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特梅森当刑警已经两年了,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当警探,梦想成为刑侦专家,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自己的办公室和比警监更优厚的薪水。能够回到家时,告诉特里娜工作上遇到一个有趣状况,让他和重案组的专家聊了一阵,而她会觉得超乎想象的复杂。但现在他还得轮班,领微薄的薪水,即使睡了十小时还是累得像条狗,而且在特里娜说她不想后半辈子都这样过活的时候,他就想尽办法解释这些事会让人多么疲惫:把上班时间花在开车送吸毒过量的青少年去急诊;告诉小孩他必须逮捕他们的父亲,因为他一直殴打母亲;还得被讨厌这身刑警制服的人骂。但特里娜只会白他一眼。这些都不是新鲜事了。
犯罪特警队的警监汤姆·沃勒走进值勤室,问斯坦能不能跟他一起去抓通缉犯时,斯坦的第一个念头是,或许汤姆会给他一些建议,告诉他怎样才能当上警探。
在尼兰路上开往“交通机器”的车里,他对汤姆提到这件事,汤姆微笑了。在纸上写几个字,事情就办好了,他这么说。他,汤姆,或许可以替他说几句好话。
“那就……太好了。”斯坦不知是否该说“谢谢”,又怕这样说太谄媚。毕竟,目前还没有要感谢他的地方。但他肯定会告诉特里娜,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对,他要用这两个词:放出消息。然后别的都不说,保持神秘,直到听到好消息。
“我们要逮捕的是怎样的人?”他问。
“我在外面巡逻,收到广播说他们在索尔奥森街发现大量海洛因。艾夫·古纳隆。”
“哦,我也听到了。几乎有半公斤。”
“然后有人向我密报,说看到古纳隆在集装箱转运站那里。”
“今晚线人一定都提高警觉了吧。查获海洛因也是因为有人密报的,可能是巧合,但怪的是两个都是匿名……”
“可能是同一个线人。”汤姆打断他的话,“也许有人跟古纳隆是一伙的,但把事情搞砸了之类的。”
“或许……”
“所以你想当警探。”汤姆说,斯坦觉得那语气里似乎有一丝恼怒。他们驶离“交通机器”,往码头区开去。“嗯,我可以理解。换换跑道,对吧?想过要去哪一组了吗?”
“犯罪特警队,”斯坦回答,“或是抢劫案组。但不要到性犯罪组,我觉得不好。”
“对,当然。到了。”
他们驶过一块黑暗、开放的广场,广场上码放着一个个的集装箱,尽头有栋粉红色的大楼。
“站在路灯下的那个人符合描述。”汤姆说。
“哪里?”斯坦说着凝望暗处。
“就在大楼那边。”
“妈的!你眼力真好。”
“你有没有带枪?”汤姆问,放慢车速。
斯坦诧异地望着汤姆:“你刚才没提到……”
“没关系,我有枪。你留在车上,如果他惹麻烦,你就叫支援,可以吗?”
“好。你确定我们不需要先叫……”
“没时间了。”汤姆让车头灯大开,把车停下。斯坦估计到路灯下那个人影的距离是五十米,但事后测量结果显示,准确距离为三十四米。
汤姆在格洛克20手枪里装上子弹——他申请并得到了持有这把枪的特殊执照,抓起放在两个前座中间的黑色大手电,跨出车外。他一边走向那个人,一边大喊。事后在两位警员的事件报告上,针对这点有很大的分歧。汤姆的报告上说,他当时大喊:“警察!亮出来!”意思是:“双手举到头上。”检察官同意,假设一名遭逮捕多次的前科犯能听懂这种术语是合理的,此外沃勒警监也清楚陈述出他是警察。在斯坦原来的报告中,汤姆当时喊的是:“嘿,我是你的警察朋友。亮出来吧。”但汤姆和斯坦经过几次交谈之后,斯坦说汤姆的版本可能更接近真相。
接下来发生的事没有异议。灯下男人的反应是把手伸进夹克,取出一把枪。据了解,该枪是杰里科941手枪,序号已被磨掉,因此无法追查来源。根据独立警察机构的说法,身为警力中最杰出神射手之一的汤姆,大喊之后连开了三枪。两枪击中古纳隆,一枪击中左肩,另一枪击中屁股。这两枪都不致命,但古纳隆却被射得退后几步,然后站在原地。汤姆举枪跑向古纳隆,大喊:“警察!别碰那把枪,否则我就开枪!我叫你别碰枪!”
从这一点起,斯坦·特梅森的报告就没多少具体内容了,因为他远在三十四米外,当时很黑,而且汤姆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但另一方面,斯坦的报告中,或者说现场证据中,并没有跟汤姆在报告中所述的后续事件相抵触:古纳隆不理会汤姆的警告,还是抓起枪对准他,于是汤姆先发制人。两人当时的距离为三到五米。
我就快要死了,实在没有道理。我盯着冒烟的枪管看。计划不是这样的,至少我的计划不是。不过,或许我一直在朝这个方向走。但这不是我的计划,我的计划更好,而且有道理。机舱正在降压,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内部压迫着我的耳膜。有人靠过来,问我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降落了。
我低声说我是小偷、骗子、毒贩,我还通奸。但我并没有杀人。我在戈森街伤害的女人,那只是不得已的结果。下面的星星透过机身闪闪发亮。
“这是原罪……”我低声说,“对象是我爱过的女人。这样也能被原谅吗?”但空乘人员已经走开,降落提示灯在四周大亮。
那天晚上,安娜第一次说“不”,而我说“要”,然后把门推开。那是我接触过最纯的货,我们可不会拿来抽,破坏一场好戏。她反对,但我一面说这是免费招待,一面准备针管。帮别人打针还挺不容易的。试了两次都失败后,她看着我,喃喃低语着:“我已经三个月没用了。我原本都戒了。”“欢迎回来。”我说。她大笑,说:“我要杀了你。”第三次,我找到了血管。她的瞳孔绽开了,缓缓地,像一朵黑玫瑰。几滴血从她手臂滴落在地毯上,发出疲惫的叹息。然后她的头往后仰。第二天她打电话给我,说她还要。轮胎在跑道上尖叫。
你和我,我们大可过着多姿多彩的生活。这才是计划,这才有道理。虽然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道理。
根据验尸报告,十毫米口径的子弹打碎了艾夫·古纳隆的鼻骨。碎骨随着枪弹穿透脑前的薄组织,铅弹和骨头破坏了视神经、大脑边缘系统和小脑,然后穿透后脑,最后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打出一个洞——道路维护工人两天前才修补过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