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做得的饭菜再香,也有孩子挑食的时候,更不要提谁能在学校食堂连吃一个月的黑暗料理,还能硬着头皮继续吃下去,而不出门捞点新鲜。
学校附近的小饭馆总是生意兴隆。
曾楼迦等着戴远征点餐,自己则用餐巾纸将桌面抹得纤尘不染。
戴远征一阵子就端来了两份煲仔饭。
这家店的煲仔饭今日看起来份量给得格外足一些,戴远征把盛着鱼香肉丝的那份摆在曾楼迦面前。十分奇怪地说了一句,“今天的炒肉丝真的就只是肉丝,胡萝卜和木耳居然寥寥无几。”
曾楼迦吃了一口,“总比老干妈火龙果搭配石榴炒豆角要好吃吧。”
戴远征也吃了一口,“你这样温吞吞地说着冷笑话,感觉令人背脊发冷。”
哈哈哈。
赵铳找了好几家饭馆,透过干净的门窗,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吃煲仔饭处,尤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跟对面谈笑风生。
迦迦,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给我戴绿帽子吗?
没关系,就算你时速八十迈,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进了饭馆赵铳先不说话,冷俊的脸透着逼人寒气,拉开戴远征旁边的空椅子,手里握着石头不轻不重放在两个聊天的人中间,大大咧咧坐下来。
“噹!”
两个人全愣住,连来回端茶倒水的服务员都吓了一跳。
戴远征狐疑地瞧着赵铳,很是纳闷地摸摸鼻梁,“这位小学弟,你这是准备砸店呢,还是准备砸我们其中哪一个?”
曾楼迦表面不疑不变,心底禁不住紧张。
赵铳以前在十九中路子野,性子急,说抄家伙干架,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曾楼迦实在怕他乱来,转了转柔亮的眼珠子,暗示他不要冲动。
赵铳寂寞一周的心灵瞬间得到安抚,紧绷的表情说变就变,唇角含起微微笑意,“学长,你们在说什么呀,文明社会法制教育,我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在国旗下,怎么可能在公共场合执石行凶。”
他的脚,越过桌洞下的阴影,在曾楼迦的小腿肚上摩擦一下。
都是看你的面子。
曾楼迦踹他一脚,反被他以两条大长腿一夹,牢牢锁死不能动弹。
赵铳四平八稳地解释着,“我们老师最近留了点课题上的作业,需要做个小模型,我正好捡了块石头做假山用呢。”
戴远征瞬间回想起自己大一时堆积如山的课题作业,两道眉毛简直拧成一块旮瘩,“想起来了,你们这届的那个老师就是喜欢让人在模型四周造景,不过经验之谈,假山建议用普通白色泡沫。可塑性强,做好后,再用油漆喷色,方便粘贴还轻巧。”
赵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学长你实在是厉害,我在做这些东西上就没有什么灵性,经常被导师批评,以后不懂的时候能不能来跟你讨教。”
戴远征轻微触碰一下鼻梁,显得分外高兴,“可以啊。”又补充一句,“咱们同一个专业的,你叫我远征就行了。”
“那我就叫你征哥吧。”
曾楼迦一口饭差点没卡在嗓子里。
赵铳今天是怎样?嘴巴上涂抹了蜂蜜吗?甜得人都快反胃了。
曾楼迦深谙赵某人的花花肠子有多少道弯,一边试图把自己的脚拔.出来,一边催促着待会儿还有沈教授的讲座,不能耽搁。
戴远征才觉得失礼,“赵铳你也没吃吧,一起来。”
赵铳见他要主动付账,摁紧对方的肩膀,很不好意思地说,“上次我还说请你们吃饭呢,怎么可以让征哥破费,我自己来。”
指了指曾楼迦的鱼香肉丝,“我也喜欢吃这个,不过我比较挑食,能不能给我先尝口试试味道?”
曾楼迦:“你不嫌弃我吃过吗?”
赵铳河马张嘴:“啊~”
曾楼迦重新拿了双筷子,拣起一撮细嫩的肉丝,使劲塞进赵某人不知廉耻的嘴巴里。
赵铳蓦地咬住他的筷子,稍等了一秒才松开,“怎么这么香甜!我也来个一样的。”恋恋不舍地松开曾楼迦的腿,走到收银台去点餐。
点餐柜台前人头攒动,赵铳排队了一会儿才轮到他。
对面戴口罩的小矮子似乎态度不好,多说一个字都会浪费唾沫,“要米饭吗?”
赵铳一边回头盯着曾楼迦,一边回复,“煲仔饭能不要米饭吗?”
对方又问,“不要米饭吗?”
曾楼迦好像快吃完了,赵铳明显急躁起来,“不要米饭!鱼香肉丝要微量糖,微辣,别的不要。”
戴口罩的矮子:“要正常糖,微辣,别的都要。”在收款机上一个指头摁一下,算了钱。
赵铳:“你好像按多了。”
对方没反应。
赵铳的心头禁不住冒出了熊之烈火:“你按多了,不是一百块。”
戴口罩的矮子:“你不是要米饭吗。”
赵铳白眼一翻:“不要米饭!”
我去!
他一把扯开矮子遮脸的大口罩,“张小严,你这么耍我有意思吗?”对方那头黑黄相间的杂毛够露馅的了。
张小严估计没想到赵铳能认出自己,一手重新戴起口罩,一手急匆匆地扯住赵铳,“我警告你,你可不准告诉迦哥我改在这家店打工。”
“谁管你啊,”赵铳抖开对方的手,“刚才点的餐我不要了,你赶紧处理后面这大排长龙的人吧。”
曾楼迦和戴远征并肩一起往出走,真不客气。
赵铳两三步追了上去,迎面进店的人有点多,为了避开拥堵的人群,他不得不错开自己的身躯,膝盖猛地撞在了金属门框上。
腿上的旧伤同时发作,痛得他不由紧皱双眉,失去重心的身体微微一摇,撑手抓在门框上保持平衡。
他真是想咒骂一声该死。
就听曾楼迦清朗的声音唤起,“赵铳,别堵人家门,过来。”
赵铳抬头,街边高大的梧桐树荫下,曾楼迦修长的身影在耐心地等他,一两片早黄的落叶被秋风中的丝丝凉意摩挲着。
但夏天尚未远去。
曾楼迦并没有出手帮忙的想法,他凝视着赵铳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仿佛一切时光都能停滞不前。
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赵铳轻轻笑道,“你等我哪!”任何痛楚都是甜蜜的羽翼。
曾楼迦拿出石头,在柔白的掌心垫了垫,“你的模型假山没拿,我怕给你丢了。”
赵铳接过石头,那上面沾了曾楼迦的温度,挺烫手。
曾楼迦脱口而出,“你的腿……怎么了?”
“恕我直言,”赵铳明显很抵触这个话题,像一段不能被唤醒的记忆,即使他与曾楼迦面面相对,近在咫尺,绝不可碰触,“我的腿与你无关吧。”
好吧。
“拿好你的私有财产,赶紧上课去吧。”曾楼迦转头就走,即使赵铳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停下脚步。
曾楼迦也不知自己流畅的思维到底在哪里被打断过,让他梦游似的想了好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一眨眼,一个恍惚,居然到了周六。
林淼约好的见面时间。
曾楼迦想起要进那个充满女孩子的X型教学楼,实在是很不好意思,顺水推舟给戴远征做个免费红郎,就把戴远征也约见一下。
没等几分钟,戴远征就和赵铳谈笑自若地走了过来,好比结识多年的挚友。
赵铳应该是刚运动完,身上穿着阿迪达斯最新款运动套装,两条裤腿拉至膝盖处,露出两条结实精健的小腿,他的脖子上挂着无线耳机,里面隐约播放着重金属音乐。
男人最有性感味道的时刻,就是运动之后,浑身散发出荷尔蒙气息的瞬间。
汗水湿润了他的金棕色发丝,被赵铳用手肆意抓在首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乌黑如夜的眸,挺直的鼻子还在微微促急地息喘着,连带着健壮的胸膛一齐怦怦跃动。
戴远征说,“学建筑设计每天累得和狗一样,恨不能跟床粘贴在一起,真佩服你能早早起床出去跑步。”
赵铳已经看见曾楼迦,不过没一直盯着,而是解开胸口的拉锁,露出线条分明的脖颈,“我在布里斯班早起惯了,那边的人崇尚运动,我也算是入乡随俗。”
“可你昨晚拉着我们宿舍的人打扑克到一点钟啊,这也是澳大利亚人民的喜好?”戴远征拍打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既然你家条件优渥,为什么不留在布里斯班。是因为什么?”
“曾楼迦!”赵铳直言不讳地喊道,“我们来啦!”
不请自来。
曾楼迦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酥了一下,过电的,别扭的,余味的,奇形怪状地在他平静的心脏里荡起一圈涟漪,极快又消失殆尽。
三个人见面互相交谈几句,唯恐延误了时间,赶紧往612走去。
一推开熟悉的大门,三个大男生均被吓了一跳,狭小又凌乱的房间里突然站着二十几个女生,都是大楼里面来自各个系的,所有女生看见曾楼迦时,卡姿兰大眼睛们咔嚓咔嚓地放光,可是看见赵铳随后进来时,不约而同地撮圆嘴巴说“哇哦~”。
林淼无奈又急迫地合起双手,连连求饶地说:“抱歉,抱歉,本来我只跟宿舍里的小姐妹提了一嘴,结果隔壁宿舍……呃,和对门宿舍的都知道了。”
然后林淼接着说,“大家其实也是一片好意(有意),想着只有你一个人建模似乎太单调了,想着不如再搭配个女生,两个人一起入镜,看起来更加生动。”
曾楼迦的脸顺势就红了。
赵铳亲眼看着他露出衬衫的后颈变成诱人的粉红,既好气又好笑,冷不丁补充一句,“这阵仗足够赶上给皇帝选妃子了吧?”脱口而出的话,绝对含着十足的酸味。
他不提议还好,林淼的目光在投向赵铳时灵光激闪,“这位帅哥也是个好素材,既然你们一起,反正也是空等,不然你也来拍个照片吧!”
旁边有好几个女生竟激动地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