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允最终还是放蓝嘉回了剧院,复盘会开到下午四点,同时也定下后面的巡演。
忙完,蓝嘉坐的士回家。
这会,阿爹和阿姐还在外面忙生意,钟伯指挥佣人各司其职,蓝嘉路过的时候还跟他打招呼:“钟伯!”
小老头回头,哎哟笑着:“回来了。”
“昂!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屋啦。”
钟伯叫住她:“欸,小姐。”
蓝嘉停下,疑惑地看他。
“今儿中午你没回来。”他把蓝堂海交代的事转述:“商少爷现在算家破人亡,寄居在家里,怕他不习惯,让小姐你有空和他说说话,开导开导。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走下去。”
蓝嘉想起商序南今早独坐在亭子里的场景,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屋的路上,蓝嘉还在想怎么和商序南搭话,又怎么安慰他,结果,刚穿过花园,她就看到他了。
商序南蹲在地上,下巴搁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轻轻摸着翻起肚皮瘫在地上的狸花猫。团团在他的按摩下,握了握爪子,喵喵叫着。
初夏递来一阵柔和的风,灌进他的衣领,吹得衣服鼓起,显得空荡荡。
[家破人亡,寄居在家里……]
[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走下去]
商序南摸这只偶遇的小猫,忽然一道清甜的嗓音传来:“商序南。”
他抬头,纤细的影子落在头顶,蓝嘉已经走到跟前,那副墨镜支在头上,露出整张俏丽明媚的脸。
她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摸出一把糖炒栗子,“吃吗?”
这是她给阿糖带的零嘴,可以分给商序南一点。
商序南局促地接过,“谢,谢谢。”
“不客气。”她笑道:“你以前来过东珠吗?”
“很小的时候来过,后来没了。”
“我听阿爹说你在国外留学?”
他点头。
“学的什么呀?我是学话剧的,就昨天在圣保利大剧院,还有我的演出呢。”蓝嘉剥了两颗金灿香甜的板栗肉递给他,“给。”
商序南放入口中,蓝嘉笑着问:“好吃吗?”
“嗯……”
“那我再给你剥点,我跟你说,这家的板栗可香了,阿糖很喜欢吃,我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给她带。对了,你跟阿糖聊过吗?她可厉害了,会做很多好吃的,比五星级大厨还棒。”
蓝嘉发现商序南不太爱说话,但没关系,她话挺密的,也不会冷场:“东珠这几年的发展特别迅猛,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都吓一跳。等有空了,带你出去逛逛,多走走,心情也会好些,怎么样?”
商序南还是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小猫。
蓝嘉边剥边盯着他,或许她的目光太直白,让对方难以忽视。
商序南看着她清亮的眼睛,良久,终于回来句:“……好。”
蓝嘉笑了,把剥了一手的板栗肉全塞他手里,“吃吧。”
商序南见她搓了搓泛红的指尖。
他抿着唇,垂眸。
蓝嘉挺忙的,“就让团团陪你待会吧,我还有事就先回屋了,拜拜。”
商序南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了,来去像一阵风。
他盯着手心里渐凉的板栗肉。
半晌,一颗颗吃光。
蓝嘉回屋喝了半杯水就开始绣万寿图,半点不甘耽搁,毕竟阿爹的生日一天天近了。
阿糖今天出门参加了美食节,品尝到全国各地优秀厨师的手艺,恕她大言不惭,百分之八十五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但她还是吃得很撑,回来的时候一只呛嗝,正要倒杯水喝,看到油纸里还剩三分之二的糖炒栗子,除此之外……
一小把剥好的栗子完完整整地躺在一张纸巾上面。
蓝嘉的手艺活不错,刺绣也不在话下,她绣得专心,突然,阿糖感天动地地跑进来,跪坐在她身边,脑袋一靠,夸张得两眼泪汪汪:“嘉嘉,我好爱你呀。”
蓝嘉被她亲了两口,笑道:“这是怎么了?”
阿糖吃着剥好的板栗,美滋滋,就是不说。
窗外的皎月高高挂起,簌簌花瓣像银霜般吹落,窗户边,橘黄的暖光照在一胖一瘦两道影子上,温馨又亲昵。
蓝嘉是个注重承诺的人,她答应过易允,要把万寿图带去多陪陪他。但是,阿爹又交代了任务,她宽慰商序南时,还说要带他多出去逛逛。
已经分身乏术了。
阿糖把煎好的中药端进来,碰到蓝嘉在收拾绣图和针线包,打趣:“还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呢~”
蓝嘉把药喝了,大大方方娇态:“是的呢~”
阿糖哼了声,跺脚。
“阿糖,你记得给我保守秘密喔。”
“成,反正也没几天了。”
“对了,你这两天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带商序南出去走走吗?让他逛逛吧,免得在家待久了抑郁。”
阿糖心里门清,嘟嘴道:“哼,一看你就是答应了什么,成吧成吧,就让我这个爱情保安阿糖女士为你们的幸福保驾护航吧,商序南交给我,我带他去参加美食节,保管出去一个瘦瘦高高小伙子,回来还你一个胖胖壮壮大男人。”
商序南今天还是在那座凉亭,坐在看池中的胖鲤鱼。
阿糖肩负着重担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喂。”
商序南回头。
“搁这黛玉葬花伤春悲秋啊?走!跟我出门。”
“???去,去哪?”
“嘉嘉让我带你出去逛逛,快点跟上。”
商序南像傀儡娃娃被提溜走,“蓝嘉她——”
“嘉嘉又不是陀螺,还能一直转啊?”
阿糖才不管那么多,办完事就行了。商序南被她拖着出门,一辆的士从远处开过来,阿糖招手唤着。
也是在这个时候,商序南看到蓝嘉的身影,就在家门口斜对面的马路拐角,位置很刁钻,但站在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尽收眼底。
他看到那边停着一辆车牌数字相同的豪车,一个穿着印花衬衫、气质雅痞的男人搂着蓝嘉,结实的手臂斜亘在单薄着背脊,在司机打开车门后,他落在腰间的手掌微微后移,禁锢着一截细腰。
在男人要坐进后座时,忽然往这边看了眼。
当商序南看清易允的脸,瞬间双眼血红,恨不得杀了他。
阿糖打开车门,见商序南杵着不动,二话不说把人塞进车里,“干嘛呢磨磨蹭蹭!”
说完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易允将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一个毛头小子。
他神色轻漠,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坐进车里后把蓝嘉拉进怀里,状似无意地问:“最近这么忙,家里有客人?”
蓝嘉依偎在他怀里,“昂,怎么啦?”
她仰头看着易允,笑容灿烂。
果然。
男人手臂收紧,妙曼玲珑的身躯,骤然贴合那具精壮的身体,蓝嘉的脸有些发烫,手指推了推他,没推开,反而让腰上的手臂勒得更紧。
易允摸着她热乎乎的脸颊,温柔笑道:“没事。”
坐在驾驶座开车的何扬听见这句话,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允哥可没这么大度。
蓝嘉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易允得到极大满足,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滚烫的气息砸在女孩耳畔:“好想快点让你带我回家。”
他很好奇,蓝堂海见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话剧演出的事告一段落后,剧团迎来真正的休假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因此,有背井离乡的人也借着这次机会,坐飞机回了天南地北的家。
蓝嘉成天带着万寿图,跟着易允到处出差。
他走哪都把她带上。起初,蓝嘉还有些不适应,心想会不会太黏糊了?但扭头又一想,可能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吧,毕竟易允是她的初恋,她也没什么经验,退一万步来讲,话剧里不都这样演吗?
理论基础满分的蓝嘉,也渐渐接受了。
好在她做事专注麻利,就是这样也没有耽误万寿图的赶工。
终于,她赶在阿爹生日前一天完成这幅刺绣,并让人快马加鞭裱起来。
东珠市蓝家,位于中心经济区域之一,由政府特划,在寸土寸金的港城,这一片的繁华程度可以排在前五。其中,能在这带拿到地皮建房居住的人都是本市杰出的企业家,真正做到为老百姓着想的大善人。
蓝堂海的商业版图虽然比不上很多家族,但他的地位特殊,又广交善缘,因此,今晚前来参加生日宴的人都是东珠有头有脸的人物,门口豪车如云,里外客人不绝,蓝家的佣人忙得脚不沾地。
蓝嘉跟着应酬,她不怯场又嘴甜,不出半个小时,讨喜的名声就在名门太太圈里流传了。
阿糖溜到她身边蛐蛐:“嘉嘉,你跟你男朋友说了吗?今天可是干爹的生日,要是他迟到了,那印象分可就完蛋了。”
蓝嘉碰了碰她的酒杯,“放心吧,说啦。”
商序南在后面听见她两的对话,抿起唇,目光盯着蓝嘉,正要开口,忽然,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
“蓝老板,祝您多福添寿。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瞬间,原本热闹的大厅,顿时气氛变得古怪。
易允带着人大摇大摆走进来,穿了件白衬衫,纽扣解了两颗,一手插兜,姿态闲散,仿佛回自己家。何扬跟在旁边,身后的保镖们抬进一流水的大箱子,齐刷刷摆在大厅,一打开,珠光宝气古董字画等一堆价值连城的绝迹孤品跟不要钱似的铺满。
易允一眼看到喝了酒脸蛋酡红的蓝嘉。
蓝嘉站在人群里,抿着潋滟的红唇,羞答答地偷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