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平日温文尔雅的伪装,身后的男人仿佛一头被侵略领地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凶狠危险的气息。
“是一直在你身边的Alpha?”
“……还是另有其人?”
耳后传来的声音让阮年无意识瑟缩了一下,那是一种弱小动物碰到天敌时的与生俱来的惊慌与无助。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贺铮凭什么敢来挑衅他?
他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愤怒,看到贺铮与他脸距离不过两寸的左手手臂,想也没想,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身后的人吃痛,闷哼了一声,但没有立刻把手抽走,无声纵容。
理智回笼,细微的疼痛恰好驱散了贺铮聚集在心头的阴霾。
在他眼里,此刻的阮年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可怜。
歇斯底里,垂死挣扎,浑身写满暴躁,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被咬的地方温温热热,除了牙齿嵌入皮肤的锐利,还能感觉到柔软的舌尖扫过手腕时传来的密密麻麻的酥痒……
镜片下,贺铮的目光刹那变了。
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浪潮压抑的海面,漆黑而幽邃。
他盯着某人毫无防备,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脖子,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险些土崩瓦解。
如果在这个地方咬上一口,会是什么感觉?
阮年自然不知道贺铮的想法,如果他知道,今天就非得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肉来不可!
感觉贺铮桎梏他的手劲略小,阮年终于找到机会挣脱。
同时掐住贺铮脆弱的手臂关节,迅速反手把人用力掼在车门上。
还好ST1车身坚硬耐造,这一下不至于砸出个大坑。
“你他妈好端端的抽什么风?!哪来的什么狗屁Alpha?”
阮年手臂卡在贺铮脖子与锁骨之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制伏动作,只要阮年想,他就能轻易折断贺铮的喉咙。
但贺铮却像是放弃了反抗似的,表情平静内敛,甚至抬手抓着阮年的手臂轻轻动了动——刚开始阮年以为他要挣扎,结果这人只是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如果现在的背景不是在学校,而是蓝天白云碧海金沙,阮年都要以为他在晒日光浴了。
阮年被他的反应激怒,刚想来点狠的,余光就瞥见一个清洁阿姨从他身后走来,一边冲他俩摇头,一边叹着世风日下走远了。
阮年:?
他愣了半天,才察觉自己现在和贺铮靠在一起的样子有多“亲密”,难怪别人会误会。
意识到这点,阮年立刻松手,身体往后弹开几步。
“不继续了?”贺铮一派从容地紧了紧领带,语气促狭。
“……”阮年这下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猜测,皱眉道,“你别白费心机了,我之前警告你的话你最好时刻牢记,别总是肖想自己不配的东西!”
真是防不胜防,还好现在停车场人少,否则真要被他算计进去了。
大庭广众故意和他做出亲密的举动,好让他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给他一个名分,最后成功嫁入豪门!
不过说起豪门,好像贺家才算真正的豪门,父母是集团股东,连外公都是身价上亿的地产大亨——真的用钱对出来的壕。
“你注射了药物?”
刚才靠近的时候,贺铮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发现与被Alpha标记留下的气味并不相同。
他心里紧绷的线微微一松,语气恢复惯常的从容。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下次在学校离老子远点!”阮年揉着被抓痛的手腕狠狠警告道。
不过也没有下次了!
他们又不是一个系的,学校这么大,只要避着点,两三个月都不带碰面的!
*
下午最后一节是游泳课。
阮年换好衣服,看了眼还在更衣室磨磨蹭蹭的秦沐云,催促道:“别抹了,你当炸虾条啊,下油锅前还裹一层面粉?”
“那可不行,泳池的水含有消毒液,对皮肤伤害很大的!抹点乳霜可以防止身体表面水分蒸发,还能预防皮肤干痒!”
秦沐云是个非常精致的猪猪Alpha,护肤步骤坚决不能少,“哎然然,后背再帮我抹匀点儿。”
徐然任劳任怨挤出乳霜,给他搓了好几下。
阮年这个粗糙的直B对此无法理解,默默闭嘴离开更衣室。
一出门就迎面碰上几个男生从入口进来,粗略一扫大约有四五个Alpha。
阮年身上披着一条浴巾,下身穿着黑色竞速泳裤,紧身高弹,衬得两条腿又白又直,引人瞩目。
几个Alpha边聊天边往淋浴房走,擦肩而过后,阮年明显感觉身后有数道目光追过来。
伪装剂的效力仍在,阮年五感灵敏,不用费力就能清楚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那是艺术系的阮年吧?”
“操,皮肤真白!摸起来手感肯定不错。”
“那可是官二代大少爷,花钱保养出来的有什么稀奇,说不定那张脸都整过。”
“听说还没分化吧?不知道是不是Omega。这长相,不当Omega都浪费了!”
“上次吴越他们好像和他动过手,三个人都没打过,灰头土脸地逃回来,也是真够丢人的。”
阮年挑起嘴角冷嗤一声,思考要不要回去给他们加个拳击Buff,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Alpha是星球上基因最优秀的一批人,由此绝大部分Alpha都保留着传统的沙文主义,他们对Beta和Omega存有轻视和偏见,即便Omega非常珍贵,但在他们也眼里也只是珍贵的生育工具而已。
可想而知,如果他是变异Beta的消息放出去,这些人就不只是在背后过过嘴瘾那么简单了。
几个Alpha意犹未尽地目送阮年消失在转角。
刚打开淋浴房的门,天花板上凝结的水珠啪嗒一声滴落,打头的男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房间里弥漫着大片水雾,仿佛有人刚洗过热水澡,但每个人又都能察觉空气中上下浮动的森森寒气。
“哥们,你怎么洗冷水澡啊?”他定睛一看,发现白色水雾里隐隐站了个人。
就算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也能从不太清晰的肌肉轮廓和周身慑人的气质分辨出那是个已经成年的Alpha。
“哎,哥们,你怎么不说——”
最后一个字尚未开口,为首的Alpha骤然瞳孔一缩,双膝跪地,手臂死死撑着湿润的地砖,在信息素绝对压制下连头都无法抬起。
后面进来的几个男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有个别灵体较弱的Alpha已经开始用力捶头,感觉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入侵了似的。
男人站在淋浴头下,高度到腰的隔板无法遮挡他精悍的上半身。
他慢条斯理挤了一泵海盐浴精,在掌心轻轻揉搓开。
透明的水线从发梢绵延滑落,从棱角分明的下巴滑到凸出的喉结。
再往下,途经锁骨、胸膛和紧实的小腹肌肉,最后没入幽邃的更深处。
冲完澡,贺铮伸手关了淋浴,仿佛没看见地上跪着的一群人,穿过他们,步伐沉稳地往外走。
“靠,你谁啊……”为首的Alpha从齿缝挤出一句话。
光是这三个字,几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贺铮抬手,缓慢地将额前垂下的湿发往后一推,在外面的储物柜拿了条毛巾,淡淡道:“向涵,宏信航运向博阳的儿子?”
向涵心里咯噔一下,想说什么,但在信息素的压制下,他已经无法再开第二次口。
贺铮也用不着他回答,垂眸道:“令尊事务繁忙,想必没什么时间管教儿子,我不介意代劳一下。”
男人语气沉静,眸底却酝酿着风浪。
“——比如,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说出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没有明确指向,但向涵还是反应过来了,对方会动怒是因为自己刚才在门外说的那些话!
他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他说的是阮年,这人干嘛这么大反应?
但是没等他想出为什么,对方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
阮年看着向他走来的贺铮,表情活像见了鬼。
上个游泳课都能遇到不该遇到的人,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容我提醒一下,这节艺术系一班的课,你跑错教室了?”阮年冷冷问。
说完,他手臂就被人拽了拽。徐然凑过去小声道:“年哥,其实……”
一道响亮的哨声打断了他们。
游泳教练单手负在背后,站姿笔挺,哨声代表上课列队的信号。
阮年和徐然站到班级末尾,放眼看去,感觉好像多了不少人。
他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就是不太认脸,都大二了,他连他们班上的同学都没认全。
当然小少爷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别人认识他就行。
贺铮跟在他们身后,漆黑的眸子扫了眼小少爷的低腰泳裤。
看得出这是专业的竞速泳裤,带着明显的贴身提拉效果,将弧度优美的臀线展露无余。
“今天这节游泳课,艺术系一班和金融系三班一起上,两班班长出列点一下名。”教练说。
“…………”
贺铮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阮年假装没听见,梗着脖子没回头。
做完热身运动,教练带一批至今不敢下水的旱鸭子去浅水区,让会游泳的先自由活动。
深水区的水位在一米八左右,中间排水处接近两米,但对阮年来说这点深度根本就和池塘没什么两样。
他施施然走到泳池出发台,脱下披在身上的浴巾,扣上泳镜,抻了抻脖子便直接扎进了池水,动作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秦沐云见状,两手比了个喇叭,激动地喊:“嗷!年年冲鸭!!”
“那是阮年?他游泳这么厉害?”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那当然了!我们年年可是万里挑一的顶级Alpha!”秦沐云一脸炫耀,仿佛被夸的人是他。
说到顶级Alpha,向涵就不禁回想起刚才在淋浴房的情形。
帝星上的Alpha数量本来就少,顶级Alpha更是稀有熊猫般的存在,放眼整个晋城也凑不出五个来。
向涵目光在游泳馆内扫视一圈,暗暗猜测刚才给他施加信息素压力的Alpha是谁。
可惜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只能悻悻放弃。
这时,留在深水区的人纷纷将注意力投向了泳池,在池底寻找着什么。
水面晃动几下后便恢复了平静,阮年仿佛一尾钻进大海的游鱼,转瞬不见踪影。
滑开十二三米,阮年终于破水而出,手臂伸展时牵动背部肌肉,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以极快的速度游向对面。
这种男性力量与荷尔蒙爆棚的场面让在场所有Omega脸红心跳,为之疯狂。
徐然咽了咽口水,默默瞥向离他不远的贺铮——没办法,这个男人存在感太强,他想忽视都难。
因为游泳课的关系,对方第一次摘了眼镜。
刚冲过水的黑发湿漉漉往后梳着,愈发凸显其深邃的五官优势。
他目光专注地盯着水面,眼睫低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那边,阮年在水底一个掉头折返,再次潜入了湛蓝的池底。
这次大家等了很久都没有见他浮出来,只能隐约看见两米深的水面下沉着一道深色的影子,像是故意似的游得非常缓慢。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他怎么还不上来?都快七八分钟了吧,憋那么久真的没事吗?”一个Omega担忧道。
徐然刚想说什么,余光就扫到一个身影往前急跨两步,脸颊紧绷。
他立刻反应过来:贺铮想下水救人。
“哗啦——”
寂静中,突兀的出水声刺破耳膜,近在咫尺。
阮年居然在水底下潜游了将近十分钟!
察觉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阮年意气风发地勾了下唇,推起眼镜,刚想撑着泳池边缘上岸,头顶就覆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贺铮居高临下盯着他,周身气压很低。
阮年冷不丁被他的样子吓到,重新缩回水里,梗着声道:“干,干什么?!”
但这次贺铮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很久,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