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 湖中无头尸

真正的爱情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行为才是忠心的最好说明。
——莎士比亚

第一章 湖中无头尸

已经高度腐烂的无头女尸,尸虫爬满了全身,腔上有多处钝器伤口,从痕迹上来看,是被人用钝器捶打多次而死。最让我感到头疼的是尸体还出现了巨人观的现象。

今天,本该轮到我休假,不用去局里值班。两天前,我就想去看场电影,但韩哥的一个电话打破乱了我的计划。他说,今早老高在局里值班时,接到一宗报案电话,报案人声称在南明市东城区飞天湖中看见了一具无头尸。

我马上换好工作服,带上出尸检现场的装备。刚下楼,我便看见一辆黑色的SUV警车停在十字路口。我连忙小跑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迫不及待地问道:“韩哥,飞天湖中无头尸案具体什么情况?”

韩飞伸了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重新发动警车,边开车边对我说:“小靳,你别着急,我们先赶过去看看情况。老高那家伙今天值班,接到报案电话后,第一时间带人赶过去保护现场和搜集证据了。”

我看了一眼顶着两个超大号熊猫眼的韩飞,发现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便把脑袋凑过去,小声追问道:“韩哥,你最近失眠?”

韩飞无奈地摆摆手说:“我和你师父在搞个新研究,跟之前那个病毒昆虫的基因有关。”

我再次想起韩哥之前用毒理学所做的碎肉分析实验,简直太出神入化了。

我甩了甩脑袋,立马回过神说:“韩哥,如果尸体在湖里,会不会影响我们对案件的侦破?”

韩飞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笑道:“当然会!不同环境下滋生的尸虫各异,我们要区分开各种虫子,还有寄生在虫内的海生物。而且我们处理的方式亦比较特殊,水或湖中的尸体分为浮尸或沉尸。”

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果受害人被凶手抛尸了,又该怎么判断?”

韩飞皱眉想了大概一分钟,才娓娓道出:“这个要看尸体被抛在什么地方,因为水是自然界中除氢气和氦气外比热容最大的物质,容易吸收外界散发出来的热量。所以,水中尸体尸温下降非常迅速。但水体温度和气温却不一致,前者变化范围较狭窄,幅度也相对很小。”

经过韩哥的强大科普,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韩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我们想利用嗜尸性昆虫群落演替现象,来推断水中尸体的真正死亡时间,需要考虑水温变化啊!”

韩哥仔细回想了一下,边开车边继续说:“1996年2月16日,在临市的临江支流堤案上发现一具男尸,尸体大面积腐坏,死者身份不明。虽然死因特别明确,但由于尸体腐败过度,影响了当时的法医根据死亡现象推断死亡时间。”

我不禁有些不解了,追问道:“韩哥,听你的意思,腐败程度能影响推断死亡时间?”

韩哥定了定神,笑着说:“确实可以。但还是有办法推断出来,由于当时法医只在尸体上找到了大量3龄蝇蛆,所以根据嗜尸性昆虫特性进行死亡时间推演最合适。传统的形态学种类鉴定需要具有昆虫分类学背景的专业人员才能完成。采集尸蛆样本,后用检测法分析,但DNA分子鉴定技术能简单快速鉴定出结果,最终证实线粒体DNA的细胞色素为氧化酶辅酶I(COI),归类到巨尾阿丽蝇,根据其发育规律迅速锁定死亡时间差,案子两周后破获,真正死亡时间与推断时间几乎一致。”

韩哥说完之后,又继续补充道:“在自然水体如河流、湖泊、鱼塘中的尸体,尸体沉在水中的部分,常常会成为鱼、虾、蟹等啃食,而龙虱水龟等水生腐食性鞘翅目昆虫也常常侵袭和啃食水中的尸体。”

这一说法也超过了我的认知,我主动问韩哥:“它们是想借此进行群落演替?”

韩哥看了我一眼,点点头道:“没错,水生昆虫能够借此来进行演替,由此能够粗略推断出尸体入水时间。当尸体因产生大量腐败气体而浮出水面后,会有嗜尸性蝇类和喜欢湿润的甲虫侵蚀与产卵,建立昆虫群落。借助这两类昆虫,能够判断尸体入水和浮出时间。因此,尸体露出水面外的部分陆生昆虫会出现,在周围有大量溺水死亡的幼虫。”

我在脑海中消化韩哥所讲的东西,看来想快速成长,还需要多与前辈沟通。

韩哥转过头,笑着问我:“小靳,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法医?”

我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刺激,可以像福尔摩斯那样把坏人绳之以法!”

韩哥不太满意我的回答,神情严肃地警告我:“不,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或许你还太年轻,对于法医的责任感不强。但你记住一点,法医是一个绝对不允许犯错的职业。如果你一出错,就会有无辜者枉受牢狱之灾,犯罪者依然逍遥法外!”

对于韩哥的话,我特别认同。确实如他所说,一位法医的天职是为死者申冤,还受害者一个真相,让犯罪者能够受到法律制裁。不过,唯一让我值得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犯过太大的致命错误。

这次的案发地点有些远,甚至可以说过于特别。毕竟,我才第二次接触水尸昆虫案。

我开始在脑海中幻想,此次的案发现场会是什么样子:首先,会看见一具没有脑袋的女尸在湖中央漂浮着;在尸体上空还盘旋着大量绿蝇,从空中产下卵子落到尸体上,进行昆虫群交替。

大约又过了十五分钟,我跟韩哥两个人赶到现场时,无头女尸被先抵达的同事们打捞了起来,尸体已经被运到了河岸上。看到如此情景,我暗叫一声不好,估计韩哥这会儿要发飙了。

果不其然,韩哥跳下警车后,拎着他的工具箱快速跑过去,大喊道:“老高,你给我出来!”

老高多半又要倒霉,他从另外一处冒出来说:“老韩,你怎么了?发啥脾气?”

韩飞看着一脸无辜的老高,他摆了摆手:“算了。以后在我没来现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乱动尸体!”

老高望向无头女尸,顿时恍然大悟,他向韩哥敬了个礼,表示了自己的承诺。

老高离开之后,韩哥冲我打了个手势,让我过去他身旁,应该是要开始准备尸检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2B铅笔和笔记本开始准备记录。我看着已经高度腐烂的无头女尸,尸虫爬满了全身,加上被砍去脑袋的长度,女尸净身高大约169cm。穿了一套银白色的连衣包臀裙,黑色连裤袜,女士高筒靴,衣服内无任何证件跟私人物品。胸腔上有多处钝器伤口,从痕迹上来看,是被人用钝器捶打多次而死。

最让我感到头疼的是尸体还出现了巨人观的现象,当尸体腐败扩散到全身时,整具尸体会剧烈膨胀,业内统称为巨人观。此时,尸体由于大量腐败气体和腐液流出,引来了大量昆虫。

韩哥戴好白色的防腐手套之后,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长约9cm的手术刀,仔细看了看无头女尸,然后又转过头反问我:“小靳,你知道为什么这具尸体腐败的过程并不快?”

韩哥突然一问,我顿时不知如何回答,便尴尬一笑,“因为温差的关系?”

韩飞先是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在自然界里有分水体,在较大的水体中,水的比热极高,温度比陆地温度低,而且相对恒定,能够让漂浮在水中或者湖面的尸体腐败速度明显减慢。”

韩哥生怕我没听懂,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另外,水中的尸体上半身较重,若尸体完整无缺,身躯会略向头部低沉,让血液集中在头部或者颈部等区域。正常的腐败次序从头、颈部开始,然后才是侧腹部,死后5~6天才开始变为浅绿色。”

我听着韩哥说的东西,简直太专业了,忍不住发问:“还有其他意外因素?”

韩哥知道我喜欢刨根问底,边剖析尸体边说:“在一般正常的气候条件下,人正常死亡6~10天,肠道内的腐败气体会慢慢变多,导致尸体发肿,然后上浮,部分身体会露出水面;四肢末端皮肤10~12小时,会起皱褶变成手套皮样,大约10天之后能够轻易剥离下来,头发和指甲则自动脱落。失去这些保护之后,水生物便能轻易取食和破坏尸体,直到把尸体完全吃完,骨架溃散。”

我开始在一旁做详细笔录:无头女尸一具,身高1.69m左右,穿了一套银白色的连衣包臀裙,黑色连裤袜,女士高筒靴,衣服内无任何证件跟私人物品。此时,尸体发生了二次变异,基本上呈白骨化,但仍然能看到身体内部有多处骨折,明显曾受过重击导致骨裂。

韩哥开始提取尸虫,我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法医工具箱,从里头拿出尸检包,取出工具和装有约一半酒精的玻璃瓶,开始在尸体周围来回翻查、捕捉各种虫子和蝇蛆。我站在他身边都看傻了,咽下一口口水,顺势拍了一下他的马屁:“韩哥,你真厉害!抓虫还不用镊子,一抓一个准!”

韩哥没好气地白我一眼,冷笑道:“你以为我干啥呢?我现在是给你做个示范,等会儿你来抓!”

听到韩哥如此极品的想法,我差点一个站不稳摔在尸体上。没过一会儿,韩哥果然言出必行,把抓虫子的任务交给了我,还不让用一次性镊子,纯徒手抓捕。虫卵采集工作结束,我原以为能休息一下,不料还要换衣服下水去。

第二条 隐形证人

倘若不考虑水虫卵因素,绝对会影响死亡时间推论,甚至还会算错时间,然后把整个案件引入错误的方向,最终变成一宗无法侦破的无头悬案,这种案子真正的隐形证人,其实都隐藏在水下!

不一会儿,我跟韩哥换好法医下水时的专用设备,潜入打捞出尸体的大概坐标。

在水下,我接过韩哥递过来的水网。水网为我们这个行当的御用工具之一,通常用于捕捞水生昆虫,网兜的材质不易吸水且硬度较大。整张网子由无数个塑料网眼组成,网兜支架和杆比捕虫网更加坚硬。在水中使用水网时,会遇上极大的阻力。杆子绝对要结实耐用,不能用那种轻易变形的材质。水网的杆和网兜会呈现出一定角度,方便捞取水中昆虫和取尸虫卵样本。

韩哥比起我来熟练多了,很快游到相应坐标,开始往更深处潜,我自然紧随其后。

我在背后学着韩哥用水网捞虫的动作,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儿。相反,韩哥不但捞到不少家伙,而且动作还很迅速。我发现他是把虫卵给网死了,然后强行挤到一个涂有强力胶的瓶内,很快便完成了抓捕水虫卵的工作。

韩哥把东西装好,冲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可以跟他一起上去了。

我下水一趟毫无所获,而韩哥却快速地抓到水虫卵,这让我无地自容。

韩哥和我上岸换好装备后走到我跟前,“知道我为何要叫你下水?”

我想了想,摇头答道:“韩哥,你别打哑谜了,快说说原因。”

韩哥指着不远处的无头女尸说:“因为女尸在水下浸泡时间过长,不少虫卵因为水的影响,会主动脱离尸体选择继续寄生湖底,来演化和交替昆虫群落。如果我们不去打捞尸体的位置抓样本,就会影响破案的进度和真相。”

我总算明白了韩哥的良苦用心,确实如他所说,倘若不考虑水虫卵因素,绝对会影响死亡时间推论,甚至还会算错时间,然后把整个案件引入错误方向,最终变成一宗无法侦破的无头悬案。

韩哥对我笑着点点头,“明白了?这案子真正的隐形证人,其实都隐藏在水下!”

我这才彻底明白,憨笑着说:“明白,多谢韩哥指点,我受教了。”

韩哥说完后,领着我走向无头女尸。他指着尸体的胸腔处说:“小靳,你怎么看?”

我戴好手套掀开伤口,仔细端详起来,伤口内部腐烂严重,有白骨化趋势,胸肋骨严重骨折。除胸口之外,还有许多明显的砸伤,脖子处的伤口不太整齐,估计是让非利锐刀具所割导致。

韩哥的重点却与我不同,他指着尸体的脖颈处说:“你仔细看看,这里根本没产虫卵!”

我顺着韩哥所指的地方看了过去,确实没看见虫卵在上面繁衍。

如此奇怪的现象,让我不知如何应付,只好先把情况如实记录下来。

韩哥独自走到尸体的脖颈处蹲下,并命令道:“你把我的法医工具箱拿过来!”

我依言照办。由于我们下水时,把工具箱都交给了老高保管,我便小跑着去老高那儿拿工具箱了。

老高听说我要拿工具箱,他关心案子进度,便和我一同回到女尸旁边。

此刻,韩哥已经从里头拿出一把手术刀,递给我说:“沿着尸体的脖颈处往下划5cm!”

我接过手术刀,想问韩哥用意何在,但我一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就把问题活生生地咽回了肚中。

我舔了舔干涸的下嘴唇,右手握紧手术刀,虽然尸体的头没了,可脖子还意外遗留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有轻微发抖迹象,强行咽下一口口水,这算我第一次给尸体开喉,刀锋对准脖颈开端,一点点划开死皮之后,里面居然爬出一堆黑色的小水蛭,水蛭底下蜗居着大量死虫卵。

老高蹲在我旁边看着小水蛭,突然睁大眼睛,问道:“虫卵遭水蛭电死了?”

韩飞瞪了老高一眼,冷冷地说:“安静点!别干扰小靳解剖!”

老高本想大声反驳一下,却不敢跟韩哥硬抗,只好选择闭嘴。

与此同时,我已经按照韩哥的吩咐,划到5cm处,不禁长叹一口气道:“韩哥,我划好了。”

韩哥见我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说:“小靳,你这样不行,以后要多解剖尸体。”

老高听罢,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语重心长地说:“小靳,多跟你韩哥学学。”

韩哥与我都没搭理老高。我们开始把那些水蛭和死虫卵装好,然后离开了案发现场。

老高则留在原地跟同事们处理后续工作,诸如给尸体拍照,然后装上裹尸袋运回局里等。

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5个小时了。我根据昆虫分析结果,总算整理出一份尸检报告。

“韩哥,我已经能确定被害者的死亡时间了。”我扬了扬手里最新的昆虫尸检报告笑道。

韩哥把报告拿过去,仔细翻了翻,眼神有点不对劲儿,他看着我,“你确定没错?”

我顿时不解了,难道我记录错误?我回答道:“应该没有,经过我鉴定后发现,蝇类昆虫占三种。其中有化蛹迹象的,为亚麻蝇蛹。是常见的食尸性蝇类,常见于水尸上,体型相对较大,平均长度为10~17mm。”

韩哥皱了皱眉头,反问我:“说说亚麻蝇的特征,我总感觉你搞错了虫类。”

韩哥居然怀疑我搞错了,我一时间不服气,反驳道:“亚麻蝇的长须特别长,末端肥沃,尾部呈红色。而且幼虫发育速度远快于一般昆虫,因为它没产卵期,可直接产下幼虫。不过,它的1龄产期不长,仅仅17小时而已,2龄期为24小时,3龄期为2天。蛹期特别长,平均为12天。”

韩哥的眉头依然拧成一团,又问了一句:“继续说,死者体内还有啥残留物质?”

我顿了顿补充道:“由于亚麻蝇的龄期为2天,加上幼虫期3天半,总共用了5天半时间,换句话说死者可能死于5天半前,因为在死者阴道内提取出了分泌物,但并没发现男性精液,排除奸杀的可能。胃部还残留少许海鲜物质,死前应该吃过不少海产品。”

韩哥听罢连连摇头,出言打击道:“不!小靳,你全推算错了。首先,死者如果死于五天半前,尸体腐烂速度不能如此迅速。其次,如果死者体内残留海鲜物质,你可有在其中找到海生物产卵寄生!”

我经韩哥这一点拨,顿时恍然大悟,确实如他所言,尸体腐烂速度过快,而尸体内部残留的海鲜物质居然没吸引海生物蚕食与产卵。这一点完全不符合科学逻辑,肯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我很快低垂着脑袋说:“韩哥,按照你的意思,是我的方向搞错了?”

韩哥犹豫老半天,又仔细翻了翻报告,才下定决心说:“走!咱们去冷藏库解剖尸体!”

我们赶到冷藏库,先找守尸的老大哥提取无头女尸,然后换上法医工作服,带着各自的法医工具箱,准备解尸工作。

由于尸体高度腐烂,下刀难度极大。解剖一般尸体,我还行。这类尸体绝对是韩哥主刀解剖,我负责打打下手。韩哥轻轻弹了弹手上的橡胶手套,摆正医用口罩的位置,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黑色裹尸袋,又看了一眼面前摆满一堆解剖工具的我。

我朝韩哥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配合他展开解剖工作。

韩哥从裹尸袋最顶端沿着拉链往下拉开,尸体渐渐闯入我的眼帘,比起白天看到的情景还要恐怖不少。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并咬牙说道:“韩哥,我们开始吧!”

韩哥露出欣慰的笑容,吩咐道:“拿一把肠剪和一根昆虫针,放在我旁边。”

我把这两样东西分别放在韩哥的右手边,他则率先拿起外科手术刀,沿着尸体的颈部缓缓往下划。我站在一旁,都能听见刀割到骨头的声音,直至割到肚脐处才停下。大量白色蛆虫从尸体内部爬出来,场面恶心到了极点。

我偷偷望了一眼韩哥。结果,他一脸平静,拿起旁边的肠剪。肠剪主要用来剖开肠管,剪刀的灯泡状前端可伸入肠道管腔内径,而后沿着肠管长轴方向平顺剥离。钝性的灯泡状帽可以避免剥离肠管时,从内部刺穿肠管管壁。

虽然女尸已经高度腐烂,肠子之类还有所残留。为保证不被损害,韩哥每剪一下都会格外小心。渐渐地肠子被剪开了,里面居然冒出不少水蛭来。显然,水蛭是从脖颈处爬入其中找寻肠中食物。

韩哥看了一眼那些还在活动的水蛭,摇摇头,又拿起手术刀继续往下划,这次是沿着尸体的右腿划。死者的腿比较直,但腿骨有多处骨折,划起来难度有点高。我要固定住腿,韩哥才能慢慢地划开腐烂的肌肤。

女尸的右腿被韩哥整条划开,这次里面没有跑出水蛭,而是爬出一只神秘的甲虫。

韩哥把手术刀丢在一旁,拿起先前的昆虫针对准甲虫背部,势如闪电般刺了过去。

我十分羡慕韩哥有如此娴熟的手法,神秘甲虫已经遭昆虫针固定死了,无法动弹半分。

韩哥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指着甲虫说:“它才是真正的隐形证人!”

这下子轮到我不解了,望了望甲虫道:“韩哥,我没见过这类甲虫啊!”

韩哥白我一眼,从他的法医工具箱里掏出一支注射器,又拿出一瓶红色药剂,把针头刺入药剂口,吸光里头的药水。随后,他低下头死死盯住神秘甲虫的尾部末端,对我说:“这类虫比较特别,它现在处于伪装假死形态,等会儿我让它现原形!”

韩哥说完后,便把针头刺入甲虫末端的气孔,一口气把针管推到尽头,药水全部注入其体内。不出一会儿,甲虫浑身开始剧烈颤抖。接着,甲虫背部开始变成金属蓝绿色,翅膀上还长出大小不一的斑点,让我大呼不可思议。

韩哥看着甲虫变异,仿佛得到了某种答案。他把手套脱下,神情特别严肃地说:“小靳,我现在能确定,我们发现无头尸的地方并非第一案发现场,真正的案发现场你要找出来,否则根本无法破解此案!”

我觉得自己的世界有点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哥把那只变色甲虫封到一个虫瓶里交给我。然后,我被韩哥撵出冷藏库。临走之际,他吩咐我要分析和检测变色甲虫,希望我能找到新线索。

第三章 真正的案发现场

我光是在旁边看着都头皮发麻,变异虫的肌体遭到腐蚀,身上的东西开始逐个脱落。师父把整个铁爪丢入瓶内,变异虫瞬间让溶液吞噬,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死透了。

我带着疑惑回到自己的昆虫研究室,把相关工具准备好,开始仔细观察变色昆虫。

第一步,需要确认昆虫种类,找出其特性。我从柜子里拿出师父送我的昆虫百科大全,其实是他破案多年写下的昆虫笔记。我翻阅了许久,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笔记本内找到师父记载的一种非常类似变色甲虫的虫。

虫子属于郭公甲科中的赤足郭公甲,成虫体长3.7~7mm,长椭圆形,背部为金属蓝绿色,触角基部第3~5节赤褐色,棒节3节,末节最大,呈方形。前胸背板宽,前端窄于后端,后缘角钝圆,小刻点密生。小盾片小,半圆形。鞘翅基部宽于胸背板,后端向后与内侧倾斜成圆形,不由刻点行和细毛。

年生时间为2~6代,卵常常成堆在食物、墙壁、包装物、尸体内部等缝隙间。在25℃下,卵期为8天;在30℃下,卵期为4天。幼虫3~4龄,在30℃下,蛹期约6天。成虫之后有假死或伪装特性,寿命仅有一年多。

综合以上几个特点,符合假死特征和背部等条件,变色甲虫能够归类于郭公甲科。

随后,我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昆虫检测报告,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依照韩哥的推断,天桥和飞天湖并非真正的案发现场。确切点来说,第一案发现场到现在居然还无法确定,那更别指望能成功抓捕无头女尸案的凶手了。

郭公甲科虫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水底,因为它是陆生昆虫,去到水里必死无疑。

一时之间,我非常苦恼,皱紧眉头道:“怎么办?虫子莫非是自己飞去的?”

我左思右想依然拿不定主意,便给师父打了个电话。师父让我到他那个昆虫研究室去,他在那儿做最新的昆虫研究。为了解决迷惑,我带上昆虫尸检报告,快速冲下楼去,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师父的所在地点。

25分钟后,我来到师父的研究室。他正背对着我在做实验,看上去根本不着急。我见师父一直没搭理我,便一直看着那个背影,心里有点发虚。直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啥地方搞错了。

原本在做实验的师父,突然转身向我招招手说:“小靳,把你的昆虫尸检报告给我看看。”

我连忙小跑过去,将报告递给师父,并解释道:“师父,韩哥说我的报告没问题。”

师父接过报告翻阅起来,脸上的神情复杂多变。他看完后,反问我:“你确定没错?”

遭师父一问,我开始自我怀疑了,小心翼翼地说:“还请师父指出错误。”

师父翻开我的报告,指着其中一条,说道:“什么叫虫卵大量离奇死亡?原因何在?”

我联想到那群该死的水蛭,说道:“估计是被水蛭电死了。”

师父听了我的回答,摇摇头叹息道:“水蛭电死了?小靳,你让我很失望啊!”

听着师父的点评,我不禁涨红了脸,低垂着脑袋。我确实不懂水尸案,可以说实在是无从下手,甚至毫无头绪。水尸案不同陆地尸案,此类案件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水生物会误导判断。

师父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说:“小靳,你有所不知,在水或湖泊之中水生物虽多,大部分都会选择啃食带有脂肪性的东西。人死后,尸体会因为泡水后膨胀,散发出特有气味吸引生物前往寄生产卵。不过,你低估了尸虫卵的复杂性啊!”

我让师父糊涂了,不禁问道:“师父,您认为是怎么回事?”

师父或许明白我实在无法破解虫卵离奇死亡之谜,便拉着我走到一张实验台前。上面摆着三个昆虫瓶,瓶子里装着三只葬甲科昆虫,分别都具有嗜尸性特征,而且生命力特别顽强,无论何种环境均能生存。

我正想开口提问,师父却示意我别说话,他蹲下去在柜子里找东西。不出顷刻,他拿出三个小铁盒。他把铁盒子放在桌上,依次打开。第一个盒中是一只七彩毒蛛,后面两个分别装着蜈蚣和毒蝎子。

我不太理解师父的用意何在,耐不住好奇问道:“师父,您拿这几样东西出来干什么?”

师父面带笑意,“小靳,如果把它们和葬甲虫装在一起,谁会先死?”

我白了师父一眼,觉得这问题实在过于白痴,想都没想便说:“肯定是葬甲虫先死!”

师父再次笑而不语,将昆虫瓶内的三只葬甲分别倒入三个铁盒。当葬甲虫跟三种不同的超级毒物相遇后,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关在昆虫瓶内的葬甲虫仿佛见到了美味,三只葬甲虫在经过短暂试探之后,相继对自己的猎物展开迅猛的攻击。

起初,七彩的毒蛛还能反抗一下。到后来,葬甲虫头顶的铁钳直接穿过它的脑袋,露出尖锐獠牙,把脑袋整颗咬下,开始享受眼前的美味。余下两只葬甲虫同样大获全胜,也开始吃起自己的大餐来。

师父仿佛早就预见了结局,他用镊子分别夹起三只葬甲虫,挨个装回昆虫瓶内,笑着问我:“小靳,物种与物种之间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在你的认知里,葬甲虫肯定打不赢吧?”

我点了点头,我最初的想法确实如师父所说,葬甲虫怎会打赢蝎子?在我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外表看似强大的物种,并非绝对强大,只是一层伪装而已。

师父又仔细问了问,当时我和韩哥在无头女尸案的现场搜证顺序,结果只见他眉头紧皱。主导人为韩哥,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错误。师父沉思了好半天,也跟韩哥一样认同飞天湖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师父为证明自己的推论,命令我把那只变色甲虫交给他。他接过昆虫瓶,说:“这种虫子已经发生种族变异,你如果根据我送的昆虫笔记识别,顶多找到相似科目虫类,无法确定具体的习性特征。”

我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昆虫种族变异。

接下来,师父把昆虫瓶打开,从实验台的柜子里翻出一小管金色药剂,徐徐倒入瓶中。瓶子里的甲虫在接触到金药水之际,身上传出滋滋的响声,还冒出了阵阵白烟和刺鼻恶臭。

直至我看到眼前的情景才明白,金色药剂里头夹杂了大量的硫酸成分,专门用来实验变异昆虫的生命力。结果甲虫非但没死,还把外表那层变色壳给强行褪去,就好似金蝉脱壳那般神奇。

师父的脸色突变,他看着脱壳甲虫手指有点颤抖,“变异虫,居然又回来了……”

我看着师父的怪异举动,感觉他一定知道这虫子并且之前可能还接触过。

师父面带复杂之色,望向我说:“小靳,实不相瞒,此虫叫变异虫,很多年前我接触过。它是一种不定性昆虫,会根据不同的环境发生改变。生命力非常顽强不说,破坏性也远高于葬甲虫。”

我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现在已经知道,在法医昆虫学中,葬甲虫属于万虫之王,破坏力能秒杀蝎子。如果变异虫真如师父所言,那尸体产生的其他虫卵会离奇死亡,也能有所解释了,多半成了变异虫的食物。

师父把昆虫瓶内的变异虫倒出来,转头对我说:“我等会儿要做个昆虫DNA提取,你要仔细观察。我用的方法叫盐析法,采取高盐溶液提取相对比较简单,因为里面带有KAc和NaC1代替有机溶液去除蛋白质,配制简单,成本比较低廉且耗时短,最主要是无毒,也是常用的提取方法。”

师父讲解完毕,直接开始准备DNA提取工具。他先从实验台装器皿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特大号的广口玻璃瓶放在实验台上,瓶子表面标有详细水升刻度表。随后,他又拿出解剖昆虫的工具包,抽出一个带有握把的小铁爪,这玩意儿主要用来固定甲虫。

师父在实验药剂里取出四管黑色药剂,把它们全倒入瓶中,并往其中倒入15ml的盐溶液。不出一会儿,黑蓝混合的水开始沸腾,表面冒起水泡来。师父见状,用小铁爪刺穿甲虫探入瓶子。变异虫貌似非常畏惧,开始剧烈反抗起来,肢脚上下疯狂摆动,最终依然难逃入水厄运。

我在旁边站着看得头皮发麻,变异虫的肌体遭到腐蚀,身上的东西开始逐个脱落。

师父把整个铁爪丢入瓶内,变异虫瞬间被溶液吞噬,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死透了。

师父侧过脸意味深长地问我:“小靳,你猜变异虫到底死没死?”

我又想起刚刚那个恐怖场景,点了点头说:“必死无疑!估计连尸体都不剩。”

本以为师父听完答案会认同我,岂料他摇摇头说:“小靳,我跟你说过,凡事不要看表面,任何东西没看到最终结果之前,切勿妄下定论。如果你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医,首先要改掉这个先入为主的坏毛病,不然你会害死很多人!”

我知道师父在借机给我打预防针,于是我没有反驳他,只微微昂首道:“靳池谨记师父的教诲!”

幸好师父没在这事情上较真,他直接从工具包中拿出一张捕虫网,把网子径直伸入瓶子之中。看样子,是准备打捞那只变异虫的尸体。我甚至希望师父连渣渣都别捞上来,这样我刚才的答案自然没错,成功地打了师父的脸。

想到此处,我差点笑出声。师父转头瞪我一眼,右手向上扬起,捕虫网顺势而起。

我顺势看过去,发现网内有个活物,里头正是已经面目全非的变异虫。

这下子轮到我被打脸了,师父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显然,他早就知道了结局。

第四章 虫子追凶

由于尸体在湖水中浸泡过久,吸收了过多湖盐和杂质,只能靠尸体上的蝇蛆来推算了。韩哥继续看尸检记录和送检的蛆虫,认为我推算的死亡时间看似准确,其实是陷入误区。

DNA提取结束了,师父却非常不悦,“小靳!你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低垂着脑袋说:“师父,能不能详细说说我错在何处?”

“小靳,其实这不能怪你,因为你没深入研究过法医毒理学。”沈建国长叹一口气,把报告递回给我,摇了摇头继续说,“不过,你忘了法医昆虫学里最重要的一条准则。我们都知道尸虫确实不会撒谎,但倘若被害者死前的DNA螺旋结构结构被昆虫毒素强行改造,亦能影响到虫子生长或者进阶。”

听到师父这个说法,我顿时大吃一惊,忙问道:“利用法医毒理学真能办到这种事?”

沈建国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仿佛想起一些往事,红着眼说道:“能!我和韩飞就在进行如何改造尸虫或者葬甲科的昆虫基因研究。研究出成果后,人类或许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界,也可能陷入危机之中。”

师父顿了顿继续解释道:“若研究出成果,基因昆虫会是一把双刃剑,好的虫子能够救人于无形,坏虫子可在瞬间毒死一切生物,算是两个非常另类的结果。这些年来,我暗中调查发现,已经有人研究出能够在瞬间毒死人的虫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得目瞪口呆,师父和韩哥居然在研究如何改造昆虫基因?从客观意义上来说,国内比较控制私人研究昆虫基因改造,通常不能拿出台面。否则,这会引起国际风波。

师父好似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动说:“我们研究基因改造,是为了对抗那些非常厉害的罪犯。罪犯们通常无所顾忌,他们研究出来的东西简直到了巅峰,连我都感到畏惧。倘若对方引发昆虫危机,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啊!”

经师父一点拨,我明白了,这无异于以毒攻毒。

我始终深信一点,师父永远都是正义的使者,如他所说,研究昆虫基因,只是为了更好地打击罪犯。我调整好情绪问道:“师父,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您说第一案发现场是在另外一个地方,那从湖中无头尸上收集的虫子有何用?”

师父仔细思考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湖分上下游,尸体和脑袋分离有时间差。”

师父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直接让我拿着报告滚蛋了,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

回警局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师父的话外之意。过了很久,我忽然一拍脑袋,一具尸体被砍掉头颅不假,倘若二者抛弃的时间不同,甚至连抛尸地点也一样不同,自然会产生时间误差,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不知所踪的死者头颅,才能确定尸源。

师父给我的提示中说到了湖分上下游,我根据这个给老高打电话。老高依照我提供的线索展开搜查,结果在距离湖的下游600m处发现了一个编织口袋,袋中恰好装了一个人头和许多尖锐钝器。

我和韩哥立马赶了过去。经过韩哥的专业检验,头颅与无头女尸完全匹配。根据头部特征、牙齿磨损程度等能确认死者年龄有30岁。头部右侧太阳穴有三处明显伤口,呈现三角形不规则状,下颅骨粉碎,大脑内部严重冲击性挫伤,大部分为钝器或者铁锤多次敲打导致。

在我做详细尸检笔录时,编织袋内还有不少死掉了的蝇蛆,其中还有一个小虫卵活了下来,并且还能在头颅内部存活。我把这个小家伙装入标本瓶,打算回到法医中心的昆虫实验室进行深入鉴定。

鉴定结果出来之后,老高开始带队沿着湖的上游展开调查,大范围查找县区的失踪女性,很快锁定了一位名叫蒋勤勤的失踪者。经过照片与头颅进行对比,外带照片和面部识别后,确认死者正是蒋勤勤。

蒋勤勤今年25岁,单身女性,目前是无业游民,私生活特别混乱。我们怀疑可能死于情杀。老高以此为追查线索,开始在当地县城展开摸底调查。根据蒋勤勤生前的一名好友李玲玲反映,说她经常去找一个贩卖海产品的老板刘星。

老高再次出发,成功找到刘星。刘星声称自己没有杀害蒋勤勤,说他半个月前一直都待在城里谈生意,根本没见过蒋勤勤,又何来杀人之说?而老高进行了核对,发现刘星确实没撒谎。案子到这又走进了死胡同。

老高此次大败而归。他回到局里之后,发现韩哥依然在分析我的尸检记录。我坐在韩哥身旁,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份昆虫尸检记录,两个人看都认为有问题,可恰恰又分析不出问题所在。在我看来,我的记录应该没错,记载得非常详细和客观。由于尸体在湖水中浸泡过久,吸收了过多湖盐和杂质,只能靠尸体上的蝇蛆来推算了。

老高看韩哥一言不发,耐不住性子问道:“老韩,你倒是说话啊!案子能不能破?”

韩哥没有搭腔,继续看尸检记录和送检的蛆虫,认为我推算的死亡时间看似准确,其实是陷入误区。一般来说,在尸体上率先发现的应该是蛆蝇所产,产卵时最接近死者的被害时间。

韩哥想了想,才开口说:“小靳,你的死亡时间推算出了问题。你采集回来的蛆虫,最大的为3龄期第2、3天,日龄4~5天。但你的记录里有个奇怪现象,因为你采集回来的大部分都死了,存活下来的才刚刚孵化,虫与卵之间没有连续上。”

听着韩哥的分析,我才明白自己的错误所在,打了个响指说道:“我明白了!我采集的死蛆可能是尸体入水前就已经产卵发育、入水后被海水浸泡侵蚀而急速死亡。意外存活的蝇卵是小蛆躲在脑内,等尸体浮起来产生的卵,诞生时间最多一天。”

韩哥脸上露出了笑容,“没错,这样一来,不难算出,尸体在被抛入湖中前停放过6天时间,而那时头颅已经被分开抛入湖内。尸体因为缺少头颅,至少要过两三天才能浮出水面。如此计算下,死亡时间应该是20天前,为死者遇害的真正时间!”

老高这时候也跳了起来,十分激动地说:“按照你们的推论,蒋勤勤死于20天前?换句话说,那个叫刘星的家伙在撒谎?20天前,他人还没去县城,那他就是头号嫌疑人了!中间相差5天左右,与抛尸时间高度接近!”

老高立刻下令拘留刘星。经过他的审讯,刘星承认是他杀了蒋勤勤。二人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刘星由于自己的长相不算出众,便一直暗恋蒋勤勤。而蒋勤勤对他却是忽冷忽热,偶尔会约他出来吃饭,也会利用他当挡箭牌,纯粹就当备胎使。

蒋勤勤曾答应刘星,如果他能出30万彩礼,就嫁给他。刘星听后欣喜不已,这几年开始拼命赚钱,想早日迎娶蒋勤勤进门。结果,就在20天前的某个晚上,刘星为了给蒋勤勤一个惊喜,连夜开车偷偷地回到女方家中,却发现有男人过夜的迹象。

蒋勤勤发现事情败露,索性直接和刘星摊牌,说自己根本没喜欢过他,一切都只是玩玩而已,她要嫁给真正的有钱人,让刘星趁早死心。刘星听了之后,怒火中烧,他拿起放杂物的柜子上的铁锤,对准蒋勤勤的头部砸去。蒋勤勤被砸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应声倒地,鲜血溅了刘星一脸。可他还不满意,开始在尸体上疯狂乱砸。为毁尸灭迹,他不惜用剔骨刀割下蒋勤勤的脑袋,装在编织袋内。

后来,刘星发泄完毕,生怕事情败露,索性抛尸于湖中,却因尸体过大,不方便装入后车厢。于是,他决定先把头颅抛到湖中。第二天半夜,又折返把蒋勤勤的尸体装入后车厢开到湖边,趁着夜色抛尸湖中,而那时虫子已经从脖颈处的缺口爬进去,一路游走后选择寄生于蒋勤勤的右腿中。

案子虽然已经破获,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是我头一次在同一个案子里接连犯错。

当天夜里,我回到家中喝了一晚上的啤酒,喝到不省人事。我头一次体会到当一名法医的责任有多重,倘若因为我个人的失误,错抓一位无辜者,而真凶却仍旧逍遥法外,那我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我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在眼前出现了很多人,有男女老少,也有死人和活人。

这群人少部分在我面前号啕大哭,大部分则是面目狰狞,甚至还有人拎着剔骨刀冲到我面前,打算将我剥皮拆骨。剔骨刀一刀刀刺穿我的身体,剔掉过半皮肤,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我突然惊醒,背上全是冷汗,额头蓄满汗珠,原来是一场噩梦。

我一下子幡然醒悟,原来韩哥和师父所言不假,法医是一个很神圣且不允许出错的职业。我们下的每一个结论,都会影响到一个家庭甚至很多人的人生。我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再次陷入沉思,我究竟适合当法医吗?

我思前想后,发现自己还是打心底里热爱这个职业。或许早在几年前第一次听师父昆虫讲座时,就注定我会走上法医之路。冥冥之中,仿佛一切都自有定数,我的背后可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悄悄推动着命运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