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肯定是要谈谈的, 蒋思淮自觉每一个决定都很慎重,没有糊弄梁槐景的意思。
她点点头,把围裙摘了,说出去聊。
梁槐景看一眼她身上轻薄的羊绒毛衣, 还是进去拿了她的面包服外套, 跟着出到门口以后, 撑开来:“伸手。”
蒋思淮老实的被他照顾着套上外套, 还把拉链都拉了上去。
她头一低, 已经就挡住了下半张脸。
“阿稚。”
梁槐景叫了声她的名字,伸手想拉她的手。
她手恰到时候的一缩, 抄进了外套口袋里,梁槐景的手握了个空,愣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收回去。
蒋思淮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指尖不见了,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会儿是失落,一会儿又松口气。
“师兄想聊什么?”她声音嗡嗡的问。
“我回去问过我妈,她和阿姨的关系怎么样,她没说什么, 只说是在教育理念上有点分歧。”梁槐景说道, 侧头仔细打量她的侧脸。
耳边的发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掉下来,拂过她的脸颊, 眉眼低垂着, 他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是吗?”蒋思淮声音还是闷闷的, “我爸爸之前也这么说。”
梁槐景想问她为什么要分手:“所以……”
“及阿姨不喜欢我, 我知道的。”蒋思淮迅速打断他的话,“徐外婆病危那天, 妈妈很难过,我去妇幼接妈妈,下楼的时候在电梯里见到及阿姨,她看我的眼神……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温和带笑的,而不是冷淡的打量。
梁槐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难怪过年时在花街那里和及韵碰面之后,她的情绪会下落得这么快,原来她知道及韵不喜欢她。
“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不要紧,我又不同她来往。”蒋思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平静的继续道,“可是她现在身份不同了,是我男朋友的妈妈,要是我们感情顺利,以后我肯定多的是跟她打交道的机会。”
“可是她不喜欢我,我想要和你继续在一起,好好的在一起,就要破除她对我的偏见,要讨好她,甚至还要妈妈为了我弯腰,去求她成全我们,我觉得那样好难啊。”
她叹口气,抬眼看向梁槐景,眼神里全都是抱歉,“我很怕吃苦的,做不来这种事,对不起啊师兄。”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跟他分手比较划算,是吧?
梁槐景无奈的笑笑,“我要是你,恐怕也会这么做,及时止损才是理智的做法。”
他表示了理解,蒋思淮就忍不住松口气,嘴角轻轻弯出一点轻微的弧度来。
“但是……”他紧接着说道,“我舍不得,阿稚,你舍得吗?”
蒋思淮抬起头,眼眶都已经红了,眼睛水润得不正常,“舍不得,可是我不想吃苦。”
“而且,现在分开,好过以后感情深了再分开,伤口浅的时候好恢复,是不是?”
她望着他,目光里有央求,甚至是期待。
梁槐景都气笑了,这人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夸她为他着想,干得好干得棒干得漂亮?
“你可真狠,就没想过再浅的伤口要是带了毒,会一辈子都好不了?”梁槐景没好气的反问道。
蒋思淮顿时讪讪,脖子一缩,想辩解又不敢,只觉得有被骂到。
见她低这头,臊眉耷眼的不吭声,梁槐景叹了口气。
半晌才问道:“那个时候……就是你说要、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害不害怕?”
话刚说完,就觉得心里一揪。
蒋思淮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她其实更想问这个。
梁槐景扯扯嘴角:“我妈说的。”
至于及韵说她以后跟他吵架说不准会用跳楼威胁他的话,就不用告诉她了,他不是真的想家庭分裂,就不干这种拱火的事了。
蒋思淮哦了声,当时爸爸妈妈为了她抑郁症的事到处打听靠谱的心理医生,及阿姨是妈妈的师姐,知道这事也很正常。
“……不害怕。”她小声的应道,“站上窗台的时候不害怕。”
梁槐景看着她柔和的眉眼,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后来呢,怕吗?”
蒋思淮扭头,看到他眼睛里混杂着内疚的关切,有些疑惑。
“要是早知道你……”梁槐景勉强笑笑,“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批评你。”
“没关系的。”蒋思淮恍然大悟,朝他笑笑,“你是带教啊,带学生不都这样,总不能放任自流,而且……我家里人也是那之后才知道我抑郁的。”
情绪问题总是容易被人忽略,而且没有在足够信任度的当时,就算梁槐景问了,她也不会说真话的。
她顿了顿,回答他的问题:“后来是怕的,幸好没有真的跳下去,不然我就见不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婆和哥哥了,就算没死,摔个半身不遂,更惨。”
她说完还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庆幸。
“那我们……”梁槐景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两下,“能不能不分手?”
蒋思淮眉眼一颤,赶紧往下垂,把脸往领子里藏,“为什么呀?我觉得分开挺好的,省事,你妈妈不喜欢我,我也怕她,我觉得不来往最好,我不想被她为难。”
说着顿了顿,又继续:“虽然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
“如果以后你不需要和他们来往呢?我们可以不用见面,不是吗?”梁槐景迅速打断她的话,道,“你不用担心这事,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以后……”
这下换他被蒋思淮打断没说完的话:“怎么可能呀,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住着,我妈妈和阿姨还是同事,是师姐妹,阿姨还是我妈妈的领导!”
疯了吧,跟领导作对,嫌弃脚上鞋子太合脚,想穿小一码是吧?!
她觉得她师兄在这件事上真是天真得可以。
“不可能不来往的,假设我和你在一起,甚至组建了家庭,但是从不和你的父母打交道,而你父母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外人看来是我没礼貌,进而怀疑我家的家教,甚至认为我们两家闹翻了,我们的父母都是在同一个系统的,共同认识的人很多,这对你家我家都不好。”
互不来往,如果是三方各在一座城市,唯一交集就是他们这个小家庭的话,当然可以做到。
可问题是,抛开他们俩的关系不谈,蒋家和梁家出现交集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做到真的不来往。
“父母是拗不过孩子的,我们如果一定要在一起,阿姨一定会想办法缓和关系,我不同意见她,她一定会去商量我妈妈,我听说,我妈妈读书的时候,刚进徐外婆门下,就是阿姨带她的,对她来说,阿姨不仅是师姐,还是小导师,但同时,她很爱我,不会舍得我为难和不开心,所以阿姨的请求一定会她为难和不开心,师兄你能理解吗?”
她用一双明亮的双眼凝望着梁槐景,告诉他,他的想法完全行不通的原因是什么。
“就算最后经过妈妈的调解,我和阿姨勉强坐到了一起,也会觉得很难过,阿姨不喜欢我,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是很窒息的,我也很怕阿姨,老鼠和猫同桌吃饭,你知道有多为难老鼠嘛?”
她声音委屈起来,好似已经身临那一天。
要是放在以前,梁槐景说不准会为她的形容笑出声,可是现在却只觉得难过。
“那我呢?我怎么办,我就活该失去喜欢的人喜欢的生活,难过一辈子吗?”他反问道。
他看起来难过极了,蒋思淮看着他,神情抱歉:“对不起啊师兄,我知道你委屈了,可是……这是最优解。”
就像妈妈跟她说过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偏向,及阿姨不喜欢她这样性情的孩子,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及阿姨的错,所以这件事没有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案,就只好委屈师兄了。
蒋思淮觉得自己做得没错,想的也没错。
可是梁槐景觉得真是要了命了,“凭什么是我委屈?我委屈了那么多年,放弃自己的爱好,放弃原来想读的第一志愿,现在还要我放弃我喜欢的人,凭什么?”
他的眼圈也红起来。
蒋思淮也跟着难受,心脏像被大手挤压过一样,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和梁槐景对视了一会儿,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小声嘴硬:“男子汉大丈夫……”
话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讷讷的住嘴。
梁槐景看着她踢脚尖的动作,感觉到她的尴尬,又不忍心为难她了,只用带着央求的语气小声道:“阿稚,我不想这样,你能不能……”
他顿了顿,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可怜可怜我,也考虑考虑我?”
挫败感实在太强烈了,为什么蒋思淮会选择叫他委屈?无非是因为他在她心里的分量还不够,以至于在她有需要的时候,立刻放弃放弃他。
就这么简单。事实永远残酷。
“我对你还不够好,你还不够喜欢我,对吗?”他望着她,神情变得哀伤起来。
蒋思淮回视着他,眼睛更酸了,可是目光却十分坦然。
“是,时间还太短了,我选择妈妈,还有我自己。”
“对不起啊,师兄。”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甚至听起来十分难过,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残忍。
梁槐景忽然笑起来:“网上有句话,大概是说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我以前不懂什么意思,现在倒是懂了。”
蒋思淮顿时赧然,低下头,仿佛有些羞愧。
梁槐景收起笑,平静的重问了一遍:“阿稚,真的不可以吗?我可以保证解决我爸妈的问题,不叫你们任何人为难,我们都会好好的,也不可以吗?”
“……对不起。”蒋思淮沉默半晌,轻声说道。
她不太相信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本质上,就是及阿姨对她的看法存在先入为主,人的认识是很难扭转的,更何况还是及阿姨那样的人。
梁槐景苦笑不已。
及韵觉得他们家顶顶好,恨不得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媳妇,可这在蒋思淮看来,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应道。
又问她:“那可以再抱你一下吗,阿稚?”
蒋思淮鼻子一酸,点点头,下一秒就被他拥入怀中。
嗅到熟悉的味道,她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连声音都哽咽起来:“师兄你要好好的啊。”
“好,我会好好的。”梁槐景贴贴她的脸,嘱咐她,“你要照顾好自己,别着凉感冒了。”
蒋思淮嗯了声,想问什么,又没有问。
梁槐景抱了她一会儿,放开她以后,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嘴唇动了动,也什么都没说。
他很快就离开了,看着他的车子走远,蒋思淮心里的难受一阵一阵潮水般涌上来,恨不得原地蹲下嚎啕大哭。
但毕竟大庭广众,怕丢人。
她闷闷不乐的回到店里,唐秋燕问她梁医生怎么走了,她也没听见,失了魄似的进了后厨。
叶沛泽打手势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靠着墙边,像是没力气一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问了一句:“小叶,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她的家人不喜欢你,你们坚持在一起会让很多人都为难,你会和她分开吗?”
叶沛泽的脸色变了变,但蒋思淮沉溺在个人情绪中,根本没发现。
她也不指望叶沛泽会回答她,问完就算了,沉默的继续做着没做完的工作。
梁槐景在回去的路上暗自发狠,好你个蒋阿稚,既然你这么狠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行走江湖,谁还没点保命的后招啊!
他回到家,平静的吃过晚饭,还去踩了一个小时的椭圆机,接着洗澡,处理完一些手头的事,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接起:“小梁?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是阿稚怎么了吗?”
“打扰您休息了阿姨。”梁槐景声音平静中带着点疑惑和委屈,“我是想……阿姨,阿稚要跟我分手,您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董姜莉啊了声,忙问:“为什么呀?你们为什么闹别扭啊?”
好家伙,难怪呢,她说怎么过年那几天假期阿稚在家坐那么稳,果然有事!
梁槐景委屈巴巴的应道:“因为阿稚见到了我妈……阿姨,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我妈是您同事。”
董姜莉一愣:“……啊?谁啊?”
“及韵。”
听到这个名字,董姜莉腾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姿矫健,堪称“垂死病中惊坐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语气非常欢快:“好家伙,真的假的?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快展开说说!”
—————
董姜莉没想到开年第一瓜居然是在自家出现的,自产自销,刺激。
天呐,这是真的吗!我师姐那个牛逼轰轰的博士儿子是我女儿的男朋友?
她瞬间决定,这瓜不能吃独食,下一秒就把蒋兆廷也给摇了起来,顺便打开免提。
夫妻俩挨在一起,认真听完了梁槐景讲的来龙去脉,从花街偶遇及韵和梁裕,到蒋思淮因为及韵不喜欢她而提出分手,再到今天他们详谈时讲过的每一句话。
董姜莉听完,啧了声,幸灾乐祸:“你完了,阿稚很敏锐的,她去年第一次见到你妈,就问我那个阿姨是不是不喜欢她。你妈那个性子,别说阿稚,随便换哪一个,婆媳问题都跑不了。”
她说:“阿稚的性格你应该也知道,她认定的事,是不容易改变的。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蒋兆廷觉得这事挺有趣,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一声不吭。
梁槐景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当然是希望您能帮我劝劝她,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好叫她回心转意了。”
“那你怎么处理她和你爸妈之间的关系呢?”董姜莉笑眯眯的问道。
她问这个,梁槐景就露出茫然来,好半晌才沮丧的说:“我原本想着只要不让阿稚和我爸妈接触,互不干扰,就可以解决问题,可是阿稚今天跟我分析过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董姜莉很感兴趣:“哦?阿稚说什么了?”
听完梁槐景的讲述,董姜莉笑着嗯了声:“我觉得阿稚说得没错。”
“是,这么做最后的结果,会让所有人都为难。”梁槐的声音听起来垂头丧气的,“那怎么办呢?阿姨,我不想和阿稚分开。”
董姜莉听了,满脸不落忍,讲真,她真的有点心疼这个孩子了。
他无疑是聪明的,可以在一众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专业领域的佼佼者。
但他同样是无助的,他有很多事情考虑不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原本最该和他同一阵线,给他提供帮助的父母,此时却和他成了对立面,以至于他不得不向她求助。
在董姜莉看来,如果说梁槐景有什么是强过蒋思淮的,那就是这一点,他懂得向人求助,而不是试图自己无头苍蝇一般瞎折腾。
——但她不知道,这一点也是梁槐景从蒋思淮那里得到的勇气,他透过和蒋思淮的交往,窥见她父母和善慈爱的作风,自己他们对他还算满意的态度。
“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董姜莉承认,“可能也会像你这样吧,避开他们,可是阿稚说得也对,因为我和你妈妈的关系,其实是没办法真的避开的,除非我和你妈妈翻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梁槐景闻言,沉默许久,才叹口气嗯了声。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觉得,也许真的没有办法再让蒋思淮回心转意了。
他不想自己委屈,却也舍不得蒋思淮为难,更不好意思让董姜莉难做,同样也不忍心刺激及韵太过。
几个利益相关方摆在一起之后,他发现,真的只有委屈他自己,才是对彼此伤害最小的做法。
他终于真正束手无策了。如果蒋思淮在他面前,就会发现他的神色比之前和她道别时差劲很多,那是一种无可奈何之后的心如死灰,再也不见温和与平静。
“这样啊……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微微颤抖的尾音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情绪。
正准备挂电话,就听到董姜莉有点无奈的笑道:“别着急啊,我总听你妈妈夸你聪明……我又没说完全没办法。”
梁槐景一愣:“……啊?”
他回过神,内心又升腾起希望来,忙问:“阿姨,您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董姜莉的声音严肃郑重起来,“那就是我去和你妈妈谈谈,劝劝她,这事只要有人退一步就能成,最好是她退一步,成全你们。毕竟她是长辈,就算你们想给她委屈受,也不可能会太过分,只要她愿意退一步,大面上过得去,能维持基本的和平,也就够了。”
“阿稚不和你提这个方法,一个是她是小辈,不好开这个口,另一个是,这么做了以后,就等于把我们两家都绑定了。小梁,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是很自由的,因为是你们俩的事,可是一旦我出面去和你妈妈谈,那就不是你们俩的事了,你能明白吗?”
董姜莉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就此打住,你们分了,那是你们没缘分,小孩子的事,但是你要我帮你,我只会去找你妈,那样就变成大人之间的事,牵扯到的就是两个家庭了。
说白了就是,提前见家长,甚至等同于双方父母提前商量你们的婚事,到时候再要分手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再考虑考虑,现在你是心急,一上头就容易做错决定,你先好好休息,等我问问阿稚怎么回事,到时候你再告诉我,要不要这么做,怎么样?”
她的声音温和,不紧不慢的跟梁槐景说着自己的想法,说实话,这个办法不是没在梁槐景的脑海里出现过,但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如今听到董姜莉主动提出,立刻便回答道:“阿姨,我考虑好了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跟阿稚谈一场随随便便的恋爱,我本来就是……我已经到适婚年龄了。”
董姜莉笑着应好:“那就等我再问问阿稚,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梁槐景连声答应了,满怀希望的挂断电话。
等电话一挂断,董姜莉立刻就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拽着丈夫的胳膊,闷声笑个不停。
“好家伙,太刺激了,妈呀,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啊!”
“我让她老是跟我吹牛逼,她儿子多好多好,那又怎么样,现在是我家的了哈哈哈哈!”
“明天我就找她去,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到底啥表情了哈哈哈哈!”
蒋兆廷忍俊不禁,连忙按住她:“你刚刚才跟小梁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怎么现在自己就毛毛躁躁,明天就去找你师姐,不问阿稚了?”
董姜莉拉着被子躺下,钻进丈夫怀里,跟他咬耳朵:“阿稚根本舍不得,你听听她说的那些,其实就是舍不得我为难。”
“呜呜呜我乖女实在太懂事了!”
蒋兆廷再次失笑不已:“她不是还怕及院长为难她么?”
“原因之一罢了,会为难她的人多了去,怎么不见她怕?不过就是不愿意我跟师姐低头罢了。”董姜莉说完叹口气,“阿稚真的长大了。”
“她都二十六七岁了,也该长大了,我们没办法保护她一辈子的。”蒋兆廷拍拍她。
董姜莉的声音一下就变闷:“可是我心疼,我宁可为难的是我,也希望她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所以她明天一定去找大师姐!
“母女连心,你们想的都一样,宁可自己难受,也不想对方为难。”蒋兆廷笑着安抚她,“所以我们去为难别人吧,不要内耗自己了。”
董姜莉被丈夫这话逗得又笑出声来。
蒋思淮自觉白天已经跟梁槐景说清楚了,他们真的分手了,于是收工回到家以后扑倒在沙发里呜呜哭了一场。
讲真的,她很喜欢梁槐景,觉得他长得好看,觉得他能理解自己,还喜欢她做的小蛋糕,觉得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如果可以,她是很愿意和他一起长长久久走下去的。
这个世界人那么多,每个人都是人心隔肚皮,性情也不同,能够遇到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是很难得的。
可是现在没有了,也许以后她还会遇到另一个给她这种感觉的人,但此刻,她很难过。
豆豆感知到她情绪低落,跑过来舔了舔她的手臂,呜呜几声,然后在她旁边趴下,静静的陪着她。
第二天起来,眼睛毫不意外的肿成了桃子。
她去冰箱拿了一把冰匙,贴在眼皮上消肿,神情蔫蔫的。
连叶沛泽和唐秋叶都很明显的发现了,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们能不能帮得上忙?”
蒋思淮想了想口,到底还是摇摇头:“……没事,你们忙吧。”
俩人欲言又止的对视一眼,忧心忡忡的各忙各的了。
大概到中午左右,董姜莉来电话,蒋思淮以为有什么事,她道:“妈妈有事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时间?”
“有啊。”蒋思淮应道,把手套摘下,转身进了小休息室,“是什么事啊,妈妈?”
“小梁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你要和他分手,是不是呀?”董姜莉开门见山。
蒋思淮一听就愣了愣,旋即整个人开始炸毛:“他他他……他怎么会找你啊?他哪里来你的电话啊?”
“年前你那边大扫除还记不记得?我说让人给你送东西,他去帮你盯卫生,我让他顺便帮你收了,就交换了电话。”
蒋思淮:“……”
她原本还心情不好,蔫蔫的,这个时候被气得眼冒金星,倒是精神起来。
而且非常生气,要是梁槐景在面前,她恨不得挠花他的脸!
“他怎么可以这样!这种事……为什么要家长讲?”
他有病吧?!!
蒋思淮想骂人,又苦于没有掌握太多骂人的技巧,而且对面是她亲妈,只好憋得直大喘气。
气死了气死了!
董姜莉听到她的动静,忍俊不禁的道:“他没办法劝你,就只好告家长,找能劝你的人出面呗。”
她问蒋思淮:“阿稚,你老实跟我讲,是不是真的想分手?”
蒋思淮嗯了声:“是啊。”
“不喜欢他了?”董姜莉又问。
蒋思淮想说是,可话到嘴边就是吐不出来,只好沉默以对。
“你是不是害怕妈妈会为难?”董姜莉接着问道。
蒋思淮沉默半晌,声音闷闷的道:“我觉得你和及阿姨的关系不好,我不要你为了我去求她。”
这个原因跟董姜莉说,蒋思淮的用词比跟梁槐景说,要直白得多。
“我就知道是这样。”董姜莉叹气,又笑着夸她,“但是妈妈好开心,我的阿稚这么维护我,这哪里是小棉袄哦,明明是羽绒服嘛,还是加拿大鹅的。”
蒋思淮闻言忍不住乐了一下,心里对梁槐景的气就泄了一点。
“阿稚,你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爸爸都要乐疯了。”她忽然提起生产时的感受,“我和你爸爸凑在一块儿看你,多可爱呀,我们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希望你开心快乐,无忧无虑,我接生过几千个孩子,但只有你,是和我、和你爸爸血脉相连的,你出生以后,我和你爸爸的关系就变得更加紧密了,你让我们这个家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她的声音悠悠,蒋思淮知道她接下去想说什么,却完全无法阻止。
“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和你爸爸也担心过,不知道你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怕他对你不好,让你哭比笑多,你越大,我们越担心,怕自己老了不能再保护你。”
“所以我知道小梁是你及阿姨儿子的时候,说实话,我很高兴的。”董姜莉可没好直说自己想看及韵笑话,而是认真道,“她和你梁叔叔都是有原则的人,人品是信得过的,也讲道理,在这样的家庭里,其实婆媳公媳关系会好处理,只要你没做出格的事,他们不会跟你耍小心眼拿捏你。”
“只要不是在一起生活,拉开距离,他们是可以和你客客气气的,说得再难听点就是要脸,装都能装出来和睦相处的样子。”
“而且小梁这个人,接触这几次,我觉得他也不错,有点小缺点,但无伤大雅。”董姜莉跟她分析,“我和你及阿姨的关系没有你以为的紧张,就是吵吵嘴嘛,不影响感情的,不是非得亲亲热热搂搂抱抱才叫好朋友,我们虽然吵架,但有事,是真的会互相帮忙的。”
她讲了许多,最终目的就是劝她:“妈妈希望你开心,希望你能和喜欢的人过喜欢的日子,所以如果你喜欢小梁,就不要放弃,好吗?”
蒋思淮听到这里,有些委屈:“可是我怕及阿姨,她好严肃,我不敢跟她大声说话。”
“你怕她做什么!”董姜莉声音拔高,又立刻落下来,“她又不会吃人,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要是给你脸色看,你就哭!哭了我去帮你骂她!”
董姜莉安慰道:“放心吧,在你们结婚之前你都不会常见她的,等你们结婚了,就自己住,她能把你怎么样,不爱见她你就躲,反正她老说我们是娇气包,那咱就娇气给她看呗!”
“实在不行,你就把小梁再踹一次,就算结了婚又怎么样,七老八十都还能离,何况现在,你硬气点!”
蒋思淮:“啊这……”这真的好吧?怎么有点像耍赖?
董姜莉最后说要去找及韵讨说法,让她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事,就把电话挂了。
蒋思淮抿抿嘴唇,又生气起来,拨通梁槐景的电话。
梁槐景看到她的来电,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到她破口大骂:“梁槐景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女朋友闹分手,你去找女朋友的妈妈主持公道,你脑子没进水吧?怎么不去跟你爸妈讲?!”
梁槐景愣了一下,半晌才实话实说:“我跟我爸妈说了,他们知道的。”
这委屈巴巴的语气……
蒋思淮:“……”真是让人头大!