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大婚,现在要闹着不成婚了?”
谢酒盯着危封长老:“我不是闹着不成婚,而是这件事情,还有的商议。”
危封长老摸着自己的胡子,不容置喙:“当年你在全修仙界人面前醉酒,哭着喊着闹着要嫁给西门云潮,你的爱意感动了心魂石,好不容易才开出来花。”
“既然当初有了赌约,那么现在就不该出尔反尔。”
“更何况……”
危封长老叹气,他用手指指了指天:“心魂石如此特殊,乃是天地之间的灵物,当心魂石开花的那一刹那,整个天地都有异动。”
“你现在说不成婚了,岂不是在跟天做对?”
谢酒险些被气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天不天的?把我的花还给我!”
心魂石开花之后,危封长老与掌门西门云潮便立刻前往谢酒的住处,找到了盛放的心魂石。
心魂石开出来的花,谢酒还没看一眼,就被他们给拿走了!
她都想象不到,日夜期待长成的心魂花是什么样子呢?
这是她的心头血浇灌出来的花,现在好了,倒是被他们摘取胜利果实了!
危封长老抬起手掌,示意谢酒离开:“你且安心等着大婚,这件事情,由我全权负责。”
谢酒心底烦透了。
她想尽办法想要离开昆仑,然而现在心魂石一开花,她就要嫁给西门云潮了。
当初她是很喜欢西门云潮不假,但是从秘境出来之后,巨大的疑虑让她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些问题:
秘境中,谢酒先是喜欢西门云潮,但是后来两个人你死我活,你杀我我杀你,这还算是爱吗?
而她最后喜欢的,分明是司马离。
秘境中的司马离,无疑是爱她的。
可是对于经常出入秘境的修士来说,他们的态度,就是黄粱一梦。
没有人会爱上一个梦里出现的人。
就像是师尊西门云潮一样,云淡风轻地将之抛在脑后。
西门云潮让二师兄与三师兄多去看看晏萱,第一次经历秘境的晏萱,分不清楚真实与虚假,可是西门云潮宠着她,让她慢慢脱离幻境的影响。
谢酒看着这些,就想起来她第一次经历秘境的时候,也是分不清真实与虚假。
西门云潮将她扔进了冷池寒潭里,他站在高处俯视着她,眼神里是浓郁的轻蔑:
“侍剑之人,连真实与虚妄都分不清楚,要你何用?”
谢酒冷的发抖。
周身的寒意从骨缝里渗出,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她从那一刻,就彻底不再被幻境所迷惑。
因为她不想看到师尊鄙夷蔑视的眼神。
可是晏萱不一样。
谢酒眼底发酸,几乎落泪。
她仰头看着危封长老:“可是师尊根本不爱我,如何又能与我成婚?”
危封长老苍老的脸上波澜不惊:“心魂石都证明了你们的爱情,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谢酒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他呢?”
危封长老的脸色沉下来。
“当年你师尊对你的教导,你全都忘了?你分不清什么是虚妄吗?”
“秘境中的司马离,只是一道虚假的剪影,即便真的是魔尊,难道你要与魔尊勾结,背叛昆仑吗?!”
他的话语重重落下!
“更何况,魔尊司马离阴鸷残忍,谁不知道他杀人无情!这种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多少人谈起他的名字都瑟瑟发抖,你竟然相信他会在意一个秘境的幻觉?”
看看掌门西门云潮,便知道魔尊司马离根本不在乎秘境中的事情。
谢酒说的这些,只会让她成为笑话,成为昆仑大婚的笑话!
“所以,我的意见根本不重要是吗?”
整个昆仑里,没有人敢这么对危封长老说话。
若是旁人这么问,早就到刑堂领罚了。
危封长老深深道:“可是谢酒,这,就是你的选择。”
“不论是当初选择进昆仑,还是承担侍剑之人的责任,亦或者是口口声声想要嫁给西门云潮……”
“这是你早就定下的契约,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你该想想你来时的路,你有些迷失了方向。”
谢酒:“……”
谢酒的心头恍若被巨石击中。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不知道为何,谢酒心底的烦躁几乎压抑不住。
“砰!”
她在房间里摔了一个瓷瓶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怎么变得如此……易怒暴躁?
谢酒蹲下身来,裙摆铺开,落在碎裂的瓷片上。
……不对劲。
以往谢酒清除石蛊毒,她用来与昆仑剑的桎梏对抗,并未觉察到那种发疯感。
可是这次危封长老不容置喙地定下她的婚事,她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竟然是洗干净嫁给西门云潮,这让一向温和的她出离了愤怒。
愤怒。
谢酒第一时间想到了秘境中,司马离常常惹她生气。
她后来问他,司马离说,看她一直憋着不生气,觉着她会憋伤自己,想让她把气撒出来,这样对身体好。
随后,谢酒想到了同款暴躁易怒的二师兄越无刃。
以及后来钻进牛角尖的三师兄令狐昂。
理智一旦崩断,便会做出来很多自己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说,谢酒摔了一个瓷瓶。
谢酒的手指尖骤然一痛。
她想的出神,一不小心将自己的手指划破了。
“嘀嗒”。
一滴血坠落。
见到了血迹,谢酒的心头却更加暴虐。
她只想让这些人都去死。
既然他们想让她死,那么他们就先死去。
谢酒被心头的杀意溢满,她干脆提起剑,前往登天路。
登天路的修士已经够多了,都在等她的出现。
算算时间,如果司马离不是将秘境中的事情当做黄粱一梦,那么他也该出现了。
……
昆仑,登天路。
往日冷冷清清的山道上,现在挤满了修士。
这些修士都是被谢酒的挑衅给激怒了,他们想知道,是不是走过这一千级台阶,便能与昆仑的镇山之剑昆仑剑一较高下。
到时候便将大放厥词的谢酒脸打肿。
可是……
每踩上一级台阶便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是从昆仑之巅,往下笼罩在身上的。
而每当更上一层,便会感觉到成倍的威压。
筑基期的修士只能上一层,天赋绝佳者只能上五层,再往上便是金丹期,也只能上五层而已。
谢酒当时在昆仑宗门大比擂台上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她身为昆仑剑主,承担的昆仑剑威压必然比昆仑登天路还要可怕。
所以她的一击,才是如此恐怖的一击。
正因为见识到了昆仑登天路的可怕,好战的剑修们就更想见到谢酒。
他们在登天路的每一层突破,都能带来身体与神识的突破,这让他们跃跃欲试,想要与谢酒比剑。
可是谢酒一直没有出现。
直至今日,谢酒沉着一张素白的小脸,手中握着青木剑,便直接来了。
来挑战谢酒的人很多,来一个被她砍翻一个。
不到两个时辰,登天路上躺着哎呦呻吟的修士就摞了一层。
现在,谁都看出来了:
“谢酒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她好像是在发泄?”
“谢酒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们看今天的消息了吗?昆仑向蓬莱订了世间最为华丽的婚服,可见对昆仑掌门与谢酒大婚的重视。”
“师徒恋成真,这应当是美事吧!”
谢酒砍累了。
愤怒的情绪消失不见。
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呢?
她身处昆仑,刚才她借助了昆仑剑的力量,几乎与昆仑剑人剑合一。
昆仑剑力量的释放,带走了她的愤怒,这种感觉,让她想起给二师兄和三师兄解毒的时候。
那时候,她便是这样渡走石蛊毒到自己身上。
谢酒这样继续愤怒下去,是不是才是石蛊毒的最终目的呢?
谢酒霍然站起身来。
不对,石蛊毒……是不是根本没有解开!
也许……痊愈是假象。
她现在必须要见到二师兄以及三师兄,才可一探究竟。
有人坐在谢酒身边,轻笑道:“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
谢酒的瞳孔一缩。
她抬手,一道灵气笼罩住两个人,隔绝了其他人的探听与窥视。
她缓缓坐下来,转头看向身边这个戴着银白面具的白衣人。
“……司马离?”
“不是你喊我来的吗?现在怎么反倒是很是惊讶。”
司马离到底还是来找她了。
他听懂了她那日在比武台上的暗示。
谢酒垂下眼睫。
司马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要如愿嫁给你的师尊了,祝贺你。”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身为魔尊,是将这秘境当做黄粱一梦,还是……
便在此刻,有人轻声唤她。
“谢酒,过来。”
谢酒:……
是师尊西门云潮的声音。
高大的身影站在远处,他遥遥看着谢酒,清冷的面容上展现出多年未见的浅笑。
谢酒缓缓站起身来,不动。
刑堂的人果然在监视她,或者说,西门云潮也在注视着她。
她刚与魔尊司马离见面,西门云潮便出现了。
谢酒的身形有些僵硬。
魔尊出现在正道大本营这里,极为危险,他得赶紧走。
“走……”
谢酒的声音极为细微。
司马离没动。
西门云潮走过来,他的气息恍若冬日松雪,温柔地包裹了她。
“快要大婚了,你乱跑什么?”
他看向司马离,轻声道:“魔尊应当知道,你是带不走谢酒的。”
“她不肯离开我,也不肯离开昆仑,现在,她要嫁给我了。”
司马离的银色面具流光萦绕。
他亦是站起身来,带着些无所谓:“我本以为昆仑登天路上对我设了局,想要杀了我。”
“现在看来,不过是西门主座想要秀一秀恩爱罢了。”
“罢了,到时候你们两位大婚之时,我魔宫定然送上贺礼。”
他看也没看谢酒,从谢酒的身边擦肩而过。
谢酒心头酸楚。
她想要说什么,西门云潮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真的打算背叛昆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