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强在本次天元赛上连胜的步伐终于被阻挡。
于是整个比赛的气氛为之一变，外界反应不一。
最失望的当然是站在最外围的围观者。人家这些围观者本身是不怎么下围棋的，完全是来看热闹的。这不就是你们一帮新闻工作者在到处煽风点火吗？什么神童，什么天才。勾起了我的兴趣，害得我放下手头的事，兴致勃勃的挤在最外面围观……鞋子都差点被挤掉一个，也没有看到什么好戏啊。
“不好玩，不好玩，走人，走人……”
稍微挤得更近一点的棋迷稍有不同，虽然对没有看到一场好戏有点失望。不过李小强摆的一些架子还是看到了一点的，在加上华领队他们在边上大呼小叫。虽然半信半疑，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嗯，这孩子说是神童也马马虎虎。不过总体来说他还是一个人，而不是像他们吹的那样，说人家是什么妖孽。”
圈子里更里面一点的棋迷就不同了，这些棋迷对围棋已经有了比较多的了解。都能够自己分析判断：
“嗯，这孩子还真的不错，真是厉害。说是围棋天才也不为过，不过呢，千万不要发生‘伤仲永’的事件。要憋住，要憋住，还没有到大声嚷嚷的时候……”
当然，这是比较理性，比较冷静的棋迷。同在差不多的一个圈子里，当然还有比较有个性的棋友。您别说，有个性的棋友人数还不少，他们在后来大多都成为坚定的小强粉。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武侠老伯。
人家武侠老伯人虽然人在京城，可是对这场比赛那是一直在关注的，对整个棋局的流程还是了解比较深的。
“没道理啊，这个孩子敢出山，那世外高人肯定是传了绝招给他的。人家那是世外高人，绝招肯定不可能就那么一招半式。怎么没见这孩子施展出来呢？想不通啊想不通，他怎么就不施展呢……”
大凡对什么东西比较痴迷，那肯定就不会缺专研精神。我们的武侠老伯现在就在自家客厅里专研。很显然，会下围棋的都比较聪明。我们武侠老伯的研究很快就有了成果。
武侠老伯在自家客厅转了两圈后，在茶几边停住了。武侠老伯眼睛放光：
“我知道了！……”
武侠老伯知道了什么呢：
“对对，这孩子年龄还小，功力嘛那是肯定还不够深厚的。对这一点人家世外高人当然心知肚明。所以这孩子出山的时候他师傅是肯定嘱咐过的：‘孩子你现在功力尚浅，所以我传你的那些绝招不要轻易外露。等你功力大进，在江湖上历练融会贯通后……’”
“哈哈，一定是这样！啧啧，人家世外高人就是世外高人。不仅自己厉害，带徒弟的水平也很厉害。真期待啊，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功力大进呢？好让我早点欣赏到他的绝招。”
武侠老伯越想越有道理，对自己的研究成果非常满意。对自己能想通这么复杂的问题感到得意。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一忘形就容易不小心，一不小心就……
“啪。”
武侠老伯把自家茶几上的茶杯打破一个。
武侠老伯母探出头来，她对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显然司空见惯。所以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有一点迷惑：
“这个死老头子，现在又在练什么功夫呢？以前没见他这样练过呀，在那里兜圈子是什么功夫呢……”
李小强现在也在那兜圈子。
他现在是一个人，就连一直以来形影不离的张大记者也不在身边。他不知道李小强现在在想什么。
的确，就他那点道行，肯定看不穿李小强在想什么。他还以为是输棋后的郁闷，所以不敢上来打扰。
李小强输棋后当然有点郁闷，不过郁闷的心情只有那么一点点。和郁闷相比，遗憾的心情倒是更多一点点。如果能够进决赛，那么至少还可以下两盘棋。对现在的李小强来说，每个对局机会都是弥足珍贵的。所以李小强有点遗憾。
不过遗憾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这不后面还有一盘快棋吗？再说了，万一……如果……
李小强兜圈子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当然和刚刚输的那盘棋有关。不过那盘棋技术上的东西李小强没有多想，他在想马小飞后面的话：
“我用的应该是一种日本流的基本下法。”
“你什么时候破了这种下法，我这个副帅就可以让给你。”
李小强当然不会去YY自己当副帅后的什么情形，这个不是李小强的性格。李小强坚信，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该来的他一定回来，不该来的强求也求不到。
李小强在想马小飞话里的含义。要说李小强对马小飞这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怎么说呢？马小飞这人应该算是围棋天才，人也聪明。所以眼界很高，有的时候给人持才傲物的感觉。这样的人一般好像是在那“冷眼看世界”，有点我行我素。
所以这样的人一般是不开口说话的。别人说什么东西，他也一般不争论，更多的是不屑和别人争论。
所以他要么不开口，开口的话那一定是思想深刻，内容丰富。这种人烦就烦在这里，说话喜欢绕圈子，喜欢含含糊糊，喜欢让别人猜他是什么意思。
这不，李小强现在就猜上了。李小强当然也是聪明人，虽然不一定是什么天才，但是“全家第1聪明人”还是得到广大认可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首先一点，马小飞是在指点自己，点拨自己。李小强这是可以确认的。这是一位围棋前辈对晚辈的指点。所以李小强心存感激，不仅感激，李小强还有一点沾沾自喜。
李小强知道，马小飞一般不会轻易开口。要开口指点的话，说明他看重对方，认为值得自己开口。能被马小飞这样的人看重，李小强当然有点沾沾自喜。
“你什么时候破了这种下法，我这个副帅就可以让给你。”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副帅”不是指一个位置，而是指副帅的水平。马小飞的意思是，你自己去修炼吧，什么时候能破这种下法，你就达到或者超过我现在的水平了。当然马小飞是个骄傲的人，他认为自己也还能进步，所以他就可以“抢主帅”……
至于“这种下发”是什么下法，马小飞认为不用说，他认为李小强肯定知道。开什么玩笑，这种下法是目前围棋界的主流下法之一。你李小强敢当非主流，你对主流能不了解？不过考虑到李小强年龄还小，出于好心，马小飞还特意点醒李小强，这是“日本流”的主要下法之一，你要注意了，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碰到这种下法。
怎么样，李小强很有才吧。马小飞云山雾罩的两句话，就被他分析出这么多道道。
可分析出来道道也没什么用，也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这是因为，对“这种下法”，李小强还真不是很了解，要对付“这种下法”，李小强还真要好好想想。
所以李小强在那兜圈。
李小强回忆自己的围棋路，上辈子和这辈子连在一起考虑。本质上说，上辈子到2000年以前，自己也是用“这种下法”，问题是自己那个时候只有业余3段。了不起就只懂点皮毛吧。网练的时候，那正好是“韩国流”盛行，自己一业余棋手，当然有样学样，到后来自己成了一位“中9”以后。世界棋坛的风格完全变了。和这个年代完全不同了。
不用说和这个年代，2000年左右还在世界棋坛很风光的刘昌赫都曾经感慨：
“现在的围棋，和我那个年代完全不同。”
想想看，才10年时间，就“完全不同”，那三十年前的围棋，李小强开始学的那点皮毛……反正李小强是不敢说对“这种下法”很了解的。
好在自己了解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关系，能找到应付的办法就行。后世那么多种下法，无论是古大力的“大力金刚掌”，还是李石头的“僵尸流”，好像都能够学一学。
真的能学嘛？李小强想想不靠谱，他们的功法都是需要“天赋异禀”的人才能修炼。你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去练“美女照镜”。别扭吧，练不好吧。
李小强有时恶趣味的想，“地沟流”好像还能修炼，我就专门去练“地沟流”，让别人没有机会叫“小强”了。不然怎么办，以后棋坛再出一个“小强”，那别人叫我叫什么，“大强？”那还不如叫我“大壮”呢。
李小强现在也没有去想要怎么对付日本流，有些东西急不得，要慢慢来。现在去想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不过李小强倒是想起另外一个东西：
“我以后会是什么棋风呢？”
严格来说，只要是人在下围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棋风。鲁帆云的“书房棋”，老王的“王骗子”，都可以说是他们的风格。哪怕连赵大宝，在业余3级的时候，那个时候水平还不高吧，李小强都觉得他那是“乌龟流”。
但是在职业围棋界，好像棋风还不能乱叫。能有自己棋风的棋手好像需要有点名气，必须特点鲜明。
李小强这人好面子，当然希望自己以后在围棋界有点名气。当然希望以后有个好听一点的外号。不过这样的东西好像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有些外号可能还有地域性。
比如“龟步大竹”，这个外号其实很形象。大竹听到别人这样叫他肯定高兴。因为乌龟是日本的吉祥物，所以这个外号即形象又吉祥。他当然高兴。可如果是在中国……
职业围棋圈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大家一致公认的棋风特点，认为非常形象的外号。棋手本人往往不承认。
比如聂旋风，你要说他的棋大气磅礴，“前50步天下无敌”，大家都这样说吧，他自己是肯定不承认。他肯定会说，其实我什么都很厉害，包括官子，只不过，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昏着……
这个还不够典型，比如说武宫正树。他的“宇宙流”够有名吧，够拉风吧，可是他自己就不承认，他一直强调自己下的是“自然流”，他甚至认为，他执白棋下出的“自然流”更厉害。你还别说，日本还真有人统计过，武宫执白下“自然流”还真的比他执黑下“宇宙流”的胜率高不少。
最委屈的可能是韩国棋手崔毒，他的外号叫“毒蛇”，表面上看，好像确实比较形象，他的棋风特点就是贴身纠缠，像一条毒蛇一样缠住对手。当年李石佛就被他这一招缠得苦不堪言。不过怎么说呢，这个外号是形似神不是。大家想想，在围棋中，一上去就贴身纠缠，这个是光明正大吧，没有一点阴谋的味道吧。好像怎么都没有那种阴森森的感觉。
真正有才的外号还是来自广大的人民群众。比如“僵尸流”“陈地沟”，既形象又贴切。
“以后别人会怎么叫我呢？”
李小强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不用担心，自己的外号应该不会很难听。
从表面上看，现在别人对自己了解不多。留下了一个“灵活多变”的感觉，如果有人仔细分析，会发现自己的棋里面，硬朗的成分比较多一点。
比如这次天元赛，第1盘的妙手是从那个反击开始。捡漏其实也是反击的一种。掏茅坑，嗯，也是反击。屠龙，攻击。所以自己的赢棋，不是和反击有关就是和攻击有关。唯一输的一盘，就是自己想防御。
无论是反击还是攻击，总是显得孔武有力吧，总是比较硬吧。男人嘛，谁不希望别人说自己“硬”。
想到自己以后的外号肯定和“硬”有关，李小强心情大好。
心情大好的李小强扯了一嗓子：
“张大记者，走，我们到方老家听故事去。”
张志东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他现在对去方老家听故事非常积极。现在两个人对去人家方老家可以说是各怀鬼胎。
李小强是希望人家方老给自己的“中国版棋魂”构筑一个框架，提供大量的素材。无论如何，这个理由就说得过去。张大记者不同，他那完全就是为了泡妞。
说到泡妞，李小强有点迷惑。按道理说，围棋这东西不错啊。怎么就没有人想过去用围棋泡妞呢。好像还真没有发现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和围棋有什么关系呀。
这好像有点不对头吧。
在我国古代，“琴棋书画”应该是联系在一块的。都应该是混艺术圈的，为什么其他的都好泡，混围棋的就不好泡呢？
想想人家柳三变，啧啧，人家倒贴都需要排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小强现在当然没空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人家现在事业为主。当然，以他的年龄，现在在中学早恋都还没有资格。
“先让张志东在前面开路吧，我在边上观摩观摩。”
一大一小两人各怀鬼胎，向方老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