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像恶魔,明天又是天使!
—顾城
孟林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再次确认了周围没有半个人影,便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细细的铁丝,侧着身子摆弄那掉漆的门锁。不一会儿,门便开了。孟林推开门,飞快地从半开的门缝里闪了进去。
进了屋里,孟林便闻到一股臭味,让他差点无法呼吸。他低声咒骂着,两手熟练地搜罗屋里值钱的东西。他慢慢地往卧室的方向移动。他推开卧室的门,比刚才更加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孟林强撑着几乎昏厥的意识,走进了卧室。
一个不小心,孟林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地往前摔倒,一只手胡乱地抓住了床单,孟林摸到床单上沾着古怪的黏液。他抬起头,仔细看清楚床上的东西时,忍不住像个小女生一般惨叫起来。
我和韩哥开车到达现场的时候,老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在一座小平房前站着。他旁边有一个大婶,絮絮叨叨地在旁边说:“高警官,凶手肯定就是那个人了,您赶紧把他抓起来吧!”
看见我们推门下车,老高随口说道:“等我们检验了,就知道凶手是谁了。”说完他便朝我们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韩哥问了一句。
“其实,就是一个小偷进去,发现了尸体,一个尖叫就把隔壁的大婶招了过来。现在,那大婶非说那小偷就是凶手。”老高挤着眉头说。
“谁问你这个了,我说案件。”韩哥冷冷地回了一句。
“哦,里面的情况太怪异了,你还是直接进去看吧。”老高领着我们往他身后那座小平房走去。我憋着笑,提着法医工具箱,紧跟在老高和韩哥身后,进了小平房。
小平房里的光线不怎么好,让人感觉很压抑。还没踏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腐臭味。进了屋子里,闷热、潮湿扑面而来,夹带着尸臭,几乎要把人熏晕了。我看了看屋子里紧闭着的窗户,疑心即使是室内空气不流通,也不至于这么闷。直到走进卧室,我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温度比室外还要高。
卧室里的窗户紧闭着,空气不流通,加之有尸体的缘故,室内气温随之上升。死者位于卧室的正中央,身上只穿了一条黑色短裤和一件白色背心,平躺在床上。从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死者熟睡的时候死亡的。
床上的尸体已经开始渗出液体,白色的蛆虫在尸体上、床单上蠕动着。而更加让人吃惊的是,那尸体居然断成了好几块,歪斜、不整齐的切口就像是凌乱的线条一样,攀爬在尸体的表面。
“这是两具尸体切块拼凑而成的?”我刚说完,韩哥的手就照我的脑袋用力一敲。他指着尸体上的一个断口,示意我仔细看清楚。
这具尸体的状况比我之前看见的都要可怕,我忍住呕吐的冲动,凑上前观察,切口上有不少白色肥嫩的蛆虫在密密麻麻地蠕动着。再往切口深处看,居然隐隐约约露出了里面的骨头。骨头上还沾着零星的腐肉,但大部分已经被蛆虫吃得很干净了,完全不见骨头被切断或被切割的痕迹。
“不像是人为切割。”韩哥说道,他又指了指尸体的两个部分,“而且每个部分的尸体状况也不一样。”
确实,有些尸块已经接近高度腐烂的状态,几乎看不清轮廓了,而另一部分尸块依然完好,即使上面也有不少虫子,但尸块的轮廓还是很清晰。
我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情况,脑筋一时转不过来。韩哥推了推我的手肘,让我马上回过神来,“测一下尸块的温度。”
我连忙反应过来,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探头温度计,并分别插入尸块中。腐烂较严重的尸块已经接近60℃,十分适宜虫卵繁衍,因此能解释上面大量清晰可见的蛆虫。而另一块腐烂程度较轻的尸块仅有10℃,温度远远低于正常的尸块温度。
“阴阳尸。”我暗暗吃了一惊。
如果从腐烂严重的尸块来判断,死亡时间至少有一周了。但是,再看温度较低的尸块,死亡时间只有几天而已。而从这些尸块的深处,可以清晰看见下面完好的骨头,所以不可能是两具尸体拼凑在一起的。
这无疑给我们的鉴定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我只好抬起头,将目光转向韩哥。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收集虫子?”韩哥瞪了我一眼,催促道。
我急忙拿出工具,开始收集尸体上的虫子和虫卵。我首先从腐烂程度比较严重的尸块下手,很快就完成了虫子虫卵的收集。但依我的粗略判断,收集到的虫子都是常见的嗜尸性昆虫,并没有什么特别。我准备开始下一轮收集的时候,却瞥见尸体的切口处有一个细小的黑色物体在移动。我眼明手快地拿着镊子,一下子夹起那黑色的小虫子,心里不由得感慨自己居然练就了这般好身手。
我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小虫子的模样十分陌生,漆黑的外壳似乎还泛着一圈诡异的红光。我回忆了好久,也想不起在书上看见过这种虫子。我想了想,便把虫子装进瓶子里,准备回去仔细研究。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因为屋子里没有几扇窗户,光线越来越暗,我们工作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了。我借着开始迷蒙的光线,又捕捉了不少成蝇,之后便没法继续下去了。
“哎,老高,这里就没有灯吗?”韩哥朝老高喊道。
“哦,应该是有的。”老高说着,一手在墙边摸索着,只听“啪”的一声,一盏灯泡在我们头顶上亮了。
光线十分充足,将卧室照得跟室外的白天一样。我先是因为一时受了亮光的刺激,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床单上除了尸体渗出来的液体,还沾了不少已经发黑的血迹。飞溅的血迹十分凌乱,有部分床单还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从这场面推测,看来,凶手是在死者熟睡的时候潜入卧室,用刀子刺死死者以后,还举着凶器再下毒手,造成了血液四溅的惨烈状况。
我看着几乎被完全染成暗红色的床单,心里总有一种怪异感,因为血液飞溅的痕迹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下一秒,一个贼眉鼠眼、戴着金丝眼镜的瘦削男人从门外冲了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径直冲到老高面前,突然跪在地上,扯着老高的裤脚,大哭道:“高警官,人不是我杀的,你要相信我!我不过是想进来偷些值钱的东西,谁知道就摸到了那死人……”
“等等!”韩哥刺人的眼神扫过去,“你说你摸到了尸体?”
韩哥的眼神一瞪,让那人也禁不住止住了哭声,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我没看清,不小心就……”
听着那人的话,韩哥的脸色越来越黑,暗暗咒骂了一声,接着对我说道:“仔细检测,注意排除这人对尸体状况造成的细微干扰。”
我点了点头,更加专注手上的工作。
在明亮的灯光下,我又发现了床单上也沾着一些虫卵。我小心地将虫卵部分取样,收集进箱子里,准备带回去检验。这时,我又看见尸体和床单之间隐约爬出来一只黑色的虫,和我刚刚看见的那只泛红光的虫子一模一样。我伸手,将那块尸体翻开,那块尸体有些冰凉,摸起来黏糊糊的,黏着床单,几乎分不开。我稍稍用力,那尸块总算和床单分离开来了,底下藏了不少黑色泛红光的虫子,结果一股微冷的气流从虫子所在的位置冒出来。我又拿着温度计探测了一下,那一块区域的温度居然是10℃以下,比刚刚用温度计测量的还要低。
我盯着那群乱窜的虫子,猜测这些虫子可能就是令尸体温度下降的元凶。我又仔细观察那尸块,表层有不少蛆虫和虫卵,但对比腐烂程度较高的尸块,气温低的尸块上的蛆虫几乎少了一半。
“小靳,都收集好了吗?”韩哥问道。
“好了。”我抬起头,答应道。
韩哥却挑了挑眉,又重复一遍:“都收集好了?”
跟着韩哥学了那么久,我深知他绝对有另一个意思,便不作声了。韩哥又看了我一眼,拿过镊子,在一个切口上夹起一个深红色、几乎和鲜血一样颜色的虫卵,又对我摇了摇头:“做事还是不够仔细啊。”
待我们处理好收尾工作,已经是晚上了。我们提着工具箱走出小平房,白天看见的那个唠叨大婶已经不见了人影,只剩下那戴着金丝眼镜的小偷被两个警员押着,满脸沮丧地坐在警车里。
“收队吧。”老高招呼道。于是,其他警员陆续上车离开。
我跟着韩哥往我们的车走去时,却瞧见车尾的几棵树后似乎有一个人影。我眯着眼睛想瞧个仔细,可惜这里没有明亮的路灯,就连脚下的路都几乎看不清了,更别说看清楚几米开外的东西。我快步上前,走到车尾,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
“怎么了?”韩哥朝我这边问道。
“没什么。”我转身上了车,可心里总觉得刚才有人在窥视自己。
我回到自己的住处,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东西去了我的昆虫研究室。
从尸体上收集到的除了有常见的丽蝇科、埋葬甲科,并没有出现十分特别的嗜尸性昆虫。不过,这些虫子的分布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大部分集中在尸温比较高的尸块上,尸温较低部分上的虫子种类明显少了许多,而且虫子的生长周期也明显要缓慢。
从尸温较高的尸块上,可以推断死亡时间大概是14到16天以前;而温度相对低了许多的尸块却显示,死者是在四五天前死亡的。为什么死亡时间会相差那么远呢?看来,这案子比我想象中更加棘手。
尸体所处的环境相对密闭,温度比室外要高两三度,但也不至于让尸体出现这么极端的状况。我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结论。
这时,我想起了那只奇怪的、颜色近乎墨水般沉重的虫子。那只虫子的外表和埋葬甲科的虫子相差不远,但体形稍大,外壳很光滑,泛着诡异的深红色光芒。而差点被我忽视的深红色虫卵已经差不多成熟了。我小心地刨开虫卵,看见里面藏了一只模样相似的半透明黑色虫子。可以得出结论,这奇怪的虫子已经繁殖了一个世代。
我认真回忆了一下,在尸体的其他地方并没有看见这些虫卵,反而只有在尸体断开的裂口上才能找到。看来,这虫卵就是尸体莫名被分割成好几块的原因了。我心里暗暗猜测。这样虽然勉强可以解释尸体分裂的状况,可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每个部分的尸体呈现出不同的极端温度。
我翻开笔记,查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关于这种虫子的任何资料。无奈之下,我决定带着虫子出去碰碰运气,兴许能撞见自己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我来到师父的研究室门前,发现门居然莫名其妙地打开了一条缝。
我停下脚步,神差鬼使地伸手推开了门。我打开了灯,看见师父习惯收拾干净的桌子上放着几个玻璃瓶,深棕色的玻璃让人难以看清里面的物体。我隐约看见,其中有一个玻璃瓶装着的虫子跟我手上的很像。我凑近玻璃瓶,正想仔细打量,却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怎么进来的?”居然是消失许久的师父现身了。
我挺直了腰,表情很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我是趁着师父不在,偷溜进来的。
师父用严厉的眼神扫了我一眼,视线转到桌上的玻璃瓶上时,脸色忽然一变。
他快步上前,将那几个瓶子藏到架子上,然后质问我:“你进来时还有谁在?”
我看着突然出现又暴怒不已的师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其他人。”
师父用不信任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扫视了整个研究室一圈,确定真的没有其他人,才缓下语气:“没什么,是我太紧张了,你马上回去吧。”
我捏了捏手里的瓶子,又偷瞄了师父,只好将到嘴边的问话吞了回去,转身离开了。走出研究室前,我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师父又把其中一个玻璃瓶拿了出来,脸色凝重地看着玻璃瓶。
看来我还是得靠自己了。回到自己的小窝,我一筹莫展地看着那只泛着红光的虫子,脑子里一下子闪过那具温度不一的阴阳尸,一下子又闪过师父那张惊惶失措的脸,我思绪混乱得无法思考。
为了平复心情,我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随手翻了起来。我一边思考着,一边看着书页快速地翻过去。忽然,一张图片抓住了我的注意力。我屏着呼吸,阅读着书上的字眼:“火毒虫,极其罕见的一种昆虫,常出现在潮湿的草丛中。其虫卵能使尸体开裂。其成虫会释放一种毒素,使尸体温度急速下降。”书本上只有寥寥几句的描述,能获得的信息并不多,但也足以让我做出某些结论。
虫卵表面上的某种东西能让尸体开裂,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尸体会分裂成好几块,但是下面的骨头依然完好。而成虫释放的毒素在某个尸块中蔓延,使尸块温度急速下降,变得不适宜丽蝇科等常见的嗜尸性昆虫生存,因此尸体上的昆虫分布才会有那么大的差异。
而从已经裂开的虫蛹来看,这虫子才刚刚繁殖了一个世代,我所捕捉到的成虫也不算十分成熟。据此判断,死亡时间不可能在14到16天以前,应该在10天左右。显然,这个意外发现,让我稍稍有了些信心。
不过,死者又是在哪里感染了这种火毒虫呢?发现尸体的现场是在室内,虽然小平房处在比较偏僻的郊外,但周围的草丛相对干燥,应该不可能出现这种昆虫。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找出一张地图查看,发现距离小平房大约1公里处,有一片潮湿的沼泽地。要将一具尸体从沼泽地搬运回小平房,即使是身体强壮的男人,也需要用上大半天的时间。如果真正的案发现场在沼泽地,在死者死后,火毒虫在尸体被移动的时候抵达,并开始繁殖,就会形成我们所看到的状况。
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我迅速返回法医中心,询问韩哥调查的情况。果然如我猜测的,卧室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杀害死者以后,将死者搬运回小平房中。真正的案发现场应该是在距离小平房有一段距离的野草地。而之前我在卧室中感觉到的怪异感也有了解释,被搬回去的尸体已经没有了生命症状,凶手为了伪造入室杀人的假象,用尖刀多次刺入尸体,刻意营造的场面显得十分生硬。
结合这些信息,我可以得出结论,死亡具体时间就是10到11天以前。
我填好法医昆虫尸检表,交给韩哥。没过几天,老高便告诉我们,凶手已经抓到了。凶手是同村的一个青年人,因为一些小事,和死者发生争执,失手将死者刺死。慌乱之下,凶手想到将死者搬回小平房里,伪装成入室杀人。可他没想到,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尸体吸引了火毒虫,因而为我们提供了破案的头绪。
这一个案件结束了,我将装着火毒虫的瓶子收好,并做好记录。但我脑海中不时闪过一脸慌张的师父,还有他匆忙藏起来的那几个古怪瓶子。当我赶到师父的研究室想和他聊聊案子时,他又神秘失踪了。郁闷之下才返回警局,我缠着韩哥给我讲案子。通过这次的案件,我更加觉得自己需要多听和多积累。
韩哥也觉得我要补一些特殊案件,于是他讲了一个发生在鸡场附近的特殊案件。
这宗案子让当时的韩哥头疼了好一阵子,所以他才决定说给我听,帮我开脑洞。
鸡场案发生在两年前的8月7日清晨,当时下了一晚上的雨,凉爽清新的空气赶走了近几天的闷热,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睡了一夜好觉的吴智顾不上吃早饭,出门直奔门外他那辆长安牌小面包货车。他拎出水桶、毛巾,很快就把车擦干净了。
他休了两天假,要返回鸡场。县城距离他的鸡场有15公里路程,他20分钟便赶到了。当他打开屋门时,发现外屋窗户大开、办公桌锁被撬。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他快步走向屋里,发现祖洁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了,直到打了报警电话,才看了下时间,正好是8点整。
现场很快被先赶到的派出所民警封锁起来,等候法医韩飞过来进行尸检。
初步观察周边,这是一个民营的现代化养鸡场。场长吴智原来是县农技推广技术员、工程师,大学本科毕业,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在前年一次乡政府举办的现代化养鸡场技术讲课班上,他认识了祖洁英。
祖洁英年轻好学,活泼热情,思想开放,很有一股闯劲儿。讲习班结束后,她对现代化养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决心在家乡这片土地上闯出一条致富路来。此后,她三次进城找到吴智,请教探讨现代化养鸡的具体问题。吴智被她的热情所感染。
他在接触中,发现祖洁英不仅热情,而且有知识,胸怀大志,很有心计。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谋划,租下村里的养猪场办养鸡场。经过两年的努力,完善了设备,他还上了百分之五十的货款,前途一片光明。在操办这一事业的过程中,二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成了一对小情侣。
韩飞在祖洁英的死亡现场发现,里屋是吴智的办公室,有一张办公桌、一张单人床、一个文件柜;外屋是祖洁英的财务兼接待室。在创业过程中,吴智以此为家。吴智不在时,祖洁英就住在这里。
祖洁英的尸体全身赤裸,仰卧在单人床上。韩飞经检测之后发现,死者颈部有明显掐伤,两眼及内眼睑等呈严重窒息特征。两眼和口鼻等处,有成片的蝇卵依附着。阴道内检测出了精斑,证明生前与人发生过性关系。
现场外屋地面有大量的泥鞋印,窗户半敞着,窗台上留有明显的泥鞋印。办公桌的抽屉被撬开,但保险柜没有被撬的迹象。吴智一时间还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钱。
韩飞初步了解了一下,死者祖洁英,24岁,高中毕业,独生女,家里有父母和奶奶。其父祖吕先与村子里的姜满创办饲料加工厂。姜满之子姜丰与祖洁英同岁,也是高中毕业,二人自幼青梅竹马,十几岁就定了娃娃亲。优越的家境让姜丰变得懒散、不思进取。二人常常发生口角。特别是近两年,祖洁英经常和吴智在一起,更让姜丰心烦意乱、怒火中烧。
姜丰被划入了可疑人的行列。韩飞根据现场泥土鞋印分析,是橡胶雨鞋的鞋印,属雨中或者雨后不久所遗留。当地是从星期日,即8月6日晚上5点开始下雨,下了一夜,星期一早上6点后已经是晴天。
根据姜丰自述及家人证明,他星期日晚上确实没有外出。鸡场职工反映,星期六上午,祖洁英就来了鸡场,没有发现别的人进来过。调查发现,留下鞋印的鞋是一种高腰雨鞋,这种鞋已经很少有人穿了,尤其是年轻人更不穿这种鞋了。
但鸡场依然有不少这种胶鞋,是职工们雨天专门打扫鸡舍时穿用的。鸡场共有职工8名,其中4人是外地民工,双休日由他们负责值班。根据调查,双休日两天4人都没出去过,只有星期日晚上谢小龙出去买过酒。韩飞提取谢小龙穿过的鞋印比较,与现场鞋印一致。
谢小龙,21岁,户口所在地为海角市,过去有过小偷小摸的不良行为,但来鸡场工作后,同事还没发现过这类事情。谢小龙干活也算尽心尽力,由于家中生活困难,所以很少花钱。经过一天的审问,谢小龙哭了。最后,他承认去了场长的办公室。
“星期日那天晚上,我去买酒。当时下着小雨,路过场长办公室时,我看见屋里没有亮灯,心想祖场长可能回家了,就好奇地过去拉了一下房门,一拉就开了,没有上锁。于是,我大着胆子走进去看看,原来没想过偷钱。进去后,屋子里比较黑,我拉开了窗帘,但依然没敢开灯。可我能依稀看清东西,桌上有一把剪刀,我就想看看桌里有没零钱,用剪子一别,锁就下来了。”
谢小龙顿了顿,继续补充道:“结果,里头就二十多块钱。我拿了又朝里屋走,发现床上好像躺了一个人。我当时就吓坏了,头发全部竖了起来,马上跑了出来。但是,我没敢从大门出来,怕被人看见,就从窗户跳了出来,一路小跑去买酒……第二天才知道她死了……”
韩飞根据现场的勘查结果,鞋泥印没有靠近尸体处,证明谢小龙确实没有撒谎。若真是这样的话,是女死者死后,谢小龙才进去偷钱,这便排除了他杀人的嫌疑。那么,祖洁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杀的?杀她的人又是谁?这依然是个谜。
关键时刻,韩飞决定重新翻阅尸检报告。他还没忘记,尸检那天,尸体的口、鼻、眼睛处确实有一片片白色的苍蝇卵块,但没有散开蠕动,很明显还没发育成幼虫。一般来说,人死后最少几分钟、最长两个小时内就会有蝇在尸体上产卵,当然必须是在有蝇类活动的地方。
如果室内封闭,就不可能很快有蝇类产卵。蝇卵在这个季节孵化成虫,一般不会超过20个小时。若是阴天或者下雨时,卵期会自动往后推一两个小时。依此推算,韩飞尸检那天是中午时分,应该是当日产卵。如果是头一天6点前生的卵,早该变成幼虫了。
而当天6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这段时间,蝇类是不会产卵的,而且尸斑基本已经固定,尸僵没有了,尸体死亡时间肯定超过了24小时。结合谢小龙的口供,星期日晚上6点,女死者已经遇害了,但这和蝇类生产时间互相矛盾。
韩飞一时间也陷入了迷茫,唯一的解释就是,谢小龙进入时,门没锁但确实关着,而在他作案后急匆匆离开现场时,窗子开着。这就是说,在女死者被杀的一段时间内,门窗都是关着的。
苍蝇根本不能进入其中,而谢小龙离开后,窗子没关,但天已经很晚了,蝇类已经停止活动了。直到第二天上午,苍蝇才飞入屋子里落在尸体上产卵。这样的话,侦查范围要扩大到星期六。
韩飞理顺思路之后,将侦查对象又对准了姜丰。因为原来排除他主要是因为星期日他没有作案时间,而死亡时间提前到了周六,就必须查清楚他这段时间的去向。经过一天多的调查走访获悉,周六上午他也在自己的饲料厂。
但下午4点后,没人能证实他的下落,晚饭他也没有在家吃,村子里也没人和他聚餐,这更增加了他的嫌疑。于是,专案组和韩飞决定对其采取措施。韩飞经过技术鉴定,姜丰在脚上穿的旅游鞋的大小与现场没被排除的模糊鞋印一致,其血型与死者下体内的精斑类型相同。
至此,可以基本认定,姜丰为头号嫌疑人。在铁证面前,姜丰低下了罪恶的头,交代了整个作案过程。
正如韩飞分析的那样,姜、祖二人虽然早有口头婚约,但女死者与吴智相识后,便和姜疏远了。不过,姜丰也早有察觉。星期六下午5点,姜丰来到了养鸡场,叫开了门,便单刀直入,讨论二人的关系问题。
在姜丰的逼迫下,祖洁英提出要求:“跟你结婚也行,但要等吴智有了女友,才能离开。”
姜丰心想,这是不可能的事,认为女死者在故意欺骗自己。于是,二人越闹越厉害。姜丰火起来,一把掐死了祖洁英,并同时奸污了她。然后,找到她的钥匙,关上屋门,将钥匙随便甩出,回到饲料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