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它了！”董和光一声喊，舰桥上的环形屏幕窗上，呈现出了前方的这颗好望星。
这是舰载光学探测设备最大倍数放大后的景象。
模糊！
然后，舰桥上的人们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这……”董和光不自禁地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眼神充满恐惧。
顾松的手紧紧抓住了舰长椅的扶手，紧抿着嘴，然后断然喝道：“环形舱里的所有人尽快进入核心舱的休息区，其他人不要对飞船进行任何操作。”
说完，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全力应对。
这就是在地球的条件下仓促建造一艘这个层级飞船的弊端了，没有办法做到每一样设备都达到相匹配的技术水平。
倾全力先让燧石空间城能够建成飞起来，就没办法携带一个哈勃级别光学观测设备。
现在，后果来了。
算出了它的质量，算不出它的形态。
事实上，也没有人能料到，好望星会是这样一个形态！
宇宙的森冷，扑面而来！
……
星海市的控制大厅里，HSDA的总部议事大厅，天宫和月宫，正心情复杂等待看到好望星观测结果的人，现在看到了。
从天上到地下，死一般的沉寂。
一个残骸。
七块大的结构，还能看出这原本是一颗圆形的固态行星。
而现在，它从中央裂开了。
沿着一条线，大量的碎块分散在旁边，逸散出去。
所有看到这幅景象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这颗星球，被击穿了，击碎了！
而它是如何带着自己的残骸，流浪到太阳系来的？
它是在自己原本的星系就被击毁，在更大规模的爆炸中，引力环境彻底被破坏，被推到太阳系这边来的，还是别的原因？
而随后太多的疑问都冒了出来。
它为什么会被击毁？
它上面曾经有文明吗？
是流弹，还是宇宙战争？
土星的外星启蒙探测器与它有关吗？
唐远峰陡然问道：“燧石空间城的航线，需要穿越这片残骸吗？”
其他人这才把思绪聚焦到眼门前的问题上。
谁也没想到这颗好望星会是这样的形态。
它的残骸，大大小小的，分散在数以万公里计的空间里。
燧石空间城，对它的预计结果，必然是一个相对规则的球形，有明显的界限。
而它的质量既然只是地球的三倍多一点，也必然是固态行星的概率更大。
所以，燧石空间城的航线，离这颗好望星的质量中心，就不会过于遥远。毕竟，顾松还打算利用它的引力弹弓加速。
现在……这条航线，却异常危险了！
一句话问出，却无人能作答。
燧石空间城启航之后的最大危机，就此降临！
……
数亿公里之外，整个燧石空间城仍旧在往前飞驰着。
就这一会，好望星的残骸，已经在目视范围内可以看到了。
谢茵然紧紧抱着女儿，祈祷着。
赵信脸色苍白。
好望星……好望……
在看不到的地方，燧石空间城的各个系统全力运转。
神经植入模拟信息系统当中，全速进行着专注运算。
在前方，哪里的残骸最稀疏。
飞船尾部的17个推进器都关闭了，相反，减速推进器启动了。
虽然减速效果很微弱，但一点点时间也都宝贵。
他不断地计算着，在燧石空间城当前的速度下，姿态喷口可以在当前的距离下，带来多大角度的位置横移进行规避。
但这还不够！
于是在全舰人的眼中，核心舱段前半部的一个舱区里，陡然照出一道一道微弱的蓝光，加速着越过燧石空间城往前方而去。
而与此同时，燧石空间城尽力地调整着姿态。
如同蜂群一样的无人机群在燧石空间城的前方组成了一个半球型的阵列。
范元白、赵鸿涛和董和光三人咽下一口唾沫，敬畏地看着顾松。
现在，全舰没有一人在进行任何操作，而顾松却应对着最紧急的事态。
这说明，平常的航行，他其实也是可以一个人搞定的。
但他从来没有那样做。
那么，现在又是在以什么样的形式、用什么样的代价在支撑？
顾松马上用了一个动作解答了他们的部分疑问。
一瓶药剂被他倒进了口中，动作让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抖动到了旁边的空中，漂浮着，变幻着形状。
赵鸿涛心中一动，想起十年多以前的那个五月。
于是他过去处理好那滴汗珠，轻声说道：“需要做什么吩咐我。”
顾松轻微地点了点头。
前方的无人机阵列带来了更多的近距离观测数据，发现了更多细微的碎石和尘埃。
在高速的运动中，它们之间似乎链接起了无形的磁场或者力场。
一个个无人机之间的空隙里，时不时闪耀出肉眼不可见的微光。
陡然，一架无人机脱离了阵型，它的推进器尾焰也强烈了一些往前飞去。
其他无人机迅速重新调整阵型，保持一个直径超过500米的拦截面。
那架脱离阵型的无人机，不断调整着姿态和相对速度，追上一粒更大的碎石之后，前方张开的金属钳轻轻嵌入了燧石的表面，然后快速往斜前方推开。
还好，总算对这颗行星的公转方向计算是对的。
燧石空间城虽然是要掠过它，毕竟跟它在大致的同一个方向，相对速度不算大得离谱。
燧石空间城前方，无人机阵型当中，已经飞出去越来越多的无人机，打扫着前方的空间。
范元白看出了一些门道，不由得担心剩余的那张网，还能不能拦截住最细小的哪些尘埃。
他对燧石空间城的材料强度是有了解的。
以前的航天器，都是默认不会遇到微陨石袭击的。遇到了，只有死路一条。
燧石研究院里，材料是一个强项，因此也可以稍微形成一些防护能力。
但有限，很有限！
当年的和平空间站，就遭遇过这种事件。
微陨石的直径仅仅是毫米级的，就被贯穿了。
燧石空间城，强一点，但仍旧停留在毫米级。
如果有厘米级的碎石……
顾松再次喝了一瓶药剂，赵鸿涛明显感觉他的汗多了起来。
而此时，燧石空间城已经正式进入了好望星的残骸核心区。
其他人的目光，都被近距离的景象紧紧吸住了。
熔岩从地心肆无忌惮地漫上了原本的地表，甚至逸散到虚空，然后凝固成各种古怪的形状。
各种各样的残骸、碎石、尘埃，翻转着，运动着，彼此吸引又彼此碰撞。
而此时，只有舰桥上的人看到了正前方，燧石空间城有了新的手段。
小小的激光束不断地亮起，点射在燧石空间城与无人机屏障之间。
开始，频率很低，位置也偏向无人机屏障，而后来则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每个人都捏紧了拳头。
就在此时，燧石空间城经过了七个大残骸中的其中一个。
在目视的距离下，他们只能依稀看到上面的山峦或沟谷。
没有人进行任何的操作，顾松也顾不上去细致地查看。
所有的数据都保存在舰载计算机里。
眼下，通过这片区域才是重中之重。
已经进入了核心区，路径已经确定，17个推进器重新开始点燃，加速逃离。
前方，无人机拦截阵型同样一起把速度加了起来。
出去清扫的无人机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了。
董和光忽然牙齿紧紧一咬。
从视野里，它注意到有一块更大的石头在被碰撞之后，往燧石空间城的方向过来了。
它从斜上方往这边飘，而那些小个子无人机，似乎没办法应对他。
董和光扭头看着顾松，不知道他注意到没有。
随后燧石空间城似乎有了轻轻的一震，所有人的心都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并没有任何警示传出来。
然后，舰桥上的诸位，就看见了一架应龙号全速地往斜上方的角度向前飞去。
推进器的尾焰，让人看出一丝全力以赴的炽热，姿态义无反顾。
无声的爆炸在外面骤然出现，在一刹那的时间里就被燧石空间城远远抛在身后。
范元白和赵鸿涛的心齐齐一颤。
都已经到了要牺牲应龙号来拦截一些大碎石的程度了吗？
但现在，一共只剩下3架空天飞机了啊。
而这，仅仅是开始。
后面，还会有多少次这样不可预料的突然袭击？
顾松再次喝了一瓶药剂，汗如雨下。
不，一颗颗的汗珠沁出来，然后漂浮在他脸旁。
脸色苍白，汗珠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