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像是不知廉耻的男公关,被她用钱扇了一巴掌。
一股猛烈的火气也从心头涌起,使他伸手一把就将那张支票扯落地板。
可惜已经晚了。
那明码标价的数字已经印在沈诫的脑海,像是这样就能把那些屈辱一笔勾销。
像是他也只是为钱献身的一员,廉价,愚昧。
可他是沈家的继承人!
是要拿着项目,复兴沈家的商业新贵!
楚椒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他?!
第一次直面这种羞辱,如今他脸色已然铁青。
望着那张已经在地上的支票更是怒从中起,抬起腿就像狠狠碾过。
也是在那一刻,沈诫却定住了。
没有人拦着,只是他自己定住了。
因为这毕竟也是一百万。
这一晚已经过去了,他要是不拿,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家里还是一样的濒临破产,自己也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沈诫彻底僵在原地。
这张支票就这么轻飘飘地浮在脚下,却比任何一次都来的沉重。
就好像被它买走的不是身体,而像是他身为继承人的自尊。
但正因为是继承人,所以为了沈家,他必须低头。
如今死死盯着地上这张支票,沈诫咬紧牙关半响。
最后还是沉默地,低头把它捡了起来。
[驯化值:1%]
提示音来得突然。
楚椒却清楚,应该是留的支票起到了作用。
一百万就能买1%……她随意换算一下,便靠在座椅上彻底放松。
毕竟对比她的余额也没什么难度。
如今她已经在回程的路上,白手套开着车,一边汇报调查的结果。
“是谁下药下面还在查,但和赵家有关是板上钉钉。
鉴于合约还没谈完,抱歉楚总,得等到月末才好让那些人在海市彻底消失。”
“……不用。”
她的宽容得到白手套略有些惊讶的挑眉,但下一刻就点头应下。
楚总的话永远都是命令,而并非商议。
“好的,我回去通知。”
好像被理解成别的了?
楚椒掏出烟,点燃的同时补充,“打压到最低水平就行。”
不是破产,胜似破产,这才能继续和沈诫作伴不是?
白手套了悟,顿了顿转向下一个事情。
“今天陪着您的那位,正好是和赵家有旧的沈家继承人。”
“所以您觉得是否需要……”
一并处理了。
楚椒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随他去吧。”
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有什么在等着沈诫。
结果她的话又一次得到白手套一个挑眉,意识到这是陪她很久的老人,楚椒也没那么端着了,抽着烟淡淡笑笑,
“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格外仁慈?”
“没有,”助理也笑了,
“让您心情好是他的荣幸。”
知情知趣。
楚椒知道白手套为什么能在身边呆这么久了,垂眼看着腕上被沈诫撞坏的表。
赔钱又不听话,宠他还不如宠身边的人。
“手表再送块来,还要这个款……你也挑个喜欢的。”
白手套笑着踩了油门。
“谢谢楚总。”
被她送回住所已经是凌晨,楚椒走上二楼倒头就睡。
她其实不算累,本来想眯四个小时,结果又是四个小时。
就连系统也没敢催促。
最后楚椒在床上舒舒服服睁眼,身体和精神已经全然餍足。
落地窗外是个彻彻底底的大雨天,肚子有点饿,楼下的厨师开火迅速。
她顺着香味翻身下床,新闻连带着汇报声一并响起——今早出了点岔子,楚椒本来要飞去帝都开个会,最后交给其它代理人搞定了。
“这算总裁失职吗?”
楚椒问系统,又在它回答前笑着回答,“不过沈诫都有驯化值了,我大概也有个放生值需要适应。”
[……]
系统对这个问题一如既往的逃避,楚椒也不在乎,起身走下一楼时,早饭已经上了桌。
白手套在楼下适时发来提醒,提醒半个小时后要去听汇报。
于是楚椒干脆把馄饨端到了车上。
雨天和热汤最为适配,一碗下肚,人也变得暖洋洋的。
所以到了公司之后,楚椒进入状态也很快。
最后会议都开始二十分钟了,突然听到驯化值加一的提醒,她才想起还有个沈诫。
只不过他那里,就完全算不上轻松了。
毕竟就在今天上午,他收到了家里人被关拘留所的通牒。
整个海市只有楚椒有本事帮忙——所以他又来求她了。
[……这就是你搞什么互换的原因?]
如今望着宿主惬意的微笑,系统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轻蔑,[一百个世界的奖励,就为了压沈诫一头?]
我自己花积分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椒发现系统的话越来越不中听,或者说自己越来越不需要了。
好在有一次屏蔽就有无数次,她用的顺手,耳边也重回平静。
窗外的雨倒是越下越大,不再淋到她头上时就有了观赏的兴致。
楚椒懒散听着,转眼又二十分钟,汇报结束都还没停。
集团运行良好,她没什么需要说的。
走之前倒是扫了一眼底下坐着的一众西装革履,魏清厌也在其中,戴着眼镜,端方如玉。
说起来,最近剧情里的她还需要一个绯闻对象来着?
楚椒想着,面无表情离开会议室。
其它高管们习惯性晚了一步,确定楚椒走远才敢挑起话头。
“你们说,今天楚总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此话一出,方才大气也不敢喘的会议室瞬间活泛起来。
“是啊是啊,我听前台说楚总一上午都没来。”
“你们不知道吗,昨晚赵家的晚宴好像有人惹事了。”
“谁啊,不想活了吧。”
在整个集团,总裁的事情向来受全体员工们的瞩目。
当下一群精英凑在一起,从赵家晚宴追问到她的雷霆历史。
魏清厌并不多么感兴趣,起身正准备离去,下一刻却听楚总的最新口味里冒出四个字。
——银边眼镜。
魏清厌怔愣一瞬。
还以为哪个同事背后给他穿小鞋,他抬头,说出那话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市场营销部。
这都怎么传的?
魏清厌有些无奈。
怕一会还能从这群人嘴里听到自己名字,他就近避让到楼梯。
往上走的时候,一楼前台电话打了过来。
先听到的背景音是个男声,有些自矜的,“……支票可以作为证明吗?”
然后前台有些犹豫地开口。
“打扰一下,这里有位叫做沈诫的男士想见一下楚总,说是有事情相求。”
魏清厌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前台以为他在思索,便继续试图补充,
“好像求情的这件事和这位沈先生的家里人有关系,而且他还说昨晚和楚总……所以。”
“工号。”
魏清厌不对楚椒时的音色就很低沉,如今在前台的疑惑中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工号。”
“必须要特助的名片才能打到三十六楼,你的入职培训怎么做的?”
第一次直面总裁办的冷酷作风,前台顿时仓皇着连连道歉。
心头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怜悯,生怕为此连累了考核。
可惜魏清厌有点厌蠢,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转而找出今日职工单,他手指一划,一个个人头便密密麻麻略过。
颂声真的太有名了,一个岗位能养得起一百个人,就有一万个希望挤进来的。
所以他资质尚浅,最不能当那个靶子。
想着刚才那个试图见面的男声,想到秘书处四周的排挤,魏清厌深吸一口气,终于把那明明灭灭的火星从脑海摁灭。
迈步最后一层台阶,刚走出楼梯间,白手套——具体应该称呼郑特助——正好快步穿过走廊。
这一幕常见,然而今天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人。
魏清厌下意识看去,却是他秘书处的前辈。
昨天还是暗讽他的一员,今天也带上了眼镜,走动时随顶灯光影流转。
周明玉,好像叫这个的?
魏清厌没察觉自己的脸色有多差,目光下意识随他从左走到右。
四下议论声也在不断响起,倒是终于不躲着他了。
“又是秘书处,离楚总近就是好事多……”
“今天楚总说要去莫城,来回八个小时呢。”
“难不成真是眼镜……算了算了,我也买来试试。”
楚总经常有长短途需要人,这也是总裁办职位最抢手的原因。
这次的幸运儿如今就穿行在艳羡中,因郑特助催促而更快了几步。
魏清厌的视线便也继续跟着一路看向尽头。
已经等在专用电梯里的果然是楚总,比开会时多披了个外套,这会正看着文件,然后便和走进去的男人交错了一瞬。
还来不及看清楚总脸上是不是笑了,里面的郑特助便摁了下电梯。
于是周明玉也立刻大气不敢喘站到里面,等电梯门堪堪合上,那张戴着眼镜的脸上才抑制不住一抹得意笑容。
可那个电梯。魏清厌怔怔地望着,指尖掐进掌心。
他还没坐过的。
楚椒对整个总裁办都没什么印象。
昨天还能记住个魏清厌,今天周围带眼镜的突然就多了,没什么特征也就懒得记了。
更何况,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别担心,不是沈诫。
虽然一会还有剧情在这场大雨中,但对于楚椒只不过是一个调剂。
而她真正考虑的,是从沈诫那里拿到的招标项目。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项目。
对于过去的海市沈总,对于沈诫,甚至对于现在的楚椒。
因为它重要就重要在最后——沈诫是失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