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橘红的残阳堙没地平线,一抹弯月的轮廓若隐若现。
阿糖把煎好的中药温着,等蓝嘉回来喝,然后抱起狸花猫往大只的秋千上一坐。
“嘎吱……”
“团团,你说嘉嘉今天的进展顺利吗?”阿糖啃着鸡腿,“要是顺利,你就喵喵喵,要是不顺利,你就——”
趴在阿糖腿上的狸花猫‘嗖’地蹿走,阿糖站起来,“团团!”
蓝嘉是哼着小调回来的,半只脚刚踏进门口,一道花纹暗影跳起来,她顺势捞住。
“呀,团团,亲亲!”蓝嘉挼了挼小猫,狠狠吸一口,抱着它往屋里走。
阿糖追出去,“嘉嘉!”
蓝嘉笑嘻嘻喊她,并递了包糖炒栗子。
“哇,爱你么么么!这么高兴,看来今天的进展很顺利呢。”阿糖咬开栗子,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
蓝嘉乐意分享:“我们今天出海,去海钓了。我请他吃了全记的糕点,他给我做了海鲜大餐。”
阿糖抓住重点:“唔!海鲜大餐好吃吗?”
蓝嘉鼓了鼓脸,摇头,很诚实:“不好吃。”
阿糖啊了声,皱眉:“那真可惜了。”
“他的厨艺一般。”
“那他还挺敢啊。”
“不过……”蓝嘉话音一转,笑道:“我对他说很好吃,超棒的!”
阿糖吸鼻子:“啊?追人还要昧良心呀?”
蓝嘉哎呀了声,“我是要追他,怎么能说他不好呢?”
“也是。”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今天没有拒绝我的任何靠近,记住,是任何喔!”
阿糖把剥好的一颗栗子塞她嘴里,接话:“我就说你俩有缘吧,这叫什么,两情相悦!”
蓝嘉美滋滋的,感觉栗子好甜呀,“算是吧,我感觉他应该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那就再好不过啦,要是能赶在干爹的生日宴前把他拿下,到时候就是一个大的surprise!”阿糖笑道。
“我就有这样的打算!下次我们约定去看戏折子,到时候我再主动主动。”
“嗯嗯,嘉嘉加油!”
蓝嘉干劲十足,给自己打气:“加油!”
“噢嘉嘉,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
“我今天煎药的时候,看见钟伯在处理一堆染血带药的纱布。”
蓝嘉一脸担心:“钟伯受伤了?严不严重?!”
阿糖摇头:“我感觉不是钟伯。”
“啊?那是谁?”
…
书房。
“阿爸,您这样瞒着阿嘉有用吗?我看小妹迟早会知道。”
今早,蓝嘉闻到蓝堂海身上有药味,当时虽然糊弄过去了,但蓝堂海不放心,看着身上的伤口,让人联系了私人医院里高薪挖来的一位缝合技术特别厉害的医生。
对方能做到毫无伤口痕迹。
蓝堂海叹气,“只要有心瞒着,阿嘉就不会知道,我希望她啊,这辈子能无忧无虑。”
蓝毓沉默。
阿爸的希望,何尝不是她的。
阿嘉的病,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未知数,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或许……
哪天的清晨,她就在梦中离世。
他们都希望蓝嘉能够无忧无虑。
“阿毓,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蓝堂海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
蓝毓回过神,“阿爸,您说。”
“叩叩叩——”
这时,书房外响起敲门声,父女俩回头,蓝嘉已经悄悄推开一点门缝,躲在门后,探出一颗脑袋。
两人忍俊不禁。
蓝嘉轻声道:“阿爹阿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啦?”
“怎么啦阿嘉?”蓝毓笑问。
蓝堂海招手,慈爱道:“快进来。”
蓝嘉欢喜地溜进书房,先是给了蓝毓一个大大的熊抱,“阿姐!”
她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心情极好,蓝毓抚拥着妹妹的肩背,温柔道:“想干嘛?”
没有奇怪的血腥味或者药味。排除。
蓝嘉俏皮地眨眨眼,“你猜?”
蓝毓想挠她痒痒,蓝嘉已经溜了,掠过书桌,跑到蓝堂海身边,不知轻重地抱过去,“阿爹!”
蓝堂海乐得不行,打趣她:“啊哟,我也有份呢?”
“有的有的!”蓝嘉发现,今早那股味道已经不见了,好似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
都不是,那是谁呢?
“怎么了这是?有好事?”蓝堂海笑问。
蓝嘉往书桌上一坐,“您猜?”
蓝堂海手指点了点她。
蓝毓问:“今天都没有回来吃饭,在外面怎么玩呀?”
“就这样那样玩呗。”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我刚回东珠市,对外面可好奇了。咦,这是什么?”
蓝嘉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
蓝毓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想起蓝堂海刚刚要交代的事,“阿爸,你要我做什么?”
蓝嘉也看向他。
蓝堂海拆开,取出一份个人信息和一张照片,面色凝重:“我有一个合作多年的伙伴,姓商,不知道你俩有没有印象。”
蓝毓点头,“有。”
蓝嘉附和:“商伯伯嘛,我知道,以前他到美国出差,还常常来看我呢,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我这位老友,三天前,跳楼自杀了。”
姐妹俩表情震惊。
蓝堂海沉痛道:“是那些人不放过他,为了利益想赶尽杀绝,如今他有个儿子在国外读书,我想阿毓你派人、或者亲自去一趟,把人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得知商伯伯骤然离世,蓝嘉心情复杂,她追问过,但阿爹并未多加透露。
怀揣着沉重的心思,这夜,蓝嘉睡得并不踏实,她辗转反侧,最后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外面的月亮,怎么就跳楼了呢?
剧团休息一天后又要开始排练,蓝嘉白天要去剧院,和易允约的晚上七点看折子戏。
一夜没睡好,蓝嘉皮肤白,都快熬出黑眼圈,她化妆遮瑕,阿糖端着煎好的中药风风火火进来,“啊烫烫烫——”
她放在桌上,双手捏着耳朵。
蓝嘉笑骂她:“笨蛋,每次都这样,让你戴手套不戴。”
“哼,就不!”阿糖舀起一勺吹冷,喂到她嘴边,又看见蓝嘉神色恹恹,“嘉嘉,你怎么了,没睡好呀?”
“我在想商伯伯的事。”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天意弄人吧。”阿糖说:“我今早打听了下,是钟伯的侄儿受伤了,据说是去赌场出老千被打了。”
蓝嘉到剧院才早上八点半,临近四月六日的演出,大家都很积极。
上午他们排了一整场,中午蓝嘉请客,邀剧团成员去酒楼吃饭,下午又紧锣密鼓地上了两场,期间,卫雨西指挥安保把东西提进来。
“卫老师这是要放血请客呀?”
有人认出是全记的包装,打趣卫雨西。
“少贫了,来来来,大家都来分一分。”
蓝嘉坐在场下的椅子休息,见那边热闹,抿嘴笑了笑,却没心思过去。
她有点累了。
卫雨西拿着一份桂花酥烙过来,“嘉妹。”
“谢谢卫老师,我现在没胃口,你吃吧。”
“我们都是托你的福,才尝到全记的东西。”她笑:“易家派人送来的。”
易家……
是易生。
卫雨西见她眸光一亮,把桂花酥烙放在桌上。周围的夸赞络绎不绝,还有人追问卫老师是怎么买到这么多的?全记的东西不是要限量、有钱都难买吗?
蓝嘉用勺子剜了点带桂花的酥烙,微凉细腻,入口即化。
很甜。
傍晚,蓝嘉换了衣服,去应易允的约。霞光弥漫,空中吹来一丝凉风。
何扬开车过来,远远看见等在三角梅花树下的蓝嘉。
他喊了声阖眼休息的男人。
易允睁开眼,冷漠的眼神在触到蓝嘉的身影时有了温度。
她今天穿了身杏色针织连衣裙,腰肢收得很细,荡漾的裙摆下是一双纤细笔直又匀称的腿。蓝嘉斜挎着一只海星小包,正低着头,露出头上蓝色的丝绒发箍,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等’是一个很微妙的字,它包含了耐心、纵容、偏爱。
何扬把车子停在路边,回头,见允哥直勾勾盯着蓝小姐,眼里藏着说不清的意味。
而蓝小姐呢?他看过去,好像在踢脚下的花瓣,并未发现他们来了。
蓝嘉已经等了十五分钟三十七秒了,易允并没有迟到,是她提前了,想迫不及待见到他,所以哪怕是无聊的等待,也让她甘之如饴。
这样想着,蓝嘉想跳一下,把地上的花瓣都扬起来,然而,还不等她这么做,易允就叫她了。
“蓝嘉。”
蓝嘉猛地抬头,看见易允坐在车内,他并未下车,车窗降了大半,可光线还是不能完全透进去,让他的轮廓显得晦暗模糊。
她兴高采烈地挥手,小跑过去,“易生!”
易允看到她向自己跑来,脸上扬起明媚的笑,眼睛也是亮亮的。
一切都如他想象中一样。
他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看她跟何扬说谢谢,然后乖乖上了车,坐在他身边。
她身上那股微苦后甜的香,像细小的虫子,无孔不入钻进他的皮肤。
蓝嘉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今天下午我吃到你让人送来的桂花酥烙,好吃,谢谢啦!”
“喜欢就好,排练得怎么样?”易允的嗓音是刻意的温柔,如沐春风。
坐在前排开车的何扬,心脏颤了颤,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蓝嘉说:“很顺利!”
易允颔首。
她大胆地抓着他的手臂,“你呢?今天忙不忙呀?”
蓝嘉的手小,皮肤也嫩,握不住易允的小臂,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里的结实韧劲,肌肉硬邦邦,刻在表皮的青筋蜿蜒,青紫色血管明朗,从她的手心里钻出……
易允不动声色看了眼,“不算忙。”
他又问:“手怎么这么凉?等多久了?”
“可久了,一个多小时吧,外面还在吹风呢。”蓝嘉故意夸张道。
易允嘴角微勾,看破不点破。
“易生。”
“嗯?”
“你的手凉吗?”她抿了抿唇,轻轻眨眼,直勾勾看着易允。
易允知道她想干什么,挑眉,一句话勾回去:“怎么?想拉我的手?”
蓝嘉脸色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