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它对我也一样。
——拜伦
我自动脑补了一下公厕内的画面,三颗长满蛆虫的头,漂浮在臭气熏天的粪池表面。光是想想都直打哆嗦,我知道自己不能退缩,硬着头皮走入不远处的那个小公厕,我在外面都能闻到那股强烈的尸臭味。
我站在窗前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暴雨即将来临。手机忽然响起来,是老高打来的。
我接通电话,便听到老高在电话那头说道:“小靳,带上你吃饭的家伙,以最快速度赶到南明107高速公路小岔路口!”说完之后,这家伙直接挂断电话。我拿着电话,苦笑着摇摇头。
老高永远都是如此,发生命案,他总能第一时间前往现场,好像破案破成瘾的瘾君子。
我暗想着,倘若很久没案子发生,他会不会患忧郁症?我甩了甩脑袋,拿起放在桌上的法医工具箱,锁好门便下了楼去,在门口花高价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刚上车不久,滂沱大雨从天而降,雨打到车窗上发出凌乱的响声,让我心烦不已。
因为这场暴雨会冲刷掉命案现场的许多线索,想到这里,顿时一阵头大。车子迎着暴雨在街道中穿行。10分钟过去了,司机把我放到107高速公路小岔路。我清楚地看见前面有一辆闪着警笛的警车,黄色警戒线封锁住整个外围,许多同事都穿着雨衣,开始展开地毯式搜索。
我给了司机车费,下车的瞬间暴雨把我淋成了落汤鸡。司机拿到车费立马驾车离去,那感觉跟活见鬼差不多。我小跑到警戒线外,亮了自己的证件才穿过警戒线,站在老高跟前问道:“老高,现场情况如何?”
老高先是递给我一套雨衣,命令我换上之后,他才神情凝重地说道:“小靳,这次的案发现场情况不容乐观,因为所有的尸体都不知所踪,只剩下三颗面目全非泡在大粪池里的人头!”
“老高,这儿的天网坏了?”我站在高健旁边,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地方实在是谋杀抛尸的首选场所。四下荒无人烟不说,还没监控探头。最重要的是这地方别说人了,估计狗都不愿多待一会儿。
“小靳,你记住一句话,天网并非万能,一座城市里总存在着监控盲区和死角。”高健顿了顿又继续说,“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僻,恰好位于高速公路的小岔路,当地司机根本不会走这种路,因为跑的人少,估计根本没在安装探头的范围。所以,凶手绝对具备一定的反侦查意识!”
听完老高的判断,我自动脑补了一下公厕内的画面,三颗长满蛆虫的头,漂浮在臭气熏天的粪池表面。光是想想都直打哆嗦,我知道自己不能退缩,硬着头皮走入不远处的那个小公厕,我在外面都能闻到那股强烈的尸臭味。
老高似乎看出我有点畏惧,主动拍着我的肩膀,“走!小靳,我陪你一起进去!”
在老高的陪同之下,我打着手电筒进入公厕,厕所顶部装了3个小型发电机,估计是方便侦查案发现场。白色的灯打在厕所的粪池内,粪池表面本来就不干净,滋生了不少厕蝇,外带三颗人头腐烂程度不同地漂浮在表面,引发出更多的蝇类和白色蛆虫。
我穿上法医的专业装备,从法医工具箱拿出一张黑网展开,此网叫捞尸网,专门用来捕捞残缺不全的死尸器官。
我强忍着刺鼻恶臭,把捞尸网散出去,成功套住第一颗人头,网子自动收紧,我开始往上提,把第一颗人头给打捞起来。后面两个人头依然按部就班,三颗人头均被我成功捞起。老高找我要了一双防腐手套,把三个人头分别装入相应的透明盒子内。经过此事,我发现自己好似克服了恐惧,因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为这三条人命申冤,把凶手绳之以法。
老高脱掉防腐手套,朝我竖起了大拇指,他面带微笑说:“小靳!你是个优秀的法医!”
我也冲老高傻笑,头一次觉得受人尊重是如此美妙。外面依然在下着暴雨,这场雨冲毁了很多有用线索。然而,当我回头用手电筒照向粪池的墙壁,却发现了古怪之处,墙上面依附着一大堆死掉且发黑的尸虫。
我用手电筒照往那堆黑尸虫,反问老高:“老高,你看看墙上的尸虫是不是中毒而死?”
老高顺着电光看过去,他看了几秒才说:“小靳,你没猜错,从表面上看那些尸虫确实中毒了。不过毒具体有什么成分,还需要你带回法医中心验证,争取早日解开尸虫中毒死亡之谜。”
我从法医工具箱里找出一个瓶子,右手握紧一把小铁铲,徐徐走到墙壁前,蹲下身子开始刮墙上的发黑尸虫。一大块尸虫被我刮下来,全数拍到瓶子里头。与此同时,老高叫来几个同事,让他们先把装脑袋的盒子带回局里的冷藏库好好保存,以免腐坏速度过快,影响侦破的准确性。
我收集完毕,老高却说了一句:“小靳,这案子我估计有点棘手!”
我长叹一口气,强颜欢笑着说:“我知道啊,还不是一样要硬着头皮上?”
老高朝我微微一笑,继续问道:“小靳,为什么这次的虫卵比较少?”
我在脑海中回忆师父的昆虫笔记,轻咳一声说:“我师父的昆虫笔记上提到过,嗜尸性蝇类产卵会根据尸体的大小来决定是否产卵。当已有过多蝇类产卵,尸体不足以供给蝇蛆取食时,后续雄蝇就不再产卵。因此,成人尸体上衍生的蝇蛆比较多,通常不会发生蝇蛆过多、尸体完全分解后大部分蝇蛆未发育完全的情况。”
老高好似听懂了,他摸摸后脑勺憨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尸虫产卵取决于尸体大小?”
我表示很惊奇,老高居然听明白了,点点头说:“没错,很多时候会发生尸体或尸块过小,导致蝇蛆过多的情况,大量孵化较晚的蝇蛆还没发育成熟被迫离食,最终死亡或形成瘦弱的子代成蝇。这次的案子因尸体体积过小,后续演替波次完全缺失了。”
老高听罢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打了个哈欠说:“老韩曾说过一点,天气也会影响产卵?”
我差点忘记这个主要因素,朝老高竖起大拇指,“老高,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今晚突降暴风雨,风对尸体腐败气味的扩散和蝇类的飞行影响巨大。在一定范围内,风力越大,腐败气味扩散越快,而蝇类逆风飞行的阻力同样大。强烈的暴风和急剧降雨,会导致大量昆虫死亡。”
如此一来,便能解释人头上的虫类为何如此少,因为最近几天都接连下雨啊。
我发现老高还处于迷糊状态,直接对他说道:“老高,你有所不知,雨天会让尸体上已经开始发生的嗜食性昆虫群落演替被暂时打断。同风力相类似,暴雨对部分昆虫的影响也很大。在暴雨天气除麻蝇等体型较大的种类外,其他蝇类均无法正常飞行。这就会影响蝇类产卵和幼虫的生长发育,甚至打断嗜尸性昆虫群落的演替过程。”
老高冲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独自去完成余下的工作,估计去盘问报案人了。
老高走后,我又开始思考这种尸体不知所踪,空有腐烂人头的案子,属于特级诡案。
遇上这类案件让我很没底气,除非像师父或者韩哥那样的老江湖出马,我这个小新丁估计有点悬。转念仔细一想,今晚的粪池人头案确实透着古怪,尸虫在案发现场遭离奇毒死,我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尸体状态也产生了一定影响,某些常见的嗜尸性蝇类蝇蛆取食不同的尸体组织,其生长发育程度也不一样。研究显示,取食动物内脏器官的丝光绿蝇幼虫较取食肌肉组织的幼虫壮硕;同样是取食内脏器官,取食心肺组织的幼虫比取食肝脏的提前30小时左右离开尸体;取食高脂肪含量尸体组织的幼虫体型短小且死亡率高。因为取食蛋白质和磷脂类含量多的幼虫会发育过快,引发幼虫滞育或死亡。同样对后续昆虫活动有影响,从而引起尸虫更替变异,对推测死亡时间造成误导。
我在头颅内部还提取到神秘毒素,这类毒素会快速杀死尸虫!神秘毒素杀死尸虫仅需5秒,尸虫死后会化为一摊臭气熏天的黑色物质,乍看之下很像是被熊熊烈火炙烤变焦了。
我独自一人赶回昆虫研究室,戴上口罩提取出疑似被毒死的虫卵,轻轻用镊子夹住放在药剂盘内,取出一根空的注射器和青色药水,青药水主要用于分析虫卵毒性强弱与类型。当我吸满药水后,把针头刺入虫卵最末端,推动注射器徐徐注入死虫卵内部。
几分钟后,死虫卵表面起了变化,我又搬来放在一旁的电子生物微型显微镜,把药剂盘放在显微镜下,调整好焦距开始观察虫卵纹理,意外发现和人彘酷刑案的剧毒虫卵十分相似,基本上属于同一种类。
我又接连用了许多种药水去进行实验,虫卵仿佛能够吞噬药水,像修炼了毒功的武侠高手,已经达到百毒不侵之境界。我一时间有点迷糊了,到底该怎么分析虫卵类型和刺激虫卵快速生长?
因为倘若我无法让虫卵生长,便不能确认昆虫种类和特征,更别提靠虫子推算死亡时间了。不过,经过实验后我可以肯定一点,这虫卵上携带了一种剧毒,或者说是死者头颅内寄生着某种诡异的病毒。
我忽然想起师父曾教过我一个办法,用昆虫DNA提取,把病毒源给抽出来,进行二次分析。想方设法找到类似病毒或变异体,重新刺激虫卵发育,最终让虫卵突变成能够正常发育的幼虫。
说做就做,我开始做一个药剂配方,把需要用到的那些药剂,全部量好数,分别装入不同的试管。接着,又用一次性镊子把虫卵夹出来,放入一个广口瓶之中,先前调配好的药剂,我依次倒入瓶内。
我戴好护目眼罩继续观察着广口瓶中的变化,因为这种昆虫DNA检测实验,有时候会突然产生出大量强酸,为避免眼睛不被波及或烫伤肯定要戴护目眼罩。几秒之后,我发现瓶子里的水开始变颜色了,从最初的青红色混合变成了黑色与血红色的混搭水,表面还冒着很多泡泡,水开始渐渐加热出现沸腾翻滚的情形。
我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虫卵内部究竟有什么玩意?能让药水变色不说,还能加速药剂溶解速度,强行让药水沸腾变成开水。在此我要解释一下,当多种药水混合在一起之后,碰上另外一种能催化的药水,水体温度跟空气相遇会让药水加速溶解,所以看起来像是刚烧开的沸水。
渐渐地水温达到一个沸点,水的表面浮现出一层黑色物质,还发出那种比尸臭还臭好几倍的味道。不过,这一切我总算没白弄,因为我看见虫卵已经开始在蜕皮了,以二次进阶的姿态从水中慢慢浮了上来。
我从法医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镊子,徐徐探入广口瓶,一把夹住进阶虫卵,虫卵可能是因为受了镊子的刺激。它的尾巴和头端开始上下摇摆,看到这个现象我暗松了一口气,因为虫卵在我的刺激下,它重新苏醒了,摆脱了假死状态。换句话说,等于变态成功,而之前那种状态属于半变态,也称为发育不完全。
我把虫卵放到一个放有少量干冰片的小盒子,用干冰是怕虫卵因为之前的高温加速蜕变,一不小心温度高过头导致暴毙。干冰的用途在于能够快速冷却虫卵,增加虫卵存活的概率,虫卵落到干冰片上不久,发出滋滋响声。这证明了虫卵表面还带有腐蚀性药水,十分不利于虫卵的生长与发育。
干冰冷却之后,我把虫卵夹出来放入保温盒里面,保温盒内温度均衡,适合虫卵生长。
我大概估算了一下虫卵需要的进阶时间,不出意外应该是5分钟后,能成功化成紫黑色的蛹。一小时后破蛹而出长成幼虫初期,通过幼虫我可以直接判断昆虫的种类和习性特征,推断出三名死者的遇害时间差。
我趴在桌上静静看着保温盒里的虫卵,虫卵先前那一层皮已经完全褪去,又慢慢长出粉色的新皮。末端开始结一小块黑色虫茧,这是要化蛹的特殊前兆,渐渐地黑茧彻底包裹住整只虫卵,虫卵进阶成虫蛹。
我闲来无事从柜子里找出师父留给我的那本昆虫笔记,上面记载着各种虫案。
其中有一个与毒品有关的案子吸引了我,案子情况相对复杂,现场在盖亚假日酒店的后巷,报案人是酒店的洗碗女工,她声称在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一小袋长满了蛆的碎肉。当时负责勘查现场的法医正是师父,师父采集到了两具尸体混合成的碎尸肉。从肉的切口上分析是普通菜刀所致,而且凶手的手劲儿特别大。师父立马重建了一下案发现场,凶手属于连环杀人,为毁尸灭迹把尸体剁成碎肉,喂给自己的狗吃,借此成功销毁证据。
经过师父的检测,发现碎肉块里夹带着氯胺酮成分,证明死者生前肯定有吸毒前科。
师父让同行的警员立刻封锁酒店,进行挨个调查和尿检测试,最终成功抓获杀人凶手王国强。王国强是酒店的大厨,因染上毒瘾借了高利贷,不久前的某个晚上放高利贷的找他收高额利息,他没那么多钱还,一怒之下他便把收账的两个小混混给杀了。为掩人耳目在后厨把两具尸体给分解了,用开水煮熟后剁成碎肉放入装肉的急冻室,每天都会分拿出来煮熟,分三次装在一个袋子里,丢给他养的那条小狗吃。
结果小狗习惯性咬着垃圾袋,蜗居在垃圾桶旁吃东西,碎肉还没吃完小狗便突然毒发猝死,因为那两个小混混生前也是瘾君子。洗碗女工发现小狗中毒死亡,旁边还放着一袋认不出的碎肉,心生疑惑立马拨打报警电话。看完案件记录,我更加觉得师父强大,结合法医解剖学跟法医毒理学瞬间侦破了一宗命案。
在我看完昆虫笔记之后,虫子也同时破蛹而出,变成了一只蝇类的昆虫。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压根没想到是蝇虫,太违背正常逻辑了。
首先,案发现场的当天晚上下着暴雨,蝇类虫子不能飞着到公厕,然后寄生于人头表面吧?在法医昆虫学界都认准一句话,蝇类和飞行类昆虫在暴雨天根本无法降落,甚至还会遭狂风刮走或意外死亡。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种蝇类还产生了变异情况,我从来没见过的新型品种。
我连忙给韩哥打了个电话,在电话中说:“韩哥,你快到研究室来,我有重大发现。”
结果韩哥却在电话那头说:“我现在有急事,回头我去研究室找你!”
说完这句话,韩哥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我使劲儿摇了摇头,在一旁拿来一个放大镜,继续观察变异蝇虫。它比普通的蝇虫体积足足大了两倍,长了四对半透明翅膀,末端花纹为浅绿色,尾针已经向外露出。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变异巨型蝇虫,虽然目前确认了虫子种类,但因为是首次接触到变异虫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推理死亡时间,还能按照正常蝇类那样推演?这个问题估计只有师父或者韩哥能替我解答了。
我又开始猜测这种变异虫子如果越来越多,那人类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虫子大举入侵人类世界,把整个人界变成虫界?光是想想都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为何国际上要禁止研究一些生化项目,是为了不引起变异生化危机。
我不禁又想起师父曾多次警告我,千万别轻易接触法医毒理学和昆虫基因改造研究,或许是我现在水平还不够,不能接触到师父那个层面,但我确信一点:只要能快速成长起来,总有一天师父会带我进入另外一个昆虫世界。我总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谜团中,在我面前有很大一团迷雾,我像没有目标的迷途羔羊。
我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之所以会踏上法医之路,都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一个迷局。连师父为何选中我为徒弟,时至今日也没想明白,当时比我有天分的学生太多了。相比之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结果偏偏让师父相中,收为他的关门弟子。
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选中我当徒弟难道是师父的计划?他想我成为他手中的一把手术刀,在幕后操控着我去划开那些虚伪的罪犯。但是我转念一想,立刻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谁有如此大的能力推动这一切?
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何,我的脑海中又自动浮现出那个叫NASA的神秘人。我暗自猜想着,这家伙莫非是个精神分裂患者?时而给我提供关键性线索帮我破案,时而又故意教唆人用虫子犯罪,制造恐怖虫案让韩哥和我联手侦破。
在实际案件中确实存在,服药或服毒自杀、被凶手注射毒药杀害,据统计国内大量的毒药都能影响嗜尸性蝇类幼虫的生长发育,以至于对后续的群落演替产生一定影响,而捕食这些蝇蛆的虫类估计会被毒死。
我使劲儿甩了甩脑袋,索性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从冷藏库抱来三个盒子。
在我面前摆着三颗人头,每颗人头都被封闭在不同的专业器皿内,里头还加了福尔马林。
当然,每个盒子内还有少量的白色液体,是用来观察尸蝇的进阶过程。虽然三个人头的五官已经严重腐化,开始慢慢凝结出一块块绿色的尸斑,还有不少尸蛆与尸蝇在表面来回蠕动。但我通过脸型结构跟颧骨不难判断出,三位死者均是女性,所有的致命伤都在左侧太阳穴和后脑勺,因为这两处的头骨严重开裂,绝对是钝器所伤。
结果我没等来韩哥,却意外等来了老高这家伙,他问我韩哥去啥地方了,我说韩哥有事处理,估计晚点才会现身,老高听到之后居然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甚至有点怀疑老高莫非知道什么内情。
“小靳,怎么样?有新发现?”老高坐在我身旁,看着面前的三个密封的人头问道。
我点了点头,指着面前三个腐烂到不同程度的人头说:“这三个人头上存在着不同的科类昆虫,但嗜尸性昆虫有蝇类及部分鞘翅目昆虫。其中蝇类的丽蝇科、麻蝇科、蝇科及厕蝇科,厕蝇科最爱吃腐尸,但凡出现尸体,蝇类的成虫通常会第一时间到尸体上,并在尸体产下卵(或幼虫),让幼虫吃尸体组织,直到完全吃干净整具尸体才会离开。”
老高好似还没听明白啥意思,挠挠后脑勺问:“那这些人头上面都是什么类型的虫?”
我知道他没听明白,因为法医昆虫学对外人来说,确实复杂难懂。
我不想多解释,索性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下,拿出一个装有虫子的昆虫瓶放在桌上。
我笑着向高健招了招手,“老高,快过来,我让你体验一下尸蝇如何说话。”
老高好似也来了兴趣,连忙拉着椅子坐到我旁边,指着虫瓶说:“我看这些虫差不多啊!”
对于老高的看法,我并没放在心上,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虫子都差不多一个样。
我转过头对老高笑了笑:“别着急,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因为蝇类产卵的时间不同,有的是在尸冷之后快速产卵,有的则会等到3天后,中途虫类群体会不停演替。导致尸体上的蝇蛆大小不一,主因为生产时间不同。”
老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后面该如何继续推演死亡时间?”
我也不管老高到底懂没懂,定了定神,“想推出真正的死亡时间,必须成功确认首批虫卵生产时间,以此为重要依据。我们在采集过程中会遵循,从小到大采集,或者选体长较长的虫子,虫卵到后期会变粗,钻入尸体开始化蛹。”
老高貌似有点不耐烦了,打断我说:“小靳,这次的粪池人头案到底是什么虫?”
我也了解老高的脾气,自然不敢继续逗他,回答道:“我在人头表面提取到了夏厕蝇,属于厕蝇科的一种。别名黄腹厕蝇,体长5.0~7.0cm,表面呈灰色。胸背有3条暗黑纵纹,有时不太明显,在背部有倒T字形暗色斑,正中和两侧为黄色。”
我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类虫子的幼虫会滋生于厕所之中,衍生条件为26.67℃以下,产卵期需1~1.5天,幼虫期8~10天,蛹期9~10天。按照昆虫进化时间规律推算,三名受害人均死于半个多月前。”
老高朝我竖起了大拇指,仔细一想又问道:“不对!难道说,三名死者都是同时遇害?”
我不得不佩服老高的刑侦能力,他提出的问题,正是我头疼之处。三名死者的大约死亡时间我能推算出来,但三名死者之间的遇害时间差,我还无法肯定,因为夏厕蝇腐蚀尸体的频率太相似了。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这也是我头疼的主因,我到现在还没算出死亡时间差。”
老高两手一摊,长叹道:“要不我把韩飞叫回来,看他有什么好建议?”
老高说完立马给韩哥打了个电话,韩哥居然撂下一句他在家里做研究。
我顿时无语了,我找韩哥毫无用处被搪塞了,老高找韩哥立马答应相见。
我和老高去韩哥家里找他,因为这方面他比我有经验,而我又拉不下脸来问师父。
赶到韩哥家时,他恰好刚做完一个昆虫实验,我把遇到的难题说了出来。
结果韩哥洗干净手之后,却突然反问我:“死亡时间差?小靳,你就算推出死亡时间差都未必能抓到凶手。这类凶手看起来比较残暴简单,某种意义上也具有反侦查意识,高手过招不在于招式好看华丽,而讲求一招致命!”
我点点头接茬道:“韩哥,我在头颅内部还提取到神秘毒素,这类毒素会快速杀死尸虫!”
站在我身旁的老高,突然插了一句嘴:“死者生前有吸毒史?或让人注射了毒品?”
韩飞仔细想了想才说:“在实际案件中确实存在,服药或服毒自杀、被凶手注射毒药杀害,据统计国内大量的毒药都能影响嗜尸性蝇类幼虫的生长发育,以至于对后续的群落演替产生一定影响,而捕食这些蝇蛆的虫类估计会被毒死。”
韩飞科普完毕之后,他眉头紧皱着反问我:“小靳,你能详细说说毒素杀死尸虫所需时间,以及尸虫死后的样子吗?”
我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着,舔舔下嘴唇答道:“我在我的昆虫研究室做过实验,神秘毒素杀死尸虫仅需5秒,尸虫死后会化为一摊臭气熏天的黑色物质,乍看之下很像是被熊熊烈火炙烤变焦了。”
说完这话,我突然想起师父曾提到过,已经有人成功研究出在瞬间毒死人的虫子。
不过,韩哥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他跟师父一起做研究,估计这会儿是因为老高在,所以不方便说太多。既然韩哥都不说,我肯定不能把昆虫基因改造研究说出去,这事外泄会引起很大的社会舆论和轩然大波。
我连忙想法子转移话题,顿了顿说道:“韩哥,你听说过这种能够秒杀尸虫的毒素?我总感觉和之前的人彘酷刑案病毒很相似。不过,经过昆虫DNA提取和基因排序之后,发现两种病毒无法匹配,后者比前者要多16个序列!”
韩哥自然明白我的用意,开始配合我说:“我没听说过,但这与人彘酷刑案的神秘毒素很像,我和你师父很久之前也碰到过类似毒素。不过,具体情况如何,我还需要去提取当年的样本,然后进行分析对比实验。”
韩哥说完直接离开了,估计是去进行研究了,留下我跟老高两人傻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好。老高转过脸看着我问道:“小靳,老韩走了,咱们该干什么去?我想再去一趟案发现场,进行一次犯罪现场模拟。”
对于老高提出的建议,我自然点头答应,反正韩哥搞研究也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我跟老高二人离开韩哥的家,我在韩哥楼下等他,他跑回警局取车然后我们一起赶往现场。老高大概开了半个小时,我俩才抵达那间公厕,公厕的警戒线和封条还在,基本上没有被故意破坏掉。
老高穿过警戒线走上前去轻轻撕开封条,成功进入公厕,我紧跟其后也走了进去。
我依然想起初临现场的情景,那三颗头颅仿佛还在粪池表面漂浮着,让人看了心生畏惧。老高抬头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我怀疑死者应该和凶手认识,甚至有可能是老熟人,不然谁半夜三更会来这鬼地方?”
我点了点头接茬儿道:“不过,也不能排除不认识的情况,毕竟这年头流行网上约战!”
老高冲我翻了个白眼,怒骂道:“小靳,你能不能纯洁一点?真搞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装着啥!”
我觉得自己被老高鄙视了,当即据理力争道:“现在是21世纪,网上有讲过类似的约见网友案件,所以我的猜测有可能成立。”
老高不想与我争辩,他索性在一旁边模拟现场边喃喃自语道:“死者一共有三名,还全都是女性,我们假设下三名死者都认识,那凶手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成功把三个人聚在一起?”
面对老高的推测,我也无法理解,因为他说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三个死者均认识凶手?还让凶手给搞到了公厕然后杀掉?这种概率估计比买彩票中特等奖还要难。不过,我为了不掉老高的面子,一直在他身后默不作声。我俩还没推演完,韩哥一个电话打到老高手机上,催促我们马上回去,说是有新线索了。当然,为保证案发现场的完整性,我们离开时又把封条贴了回去,把警戒线重新封起来。
NASA这四个字刺激了我的神经,到底对方是何方神圣?最让我疑惑不解的地方在于,NASA怎么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虫子?莫非他能饲养虫子?如果真是如此,那NASA也太恐怖了,这样的人如果利用虫子犯罪,该如何应对?
老高率先冲了出去,我紧追在他身后,我俩一起上了车,朝韩哥的家飞奔而去。
我不得不佩服老高的驾驶技术,把警车当赛车开,20分钟的路程,他15分钟就飙完了。下车之后等老高把车锁好,我和老高一前一后跑到韩哥的家门口,结果韩哥根本没关门,似乎是在故意等我俩。
韩哥把我们迎进去,分别丢给我和老高一瓶水:“虫子种类确定了,是一种新型的基因合成虫,虫卵本身夹带着剧毒,确切点来说是那三颗人头有剧毒,毒性比人彘酷刑案的还强三倍,我把变异的巨型蝇给封存了起来,避免它逃逸出去,感染别的昆虫。”
听着韩哥的话,我有点害怕了,如果巨型蝇真跑出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韩哥仿佛看出了我的忧虑,摆摆手说道:“小靳,别胡思乱想,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连连点头,自然明白韩哥的话外之音,继而问道:“韩哥,你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韩哥先是看了下老高,又转头看着我说:“我们可以从案发地点反推,凶手为何会选择在高速路旁的公厕杀人?因为他遵循了就近原则,很多连环杀人犯都会选用就近原则,比如说在案发现场没有武器,凶手会随机从地上选取武器,同样连作案地点都能随意选择。”
老高听后插了一句嘴:“老韩,你说得不对,如果凶手真是随机作案,我们怎么抓人?”
在老高说完后不久,我也跟着补充道:“韩哥,凶手该不会是模仿犯罪吧?”
韩哥果断摇头否定了我和老高的看法,他咳嗽一声说:“凶手犯罪很有时间规律!”
“老韩,按照你的说法,凶手犯案居然还有时间规律?”老高瞪大眼睛反问道。
“没错,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有些凶手喜欢定时定地点犯罪,并且还要以相同的手法,满足人格缺失的病态心理。”韩哥定了定心神,指着大屏幕系统做出来的犯罪心理分析图道。
韩哥还根据目前仅有的线索,给凶手画了幅犯罪心理画像,成功确认凶手为男性。年龄在二十六七岁,身高173cm左右,成功分解杀死三名成年女性,侧面表明凶手的臂力非常惊人,杀人后没有刻意毁尸灭迹,证明文化程度不高,不是高智商罪犯。从事职业锁定在出租车司机或者普通的大巴车司机,因为案发现场在高速路口旁。
我在一旁也算听明白了,合着凶手是典型的人格障碍患者,老高联合局里的同事开始布局,渐渐地摸清了凶手的犯罪规律,我们在公厕周围和内部安装微型摄像头,甚至还装了红外人体热感仪。经过为期半个月的诱捕行动,总算成功逮捕了凶手,是一名长相普通的黑车司机王强。
王强今年26岁,身高173cm,因自幼不爱读书,早早辍学考了驾照,依靠开黑车混口饭吃,因为开黑车不用给出租车公司份子钱。他的主要业务就是接送夜总会的小姐们上下班,偶尔也会耐不住寂寞跟小姐们在公厕解决生理问题。久而久之,他跟三位小姐长期处于暧昧关系,直到某天晚上,三个小姐下班后,一同搭乘他的车,她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在车上大肆羞辱王强。说他是一个孬种,注定一辈子都要跑黑车,连小姐都不如。
王强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是他依然没有勇气萌发杀人的念头,直到他把车子开到南明107高速公路的小岔路口。突然从路口蹿出了一个戴着口罩和一身黑衣的神秘男子,他朝着王强的车尾灯开了两枪,王强被吓坏了立马停车。
王强和三位小姐在神秘男子的要挟之下,进入了不远处的公厕,在公厕内神秘男子递给王强一把开山刀,并强迫教唆他残忍杀害了三位小姐,割掉三个人的脑袋。神秘男子临走时还往那几个人头上撒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虫子,王强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恨强迫他杀人的神秘男子,相反还有点感激对方,是他让自己找到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尊严。
王强为了重温这种变态到了极致的满足感,每过半个月都会把车停到岔路边,小跑到公厕去狂想一下杀人时的情景。那种感觉对他来说简直妙不可言,好像一瞬间便拥有了全世界。不过,从那之后王强再也没有见过神秘男子,只记住了他的口罩上写有NASA这四个英文字母。
NASA这四个字刺激了我的神经,到底对方是何方神圣?最让我疑惑不解的地方在于,NASA怎么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虫子?莫非他能饲养虫子?如果真是如此,那NASA也太恐怖了,这样的人如果利用虫子犯罪,该如何应对?
韩哥自然也从王强口中得知了NASA,他第一时间通知了我的师父沈建国,随后师父赶来警局与韩哥碰头,二人在昆虫研究室开会,我根本没资格参与会议。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其实一直与NASA有联系,只是这个NASA时好时坏,连我都分不清对方是不是精神病患者。
当然,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师父或者韩哥知道,否则我会被革职踢出法医中心。
我算了算时间,韩哥跟师父在里头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议,出来后二人的脸上均布满了愁云。我冥冥之中有所感觉,估计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事件的中心就是神秘的虫子跟那个叫NASA的家伙。
不过,我还是要承认NASA这家伙很厉害,对于法医毒理学跟昆虫学,简直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按照我的估计应该和师父有一拼,甚至在法医毒理学这方面极有可能超过我的师父沈建国。
粪池人头案虽然被成功侦破,但我一直在研究人头案遗留下的变异虫子,我发现它们的DNA结构组织会随时间而改变。直到几天后,一宗惨绝人寰的人体昆虫标本实验案,让整个警局和上级的省厅领导都愤怒了,发誓一定要把相关的犯罪分子全部抓捕归案,接受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