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青铜锁的秘密

“又要变阵了。”耿天突然低沉着声音说。

“变阵?还有阵!”张自成吐了口气。“鸟蛇龙虎,那青铜门上的四兽,就是八阵中的四个奇阵;蛇,大蚺蛇,差点把我们给挤死;鸟,蝙蝠,铺天盖地追得我们倒不过来一口气儿;虎,猞猁,聪明得跟人精一样。这些我还都能接受,可是龙!我靠,不带玄幻的!这里难道有龙么?难道墨家奇养术,杂交出了龙吗?”

张自成说出了我心里一直以来的疑虑。以前跟爷爷玩的打仗牌,里面也是有龙的,而龙是最难对付的一张牌。因为龙有神气,万千变化,如果他的牌里有龙,基本上我就要投降了。

耿天赐照旧没有回答张自成的问题,他紧张地看着石阵的岩壁,张自成也跟着看了过去。

“我说,你究竟在等什么呢?不会这石壁‘轰’地被条巨龙崩开,对我们吼着说‘借你们个火儿吧’,于是‘哇’吐了几口,我们几个就都成北京烤鸭了。不对不对,龙,是东方的龙,还是西方的龙?杂交的龙,还是纯种的龙?我很难想象是什么样子,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形象。”

张自成正啰嗦个没完,突然那石壁真的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这下太应景,我们五个人中,只有我和张自成蹬蹬倒退了几步。

眼前的石壁没有龙蹦出来,石壁下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人高的黑窟窿,好像有个巨人把我们面前的石壁向上悬空提了起来。黑窟窿里面冒着滚滚白烟,暂时没有动静,石壁上面,也没有刚才开石阵的那种腾挪和变化。

“刚才说得雄心壮志的,一遇到情况就后退了啊你!”我看着张自成,打着趣拍他的胸口。

“滚!你懂什么啊,龙啊!这是自然反应好不好!”他稳定了下心情,又一步站回耿天赐的旁边,看着墨七,“七哥,你有棍子,还有旋龟锁,给我一个也防防身吧!”

墨七已经习惯了张自成整天说这些,此刻表情紧张地看着石壁,没有理他。

跟如临大敌一般的我们不同,耿天赐却无比释然地呵呵一笑,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突然,我们身边的猞猁纵身一跃跳了出去,对着石裂缝中“嗷呜”一声低吼。与此同时,裂缝中突然出现了不计其数的猞猁脑袋,一个挨着一个,它们的眼睛犀利恐怖,在远处发着寒光,看向我们这边的三搓白毛猞猁。

“艾玛!”张自成又向后退了一大步,结结巴巴对墨七说,“七哥我不要武器了,有武器也没毛用啦!我……我……”

我们前面的那只猞猁变了声调“嗷呜”几声,我想它是在用猞猁之间特殊的语言发布命令。小脑袋高高昂起,身上的豹纹看起来有几分王者的风范。它喊了几声以后,不再出动静,在我们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很快又停下来看向石缝那里,期待着什么。

慢慢地有十几只猞猁从石缝里面钻了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成群结队地猞猁钻出石缝,浩浩荡荡,犹如一个无比壮观的猞猁军团向我们慢慢走来。这场面比起蚺蛇阵和蝙蝠阵来,简直不知震撼多少倍。

“人在动物面前,是……是多么的渺小。”张自成结结巴巴说着,脸色惨白。耿天赐却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走到近前的几只猞猁的脑袋,揉了揉它们的后背。

“动物在神的面前,也很渺小。”张自成看着眼前这怪异的情景,又补充了一句。

此时此刻,我们才明白为什么耿天赐和三撮白毛一直都看着眼前的岩壁,他们在等猞猁军团出来。这下我突然觉得敌我力量的对比发生了变化,如果耿天赐能自由地指挥这些猞猁,那么那些秦墨过来,我们也不一定真的会输了。

“走吧,龙飞阵要开始了。”耿天赐说完扭过身,背对着青铜门的方向,径直向前走去。三撮白毛向天“嗷呜”了几声,浩浩荡荡的猞猁军团立刻排好了队伍,紧紧跟着它,墨七和徐星儿也跟在耿天赐的左右。他们就这样带着上百只猞猁,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和张自成傻愣在那儿。

“墨家的世界你真的懂么?”半晌,张自成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摇摇脑袋,又点点头。徐星儿转过脑袋对着我喊:“还不跟上!”

若依据古书“天地前冲,变为虎翼,伏虎将搏,盛其威力。淮阴用之,变为无极,垓下之会,鲁公莫测”的描述,刚才我们经历的也许便是这虎翼阵。而在“天地前冲”之后,就应当是龙飞阵。古书中对于龙飞阵的描述是:天地后冲,龙变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潜则不测,动则无穷,阵形赫然,名象为龙。

我和张自成从这怪异的猞猁大军的刺激中晃过神来,跟上了他们三个。张自成还在喋喋不休地问墨七:

“七哥,真的有龙吗?你见过龙吗?怎么养龙啊?”

我心想这墨七可算倒霉死了,刚才被张自成一个劲儿追问秦始皇陵是不是墨家机关城,现在又被追问养龙,不知道下一个又是什么千奇古怪的问题了。张自成这一招数,简直比八阵图还要厉害,能烦死任何人。

张自成问着问着,墨七突然停住,对着张自成举起了一只手,我以为他忍不住了要去扇他嘴巴呢。张自成一看这架势,却是一笑。

“七哥,我知道没把握。”

“别说话。”墨七满脸紧张,眼神瞥向前方不远处,高举手里的墨家灯。耿天赐他们也停住了,紧张地向前看着。

这里就是原来的水道,现在都已经没水了。因为距离青铜箭的射程范围已经有一定距离,地面也没有蚺蛇的尸体,到处都是光滑的带着水迹的岩石,也看不到有墨语的痕迹。远处的水道黑漆漆的,有一种奇怪的声音缓缓地传入我们的耳朵,好像是某种低声地鸣叫,刺耳无比的回音在干涸的水道里面悚人地回荡。那声音的穿透力绝不是像狮子老虎那种小胸腔的动物发得出来的,至于需要多大的肺活量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从我仅有的那点科学知识判断,应该是狮子老虎的上千倍。

“几只?”张自成哆嗦着问了一句。

“什么?”墨七有点不耐烦,不解地问。

“蚺蛇有上千,蝙蝠有上千,猞猁有上百。我问龙,听起来,像有几只?”张自成喃喃地问。

墨七没说话,耿天赐也举起手来,脸上的表情比墨七还要严肃。

“别说话。”他说了一句跟墨七一样的警告,就沉默了。

这时我突然发现,刚才远处那低鸣的声音,好像突然在黑暗中离我们近了很多。我们身后的那些猞猁都弓起身体,后背的毛已竖起来,做出了准备迎战的姿势。

刚刚觉得我们拥有了猞猁军团,霸气得很,但是跟拥有这等声音的动物比起来,瞬间又再次变得渺小无比。

“刚才那石缝还开着吧?咱们回石阵躲石头里去吧?”我冷静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小声建议道。

耿天赐低声说:“躲到石阵会被它跟石头一起拍成矿石粉。”

“我靠,我们这么渺小,它这又是何必?”张自成撸起袖子突然问,“可我们死在这里,秦墨来了谁守城呢?”

我没有被张自成影响到思路,还想着跟爷爷玩的打仗牌。我们经历了云阵、风阵、地阵、鸟阵、蛇阵、虎阵、还有天阵和龙阵没经历。古书中所述的天阵也叫天覆阵: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善用三军,其形不偏。

想起外方内圆,我就联想到了青铜大门,如果三个大门合并在一起,那简直就是方圆的绝妙搭配。“四为风扬,其形象天”,再看看我们所在的地方,没有了水以后,四面都是石壁。如果忽略掉重力的作用,我们走的每一面石壁都好像是天地之间的模样。而且,我刚才在青铜门前得出的关于星图的结论,也是天阵的象征。

“翻天覆地,颠覆乾坤”,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要想破龙阵,必须把它引到青铜门那里去。‘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

“我觉得青铜箭可对付不了这玩意儿。”张自成不同意。

“不是青铜箭,刚才墨七不是发现了,最终是青铜门上白虎毛孔中射出的青铜箭杀了那些大蚺蛇。白虎上有机关可以放箭射蛇,那么青龙、朱雀、玄武上一定也有不同的机关,也许可以对付它。再说,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不是向它走,就是逃离它去青铜门那儿,现在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啊!”

“罗莫伏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徐星儿听到这里,对着耿天赐歪着脑袋,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我们被它发现了,一定跑不掉。这里四处都是没有办法躲藏的石壁,为了保住猞猁和我们的实力,为了护城,只能按照他的话试一下。”

“我觉得不好。青铜门是墨家机关城的城门,机关无数,凶险万分,也可能青铜门本身就是最厉害的天阵,没有人能赢得了天阵和龙阵。而且更重要的是,青铜门的后面不知道是什么,这样也会危及到整个墨家机关城的安全。”墨七不同意。

这时,那恐怖的鸣叫声又近了。黑暗之中,我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影子在水道中晃动了一下,接着我们同时听到好似铁皮跟石壁相碰摩擦发出的巨大声响,仿佛远处有个大火车在这水道中蹭着石壁向我们冲了过来。与此同时,一股刺激难闻的鱼腥臭味从远处扑鼻而来,差点没把我们恶心吐了。

“我们都可以死,”耿天赐此刻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是神一样的心理素质啊,他沉着冷静地说,“小罗不能死,墨碎的秘密,都在他的脑袋里。”

“什么?”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心想这人脑子是不太一样。在我的脑子里?我怎么不知道!墨碎还是石通道中那个假徐星儿告诉我的呢。

耿天赐看了一眼大家,摸了摸三撮白毛的脑袋轻声说:“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撤回青铜门吧。”

张自成听他这么说顿时瞠目结舌。

“我们这里距离青铜门不是很远,有可能我们到的时候就要想出办法对付它,你可以做得到吗?”耿天赐对我说完,墨七、徐星儿和张自成都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我顿时又开始觉得压力山大,心想我只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还没来得及小心求证呢,就成了破阵的最后希望,这让我情何以堪!而且我也就是个半吊子军师,爷爷没有系统地把所有事儿都一字不差地告诉我啊!

“我会尽力,但是……”我看了看耿天赐和张自成,心想他俩还不知道“墨尽天藏”的故事呢,就说了一句:“大家都尽力吧。”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墨尽天藏,墨家机关城,水道的尽头,天阵,藏起来,它们有没有什么关系?到底什么意思?思索之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这要多大的压力才能把自己的脑子弄这么乱啊。

此刻,我们身后又是一阵难以想象的恐怖声音,腥臭味道也更加浓重,我仿佛都看见了那水道尽头的巨大阴影,隐隐约约好像一个无比庞大的鬼魅就要对着我们冲过来了。

“龙……那就是龙么?”张自成看着那阴影情不自禁地重复着,我脑袋上的汗顿时“滴滴答答”往下流,后背瞬间挺直。这本来就是个难以想象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我脆弱的人生观、世界观和科学观都完全颠覆。它带来的恐怖力量,早就已经超过了恐怖本身!

“跑!绝对不要回头!”耿天赐果断地喊了一声,我们撒丫子向青铜门跑去,还真叫脱缰的野马啊!

我身上有武术的底子,本来在学校五十米往返跑没人比得上,但是现在跟这帮墨者一比,速度竟然是倒数第二。当然,张自成只拥有小公安的体能素质,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我的。他边跑边喊“等等我”,我心里着急,一把拉住他。我这么一扯,他速度快了,对我呲牙一笑,差点一个踉跄绊倒,原来脚下已经出现了大蚺蛇的尸体,我们回到大蚺蛇被青铜箭射死的区域了。青铜门就要到了,我还是没有头绪,后面巨大的腥臭味道却越来越近,我似乎感觉到那长长的龙须就在我屁股后面。

耿天赐大喊着:“千万别回头,看了就跑不动了!”

他不说还好,说了这句后真是细思恐极,一时间我有点腿软。耳边鸣叫声越来越恐怖,我的好奇心实在是没有办法抑制,如果这真的是龙阵,我想好好看看中华民族传说了五千年的龙的真身,它被墨家奇养成了什么样?

“别回头!”张自成看我忍不住了,大喊,“你他妈的还不如我呢,我都不看!快想想到了青铜门怎么办吧!”

我们又玩儿命地疯跑了一会儿,后面的声音竟没有跟来,确切地说,我们身后突然没有任何动静了,腥臭味也不再浓郁,而是慢慢弱了下来。青铜门就在眼前不远处了,我们都停了下来。张自成“呼呼”吐着舌头,喘着粗气儿,用手拄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的,早,早知道,就不去那边儿。就,就这么一个河道,顺水游过来,被鸟追回去,被龙追回来,这他妈简直就是三千米往返跑啊!我,我都他妈的跑成熟路了。跑到哪儿就知道脚下有个大蚺蛇的尸体,要,要蹦起来!”

我心说吹牛吧,刚才要不是我拉你,不知道被绊倒多少个跟头了。不过龙走了,我心里还有点空荡荡的,感觉错过了什么,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张自成喘够了站起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罗同志,这招好使,它就是怕门,肯定拐弯了,早知道我们不跑,就在门这儿,它都不敢冒脑袋出来,更别提追了。可惜,我没看到龙,真是遗憾,恐怕这辈子都看不到了吧。”

讲到这里,张自成突然严肃地看着耿天赐。“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不是龙,这么大个儿的东西,它怎么生存的?那些蛇、蝙蝠和猞猁也许可以在这山洞里按照食物链自给自足地生存,但是这么大一玩意儿,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能力。我绝对不相信它能野生在这里,即使是深山之中,即使是北纬30度的神秘地界儿,我也不相信。他一定是墨家奇养的动物,而且是千年前就开始奇养的,一直有人在养的!也就是说,墨家禁地对某些人没有禁足,还被安排了特殊的任务,保护这里的机关和奇养的动物,观察这里的生态环境。这才是我,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能够接受的答案!”

张自成说完,我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耿天赐。说老实话,刚才在石阵里面,我已经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能让八阵中的猞猁乖乖听他指挥,还跟那三撮白毛有着那么亲密的沟通交流,这么熟悉八阵中的环境,耿天赐的一切疑点,都可以用一个原因来解释:他很熟悉这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身份一定很特殊,他对我们所有人隐瞒的事情,有可能相当惊悚恐怖。我又想起了照片上的第五个人——耿家后人。眼前的耿天赐和他们一样,有惊世手艺,有谋略,有胆识,又懂机关,简直就是标准的耿家后人。

“我说的对吗?也许,我们根本就不用琢磨青铜门,你一个口哨,那玩意儿就能立刻从我们身边退下,对吗,耿兄?”

张自成步步追问,墨七和徐星儿也满脸疑惑地将看向耿天赐。

“墨家奇养的动物,并不会真正变成神兽。猞猁有灵性,可以沟通,但蚺蛇不行,蝙蝠不行。包括猞猁在内,它们的本质都还是哺乳动物,不会记着守护机关城。它们逃不出去,目标只有填饱肚子活下去。就连猞猁,不给它们吃的,一样不听你的命令。这是奇养和神兽最根本的区别。”耿天赐没有回答张自成的问题,而是说了一段奇怪的话,我认为这已经是他最真诚的回答了。

“说吧,天哥。墨家禁地,楚墨都不知道这里在哪儿,你是怎么回事?手抄本里也只是说有墨家隐灵洞,听过没有人见过,你怎么不但知道,还在这里养起动物来了?难道,你是齐墨?!”

“这不是你们可以知道的事儿。”耿天赐一开口,张自成几乎与他同时说出了后面的话。

张自成端了端肩膀,“‘这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儿’,我一猜你就这么说,天哥。”他走到耿天赐的身边,两眼瞪得溜圆,气鼓鼓地看着他。“我们几个人,他,大学生;我,张自成;她,她就不说了,根本不知道干什么来的。我们三个,现在都愿意把命放在这里,跟着你一起守城,难道你不应该显示一点儿你的诚意么?”

“你们没有能力接受真相。”耿天赐沉着脸,表情有点阴郁,“而且,这也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

“你倒是试一下,我们有没有能力。”张自成仍咄咄逼人,徐星儿看不过去,上来扯了他一把。“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有秘密,什么都能说。”

“媳妇你不知道,他熟悉这里,多说说,也许能把小罗同志说开窍找到好办法。破阵也好,守城也好,离开这里也好,无论怎样,我们都需要更多的信息。”

徐星儿刚要骂他,耿天赐突然蹲了下来,抽出一根大蚺蛇身上的青铜箭,用带血的一头儿在地上画了两个同心圆,一大一小。他用箭头在小一点的那个圆上画了一个叉。

“墨家机关城吗?叉的意思是不能进入吗?”张自成一看耿天赐竟然开始说话,立刻语气缓和了很多。

“‘墨家机关城,破阵人必亡,破城城自毁。走出八阵图,城然在胸中。’没人走出过八阵图,谁都不知道最后一句的意思,大概是只有走出八阵才看得到墨家机关城的意思吧。

“包围小圆的大圆,就是八阵。大圆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一大片空间,大圆被区隔出不同的小空间,彼此之间用青铜门封闭,互相独立。

“蝙蝠、蚺蛇、猞猁活动的区域,还有最后这一大块空间,是龙。我们所处的这地方,整体非常大,跟花山石窟一样,都是人工挖掘。你们听导游讲解,她说科学家们都非常奇怪,花山石窟那么多的石头,究竟哪去了。其实没有被运出去,都在这里,堆砌修建了一座新城。每个区域都是一个生态圈,有自己的食物链,墨家用奇养的技法,养着这些动物生活在自己的区域,一直有人照顾。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吧。”

“就是你吧?!墨家禁地,你能自由出入楚墨秦墨都不知道的墨家禁地!”

耿天赐照旧没有回答张自成,看来他只是给我们讲述一些他可以说的秘密,或者说对守城有利的秘密,而不是回答所有问题。他继续用青铜箭比划着。

“每个奇养动物的生态圈之间都有青铜门,机关城中机构的运转也能打开青铜门,触动开关,唤醒动物,比如蚺蛇就不是青铜门放出来的。水阵、石阵也都是对应的开关触发的。八阵只要开启,就会一直按照内在规律运作,好像一个电脑程序被启动了一样。只是这个电脑程序,是千年前墨家先人用机构的复杂运转实现的。”

“青铜门后面,你不知道是什么?”

“就是这个叉。这个区域诡异得很,有青铜门的时候进不去,没有青铜门的时候更加进不去,谁都不知道青铜门的背后是什么。”

我想起耿天赐让我选择进入三个水洞中哪一个的情形,感觉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说谎。

“难道是中将吗?”我想起打仗牌,原本以为中将是墨家机关城,就是阵法中最重要的位置。因为取了对方中将,他就输了啊。

“也许就是墨家机关城。”张自成补充了一句。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不是死定了?八阵开了,肯定关不上。没人走得出八阵图,所以入阵者只能在八阵的某一个阵死掉?”徐星儿也在一旁问。

“的确,八阵其实并没有破解的办法,”耿天赐目光闪烁看着我,“除非他想得明白。我听说,罗教授在三十年前回到家里,整个人疯疯癫癫,身上用刀子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并视之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图。”

“你的意思是我爷爷走出过八阵图么?”

“没人走出过八阵。”耿天赐怪异地笑了一下。“有人是走不出,有人是不愿意走出。”

徐星儿打断了我们。

“诸葛亮的八阵,就没打算让人活着出去,这是一种极端意义的守城。也许打仗中的八阵有生门,但是守护机关城的八阵全是死门。无论我们还是秦墨的救兵过来,不都是死路一条么?”

不对,我想着爷爷教过我的打仗牌上的阵法,跟这里是一样的八阵,我怎么赢过啊。可惜我只知道其然,不知道其所以然。早知道让爷爷系统教我一套理论,不是能解决更多问题么?我突然想起爷爷在跟我打牌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来。

“万千变化之间,牌面上总会有一线生机,只有领悟到某些思想精髓的人,才能明白这生机是什么。”

爷爷这里面说的某些思想,一定就是墨家思想。

墨家思想的精髓是什么?兼爱、非攻、明鬼、节葬、天志……如果是兼爱,为什么进入八阵的人全部死翘翘呢?如果有人误入八阵怎么办,也是死吗?我突然又想起爷爷总是批评我打牌心态的一句话。

“以战胜对方为目的战争,注定要失败。开始打牌以后,就不再是战斗了!”

我突然拍着大腿说:“我靠,进入八阵,不要破阵!”

“什么?你个猪脑想了半天就想出个这来!八阵是著名的可困十万大军的杀敌工具,不破八阵,那不死定了!”张自成“切”了一声。

“不破阵怎么出去?”徐星儿也是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快说啊,秦墨很快就到了,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高兴就拐弯回来找我们了,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图书馆讨论历史么?”

“你们想,石阵是不能破的,但是我们为什么能出来呢?”我根本没有卖关子,只是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猞猁带着我们走出来的啊。那里就是猞猁的生存空间,它们极其熟悉里面的环境,动物的技能和求生的本领比我们更强。”徐星儿在一旁认真回答我。

“不但脑袋上三撮白毛的猞猁能出来,其它猞猁也能出来,这就是耿天赐一直跟三撮白毛等在石阵前的原因,他对奇养动物的了解也比我们多。

“所以说,虽然对我们是死门,但是对于八阵之一猞猁来说,它们不会死在石阵里。为什么对它们来说是生门呢?

“因为奇阵本来是要消灭敌人的,任何进入猞猁军营中的对手都会跟猞猁展开一场对决,杀个你死我活,根本就不会跟猞猁并肩作战,更不会被猞猁带着出去。”

“我明白了,同样是在八阵之中,寻找生门的我们为什么出来了呢?因为我们改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不是猞猁的敌人,而是他们的好基友。”张自成终于对我的观点感兴趣了,顺着我的思路回答。

“好基友……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我鼻子都快被他气歪了。

“好基友怎么了,我看你和这位神一样的耿大哥,也是好基友!”

“滚,别捣乱!我们再来说水阵,也是差点要了我们的命。这里灌满水,真的是神仙都飞不出去了。而且,老师不知道怎么办,耿天赐也不知道怎么办,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脑袋里面是水阵,怎么破水?破不了!但是,如果把这里想成水渠,就不一样了。水渠就一定有泄水口,是可以用来灌溉和发电的,石阵同时也是挪巨型石块用的。说到这里,徐星儿也恍然大悟。

“原来这么回事儿,八阵之所以能困住你,是因为你的恐惧。进入八阵以后,我们就开始想要找到生门,想出去,想打败八阵里所有的敌人,杀出一条血路。这是通常会犯的错。只要我们把自己当成跟八阵一起作战的战友,反转角色,就有一线生机。比如我们跟猞猁是一起的,它是我们的伙伴,我们就能找到生门。但是如果我们把自己当成猞猁的敌人,玩命要把它们全部杀光,我们就一定会死在这里。再比如我们不把水阵当成水阵,而想象成灌溉和发电的灵渠,我们就能找到它的泄水开关。我们不把石通道想成迷魂阵,而认为它是运送东西的通道,就不会因为绝望死在看似走不出去的石通道里面。”

“说得对,八阵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杀敌阵法,里面蕴含着很多墨家思想。只要我们懂得墨家思想的精髓,顺应八阵的走势,想办法跟每个阵法同仇敌忾,就能走出去。”

“对,这就是兼爱,爱进入八阵的人,爱在八阵中的物,墨家的博爱。”张自成也拍了一下脑袋。

耿天赐却在我们欣喜非常的分析之中摇了摇头。“其实,这精髓不是兼爱,是墨辩。墨辩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逻辑体系,流传于世的墨辩,隐藏在《墨经》上下、《经说》上下、《大取》、《小取》六篇中。墨辩,被人与古希腊逻辑学、古印度因明学并称为世界古文明三大逻辑体系。如果深谙墨辩,懂得黑就是白,胜就是败,就可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你们发现了吗?这白虎跟刚才我们走的时候又有了很多不同。”一直没有参与我们讨论的墨七,此刻突然看着青铜门说,“白虎刚才面目狰狞,瞪着中间青铜门上的玄武,正跃跃欲试地准备来场恶斗,刚才那朱雀的动作姿势已经要攻击到它。你们现在再看看,白虎的表情变得慈眉善目,而且它的位置居然发生了微小的移动,白虎屁股这微小的移动使它完全躲避开朱雀的致命一击。”

“这是我们刚才不能理解的,为什么门上四兽如此面目狰狞,如此不和谐,要展开一场恶斗互殴。”我走上去,看到白虎的眼神中似乎蕴含着什么机关,眼仁之处顾盼神飞,竟然好像在暗示什么。我伸手上去,“吧嗒”扭了一下老虎的眼球,奇迹出现了,老虎的整个表情都变了,它又变回刚才狰狞盯住玄武的模样,同时屁股挪回到朱雀可以攻击得到的位置。

张自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我靠,原来玄机就在这里,雕刻天书,巧夺天工!白虎在吐出武器之后没有了攻击力量,才变得慈眉善目,非常友好。如果把机关扭回去,重新启动它的开关,那么它又会蕴含青铜箭,饱含杀意了。”

徐星儿也惊奇地用手抚摸着白虎身上的毛。“这说明,另外三个神兽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攻击力,才这样目露凶光的。”

“每个神兽的身上都有一个机关,能放出一种暗器。当神兽放了暗器之后,它们就会恢复和善的表情,互相之间的争斗也停止了,变得和谐。”我点了点头。

“也许当这些门上的武器都使用干净,四兽都变得和谐时,符合墨家非攻兼爱精神的大青铜门就可以打得开了,这才是四兽的表情为何原本如此狰狞的原因。”我一边补充一边琢磨着,爷爷说得没错,也许我们需要的只是深谙墨家思想。

“等一下,我知道这朱雀为什么是阴雕了,答案就在先秦的《礼记·曲礼》里: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冰雪聪明的徐星儿又打断了我,“我们看到朱雀是凹的,是因为浮雕想表示出它在前面,青铜门的前面!”

“那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朱雀的方位呢?雕刻天书明明可以用立体视图的形式表达出来。还有,为什么青铜锁偏偏要在它的下面呢?中国崇尚龙文化,应该让这青龙叼着啊。”张自成还是有些不理解。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它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想起假徐星儿给我讲过的老潘与徐子晴的见面,我突然想到了这一句话,喃喃地说:“《史记·殷本纪》里面说‘殷契,母曰简狄,有绒氐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随其卵,简狄取而吞之,因孕生契。’契是由玄鸟生下来的,建立强大的商朝,因此玄鸟就成了商人的始袓,就是华夏民族的始祖。”

“的确,在墨家文化中,不论玄鸟还是凤凰,都是朱雀的化身。”徐星儿也若有所思地看着朱雀,我心想如果她并不知道假徐星儿说过的那段往事,那么她很难联想到我能触及的深度。

“什么玄鸟凤凰,这个你们就不懂了,朱雀几乎在神话和历史典籍中被一致地认为就是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张自成刚刚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在涿鹿大战中,送给黄帝《龙甲神章》的就是就是九天玄女啊!”

“是啊,怎么了?其实九天玄女原本就是中国上古神话中传授过兵法的经典神仙,你不知道?”张自成奇怪地看着我,“这是基本常识,中国古代神话。”

“就是这样!”我激动地大声说,“朱雀就是九天玄女,青铜锁在它的下方,是那么顺理成章……那么,一切秘密,都在青铜锁的身上!”

“你是说这青铜锁才是真正的大boss吗?完爆青铜门上的墨语、墨法、八阵、四兽?”张自成也惊讶地叫了起来。

“正是。”我赞同地点着头,“星图只是说明,这是八阵中最厉害的天阵。如果可以通过青铜锁看透此门的玄机,也许我们就能走出八阵,见到青铜门背后真正的墨家机关城了。”

“可是三个神兽暗含机关,我们在这里不知道怎样触发机关,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青铜门上机关重重,我们没有任何试错的机会。哪怕是刚才的青铜箭再来一次,我们也都会死定了啊!”

进入八阵,不要破阵。

我低头琢磨着所有知道的事,石通道中假徐星儿的故事,对我整个知识体系的完整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青铜锁出现的几次战争都是敌人入侵造成民不聊生的战争,所以墨子有段非常著名的关于禹破三苗的言论。在九天玄女的帮助之下,战争之后,华夏统一,国泰民安,我们才有了发展的大环境。

墨子在两千多年前就告诉我们,非攻,不是一味的妥协和容忍,如果不去战斗,那么天下苍生将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非攻,是武力的威慑力。这也是毛主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英雄见解。只有一个强大到可以防御任何侵犯的国家才可以来讲非攻,这是在维持和平的基础上真正的非攻。

青铜锁出现在这里,面目狰狞的四兽争斗,青龙、白虎、玄武就好像是三苗,即蚩尤,这就是在暗示战争,对方力量强大,有巨大的武力威胁。九天玄女,也就是这只朱雀本来是应该与它们几个进行一场战斗的,它有青铜锁的帮助,也能够取胜,但是为什么它成了阴雕,不跟这三兽在同一个平面上呢?为什么它将青铜锁藏在了它的身后呢?因为它只是想要武器的威慑力,而不是想真正使用这个天下无敌的武器!这一切,都在说明着一个道理,就是墨子说过的“别物上下,卿制大极,神明不违,天下乃静”。

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确认我的计划绝对不会启动其它神兽身上的机关。在他们几个震惊的目光下,我走到青铜大门前,在张自成的惊叫声中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青铜锁上那些动物的身体。我感觉那些身体与玄武身上的鳞片、白虎身上的毛发一样,都是以特殊的方式黏上去的,也许只有知道青铜锁原来模样的人,才能发觉这个地方的不对吧。在张自成的大叫声中,我手下突然用力,发现那些动物虽然在活动,却难以挪动它们的位置。

这时候耿天赐走上来,对着我淡淡一笑。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觉得要以墨家璇极术的技法才能成功。”他非常默契地对我说,几根手指扒住青铜锁上的动物,“你确定蹊跷在这个青铜锁吗?你确定这不会让我们引火自焚吗?”行动之前,他无比信任地看了我一眼,最后一次征求我的意见。

绝对不会想错!爷爷科学家的精神在我身体内沸腾了,我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做吧!”

耿天赐看了看张自成和墨七。

“秦墨就要来了,也许这样非破坏性的探索,反而可以让我们找到守城的好办法。”墨七也点了点头。

“快打开这个奇迹吧!”张自成和徐星儿两眼发亮,盯住青铜锁,已经变得充满期待了。

看着他们,我不由有些感动。把自己的命交给伙伴,这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做的。

耿天赐的手上下左右循环用力,只听“吧嗒”一声,那青铜锁上的机关被启动了,许多奇怪的动物脱离了青铜锁,缩回到青铜门里。青铜锁上呈现出新的图案。有过假徐星儿的暗示,我一眼就看出了这图案,正是倒过来看就能看得很清楚的一个大大的“墨”字。

随着青铜锁上“墨”字的出现,朱雀的阴雕突然从青铜门里面慢慢“叮叮当当”地向外推了出来。一阵金属挪滑的声音后,朱雀竟然变成了跟白虎一样的浮雕。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兽突然微微挪动了身体的位置,脸上凶狠非常的表情都变化成和颜悦色,和气可亲。没有任何新的暗器从青铜门里面飞射出来,三扇青铜大门上面的图案变换地如此和谐而威严,相得益彰。

我跟耿天赐相视一笑,我成功了!墨家的先人处处为墨者留下生机,懂得墨家璇极术的人,最终能探索到墨法的奥秘。

“这才是青铜锁叫做‘锁’的真正原因。”耿天赐沉吟着,“它锁的其实是战争的结,打开青铜锁,天下大同。”

我、耿天赐、徐星儿、墨七、张自成五个人站在这巨大无比的青铜门下,惊讶于古人用墨家智慧暗示出的奇迹,无比崇敬喜悦。

张自成也开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罗同志,牛啊!现在我们与秘密就一步之遥啦!”

但就在这时,我们突然听到三个青铜大门内部同时发出巨大无比的恐怖声响,白虎身体内的箭口“呼呼”地向外喷着风,好像有内部的机械在运动向外推着什么,幸好青铜箭已经没有了,否则此刻又是一片剑雨腥风。朱雀、青龙、玄武,每个神兽的身体后面都是“吱吱嘎嘎”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我们看到玄武的鳞片内部居然有酷似鲜血的红色粘液向外涌出来。红色液体与空气接触,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徐星儿见状立刻大喊:“都捂住嘴巴,这红色液体挥发后有毒!”

“小罗,你还是启动了它们的战斗开关!”张自成捂住嘴巴嗡嗡地说,墨七从包里拿出有中药味的口罩递给我们带上。

我也惊呆了!“墨”字出来了,四兽也和谐了,本以为天阵已经变得天人合一,没有危险,怎么突然就启动天阵机关了呢?

与此同时,我们的身后又传来“轰隆轰隆”的水声,好像某个地方的水闸开了,水从远处奔流而来。朱雀的青铜门后更是传出密集的无法想象的鼓点一样充满节奏的声音,不知又是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我失败了,害了我们五个?我只觉得手脚都在哆嗦。

徐星儿过来拉住我。“罗莫伏,我们没有时间了,这红色液体一旦与氧气接触就会释放毒气,向后走一定被涌过来的急流拍死。无处可去,只能开门!”

“你别催他,催他有什么用?催他,只能让他再启动一个开关,让你早点去死!”张自成的几句话,听得我心如刀绞。

我们身边唯一表情没有变化的是耿天赐。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青铜锁,对我说了一句:“青铜锁上的墨语还有蹊跷,也许可以开门。”

其实我也看到了,青铜锁的边缘有一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连贯的墨语。分布很均匀,360度分布有十几个青铜格子,每个格子都对应一个字。

“这些字看起来好像是一种密码,但是我不明白密码破译的规律。”

“密码,密码!”此刻我已隔着口罩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青铜门四神兽后面的响声也越来越剧烈。徐星儿一直紧张地站在我身边,我突然就想到爷爷留下的那张纸条:找小妞儿妈,425-817-6923-7190885。“你妈除了是我爷爷的学生,还有什么身份?”我突然瞪着眼问徐星儿,心想也许这是一张让我求教的纸条呢。

“什么?哦,密码学家。”徐星儿突然明白我想到了什么,“这是图形密码?我虽然也懂一些,可这是失传了很久的墨语天书,我不懂怎么跟数字对应,我可比不上我妈。”徐星儿绝望地拼命摇了摇脑袋。

我们两个仰头看了看青铜门,门上有无数的墨语,青铜锁外围也有无数的墨语。爷爷留下的一连串数字真的跟青铜锁有关系吗?信息似乎太多了,我一时间不能把它们梳理好,整理起来弄个明白。

毋庸置疑,爷爷留下的是一种密码,我们现在要破译的,也是青铜锁上的一种密码。

密码通常是指通信双方按约定的法则进行信息特殊变换的一种重要保密手段。依照这些法则变明文为密文,称为加密变换;变密文为明文,称为脱密变换。密码在早期仅对文字或数码进行加、脱密变换,随着通信技术的发展,对语音、图像、数据等都可实施加、脱密变换。

如果千年前墨家设置了青铜锁进行加密变换,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对文字、数码或者语言图像进行脱密变换,这就相当于我们要跟千年前密码的设计者隔空对话。我们所处的时代,经历的事情,思想行为已经全部都不同,怎么能理解对方的加密思维呢?这到底是文字还是图形加密?无论哪一种加密,都用不上爷爷的那串数字啊。

徐星儿也急了,低声在我耳边说:“妈妈研究的密码学,我并不能全懂,但是我知道密码的基本类型可以分为四种:错乱,就是按照规定的图形和线路,改变明文字母或数码等的位置成为密文,这墨语下面的文字好像就是错乱排列的。代替,用一个或多个代替表将明文字母或数码等代替为密文,这里我不觉得它们用了这种方法。密本,是用预先编定的字母或数字密码组,代替一定的词组单词等变明文为密。这个就更难了,需要一本参照才能分析得出来,但墨语不是早就失传了吗?加乱,用有限元素组成的一串序列作为乱数,按规定的算法,同明文序列相结合变成密文,也许这个也会用得上。这四种密码体制既可单独使用,也可混合使用,以编制出各种复杂度很高的实用密码来。”

信息太多,我已经觉得有点头晕眼花,就快支撑不住。我们几个的身体上都开始起一些细小的红斑,瘙痒无比,看来这毒气不但通过口鼻渗透,而且还能借助皮肤,必须快速找到可以让我们离开的那个点才行。

“你就说你妈对什么密码最熟吧,或者,回忆下你妈跟我爷爷有没有曾在一起破译过什么类似密码的东西,缩小范围。”

“凯撒密码?”徐星儿立刻心领神会地继续上下看墨语的图案。“缩小范围,古时候不可能用复杂的算法来加密,那么凯撒密码的方式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但是……”这里虽然非常寒冷,她的脑袋上还是汗水直流,“墨语的信息太多,一时间我不能找到这种加密方式的运作原理。”

“梳理一下。每一本书对应下面的字,上面的手势,无论在石壁还是在青铜门上,总是一组一组出现的,我也找不出规律来!”我着急得满脑袋汗了,和徐星儿继续琢磨着。墨七叫走了张自成,两人去折腾玄武身上的红色液体,希望可以暂时缓解它们涌出的速度。

“倒回去想,爷爷说的是数字,我们需要知道1对应的究竟是哪一本书,才能知道对应的是什么手势。”

“可是每一种手势和书不是一一对应的,字更是无序分布,无论如何我们也猜不出来数字和汉字的对应关系啊。”

“等一下。”耿天赐突然打断了我们,也许只有他超人的敏锐目光才能在青铜门那么多的墨语中发现出规律来。“第一本书对应左边门的手势是这样,中间门变成这样,第三个门又变成这样。”耿天赐一边比划手势一边摇头,“的确,手势、书、字,三者之间毫无规律而言,我想我们是漏掉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信息不能从这里获得。”

就在他不断比划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藏猫猫时候跟爷爷一起发明的手势暗语来。这也就是为我看到爷爷死亡之前的照片,一直以为他暗示我书房的原因。

我和爷爷的暗语设计非常简单,一个手势对应着一个地点。比如爷爷临死之前的手势对应着书房,两手交叉的手势对应阳台等等。我们画了一个表格,那是最简单的手势地点对应关系,是小孩儿藏猫猫级别的密码。但不同的是,我们在每个地点下方,还做了一个编号。爷爷来不及做手势,或者动作幅度不能太大的时候,他会比划出数字,也能代表那个地点。

“分着看!”我感觉自己终于要开窍了,听着远处“轰隆轰隆”的水声,着急地说:“手势和下面的字应该有对应着的规律和编号,书也应该对应着规律和编号。编号只有十位,我们需要找出来究竟是书、不规则字体的排序还是手势。如果能找出十种那个东西来,就有戏了。”

“我找手势!”徐星儿立刻明白了,眼睛开始拼命寻找。

“我看书,雕刻天书的技法,你们看不出来。”耿天赐开始找书。

“那我看字!”

“手势有几百种!”很快徐星儿说话了。

“书的确只有十种图案!”耿天赐坚定地点了点头,“但是每一种图案的书对应的手势千差万别。字呢?”

“字有上千种!”说完这句,我们几个都近乎绝望的坐在了地上,身上已经遍布了红斑,痒到想死。我不愿意放弃,继续查看,很快发现了端倪。

“有一个小规律。每一种书对应的字,从左边数会有某一个是一样的。比如说,最简单图案的那本书,对应的下面的字,第五个字都是一样的。”

“也许意思就是这本书是对应着第五个字的意思。5,一共十种书,我们成了!”徐星儿大叫起来,“5对应的那个字是什么?”我一边想着一边在地上把爷爷留下的数字写了下来。我一直想着给爷爷报仇的事情,所以这串数字早就烂熟于胸了。

“太巧妙了,如果找不到书做媒介,就找不到这个字,这也太聪明了!相当于矩阵式的密码,维度复杂啊!”

耿天赐连忙把每一本书对应的那个字的编号写下来。我们两个同时写完,这时玄武已经变得浑身血淋淋的了。

“这门,我想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错了一个,就死定了。”耿天赐看着我,征求解密后的下一步计划。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试一下。”我对耿天赐用力点了点头,心想希望爷爷的数字跟青铜门有关系,如果这个前提错了,我们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等一下,我们不能再错了。这青铜锁确实有很大蹊跷,我听见青铜门里面暗流涌动的剧烈声响,好像内部有非常大的空间。搞不好这青铜门的后面真是墨家机关城。”墨七突然在一边阻止,“我宁可死,也不要开城!”

“他说得对。”耿天赐也停下脚步,“不管这后面是什么,既然设计得如此精巧,那我们不得不防备,也许打开青铜锁就会打开墨家机关城。”

我和徐星儿都愣住了,我们一直觉得自己在解密,还没有想到,这可能会打开墨家机关城。如今墨七一说,我们也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张自成颓了下来,喃喃地说:“不开门,就只能选择死了,可是小罗同志不能死啊!”

我们五个有点纠结,不知该如何选择。朱雀后面的鼓点还在密集地敲打,远处的水声听起来就要呼啸而至,我们的眼前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看来那有毒的红色液体也开始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