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杀人了

宋婉与宋青桃吵起来了。

陈峥很崩溃, 不知该如何劝阻,女人吵架真是太让人头疼了。

宋婉不知道自己骂的人是谁,所谓不知者无畏, 一口一个母老虎叫的宋青桃暴跳如雷。

“母老虎, 瞧瞧你的脸,红的像后山的猴子屁股, 猴屁股都比你好看,瞪什么!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哪个男人会喜欢。”

“呦,手上还有洞呢。”

“你这种货色,放我们乡下也就是喂猪的料, 公猪都嫌你丑!”

“穿的倒是人模人样的,这衣服给你穿糟蹋了!”

宋青桃口口声声要宰了宋婉,可她又担心重蹈覆辙,不敢下手, 怕何沣再找自己发疯。

“这可是少当家的住所, 你冲一个试试,小心他回来把你打成蜂窝, 不敢了吧,有本事进来啊。”

“母老虎母老虎母老虎!赶紧滚吧, 别在这碍人眼了。”

宋青桃忍不了了,手抖着举起枪。

宋婉吐着舌头躲到陈峥身后,“开枪啊, 瞧你手抖的, 枪都拿不稳了吧,还学男人打枪,母老虎!”

“你——”宋青桃舌头打结,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和人吵过架,没被这么骂过,“我毙了你。”

她左手拿枪不熟练,再加极度生气,手不稳,被宋婉轻松的躲了过去。

宋青桃绕着陈峥追着宋婉要逮住她。

谢迟滑着轮椅出来了,“宋大小姐。”

宋青桃闻声看去,脚步停住,一团火直冲上头,想直接点了这寨子,“呦,破烂货,还坐着轮椅呢。”宋青桃背着手,嘲笑她,“腿舒不舒服?”

“托你的福,舒服的很。”

宋青桃偏头看向她的后颈,她身上鞭痕已经完全淡化了,不像自己的,留下两条骇人的疤痕。

想到那丑陋的疤痕,宋青桃更加愤怒。

“劳烦你来探望我,可惜何沣不让外人进来,你还是请回吧。”

“狗仗人势。”

谢迟平静地看着她,淡淡道:“可惜了,你连狗都不如,还想学狗,在这逮人就咬。”

“你再说一遍!”宋青桃抬起枪对着她。

陈峥挡在前头,“大小姐,您别冲动,您还是回去吧。”

宋婉也讥讽道:“看见没,这没人欢迎你,别恬不知耻的杵在这了,撵都不走,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谢迟拉了宋婉一下,“不用跟她计较,我们回房吧。”

宋婉白了宋青桃一眼,“呸,不要脸。”

宋青桃见她们离开,气的跺脚,“站住!”

她要追上去,仍被陈峥拦住,“大小姐,真不能进。”

宋青桃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看门狗。”

陈峥沉默地受住了。

“你就一辈子守在这吧!”宋青桃哼了一声,忿忿离去。

……

宋婉推着谢迟回房间,一路上神采奕奕,“看看她气的那个样子,笑死我了,跟我吵架,我在我们村吵架就没输过!”

谢迟走神,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到了房间。

谢迟道:“我有点累,想睡会,我不叫你你别进来。”

“好吧。”

宋婉关上门出去,见陈峥走过来。她蹦蹦跳跳迎过去,笑着问:“她走了?”

陈峥脸上赫然一块巴掌印,宋婉眉心浅皱,心疼地看着他,“她打你了?”

“嗯。”

“你没打回来?”

陈峥没回答,叹口气,“以后你见着她少说几句。”

“为什么?”

“她是青寨大小姐,手段很毒辣的,别看她是女的,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也就是前段时间少当家刚教训过她,这回才收敛点,否则你骂那些话早死几十次了。”

“大小姐又怎么样,我才不怕她。”

“总之你听我的,以后看见就离远点。”

“我就不,我见一次骂一次。”

“姑奶奶,您就别给我惹事了,我拦一次拦两次,万一哪次没拦住,大家都得遭殃。”

宋婉瘪嘴,“那好吧。”

“阿吱呢?”

“说累了,睡觉了。”

……

宋青桃不想在云寨多待一分钟,独自先回青寨去。

今天宾客太多,山下来的马匹都拴在西山马场,过去要经过一段僻静的林路。宋青桃气的拿树撒气,一刀一刀砍的它伤痕累累。

她的枪伤至今未痊愈,两根手指没了知觉,剩下三根弯一下都疼得要命。

“死女人,看我怎么弄死你。”

“敢骂我丑,你才是丑东西。”

“两个臭.婊.子,都给我等着。”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青桃回头看过去,黑暗的树林空无一人。

她继续砍树,“活扒了你们,喂狼,喂狗!”

忽然有人戳她背,宋青桃嘴里还骂着奶奶,一回头,看到一张脸悬在面前。

咚——

她倒了下去。

宋青桃醒来时仍在林中,只不过换了一片林子。

她对云寨附近的树林很熟悉,知道此处偏僻,鲜有人迹。她被绑在树上,手脚被荆棘与麻绳束缚住,她的嘴里塞满了泥土,嘴唇被胶带封上,还缠了层厚厚的没有弹性的麻布条。

她一挣扎,荆棘刺入皮肉,扎出血来,她只能忍着不动弹,发出痛苦的闷哼。

“你不怕疼就使劲挣扎。”

宋青桃愤恨地盯着她。

谢迟坐在地上,正擦着手上的泥。

“没想到吧,我能在这蹲到你。”她笑了笑,“这得感谢何沣给我做了个轮椅,我天天坐着它到处晃,云寨的地形被我摸得一清二楚。”她扔了布,看向宋青桃,“还得谢他差给我的人,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今天客人多,你们的马都被拴在这鬼地方。”

谢迟看着她瞪大的双眸,“看什么?”她靠近她的脸,学宋青桃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再这么看着我,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宋青桃一阵干呕,又吐不出来,泥掺着口水往喉咙流。

谢迟拍了拍她的脸,“味道好不好?”

谢迟今日束着高辫,她抬起手,从发带上取下针,缓缓站了起来。

宋青桃震惊地看着她。

谢迟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的腿早就能走路了,不过坐轮椅更招人同情而已,而且能让你们放松警惕。”她走到宋青桃身后,抓住她的右手,拿着针插进中指,“跟你说说我的事吧。”

宋青桃疼得呜呜哼,手脚挣扎,被荆棘刺出点点血痕,她竭力缩手指,但哪抵谢迟双手之力,又被掰了出来。

“我从小没爹娘疼,跟着爷爷过,跟着山兽跑,后来回了家,被姐妹叫野孩子,土山姑,明明打扮起来,我是姐妹里最好看的一个。”

宋青桃右手直抖。

谢迟笑着撒开她的中指,又掰开食指,“有一次我爹去上海,带了很多巧克力回来,让二姐分给姐妹几个。我从来没吃过那玩意,特别想尝尝,可每个人都有十几块,偏偏我没有。”

“后来九妹给了我一块,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味道,苦苦的,甜甜的。”谢迟听着她的呜咽声,心里舒服极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我和她没感情,只是同一个父亲而已。我连她哪月出生都不知道,甚至连她的样貌都记不太清了。

可我总是想起那块苦苦的巧克力,一想起它,我就能回忆起九妹的脸,然后开始幻想,她被你们糟蹋的样子,她死时候的样子,她的尸体被野兽吃的样子。”

“你的三哥哥真是不错,教我打枪,玩刀。可惜了,刀枪都被他拿走了。”谢迟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我在脑中设想了几十种杀你的办法,可刚才我思考了很久,我发现我下不了手,我连鸡都没杀过。”

她抬了抬宋青桃的脸,“那你就在这里,等野兽来吃掉你吧。”

宋青桃拼命地摇头,流下眼泪来。

“你也会哭啊?”谢迟擦掉她的眼泪,“我九妹也爱哭,之前在济南,她摔个跟头都哭,哭的烦人。你杀她的时候她哭了没?”

谢迟将手在她身上揩了揩,“你很喜欢何沣是吗?”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流眼泪他就心软,我一喊饿,他就满山给我抓野鸡野兔,我想玩枪,他把他最喜欢的枪送给我,我抱住他的时候,他的心跳都不正常了。”

“我没怎么接触过陌生男子,也不懂情情爱爱。你比较了解他,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

宋青桃点头。⑨拾光

“是么。”

谢迟取下银针,杵在她的眼前。

宋青桃吓得闭上眼。

谢迟扒开她的眼睛,宋青桃惊恐地看着她。

“害怕了?”

……

宋青桃失踪了一天一夜,宋蟒得知她最后来过何沣的院子,恶狠狠地找了过来。

可把陈峥难为死了,拿命顶在门口,硬是没让进。

宋蟒走后,陈峥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已经汗湿了。

这一个个的,非得把自己折腾死。

深夜,谢迟正睡着,忽有脚步声靠近。

她一睁眼,就看到宋蟒凶神恶煞地扑过来,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是趁人不注意偷翻进来的。

谢迟对他拳打脚踢,宋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打得她头脑发昏。

“青桃到底哪去了!”

“我不知道。”

“她最后只来找过你,你跟她说了什么!”

“不知道。”

宋蟒身上有酒味,不重,应该只是小饮了几杯,他手上用力,“你说不说?”

谢迟摇头。

宋蟒掐住她的脖子,口水喷了她满脸,“臭.婊.子,和你那短命妹妹一个臭德行,不过你比她能耐多了,能让何沣那臭小子为你几次三番伤害青桃,她要有你半分本事,也不会被扔来扔去,被这个骑那个日。”

谢迟掐着他的手,脖子、脸充满了血。

“骚蹄子,经不起操,一碰就拼命嚎。老子没日几回,下头烂的像浆糊。”他撕开谢迟的衣领,“老子今天非得闻闻你什么味,怎么把那个臭小子迷得团团转。”

谢迟被勒的说不出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不会……放过你。”

“不过是山下抢上来的贱货,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我倒要看看,那小子能不能为了个臭娘们动我一下!”宋蟒淫.笑着,舔了口她的脸颊,“你可比你妹妹漂亮多了。”

谢迟快窒息了,她的手没力气,腿瞪着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他的力气太大了。

宋蟒的手往她腰上伸,刚要扒下裤子,谢迟看着门口,竭力喊了声,“宋青桃。”

宋蟒回头看去。

谢迟挣开一只手,迅速地窜到他后腰,抽出刀猛.-插.向他的背。

“啊——”宋蟒手伸到后背要夺刀,谢迟用力踹开他,骑到他身上,趁他张着嘴要骂,一刀插进他口中,刀尖穿透头颅。

宋蟒没死透,手掐着她的腰。

谢迟任他掐着,“我没有想杀你的,可你话太多了,真是太令人厌恶。”

她拔出刀,插在他的喉咙,“那你就去死吧。”

陈峥听到动静,匆忙赶来,看到谢迟骑在宋蟒身上,浑身都是血。

她握着刀站了起来,揩去脸上的血,手在发抖,刀落下。

陈峥吓得愣在门口。

谢迟朝他走过去两步,“何沣呢?”

陈峥这才回过神,赶紧关上门,冲过来探宋蟒的鼻息,“没气了,死了。”

“何沣呢?”

“他不在寨里!矿里出事了!现在怎么办?”陈峥抱着头,不知所措地来回转,“怎么办?怎么办?少当家让我保护好你!你杀了宋蟒,青寨肯定不会放过你!不行,你得先躲起来,一切等他回来再说。”陈峥七慌八乱,这才注意到谢迟竟站立着,“你……你的腿好了?”

谢迟脑袋空空,木木地点点头。

“算了,没时间管这个,外头很多青寨的人在找宋青桃,宋蟒死在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陈峥打开柜子找了件衣服扔给她,“换衣服,我先带你走。”

谢迟把自己擦干净,换上干净衣服随陈峥出去。

……

宋婉起来方便,迷迷糊糊似乎看到陈峥与谢迟的身影,她以为花眼了,去谢迟房门口轻喊了声:“阿吱。”

没人应。

宋婉打着哈欠走了,正到窗前,看到窗户没锁,被风吹的咯咯响,她顺手将窗关上,隐隐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她嗅着鼻子,推开窗看了眼,只见床上被子鼓了一大块。

“阿吱?”

……

因为有陈峥,一路无人相拦。

谢迟与他骑马下山,山路黑,陈峥打着手电照明。谢迟还沉浸在杀人的情绪里,明明如愿能够下山了,却没有一丝开心。

陈峥要带自己去哪里?

去找何沣吗?

……

“站住!”

后面传来枪声,子弹从谢迟左侧过去。

陈峥立即调头,对谢迟喊道:“我去拖住,你顺着这条路下两公里有条岔路,走左边的,一直往下就能看到灯光,奔着光去,就能到一矿,到了那里让人带你去找少当家,听到没!”

她颤着声:“好。”

“快去。”语落,陈峥驾马往回路去。

不幸的是陈峥没能拦下追来的人。谢迟对这路段不熟,很快被他们追上。是青寨的人,他们将谢迟压回来,关到地牢里。

王大嘴花了几块大洋,才混进来看看她,谢迟被打了好几鞭子,趴在地上,爬到门边,吃她送来的东西。

王大嘴心疼地流泪,“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你一个姑娘家……你哪来的胆子?这可怎么办!”

谢迟一心塞吃的,没空回话。

王大嘴喂她水,“别噎着,喝点。”

谢迟吃完喝完,“何沣还没回来?”

“没呢。”

“你去找找他,好不好?”

“我……我都不知道在哪。”

“求你了。”谢迟握住她的手,央求道,“救救我。”

王大嘴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我让我当家的去找找。”

谢迟松开她的手,把她往远推,“我等你们。”

……

王大嘴走后不久,宋蛟又来了,对她先是一顿毒打,再盘问。

“说,青桃呢!”

“说!”

“青桃哪去了!”

她不能说,只要死守住嘴,他们就暂时不会打死自己。

“你说不说!说不说!”

宋蛟一脚踩在她的头上。

谢迟咬着牙,手抓着地上脏湿的稻草,硬扛着。

你快来。

快来。

……

何沣回来之前,他们先找到了宋青桃。

她运气好,没被野兽攻击,命还在,只不过人昏过去了。

死的是青寨主,不是小事。

何沣又不在,没人保得了她。

青寨的人上来讨公道,要把她活活烧死。大当家的同意了,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何沣的其中一个女人而已。

谢迟被捆在木桩上,准备活烧。事到如今,她并不后悔,想到谢迎,她就觉得杀的好,杀的值。虽然怕死,可人还是要争口气的。

谢迟看着周围的人,大多是青寨来的,他们朝她扔石头,不停地呐喊,恨不得将她凌迟,一片片肉吃进肚子里去。

宋青桃清醒了,却很虚弱,她坐在大当家的旁边,恨红了眼,见人刚要点火,突然说:“等一下。”

点火的兄弟停下。

“她不是会勾引男人嘛?把她给我扒了,一件都不剩,给兄弟们欣赏欣赏。”

青寨的兄弟们举手叫好,一个个抢着要动手。

“我来!”

“我来!”

一双黑手刚落到谢迟的领口,陈峥扑上去扯开那人的手,护住她,“这是少当家的人,不能这样。”

宋青桃脚踝全是荆棘刺伤,艰难地站了起来,“你给我滚开。”

“不行!”陈峥看向何长辉,“大当家的!少当家会生气的!”

何长辉抽着烟,眯眼道,“好歹是小沣的人,留几分颜面。”

无人再敢闹腾。

陈峥还挡在谢迟面前,宋青桃又喊,“你还杵在那干嘛?要陪她一起死吗?”

“大当家的,等少当家回来再处置吧。”

何长辉不语,沉浸在烟熏雾绕的世界。

“陈峥,赶紧滚下来,你是要与青寨为敌吗?”

“下来!不然连你一起烧!”

陈峥转身看向谢迟,“我可能护不住你了。”

谢迟垂着脑袋,无力抬头。

陈峥知道何沣的脾气,她真要被活活烧死了,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来,他仍要争取,“大当家!”

青寨的弟兄直接上去将陈峥抬了下来。

“放开!放我下来!大当家!你知道少当家喜欢她!不能烧!不能烧……”

声音渐远,一会的功夫,人已经被抬的不见踪影。

他们拿着火把将木棍点燃,炙热的火环绕着她,浓烟窜进鼻子,让人不能呼吸。

火外的人们还在叫嚣,比宴会的狂欢还要卖力。

谢迟半睁着眼,看着火向自己慢慢逼近。

去济南之前,爷爷说要给自己说亲,那男的还是个大学生呢。爷爷说他家虽算不得名门望族,也没有大富大贵,那孩子却为人老实,有文化,思想进步,跟了他,以后受不了苦。

如果没遇到这些土匪,没被掳上山,早就回到家,说不定已经可以定亲了。

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谢迟一时想不起来了。

好像姓薛。

她闭上眼睛,幻想起来。

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身高如何?长相怎样?

若是像何沣那般……

她弯起嘴角,脑海中浮现着他的样貌。

若是如他那般,还是不错的。

可惜了。

……

“少当家的!”

“小沣!”

好像有人叫他的名字。

火热的她睁不开眼,突然一阵风拂了过来,带着熟悉的味道,落在她面前。

“醒醒!”

她努力地、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眼下的黑靴。

初次见面,他就穿着这双黑靴,从那醉汉手中救下了自己。

当时她看到这鞋边的血,觉得自己更加九死一生。

却没想到,他是个这样的人。

“阿吱!”

“阿吱!”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他的手上、脸上还沾着碳灰,眼里映着熊熊的火焰,充满了愤怒。

“你还要我救你几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