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方地面上那些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铁蒺藜,岳托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就连续两次碰到了这种卑鄙无耻的战术,明军现在难道是银子多得没地方花了,每到一处就到处抛洒铁蒺藜玩么?还有前面那一排排灰白色的是什么东西?
“该死的明狗,竟然又放置了铁蒺藜……”
“谢谢明狗太卑鄙了,竟然放置了铁蒺藜……”
阵地上响起了后金鞑子们愤怒的怒吼声,遍地的铁蒺藜让他们吃够了苦头。虽然为了保护马蹄所有人都会给自己的战马套上马蹄铁,但很显然即便是马蹄铁也无法防止那些铁蒺藜对战马的伤害。
虽然鞑子们恨不得将对面的明军给全都砍成肉沫,但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前进……不停的前进,即便是在冲锋的途中不断有人被铁蒺藜和铅弹击落下马,但他们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前进,谁也不敢轻易说出撤退两个字。一名骑兵倒下了,后面的骑兵毫不犹豫的踏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前进,可以说在前进的道路上一路到处都是倒下的战马和骑兵的尸体。
“冲进去……赶紧冲进去……”
“杀光那些尼堪!”
“砰砰砰……”
回答他们的只有一阵阵的火铳声。
一百多米的速度原本对于骑兵来说充其量不到十秒钟,但如今这条道路却成了由尸体和伤兵铺成的死亡道路,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骑兵前进的时候还要小心满地的铁蒺藜,这一来二去的速度自然就降低了下来。
但是让他们更加头疼的事情出现了,当第一批骑兵冲到距离方阵五十米远的时候他们发现面前竟然出现了一排排就象拒马一样的东西,而且跟一般拒马不一样的是这些明军的拒马上还拉着一条条全都是刺的铁丝网。
这玩意可是太歹毒了,拒马虽然只有半个人这么高,一般战马都可以越过去,但人家的拒马摆放着可是很讲究的,一排排拒马间隔不到两米远,你的战马总不能连续不断的跳起来吧,这些拒马上的铁丝网可是很歹毒的,要是在跳起来的时候肚子被这些铁丝给剐蹭了一下那乐子可就大了,要知道他们的战马可是没有披甲的。
就在鞑子们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名牛录章京发现前方有一百多米宽的通道很是空旷,既没有拒马也没有铁蒺藜,他赶紧指着右侧高声喊道:“从那里过去,那里没有拒马!”
说完,他率先策马朝着那条路冲了过去,看到他带头冲过去后,他麾下的近三百名马甲兵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跟上……快跟上!”
“快冲过去!”
欣喜若狂的鞑子跟着自己的上司朝着那条唯一没有铁蒺藜和拒马的通道冲了过去。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明军为什么会这么好心留下一条这么安全的通道给自己,但在战场上根本就没有时间让人考虑,而且人都有一种从众的心里,看到大家都进去了他们自然不会留在外面独自品尝铁蒺藜和拒马的滋味。
事实上一颗果真如同鞑子期盼的那样,他们策马顺着那条没有铁蒺藜和拒马的通道很快就冲进了明军的大阵里。而且不止是他们,在好几处地方不少鞑子都发现了通往明军大阵的通道。
“贝勒爷,他们冲进去了,他们冲进明军的大阵里去了。”
看到果真有人冲了进去,一名巴牙喇甲喇章京指着前方欣喜若狂的喊了起来。
“好……好啊,通知全军,冲进去击溃全歼那些明军!”
看到这里,原本心里还有些怀疑明军搞鬼的岳托终于把心放了下来,在他看来只要大金的铁骑能冲入明军的大阵里,即便是对方有什么诡计在绝对是实力面前也全白搭,可是岳托高兴得还是太早了,那些冲进了明军大阵的后金鞑子很快就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陷阱里。
当一名名后金的骑兵迫不及待的冲入明军大阵想要尽情的杀戮时,发现随着一声声火铳声,不断有骑兵从战马上跌落下来。而且最令他们感到惊恐的是这些枪声并不是只从一个地方传来,而是到处都有。最先冲进大阵的那名牛录章京带着他麾下的两百多名马甲兵朝着最前方的一个方阵杀去时却被前面打来的火铳一下就打死了三十多人,当大怒的他朝着那个方阵冲去时从两边又传来了一阵火铳声,这下伤亡就更重了,整个队伍里不断有人落马,很快就伤亡了近半的人马。
惨重的伤亡终于让这名狂热的牛录章京清醒过来,他举目望去,发现自己竟然冲到了明军的大阵中央,在自己的前面、左边和右边都有明军的方阵,而这三个方阵里那些全身披甲手持火铳的明军正不断的用手中的火铳轰击着自己的人马,三面夹击之下自己的牛录在短短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损失了近半人马。
“中计了……中计了……赶紧冲去去!”
清醒下来的牛录吓得魂飞魄散,他从马鞍上抽出了一把铁骨朵奋力朝着距离自己不到三十米的一名明军火铳手扔了过去。
铁骨朵是一种由八片熟铁虚合,木把为柳木,长三尺的投掷用的武器,威力很大。
那名刚射击完毕的军士正要转身后退,就被这枚从天而降的铁骨朵越过了身前的重盾击中了头部,坚固的头盔立刻就被铁骨朵打得凹了进去,这名军士一声不吭的仰天倒在了地上。
有了这名牛录的带头,他身后的马甲兵们也纷纷或是弯弓搭箭或是取出了马鞍上的飞斧、铁骨朵朝着前方的方阵扔了过去。
不得不说后女真人的投掷武器十分的狠毒,只要被他们的投掷武器击中即便是不死也要受伤,也幸亏杨峰给江宁军配备的板甲十分的坚固,否则光是这一轮攻击就够江宁军喝一壶的。
不过女真人的好运也到头了,牛录章京砸倒了一名军士后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枚铅弹就击中了他,小拇指粗的铅弹击中了他的右臂碰到胳膊上的甲叶后瞬间变形,裹挟着巨大的动能铅弹穿透了甲叶将他的胳膊给打成了两截。
“啊……”
巨大的疼痛让这个牛录章京疼得几乎晕了过去,整个人差点掉下马来。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他几乎是嚎叫着喊了出来,“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到哪去了!”
失去了胳膊都他一时间忘记了现在他正在战场上,拉着马缰停了下来原地转圈打算下马捡起自己的胳膊,而在战场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一名停止前进的骑兵更好的靶子么?
“啪……啪啪……”
就在这名牛录章京停下来不到几秒钟,就有三枚铅弹击中了他。其中两枚击中了他的背后,一枚击中了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就象一个烂西瓜一样砰的被打成了碎片。
事实上,这名牛录章京的例子并非是个例。杨峰率领的江宁军一共组成了十二个空心阵,杨峰所在的方阵最大,是由三千辎重兵、五百家丁、医护营以及一千军士组成,同时他这个方阵也是整个大阵的核心。每个空心方阵间隔一百多米左右,这样乍看起来江宁军的大阵看起来到处都是漏洞,似乎只要一冲进去就能撕碎他们。
这点就连岳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的率领着一万正红旗和镶蓝旗的马甲兵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但是进去之后岳托才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迷宫一般,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江宁军到处都是火铳声。
按理说这么一个到处都是漏洞的方阵应该是一捅就破才是,但是当岳托进去之后却发现自己错了。这个大阵与其说是四处漏风还不如说是处处都是陷阱和危机,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铅弹,战阵经验丰富的后金勇士们第一次感到了无所适从。
有好几次岳托亲眼看到有好几个牛录想要集中力量拿下一个方阵,但却遭到了来自前后左右四个方阵的同时攻击,只是短短的半刻钟的时间里这个牛录就损失了大半,而这些方阵的空间又注定了不能容纳太多的人马,面对凶猛的火力他们只能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在各个方阵里转来转去,而江宁军却可以从容的射杀他们,虽然期间也依靠弓箭和投掷武器射杀了一些江宁军,但相比起来他们遭受的损失实在是大得太多了。
“不行,这是个陷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岳托不愧在后金里有着智将之称,在遭受到一系列的伤亡后,他立刻意识到这恐怕是江宁军早就布下的一个针对他们的陷阱,在这么下去恐怕江宁军没有消灭掉,自己的人马反倒要先被耗光了,有鉴于此他立即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撤退……往枯草岭方向撤退……”
“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立即响了起来。”
听到了号角声后,早就打得胆寒的后金鞑子们纷纷赶紧打马朝着来路跑去。两刻钟后,鞑子终于从江宁军的大阵里逃到了枯草岭下跟代善和阿敏他们会和。岳托他们撤退后,正在呵呵赵率教他们激战的镶蓝旗的两千马甲兵们也撤了回来。
脚步踉跄的来到了代善跟前,岳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泣声道:“阿玛……孩儿没有,这一仗我们败了!”
“你们……你们……”
代善扬起了手就要给岳托一记耳光,最后却又收了回来,刚才的战斗他和阿敏在山上看得清清楚楚,这一仗还真不能怪岳托,实在是江宁军摆出的这个阵形实在是太缺德了。十多个空心方阵组成了一个大阵,这些方阵就跟刺猬一样到处都是刺,后金的勇士们就象老虎捉刺猬一样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用火铳不断的将后金勇士们射下马,要不是岳托机灵见势不妙第一时间就把人撤出来,他们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呢。
阿敏在一旁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岳托的衣领厉声喝道:“岳托,刚开始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只要我们的铁骑一出动,用不了半个时辰那些明狗就会立刻崩溃,可现在你呢?你就是这么打仗的吗?”
“二贝勒,这一次是我打败了。”岳托惨笑道:“你要打要罚我都没话说。”
“你……”
阿敏气不打一处来,今天这一仗他们镶蓝旗可是亏大了。
“好了,现在吵架是没有用的,咱们还是先清点一下损失吧!”一旁的固山贝勒恩特恒在一旁打圆场。
“哼!”看到恩特恒出来打圆场,阿敏这才悻悻的放开了岳托。
当下面的人清点完损失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岳托率领的一两千大军就损失了近四千人。其中正红旗和镶蓝旗损失了近两千人,其余的两千余人却是蒙古科尔科部落两位台吉古尔布什和莾果尔的人马。再加上刚才损失的两千多包衣和辅兵组成的死兵,再加上前日损失的两千人马,这一次出征光是他的正红旗总共损失了五千多人,这对于正红旗来说可谓是伤到了元气。
听着下面的人报出来的损失,阿敏、代善等人愣在当场,古尔布什和莾果尔两人则是放声痛哭,这一次出征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出征的蒙古勇士反倒折损近半,可谓是元气大伤。
要知道蒙古人可不兴什么仁义道德,这次他们的部落损失了这么多人马,回去后肯定会遭到周边部落的窥探,虽然有后金撑腰的他们并不担心自己的部落会被人吞掉,可这叫什么事啊,好处没捞到却被人打得半死了,这次出来可是亏得底裤都没了。
岳托抓住了代善的手哀求道:“阿玛,不能再打了,这支江宁军的火器实在是太犀利了,要是在打下去咱们的人就要拼光了。”
代善看着山下那支依然是屹立不动的江宁军的大阵,牙齿咬得咯咯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