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玲摇着头,突然捂着脸哭泣:“是我爸爸,他都知道了,那送上来的几屉包子,是他借着我的名义命人安排的,我也是刚刚才得知……”
她好后悔自己没有慎重看待父亲突然到访盛州的消息,如果,如果她今日没有去陈言那儿,就不会撞见父亲,陈言就不会被父亲抓了去……
张廷锴愤怒至极,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女儿竟然是借着去督军府住的理由私下里竟然和其他男人亲密来往,而且竟然还跟那个所谓的七姨太串通好!
猛地一巴掌朝她甩了过去,打得她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张廷锴瞪着一双虎目,强忍着怒气,朝手下的人命令道:“来人,把那个男人直接给我枪毙了!”
张巧玲赶忙爬起来,抱着他的腿拼命哭喊:“不要,不要!爸爸求您了!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关陈言的事,是我缠着他的,你放过他吧……”
张廷锴没有搭理她,而是烦躁地抬起脚,往她心窝子处重重踢了过去,随之走到一旁坐下,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张巧玲捂着疼痛的胸口,咬紧牙关,不说话。
见她不语,张廷锴继续道:“巧玲,你该知道,爸爸是疼你的,你做什么事爸爸都随你,但你不该在爸爸的官途上当硌脚石……”
一听他这话,张巧玲强忍着不掉的泪水终于淌过脸颊,热烫地滴在了地板上,父亲对她的宠爱,不过是为了他的未来而已,只是把她当做工具人,未曾出于真心……
她早就知道的,可是心还是那么痛……
父女俩僵持着,直到张廷锴的手下将浑身是血,已经昏迷的陈言提了上来,还一边用脚踩在他的身上,张巧玲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你放了他,我就将一切告诉你!否则就算是和陈言一起死我也无所畏惧!”
然而等张巧玲将一切告知他时,张廷锴却没有任何动怒的举动,而是示意手下将人拉走。
“你要干什么?别碰他!”
张廷锴淡淡地看着她,冷冷地道:“你说的,其实我也已经猜到了七/八成了,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狗命存活,当然,如果你想他安安全全地离开,最好就继续听我的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嫁进督军府后,必须给我怀上康梓卿的孩子……”
他负手左右踱步,沉思道:“至于那个七姨太,你不用担心,与康梓卿做出那般苟且之事,按纲常之规本就该了结了她!我张廷锴绝不会让她成为阻挡我大业的拦路虎!”
张巧玲错愕地看着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
她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将他与顾秋瑾的事情告知张廷锴!一想起硫酸和中毒的事情,这期间一个不小心的举动都会毁了她,他着实怒不可遏,一双眼阴沉得可怕。
他猛地站起身,将腰间佩戴的短/枪抽了出来,一边扣动扳机一边朝张巧玲走过去。
将枪头顶着她的太阳穴,恶狠狠地道:“我现在就杀了你,看那老狐狸还怎么得逞!”
张巧玲一个劲儿地摇头说对不起:“求你了,等陈言放出来了之后再杀我可以吗?”她怕她死了,陈言也活不长了。
康梓卿这般举动是顾秋瑾没想到的,愣了一会儿神,她赶忙上前拦他,叫他别冲动。
“康梓卿,你不能杀了她!”
她不是圣母,毕竟是张巧玲给她带来的杀身之祸,她恨她骂她都不足够泄恨,可是她却更清楚,如果此时康梓卿将张巧玲杀了,万一事情传到张廷锴那里,后果将不堪设想。
先前还可以借联姻之事与康梓卿故作友好往来,互相支持,在媒体面前博个好名声,日后即使用手段将付军收归旗下也不会觉得突兀。可若是杀了他女儿,弑女之仇将会成为他派兵吃下付军的借口,就算康梓卿再有能耐与他抵抗,到头来将是两败俱伤……
张巧玲看着她,愧疚道:“七姨太……对不起。”
此时姚副官也适时出声阻止:“少帅切莫要冲动,七姨太说得对,现在不能杀了她,否则追悔莫及,而且,属下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七姨太的安危。”
张廷锴已知道了二人的关系和打算,却还是计划要让张巧玲嫁进督军府,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默认七姨太的身份,要么他依旧当做不知情,但日后顾秋瑾便将成为康梓卿的弱点,他想将他捏圆捏扁随意。
但从今日发生的事情来说,很明显他选择的是第二个可能,今日的下毒便是他的警告。
为今之计,必须让她离开督军府,眼下也就竹南公馆最安全了。
张巧玲被带了下去。
康梓卿叫来下人去将顾秋瑾的行李收拾好,随后说道:“姚副官,由你将她送走。”
他的手落在姚副官的肩膀上,随意拍了两下,两人互看一眼之后,姚副官点点头,带着顾秋瑾离开。
等他开车走后,不到五分钟的功夫,督军府后门也开走了一辆车。
才开了没多久,突然,一辆车快速从后面追了上来,随即一个左转弯,将姚副官的车别停,随即车上下来四五个人。
“你们干什么?”姚副官话才一出,几只枪口便正正地对准了他,他闭上了嘴。
随后就听其中一人说:“把后车门打开!”
姚副官依言打开了门,随即那些人本想进去抓人,却是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那后座上的“七姨太”几个利落的开枪动作直直射中脑门儿,打死。
“少帅果然料事如神,这般调虎离山的计策属下着实佩服。”
然而康梓卿却依旧一脸沉重,如他所知,张廷锴一向是个心思缜密的狡猾狐狸,他既然会猜到他有今日将顾秋瑾遣走的举动,又怎么可能只派区区四五个手下来绑人?
他蓦地偏头看向姚副官,问:“刚才不是有两辆车?”
姚副官夸赞的眼神一僵,瞪大眼。他确实看到了有两辆车,可如今只有一辆在这里,那么另一辆……
只听他大喊一声:“去竹南公馆!”
……
小李开着车,一路平静地驶进梧桐街道,眼神不时从后视镜观察马路的情况。
顾秋瑾则是坐在后座,一脸的焦虑和紧张,她不是怕自己会出什么事儿反而是担心康梓卿,从岔口处他半路让自己坐上小李的车她就猜出了大概,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双手不由地交握,着适时碰到了放在大腿处的包,她打开了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短/枪,这时方才康梓卿交给自己的,枪身同通体黑亮,却散发着森森的冷意……
她在国外读大学也学过射击,可是那些是打在稻草人身上,而手上这个,是打在活人身上……
才在她出神的瞬间,突然车前出现一排刺眼的光,伴随着小李的惊叫声,两车车头直接撞在了一起,车头开始冒烟,损坏严重。
小李回过神来,忙朝她说了声:“七姨太,我下去看看……如果有动作,您赶紧逃。”随即他打开车门下车。
顾秋瑾见他右手伸进口袋将短/枪掏了出来,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正襟危坐,双手紧紧抱着包包。
果真,车上下来了好几个人,将小李围住,她努力咽了口唾沫,才将手伸到车把,却听小李和他们议论了起来,随即“砰砰砰”几声枪响,吓得她用力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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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邝今晚才去了周玲的住的公馆,白天那女人寻死觅活的,就只因为撞见自己和高虹在一起就当场翻脸,还把高虹挠伤了。
他将高虹送去医院包扎,出来的时候却见周玲在医院门口围堵自己,哭哭啼啼的,把他郁闷死了。
“周玲,你风情我潇洒,咱们也只是有过几次露水之缘而已,别把自己当沈太太行吗?”
周玲扯住他的胳膊儿,哭诉:“你那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答应过我有机会会让我做你的夫人的……”
他冷笑,轻挑的眉眼觑着她:“你也说了,只是有机会,现在不是没机会吗?别缠我了,我也给了你不少钱了,聪敏如你应该知道凡事好聚好散……”
周玲眼睛忽地一暗,指着不远处从医院门口走出来的高虹,说道:“是因为她吗?”
沈邝看过去,只是轻笑,也不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她唇角忽地弯起,勾住他的手臂,微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沈少爷如果不想明日报纸上有您包养的两个当红女星因您而大打出手的事情传出,导致您在洋行的股市价暴跌的新闻登上头条的话,所以还麻烦您将我送去南山公馆,可以的话还能来支事后烟……”
沈邝皱眉,眼睛含笑看着她:“你在威胁我?”
周玲轻笑:“不是威胁,是想着沈少爷能否念点旧情呢?你看那些扎堆的记者,怎么说我也是当红的女明星,日后还指望着这条路活呢,要是传出被您甩了的消息,对我以后可不大友好……”
沈邝看了一眼那群记者,里面还有几个金融业的出名狗仔,微微一皱眉,虽然他是不怕周玲把事情闹大,但也想到事情若影响到自己的生意,处理起来会很棘手……
便搂了她的腰,开车载她离开医院。
既然周玲小心思动到他头上来,那就不怪他给脸不要脸了,反正近日川本雄一好像对女明星情有独钟,也就不委屈高虹了。
南山公馆是他买给周玲的,周玲那攀高踩低的女人一听可是高兴坏了,毕竟这里是富庶人家住的地方,她在这里住着是优越感十足,即使日后没了自己,她也早就勾搭上其他富豪了。
将她送到了南山公馆时天儿也晚了,淡然地在她家里喝了点茶酒便出来了,至于她诱惑自己的那支事后烟,他也没兴致抽。
毕竟对于已经提不起他兴致的女人,他沈邝也懒得在她们身上花钱,卖力气。
想想他也是久经情场的公子哥儿了,至今为止却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呆超三个月过,或许是太容易到手了,一旦碰到女人身子了,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千篇一律。
但他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惦记一个女人时竟然会超过三个月,这于他来说很不可思议,如果说高虹是可有不可无,那么顾秋瑾于他来说就是执念了。
多少次他见过顾秋瑾在康梓卿面前各种卖巧讨乖,那神情是其他女人看他时会有的崇拜和爱慕,可就是这么个女人对自己不仅冷冷淡淡的,还排斥他,不让自己接近……
想到这儿,他烦躁地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这种巨大的心里落差着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就像他自以为是高贵的公子哥结果才发现自己在她眼里只是一个落魄的乞丐一样让他发狂。
狠狠吐了口气,将香烟扔掉,一踩油门离开,他需要排解一下心里的郁闷。
只车才开到梧桐街道时,便听到几声枪响,他皱了皱眉,经过了两辆碰撞的车子身边,撇头看到有两个人倒地不起,而其他几个黑衣人则好像去追什么人……
像这般枪击事情每日每夜都有发生,他也不觉奇怪,脚踩油门,呼啸而去。
她躲在角落里,等那群人跑过去了,才摸着黑重新往来的方向跑。
她要去找小李,去找康梓卿……
顾秋瑾使劲儿地跑啊跑,鞋子都跑掉了,白嫩的脚掌心踩在铺满石子儿的路面咯得生疼,可她却一点儿也不敢放松。
心底里那个声音在告诉她,停下来就会死,她那么惜命的一个人,才不要死,她要长命百岁……
希望的曙光似乎听到她忒怕死的呐喊,一辆车子从她面前开了过来。
她挥着手叫停,可那车子却跟没看到她似的,直直开走,与她擦肩而过……
有那么一刹那,顾秋瑾觉得自己完蛋了,可她却不敢哭,也不敢停,她一拐一拐地,继续跑着。
没过一会儿,身后突然出现一排车灯,将她狼狈的身影拉得老长,等车子很快停在了她面前,随即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待看清楚了女人的脸后,原本一脸狐疑的沈邝立即破口大骂:“操,还真是你这个丑女人!”
突然猜测,那群黑衣人追的人不会是她吧?
很快,沈邝从她受惊吓的表情猜到了。
但现在的紧急情形不是他提问题的时候,他拉了她的手,说:“赶紧上车。”
她依旧气喘如牛:“我,我走不动了……”
刚刚只顾着跑,并没有理会脚底的痛楚,这下停了下来,所有的痛感都传到了她整个身子,她不由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露出了那满是伤口的脚掌心。
沈邝看得心里一震,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随即朝墙根儿用力踢了一脚,然后俯下/身,环住她的腰和腿窝,将人抱了起来,放到副驾驶座位上。
没过一会儿,车子便驶离了梧桐街道。
一刻钟后,康梓卿的车停在了梧桐街道旁,他站在已经死亡的小李旁边,眸中一片暗沉。
姚副官上前查看,朝他道:“少帅,是同一伙人。”
回应他的,是砸在车头的重重一拳。
沈邝一边开车,一边观察着她,那小脸发白,冒着冷汗的样子脆弱极了,他握了握手,不由地骂道:“康梓卿死哪儿去了?”
她浅浅地呼吸着,有气无力地回道:“他应该回督军府了……你把我送回督军府,好不好?”
沈邝只是斜眼睨着她,轻笑:“怎么?我才救了你,这么快就准备卸磨杀驴了?顾秋瑾,你可真行!”
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她几乎不用怀疑,若是可以咬她,沈邝一定会把她咬成七/八块,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见她终于不那么讨厌了,沈邝才妥协着回道:“你的脚受伤了,我先带你回我家用药水搽搽……至于会督军府这事儿,等我有空了就送你回去。”
她努了努嘴,想反驳,叫他应该送自己去医院才是,可瞥到他警告的眼神,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现在是她的救命恩人,不跟他计较。
车子停在了一家公馆面前,她虽不熟悉这里,但也知道,这里是报刊上常说的富豪的“烟花之地”,一竖排的公馆里头住着的十有八/九都是包养的二奶三奶四奶们……
沈邝带她到这里什么意思啊?她坐在里面不肯出来。
他痞笑一声儿:“怎么?要我抱你就直说。”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直说!”
她咕哝一声儿,犹犹豫豫地道:“你其实可以送我去医院的,我不进这公馆,怪死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也想到了报纸上说的那些,随即朝她露齿一笑,将她从车里拽了出来。
“抱歉,你就适合这里。”
顾秋瑾恼怒地瞪他:“你!”
再多的话都被他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她别过头,不想看他神烦的脸。
将她放在沙发上后,就见沈邝轻车熟路地去往里面拿医药箱,又将西装换掉,去换了一身清闲装。
“不用东西张望了,你是第一个进这公馆的女人,这里没有其他女人,甚至连女人的用品也没有,你不用嫉妒……”
她蒙了一下,郁闷道:“我才不嫉妒呢。”
他笑看她闪烁的眼神,随即来到她身边,蹲下,伸手抬起她的脚,露出嫌弃的眼神。
“又脏又臭!”
某人听了又是一阵怒瞪,而他则是去浴室接了盆温水端过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伤口。
清洗完之后才发现,她的脚也不是伤得很严重,就是有几颗石子儿已经深陷进皮肉里了,还得需要拿镊子去夹出来。
顾秋瑾看着他一双大手下的镊子显得那么小,不由地着慌道:“你下手可要轻点儿啊……”
他的手顿了一下,抬眼去看她,只见她因为脚疼,眼圈儿湿湿的,鼻子红红的,唇儿紧咬着,怎么看都是一副想要让人家欺负的模样……
喉间不由地滚了一下,掩饰着道:“你烦不烦?爷伺候你还有那么多要求,不知好歹的东西!”
只话是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极轻极轻,她的脚每次要抽回去都被他紧紧抓住,然后下一次的动作就更轻了。
沈邝生意场上逢场作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小心翼翼,甚至连大气也没出几口,直到最后的小石子儿挑了出来,他才猛地舒了一口长气,抬起手背抹了抹额头时,才发现都是汗水……
顾秋瑾也看到了,不由地笑话他:“是我受伤又不是你,瞧把你紧张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黑,却也不回应,只拿了碘酒先给她消毒……
“嘶……你干嘛啊?轻点儿!”脚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差点让她面目狰狞起来,眼眶霎时又飙出了泪花。
他手上的力道终于小了起来,那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诉她“还敢笑话我吗?”
之后给她脚底抹了抹药膏,脚底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被清清凉凉的感觉所取代,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畅快的表情。
随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是对他的服务非常满意。
沈邝:“……”
原本处理完了伤口就好了,可是沈邝发现,他一点儿也不想这个时间那么快过去,她何时像今夜这样对自己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掌心握着的滑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神微微一荡,一点儿也不想放开……
“你怎么了?”顾秋瑾想抽回脚,却发现他一动不动的,那手心却越发热烫起来。
他缓缓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
顾秋瑾察觉到不对劲儿,赶忙挣扎着将脚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挪着身子往沙发另一边蹭了过去……
沈邝本也只是突然的冲动而已,也没想来真的,正想站起身,一抹鲜艳的红色却是突然闯进他的视线。
白色沙发上出现的那抹红,正是顾秋瑾刚刚坐着的那个位置……
“你流血了?”
只话才出口,却见她脸色发白,捂住了肚子痛苦叫出声。
“好痛……怎么会突然流血?我要死了吗?”
半个时辰过后,沈邝的家庭医生才缓缓出了公馆,坐上车。留下屋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静悄悄的,有些压抑。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突兀的红,沈邝只觉得讽刺得很。
顾秋瑾她竟然怀孕了!怀孕了!
他声音低沉,问道:“是不是康梓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