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女人说出这一番话需要何等巨大的勇气。
当一个三百年来为你驻守容颜的女子倾诉情长的时候,谁能够依然铁石心肠?
纪离仙人的灵魂同样悸动。
雨初容的真情告白让他仿佛脑海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止息。
这一个女子——
他太熟悉了。
当年他与心爱的女子痴痴相守,相爱无间的时候,这个女子就在一旁,她是妃的妹妹,双胞胎妹妹。
只是,一直以来,纪离仙人都将其视为妹妹看待。
因为由始至终,纪离仙人,只爱妃一人。
天上地下,无人能震撼他的内心。
雨初容陪着他在妃的坟墓前哭泣百年——
这一百年,纪离对她的照顾,如对妹妹般,因为他答应了妃,要照顾好初容。
然而,下一个一百年,雨初容对他的追求,让纪离仙人慌了心,他的心只在妃的身上,绝不容许自己接纳别的女人,更何况,那是妃的妹妹。于是,他拒绝、躲避了一百年。
最后被困一百年——
双方沉寂了许久。
最终,还是纪离仙人缓缓地抬眼过去,目光落在雨初容那张熟悉无比的容颜上,心中下意识地升起一丝柔意,不过很快便被强行地遏抑下来——她不是妃。“容儿——对不起。”
纪离仙人轻声地说着,“其实,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今生今世,我不会负了你姐姐。”
雨初容紧紧地抿着红唇,“难道我真的无法替代姐姐在你身边——”
“没有人能够替代妃!”纪离仙人的声音陡然扩大了几分,振声响彻,半会,看着雨初容那润湿的眼眶,声音一顿,轻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是我对不起你,容你,你——走吧。”
一阵风吹拂而来——
带来的是无尽的凉意。
悲凉的心,仿佛在这一刻随着流水,流淌着,漫无目的,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终点。
雨初容的眼眸再一次模糊。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这道伟岸的背影,渐渐远去——
片刻,雨初容一咬牙,再一次跟随了上去。
纪离仙人往前走,她继续跟着。
纪离仙人停下来,她也静静地停在他的身后不远。
“你走吧。”纪离仙人努力地深呼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干净的眼眸,凝望着那朵飘着的白云。
“我不走。”雨初容眼神异常的坚定。
纪离仙人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朝远处一掠而去——
嗖!
雨初容也飞快施展身法,不过,突兀间,身侧突兀一颗小石子飞了过来。
雨初容侧脸看了过去,微微讶然,这时候,远处的一棵树上,正是萧阳,正朝着雨初容招手,并且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着已经远去的纪离仙人的方向,拍了下自己的胸口——弦外之音,那家伙暂时跑不掉,包在我身上呢。
“萧阳,你怎么来了?”雨初容走到萧阳面前,神色带着恳求,“你可以带我去纪大哥住的地方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萧阳微笑,抬眼瞥一眼远处,“药姑,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很快便一掠远处——
片刻,纪离仙人之前消失的方向,他的身影一晃而出,皱了下眉头,有些不解,“萧阳找初容去做什么了?那小子不会将她带进上古洪荒吧——”纪离仙人面容露出一阵苦涩。
上古洪荒内!
“这是什么地方?”雨初容眼神充满着震惊,“怎么会有灵气如此充裕的地方?”
“这是我开辟出来的一个空间。”萧阳简单地回答,不等她再问,萧阳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脑袋,“药姑,我——我刚才听了一点你和纪爷爷的对话——”
“你叫他纪爷爷?”雨初容愣了下,转而也释然,“以你们俩的年龄,倒也确实可以——可是,你在我面前,能不能叫他纪大叔?纪爷爷——我听着挺别扭的。”
纪大叔?
萧阳神色有些怪异了起来,这辈分乱得——
纪离仙人认叶桑为孙女,自己理应叫他纪爷爷,可雨初容是药姑,自己在她面前喊纪爷爷,确实有点不妥——
“这有什么好纠结,各叫各的不就行了,好了,随便你怎么叫,称呼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雨初容一摆手,神色已经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地猜测道,“纪大哥就生活在这里?”
萧阳点头。
“快带我去见他!”雨初容迫不及待地开口。
“药姑——”萧阳苦笑地道,“你和纪——纪大叔的事情,我算是一知半解了,说实话,我也希望纪大叔可以接受你,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无法接受你?”
雨初容的神色黯然,“他忘不了我姐姐——”
“逝者已逝,一个逝去三百年,真的比一个苦苦付出三百年的,更加刻骨铭心?或许在纪大叔的心中,答案会是【是】,可是,我不相信,药姑你三百年的付出,他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感动——”
“可他为什么见到我就要跑——”
“或许这就是他的心魔!”
话音落下,雨初容的脸色猛地一变,“你说纪大哥有心魔?”雨初容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境界越高的修行者,越是要忌惮心魔的存在,一个心魔,随时可能毁掉一个绝世强者。
“他有心魔。”萧阳郑重地点头,“他是以情入道,心魔十有八九与情有关,而那么多年来,唯一和他有情感瓜葛的,唯独你。”
雨初容喃喃地开口,眼眶湿润,“是我的不依不饶,让纪大哥产生了心魔吗?我——害了他——”
“药姑,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萧阳道,“我来是想和你商量,帮助纪大叔,去除这个心魔!”
雨初容神色轻震,无奈苦涩地摇头,“心魔,只藏在纪大哥的内心深处,除了纪大哥,我们根本没有办法——”
一阵扑鼻的馨香弥漫而起,雨初容的精神一振,看着萧阳手中的盒子,“这是——”
“可以让纪大叔重走一次情道的神丹。”萧阳道,“名为‘轮回’。”
“轮回丹?”雨初容惊呼了起来,神色遏抑不住着激动,“真的是轮回丹?你——你怎么有轮回丹?”雨初容瞬间相信了萧阳刚刚所说的话,因为有轮回丹的话,纪离仙人若有心魔,就有机会通过轮回丹除去。
片刻,雨初容深呼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萧阳,你可知道轮回丹的珍贵?如果这颗轮回丹是由你服下,你一定可以立即成为剑仙——”
“我知道,药姑你也知道,纪大叔更加会知道。”萧阳微笑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你担心他不肯接受你的轮回丹?”雨初容脱口而出。
“如果他知道我把轮回丹让给他,肯定不会服下。”萧阳开口,“所以,这颗轮回丹,只能拜托药姑你,一定要交到纪大叔的手中,让他服下。”
雨初容目光凝视着萧阳,片刻,神色感激,庄重地道,“萧阳,多谢你。”她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轮回丹对纪离仙人来讲,实在太重要了。
萧阳微笑,突兀地瞳孔微缩,抬眼瞥向远处,“他回来了!”
“药姑,你见机行事了,记住不能让他知道这是轮回丹。”萧阳挥手间,一阵神光将雨初容包裹了起来,雨初容身影直接消失不见。
纪离仙人的身影有些踌躇,一边往前走,一边目光注视着四处——
他想不通,萧阳和容儿去哪了?
会不会真的进了上古洪荒?
思量无果,纪离仙人只有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因为他今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今日,是妃的忌日。
然而,纪离仙人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前方,那张熟悉却让他不敢去正视的绝美容颜,静静地伫立。
“那小子竟然出卖我了。”纪离仙人盘算着要不要找萧阳出来教训一顿了,就算他是剑宗宗主,可也是自己的孙女婿!
“纪大哥!”雨初容见纪离仙人似乎转身想逃,当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纪大哥,我可以走!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纪离仙人身躯轻震,徐徐地回头,睁大眼睛看着雨初容,“容儿,你——说什么?”
“我——可以走。”雨初容紧抿着红唇。
这一刻,纪离仙人的内心顷刻被一阵莫名的情绪包裹着。
走,他从没听过雨初容说出过这一个字。
他的心中也没有自己所料想中的彻底轻松,反而产生一丝的堵,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纪大哥,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雨初容轻轻一笑。
“我答应了妃要照顾好你,不过——你也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保重。”纪离仙人深呼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我还没说出条件呢。”雨初容道。
纪离仙人一怔,“什么条件?”
“我知道,剑宗如此不同百年前,纪大哥你也肩负着复兴剑宗的重任。”雨初容缓缓地说道,“可是,如今剑宗的实力,不如当年千分之一,如果纪大哥接受我一份礼物,我——我才安心离开。”
雨初容拿出了那一个装着轮回丹的盒子,香气迷人。
打开盒子,弥散着淡淡神光的鹅卵石般大小的轮回丹出现在纪离仙人的眼前——
“这是——”纪离仙人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精神力量。
“这是我亲手炼制的灵丹,可增强实力。”雨初容看着纪离仙人,“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纪离仙人虽然没见过轮回丹,可也能感受到眼前这神丹的宝贵。
眉头轻拧,“容儿,留给你自己吧,这丹——”
“你若服丹,我才离开。”雨初容轻声坚决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