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诺德站在最高处的城墙上,遥望着北面的大海整个人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总督阁下,您已经在这里站了好几个小时了,还是下去歇一会吧!”昂科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时,一声炮响隐隐从北边传了过来,一声长叹也几乎同时响起。
索诺德缓缓转过了身子,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昂科斯,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明知道这次出击绝对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可我还是把安德诺中校和他的舰队派了出去,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荣誉,这样做值得么?”
昂科斯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总督阁下,我只是您的副官,无论是胆略还是经验都远不如您,但我有一个优势是您所没有的。”
说到这里,昂科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我曾经跟那名侯爵阁下的舰队交过手,也在他的战俘营里呆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明国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昂科斯,我问的是值不值得,而不是像你询问明国军队的战斗力!”索诺德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这两者却有着必然的联系!”
昂科斯抗声道:“只有了解了明国军队的战斗力,我们才能更好的做出抉择,不是吗?
荣誉不能当饭吃,我们原本可以下令安德诺率领他的舰队前往南洋避一避,甚至可以下令他们返回本土,可是您却让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只是为了军人的荣誉。
在我看来,将这支宝贵的舰队保存下来,等到本土舰队到来后再一起向明国人发起进攻不是更好吗?”
“说完啦?”
索诺德出奇的没有表示出愤怒,而是将远眺的目光收了回来,长叹了一声后反问道:“昂科斯,假如我让安德诺中校和他的舰队推到南洋甚至返回本土的话,热兰遮城还能守得住吗?”
“呃……”
犹如一瓢冷水浇到了昂科斯的头上,一下就把昂科斯心中的不解和悲愤给灭掉了。
无论是古今中外,打仗除了拼财力、拼装备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拼士气了。一支士气高昂有必死之心的军队和一支士气低落没有斗志的两支军队相遇,其结果如何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热兰遮城的守军之所以到现在依旧时期高昂,除了因为索诺德的鼓动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德诺中校明知必死但依旧率领舰队主动出击的悲壮气概影响了他们。
假如反过来,安德诺率领舰队是逃跑的话,那么索诺德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士气恐怕就会一泄如注,别说在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明军攻击下坚持四五个月了,恐怕连四五天都撑不住。
想明白这点后,昂科斯刚鼓起的那点勇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再也找不到了。
看到昂科斯垂下了头,索诺德便知道自己这位副官已经想明白了,他把手身后一背淡淡地说道:“好了,传我的命令,除了留下警戒的士兵外,其他的人都下去休息吧。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现在的明国人正忙着打扫战场没有空理会我们,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们恐怕就很少有睡觉的时间了。”
索诺德说的很对,海战是打完了,但事情还没结束,打扫战场抢救伤员等等一系列事情都让杨峰忙得不可开交。
尤其这里可是大海,要是遍布尸体和残骸的海里打捞抢救出己方的伤员和尸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之一场大战过后,所有水手都已经非常疲劳的情况下。
打扫战场自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相比起来如何将镇远号的舰首从黑珍珠号的身上“拔出来”就不算什么了。
今天的这场战斗力,镇远号凭借着坚固的撞角一头将黑珍珠号的船头装了个稀巴烂,但事后才发现镇远号的船头竟然被牢牢的镶嵌在黑珍珠的船身里,一时间拔不出来了。
这可是把众人给急坏了,距离他们十多海里就是热兰遮城呢,若是在这里逗留太久了谁知道那些荷兰人会出什么幺蛾子。
刘香和卢光彪等一众军官看过镇远号的情况后一致认为两艘船插得太过牢固,想要把这两艘船分开的话只能将船拖回厦门船厂然工匠慢慢将两艘船分块,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光景休想重新上战场。
杨峰一听有些不乐意了,当场摇头:“不行,镇远号可是旗舰,大战刚起的时候怎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港,再者说了,镇远号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既然不好分开那咱们就用粗暴一点的法子吧。”
“粗暴一点的法子?”
众人对视了一眼。
“难道……”
“把它撞出来就好!”
好吧,杨峰所说的粗暴一点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让另一艘三级战舰慢慢航行了一段距离后用舰首撞击黑珍珠号的半截船身。
怎么样,简单吧?粗暴吧?
确实是简单粗暴到了极点。
“砰……”
一声闷响,一艘三级战舰庞大的舰首撞到了黑珍珠号上,撞击之下原本牢牢将镇远号舰首夹住的黑珍珠号便开始晃动起来。
“砰……”
又是一声闷响,又一艘三级战舰撞到了黑珍珠号上,惹得镇远号也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连续两下撞击,看得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另一艘战舰的甲板上,卢光彪看着不断被撞击的黑珍珠号,只觉得脸皮有些发麻,想他也是自认精通海事的人,可从来还没看到过这么疯狂的作法。
他难道就不怕镇远号被撞坏吗,要知道这么一艘战舰光是舰体,没有十多万两银子那是绝对拿不下来的,看来这位还真是不拿银子当钱的主啊。
在连续受到撞击后,黑珍珠号的半截船身再也夹不住镇远号,被撞得倒退了十多米,随后海水便疯狂倒灌进了它的船身,很快便沉入了海底。
脱身的镇远号终于恢复了自由,早就心疼得不行的刘香赶紧让人检查战舰的受损情况,在得知舰身尤其是龙骨无碍,只是舰首稍微受损后,她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当天傍晚时分,浩浩荡荡的福建水师终于开进了距离热兰遮城不到十里地的港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