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 董姜莉敲开了及韵办公室的门。
“师姐,及大院长,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她闪身进了办公室,反手把门关上。
及韵看见她就觉得头疼, 自从知道梁槐景的女朋友是她家那个娇气包, 她心里就很烦很忐忑。
甚至做梦都梦见这人冲进办公室把桌子都砸了。
——娇气包为什么是娇气包, 那都是她妈的功劳啊:)
“……什么事?”她放下笔, 脸黑黑的看着董姜莉。
董姜莉不以为意, 笑嘻嘻的在她对面坐下,“别板着脸啊, 难怪我家阿稚说怕你。”
及韵抿起嘴唇,刚想问什么,就听她继续道:“你们家小梁给我打电话了,跟我说你不同意他和阿稚在一起?”
及韵一愣,旋即眼睛都睁圆了,“……不是,他有病吧?这事跟你说有什么用,怎么的,想你来气死我?”
真是好难得听到她肯骂儿子有病。
董姜莉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有点幸灾乐祸:“那倒不是, 他是因为阿稚要跟他分手,来找我想让我给阿稚做做思想工作的。”
及韵看着她幸灾乐祸的嘴角, 忍不住嘴角一抽。
她一声不吭, 董姜莉就看着她, 问道:“我说真的, 师姐,你和梁姐夫对我们家阿稚, 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她太娇气了,我怕她撑不起一个家。”及韵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
董姜莉点点头:“阿稚小时候是娇气了点,这个是我跟她爸惯的,我认。”
“但是!”她话音一转,“我觉得你的担忧完全不成立。”
“阿稚现在自己开店,开了两三年,全靠自己把一个店做起来,做餐饮多辛苦你根本想象不到,不是只有能在实验室和手术台熬通宵才叫能吃苦,这个你认吧?”
及韵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董姜莉继续道:“既然她能做生意,能挣钱,也就表示她能独立,一个能独立的人,为什么撑不起一个家?你这逻辑盘不通啊,一个家再难当,难道还能比撑起一家店难?更何况,她老公是死的吗,要她一个女人独自撑起一个家?”
及韵一噎:“……好好说话,说谁死呢?!”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是小梁。”董姜莉一脸无辜,眨巴眨巴眼睛。
及韵看得心梗,冷哼一声。
董姜莉看着她,笑眯眯的问:“你觉得阿稚不合适,那合适的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要情绪稳定有条理,但又不能太死板没情趣;要经济独立、心理健康、思想先锋;要家庭条件好,父母长辈不仅不拖累还能补贴女儿;还要长得漂亮,不能是化了妆的,要原装的漂亮,不是高颅顶都不行……干嘛,是要搞什么人类基因组筛选吗?”
“还是说,你想找一个及韵2.0或者及韵plus?”董姜莉的神色认真起来,“如果是这样,哪怕小梁和阿稚真的没可能了,我也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听阿稚说过,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以前我没多想,现在知道是你儿子,我就知道为什么不好了。”董姜莉耸耸肩,“你太要强了,因为你很优秀,很能卷,所以永远觉得身边的人不够上进,儿子不够上进,下属不够上进,师弟师妹们不够上进……”
“没错,你是希望我们能更好一点,我懂的,也很理解。可是师姐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性格和想要的都不同,肉很有营养,但你不能强迫和尚去吃肉是不是?”
及韵张了张嘴,想说这怎么能一样,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她一辈子都在追寻学术的高地,永远觉得时间不够,永远觉得不进则退不争不行,可是……
确实是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哪怕是一家人,她点点头,很坦然的承认:“我最近已经意识到了,这是我和阿景争吵的来源。”
大概是最近老是想起从前的事,她主动跟董姜莉聊起了梁槐景那枚NOI比赛的奖牌。
董姜莉听完狠狠一拍桌子,凶巴巴的看着她:“你怎么这样!学计算机有什么不好?”
以为她要给孩子做主呢,结果下一句就是:“他学好了说不定能进咱们医院信息科呢!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垃圾系统很难用吗?!妈的在门诊等它页面跳转就等半天,干瞪眼的样子要不是病人理解,还以为我故意在偷懒呢!”
及韵:“……”
她沉默片刻,“……下次开会我会提一下,确实不太好用。”
“上千万一个的系统,难用成这样我真是不理解。”董姜莉乜她,“都怪你,斩断了我们工作系统变好用的可能性!”
“……你要不出去吧?我不想聊了。”
“别别别,我们继续。”董姜莉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所以说嘛,按照你的标准去找,小梁以后肯定会跟对方吵架,都不等结婚,半路就散了,你让孩子成家,总不能是奔着让他吵架去的吧?”
及韵没吭声,但眉头皱了起来。
想也是,谁家爹妈催婚,是催着孩子去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苦日子的?那是结婚吗,那是结仇。
还有,“你找一个跟你那么像的儿媳妇,能跟你处得来吗?两个强势的人碰到一起,要是意见统一还可以雷厉风行,要是意见相左呢?你让她还是她让你?太有主意的人都不爱听人劝,比如你自己。同性相斥,同性格也相斥,居家过日子,都这么较真这么强势,除了经常吵架我想不到别的。”
及韵听到这里,抬头看她:“所以你们家是?”
“都听我婆婆的。”董姜莉耸耸肩,“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她又说得对,那就听她的呗,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做实验,要那么较真做什么?”
及韵听了又不说话了,梁裕的父母生前一直生活在老家,家里一直是一家三口,她实在没多少在这方面的经验。
董姜莉劝她:“你能不能别管孩子们的事?你以后会给带孩子吗?管孩子上学,辅导写作业吗?跟儿子儿媳一起住吗?”
“……不。”
“那不就得了,孩子的日子孩子过,小梁和阿稚在一起,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喜欢你不搭理他们呗,眼不见为净也不行?”
及韵抬眼看她一下,语气幽幽:“不是分手了吗,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接着她还忍不住委屈:“我只是让他再好好考虑考虑,没说一定不能在一起啊……”
“你别狡辩!”董姜莉大声,“你对我女儿脸色好点!天天板着个脸,我们家又没欠你钱,真是的!吓着孩子了知不知道!”
又说等周末有空,带她去蒋思淮店里看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们阿稚有多棒了,你这个有眼无珠的……”
“东西”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及韵截断:“你课题进展到哪里了?”
董姜莉秒怂,左看右看,顾左右而言他:“说好了啊,你别插手俩孩子的事了,小明爷爷能活那么久都是因为他不多管闲事!”
说完起身一溜烟就跑了。
及韵从沉默里回过神,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多管闲事,那是她儿子的事,怎么就叫闲事了?!
好家伙,现在轮到你骑我头上撒野了是吧?
有女儿了不起啊?!!
及韵气得一下午都无心工作,恨不得把这人提溜出来再吵一架。
想和人吵架的除了她,还有蒋思淮。
结束了和妈妈的通话之后,蒋思淮心头火起,打电话去把梁槐景骂了一顿。
众所周知,骂人这件事,要么是越骂越来劲,要么是骂着骂着就觉得没意思。
蒋思淮两样都占了。
骂完梁槐景有病,听到他委屈的跟她说,他也是没办法,找不到她,只好找她妈妈求情,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沉默片刻,压下心里纷乱的情绪,问道。
梁槐景声音闷闷的:“不分手好不好?”
蒋思淮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呼吸声穿过话筒,抵达梁槐景耳边。
他有些不安,想催促她回答,又怕惹她更不高兴。
“师兄。”过了半晌,蒋思淮才开口,“你只是不甘心罢了,要不然这样,分手让你说?”
梁槐景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她气哭,压着嗓子不悦的低吼:“你怎么能这样?阿稚,你怎么能这样?”
你连争取一下,坚持一下,都不愿意吗?
蒋思淮只会说对不起,然后不打算改主意。
梁槐景这个时候是躲在洗手间里的,还有工作要忙,也顾不上再跟她磨叽,加上心情烦躁,不是谈话的好时候,最后说了句:“我不管,你等着,我下班去找你,别想甩开我!”
语气低沉,仿佛风雨欲来。
蒋思淮心头一跳,连带着眼皮也开始抽搐,她失声尖叫:“……你别来!不准来!”
“腿在我身上。”梁槐景不为所动,一点都没有平时善解人意的风度。
蒋思淮被他气得口不择言:“你这样明天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气死你!”
“你——”
梁槐景只觉得这话贼他妈诛心,刚想让她见识什么叫发癫,话音忽然一转,冷笑起来:“也不是不行,我不介意当小三,就是没想到师妹你喜欢这种调调。”
蒋思淮:“……”
“梁槐景你大变态!”她噎了半晌,气冲冲的骂了一句,“癫公都比你正常!”
梁槐景嗯嗯两声,“那你是癫婆,癫公癫婆天生一对。”
蒋思淮:“……”啊啊啊!
她真的恨不得当场变身尖叫鸡,最好能把他耳朵喊聋,给他点颜色看看。
恨恨的挂断电话,蒋思淮看着手机桌面,又唉唉叹气。
躲是躲不掉的,她的店在这里,梁槐景又知道她的住处,现在知道了及阿姨和她妈妈的关系,想找她就更容易了,一整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状态。
可是见了面,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用想,梁槐景肯定磨来磨去就是那句话,不分手。
蒋思淮觉得头痛,只好发信息问董姜莉:【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应付我师兄?】
一整个破罐破摔的光棍做法,梁槐景都跑去找她妈要解决办法了,那她作为亲生女儿,也问问,没毛病吧?
董姜莉觉得真是绝了,这叫怎么个事,你们小年轻谈恋爱不是都爱瞒着家长的吗?就像那个谁谁谁。你俩怎么回事?
太离谱了,我亲自教女儿谈恋爱,再教臭小子追我女儿?真是闻所未闻:)
【你及阿姨已经不反对你们了,有妈妈在呢,你想明白自己的心思就行了。还没考虑好,你就实话实说啊,谈恋爱又不是上战场,搞这么复杂做什么[无语]】
蒋思淮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表示受教了,收起手机搓搓脸,又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
叶沛泽在后厨里忙着做面包,听到小休息室这边传出的动静,觉得不对劲,仔细听了一下,蒋思淮似乎是在跟梁医生吵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了敲休息室的门,等门开了,就举起手机给她看。
蒋思淮看了眼他打的字,抓抓耳朵,“……没事,不用担心。”
但眉心的烦躁和郁闷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看她出来后又投入到工作中了,做面包的速度还和原来差不多,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叶沛泽也就不再继续问。
傍晚六点过半,梁槐景和往常一样进了店门。
他环顾一周店里,没见到蒋思淮,就问:“阿稚在后厨?”
叶沛泽隐晦的看他一眼,唐秋燕不知道蒋思淮跟他吵了架,点点头,道:“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梁医生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她。”
梁槐景脸上的表情卡顿了一下,才点点头嗯了声。
他走到门口,撩起门帘往里一看,蒋思淮戴着一次性的帽子,头发都包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正吭哧吭哧的忙着打面团。
是要备好明天要用的面团,放进冰箱里发酵。
他望着她,觉得好像是过了好多年才重新见面,连呼吸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许久才喊了声:“阿稚。”
其实他刚来蒋思淮就发现了,可她一是不乐意待见他,二是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别扭,于是只好低头做事。
直到他叫自己了,才抬起头看过去,看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目光。
那么热烈又真切,像是裹挟着燃烧的火苗。
她觉得心尖被烫了一下,热意甚至一路攀升至眼底。
但她还是努力凶巴巴:“……你来干嘛呀?”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怎么一点都不凶,差评!
—————
梁槐景看她瞪圆了眼睛,很努力凶巴巴但是却凶不起来的样子,莫名就觉得她有些委屈。
听到她问他来做什么,心里忽的一软,“我好多天没见到你了,来看看你。”
说完顿了顿,见她没什么排斥生气的样子,便接着道:“如果能再好好谈谈,就更好了。”
梁槐景如今已经知道,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重要办法。
毕竟和平时代,不讲究沙包大的拳头不服就干了。
蒋思淮撇撇嘴,嘟囔:“我还以为你是来当小三的。”
说完哼哼两声,非常鄙视他的样子。
梁槐景失笑:“我要不要这么做,主要取决于你。”
“那我也不会给你机会的。”蒋思淮痛斥他,“伤风败俗!天理不容!”
梁槐景:“……”我不是来找你讨论这个的:)
蒋思淮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很忙。”
“你先忙。”梁槐景点点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先把外卖点了。”
蒋思淮随便指了个叉烧饭,然后赶紧让他出去。
梁槐景也不纠缠,转身离开,门帘落下的那一刻,蒋思淮听到自己心里重重舒口气的声音。
她不太想让袁景知道她和梁槐景之间的矛盾,晚饭是在打烊后的店里吃的,为了隔绝路人的视线,还拉上了百叶帘。
梁槐景自己点的是一份白切鸡饭,另外点了份烧鹅,将鹅腿部分都分给蒋思淮。
蒋思淮看着碗里的鹅腿肉,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又咽回去。
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吧,省得消化不良。
恰好梁槐景也是这么想的。
一顿饭虽然吃得有些沉默,但俩人心照不宣的说些这家味道一般要不要试试白切鸡这样的话,看起来倒是和从前无异。
等到吃完饭,梁槐景出去把垃圾扔掉,回来就看见收拾好的桌子上摆着两杯水。
“师兄坐吧。”蒋思淮声音闷闷的开口。
梁槐景坐下,靠在椅背里,静静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目光深幽,似乎想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蒋思淮有些不自在,端起水杯喝了口温水,斟酌了一下才问:“师兄想谈什么?”
“我来之前问过阿姨,阿姨说已经跟我妈谈过了,我妈不反对我们,所以……”他望着对面的女友,认真的问,“能不能不分手?”
当然,董姜莉对他说的原话不是这样的,而是,“你妈没反对,但也没有支持,我认为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最终结果怎么样,还是要看你们的选择,你觉得呢?”
他觉得董阿姨说得对。
蒋思淮跟董姜莉联系过,当然知道他没有说谎,但是,“我还没有想好,师兄,我有我的顾虑,我有我的害怕。”
“我明白。”梁槐景点点头,“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还不足以建立起足够的信任,你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完全相信我,对吗?”
蒋思淮打量着他的神色,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至少表面上看着是这样。
于是点点头,嗯了声:“是,所以我害怕,如果我和及阿姨,还有你爸爸发生矛盾,你会站在他们身边,毕竟……女朋友和父母是不一样的,女朋友可以有好几任,但父母只有一个。”
说句不好听的,梁槐景二三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听从父母的安排,收起自己的棱角和喜好,去做父母想让他成为的人,委曲求全都成了习惯,那以后如果他们发生冲突,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又变成听父母话的“好孩子”?
会站在她这头的可能性有多少,蒋思淮不敢去赌。
“抱歉。”梁槐景低声说了句。
蒋思淮刚要摇头,就听他继续道:“但是你只有一个。”
“我想要的蒋思淮只有一个。”他认真的说,“我不是糊涂蛋,我分得清谁是谁,我是他们的孩子,我要给他们养老,照顾他们的晚年,是因为他们把我抚养长大了,但这和你无关,你可以不用惯着他们。”
“我也能确认谁才是最后陪着我过完这辈子的人,我要爱护她,维护她,在我的父母面前,我要站在她的身边,我的态度决定了我父母对她的态度。”
说完又眉头一皱,觉得有点词不达意,只好问:“阿稚,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蒋思淮点点头,一本正经:“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意思。”
梁槐景一噎:“……”
“那你是想听我说,不行,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听我爸妈的,要孝顺,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他说着伸手想敲她额头,被她机灵的躲开了,嘴里还咕哝:“孝心外包都得死。”
梁槐景又噎一下,心说我师妹是有点凶残的。
但是可爱。
见他被自己噎住,蒋思淮忍不住笑了一下,嘴角抿出两个酒窝来。
梁槐景见状立刻就心软,“不要胡乱冤枉人,我不会这样。”
蒋思淮眨眨眼,心说谁知道呢,嘴上说说谁不会,这得看以后的实际行动。
“所以阿稚,我还是原来那个打算,如果你不喜欢他们,就可以不接触,不用委屈自己,也不用害怕。”梁槐景正色,“其实还是多亏了你妈妈,有些话我们不好说的,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比如让及韵别管太多,让她对蒋思淮态度好点,诸如此类,有且只有董姜莉能说,蒋兆廷都不合适。
虽然妈妈找及阿姨“谈谈”的过程,和她之前设想的低头求人看脸色完全不一样,但并不妨碍蒋思淮觉得难过。
“这不还是要妈妈帮我做这些事,明明是该我自己解决的……”
她低着头,有些沮丧的样子,让梁槐景想起豆豆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模样。
“可是有些事就是大人才做得好啊,我们阿稚才三百多个月而已。”他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语气。
蒋思淮一愣,想起上一次听到这个“三百多个月”是在什么时候,忍不住嗔怪的白他一眼。
梁槐景望着她笑笑,继续道:“妈妈为我们付出许多,以后我们补偿她?马上就三八节了,买个礼物吧,什么好?”
说着把手机掏出来要看购物软件。
蒋思淮回过神来,盯着他,一字一句:“请、你、叫、阿、姨!”
妈什么妈?谁是你妈?那是我妈!
梁槐景顿时讪讪,小声逼逼:“……阿稚你怎么一点亏都不肯吃。”
“我打小就不爱吃那东西!”蒋思淮双手叉腰,瞪着眼怼回去。
好好好,现在看起来比之前问他来干嘛的时候凶多了,梁槐景忍俊不禁。
这时话又转回到正题,梁槐景跟她保证:“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可以慢慢想,愿意想多久就多久,只是我希望最后的结果是我想要的那个。”
“如果你还想谈恋爱,我是第一顺位,可以吗,蒋小姐?”
他语气温和,望着她的目光诚恳又缱绻,似乎还带着一点调侃,像是故意在配合她。
蒋思淮脸上顿时烧起来,慌忙低下头,捏着手指问道:“师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
为一些没有必要纠结的事情纠结,甚至破防。
就像现在,如果等她考虑完,想清楚了,还是跟他在一起,那还纠结什么,直接不分不就完了么?
想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完了,钻牛角尖了。
她忍不住抬手挠挠头。
梁槐景静静的看着她,觉得有趣极了。她真的是七情上面,有什么想法全都写脸上了,纠结、懊恼、茫然,仿佛在演默剧,剧情明明白白。
他看了一会儿,看够了才出声安抚道:“怎么会,人对事物的认识都是在感性和理性的博弈中发展的,你情感上觉得没必要纠结这么多,但理智上你知道你需要停下来,考虑清楚再出发,这是很正常的。”
“我们在一起得太顺利了,阿稚,你还记不得?我一说我喜欢你,你就答应了,说试试看,这段时间就是尝试的时间,我们发现的问题,是我们之间的信任度不够,所以这个时候你会想,要不要赌一次,赌赢了,我们的感情更进一步,更加牢靠一点,赌输了,刚好拉倒,谁也不耽误时间,是不是?”
蒋思淮听到这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呢,师兄你是钻我心里去看的嘛?”
梁槐景失笑:“幸好不是蛔虫,谢谢你嘴下留情,不然今晚做梦我都得想起实验室的蛔虫标本。”
“……不准讲这个了!”蒋思淮瞬间炸毛。
那个标本是在实验室的,上课的时候她也看过,一团纠结在一起被泡在溶液里,贼恶心,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
梁槐景憋住笑,继续之前的话:“所以你不是矫情,只是比较谨慎,而且这也是我的问题,是我做得不够好,如果我做得够好,你足够信任我,那么这次危机就不会存在。”
他甚至认为,这跟以前带蒋思淮实习时的方式有关。他对她的方式太严厉了,总想着让她自己解决问题,独立收病人,管病人,出治疗方案,开医嘱写病历,甚至调整用药都想让她独立处理,最后再负责病人出院。
这确实是一个完整的培养学生的流程,放手让学生去做,做过了他们就知道原来这不难,就可以培养他们的临床思维和临床诊疗能力。
——他至今都沿用这套带教习惯。
带学生和谈恋爱是完全不同的,他盼着学生独立,盼着女朋友能信任他依赖他。
本来二者毫无冲突,但现在这个人是集两种身份于一身的蒋思淮。
就很无奈,蒋思淮大概潜意识里对他的定位还是,那个啥都想让我自己解决不然就要训我的师兄,现在这件事我真的搞不来,不能告诉他,溜了溜了。
“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科,很多病人都是突然消瘦过来看门诊的?”他收回思绪,继续道。
蒋思淮点点头,糖尿病三多一少的典型症状之一嘛。
“但是有的患者,他消瘦不只是因为糖尿病,还有抑郁,如果我们和病人信任度不够,病人是不会愿意告诉我们的。”
他这话一说完,蒋思淮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于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觉得这些事都过去好久了,没必要再提。”
梁槐景点点头:“所以以后我会努力,也会注意,不让你再为难,就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了。”
所以及韵说的,怕以后吵架,蒋思淮会用跳楼来威胁他这种情况,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吵架?
蒋思淮听了就忍不住笑,眼尾都弯起来,眉心舒展,笑眯眯的样子很有几分乖巧。
梁槐景见她听进去了,晓得这事基本算过去了,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调整心态就行,总算松了口气,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要是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说,哎呀你们这些臭情侣玩什么游戏,哦?”
蒋思淮脸上表情一僵,义正辞严:“胡说,我们是认真的!这是分手冷静期!”
梁槐景:“……”
深夜,及韵结束手头的工作,从书房回到卧室,灯光熄灭之后,她翻了个身,诶了声。
梁裕闻声问道:“怎么,睡不着?”
他猜还是因为儿子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在想那小子?”
“懒得想他。”及韵没好气的回了句,才说,“姜莉今天找我了。”
梁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你们又吵什么了?”
他老早就觉得及韵跟这个师妹的关系简直是相爱相杀,凑一块说不到几句话就开始吵吵闹闹,但是关系总也掰不了。
“能说什么,说我多管闲事,对儿媳妇要求高呗。”
及韵把董姜莉那套“同性格也相斥”的话复述给丈夫,说:“叫我对她闺女好点呢。”
“她护短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梁裕倒是毫不意外,自从知道儿子的女朋友是谁以后,他就知道妻子早晚要被师妹找上门。
他想了想:“你师妹她老公是……省医的蒋兆廷?”
及韵嗯了声:“你问这个做什么?”
“提前考察一下亲家靠不靠谱,总不能每次都这么被动。”梁裕叹气,“还是说你有办法阻止?”
及韵一噎,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我特么就差被她指着鼻子骂了!”
真是难得讲脏话,梁裕无奈的诶了声。
“那就看看吧,事到如今……”他也觉得没办法,“总不能跟儿子断绝关系吧?看看吧,你师妹说得没错,以后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了,反正不住一
起,你担心的事也不一定会出现。”
及韵想了想,“她喊我周末一块儿去阿稚店里看看。”
于是大周末的,蒋思淮正在忙进忙出,连梁槐景都穿了围裙在帮忙码货的时候,董姜莉带着及韵进了店门。
“阿稚。”
听到妈妈的声音连忙转头来看的蒋思淮:“???”
梁槐景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围裙被扯了一下,回头一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