵铳眯着眼睛,“汪汪汪汪汪汪!”双手温柔地抱着曾楼迦的膝盖,“我学得像不?嗯?”
曾楼迦忍不住捂着胸口,深深吐一口气,“我的意思,赵铳,你能不能给我点呼吸的空间,我快被你缠得窒息了。”
“你说的我都懂,”赵铳一脸无奈,“可是身体它做不到呀。”
美人的身上难免多刺。
赵铳退让一步,“要不然以后一三给你自由,二四五六日我来找你?”
曾楼迦闭眼装死:我星期一到星期日,都不想看见你。
体育老师突然爆喝一声,“喂,你们那一对儿是怎么回事?赶紧热身啊,热起来啊,谁批准你们在那里调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